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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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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好的场合,本来就是走个过场。章碛表现出自己知进退,公孙佳表现自己谦卑,各方势力表示理解与支持。再来几个吹捧的,皆大欢喜。

    偏偏有人来搅局好些个人脸色都变了章碛有一丝宽慰又有一丝担忧还有很多的害怕,混合成了个扭曲的表情。他看了看公孙佳,却见公孙佳脸上一点异样也没有,只是循声看了过去。

    公孙佳并不惊讶,没有人表示反对她才要担忧呢。本朝这么些年,太祖在位的日子最长,他和太宗加起来占了一多半的时间,那可都是厚道人、过的都是好年景,若没有几个忠臣义士反而是奇怪了。想来太祖太宗的人缘不至于差成这样,也不至于只有一个霍云蔚还在死守。

    说话这人公孙佳也有印象,是个贺州老乡。姓鲍,好像是叫鲍信。此人的家族不算特别显赫,开国勋贵的好处是拿到了一些,又与钟、纪、朱、公孙这样的人家不能比。到得此时,反而是他站了出来无论他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这个时候的这个人都是比较讨公孙佳喜欢的。

    公孙佳的耐心也就足,道“你要怎么样呢”

    “我没什么本事,有的不过是一颗忠心而已倒是你们食君之禄不能担君之忧你们高贵厚禄,国之贵戚,就是这么对待太祖太宗的后人的吗公孙佳,你这样对得起太祖太宗吗当年你爹还是”

    余盛大怒,当场跳了起来。他是比所有人都积极盼望公孙佳自立的人不是因为那个是他小姨妈,不是因为那是个“书上写的最后的胜利者”,不是因为他这么做能得到很大的好处,而是因为他余盛是亲民官他知道老百姓这些年过的是什么苦日子什么生产力生产关系之类,他这个学渣是弄不太明白的,但是也知道这会儿搞民主共和是啥用也没有的。奴隶社会也有民主呢他又没办法搞个工业革命,他认了,他现在就要一个人能站出来,不去管所谓的“忠义”名声,只求这个人能够给百姓一个安定的环境

    余盛是所有人里最讨厌拿太祖太宗来说事的人,他破口大骂“你装什么大瓣蒜呢朝廷议事的时候你怎么不跳出来反对非要这个时候露一脸还太祖太宗他们喜欢子孙自相残杀喜欢哀鸿遍野喜欢生灵涂炭喜欢天下大乱哪怕洪水滔天只要天下还姓章就可以”

    “别他妈的再有为了给儿孙省口吃的自己绝食饿死的老人了别他妈的再有因为养不活被卖掉的孩子了别他妈的再有被溺死的婴儿了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你他妈的一点美名,是他妈的别人全家的命”

    余盛愤怒的声音在空中回响,嘶哑劈裂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们土里刨食还要纳粮供养你自己饿肚子的时候你在干嘛他们卖儿卖女还要供养你享乐的时候你在干嘛啊能得你你家太祖还是前朝的百姓呢”余盛开始口不择言,“咋自己过不下去了就造反,自己是人上人了,别人就活该去死,还不能吱两声你咋不上天呢哦,你这年纪,怕是连苦日子都没见过吧我他妈跟这天灾忙活了十年,我从山里拣等死的老人,从河里捞投水的青年,育婴堂里塞满了孤儿,你都干什么了抄着手来等吃的,你个吃白饭的还吃出优越感来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呸”

    类似的话余盛对公孙佳说过,哭得满地打滚儿,他那么浓烈的感情公孙佳不太能够理解,公孙佳只能理解“不能让百姓过不下去,现在百姓确实很苦了,得给人活路”之类的。而她周围的人里,大部分与她差不多。但是余盛这番话却是发自肺腑的诚恳,态度最能打动人。容逸等人无不恻然,连叫好的贺州纨绔也被这语调感动得开始抽鼻子,决定以后家里人管着叫不许大开宴席浪费的时候听一听话。

    公孙佳没有拦着余盛开腔,余盛开始的时候跳得太快,后来是因为让他这样骂一骂也没太大的关系,不挑明了,还有些人云里雾里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光景呢目前为止,说的这些还是爱民之心,再说下去就要骂“统治阶级”了,眼见他快骂出更离经叛道的话来了,公孙佳急忙阻止了,道“来人,把他搬走”

    薛珍急忙带人把余盛抬到了一边,余盛扭动着身躯挣扎,被薛珍盖住了嘴“小郎君,大好的日子,少说两句、少说两句”把他一股脑给抬了下去。

    容逸赶忙出来打回场“请二位入城,些许事务稍后再提。”

    鲍信责问的话被余盛打断,气势一歇,但仍然说“你们自去热闹我只认太祖太宗为君,见不得他们的子孙后代这么没骨气更看不下去诸位这么没有骨头”

    容逸喝道“你待怎的”你还能阻止了不成周围的侍卫们警惕起来,刀已出鞘公孙佳遇到过不少刺杀呢。

    鲍信眼带轻蔑地看了护卫们一眼,仍然昂首立着。

    公孙佳毫无愠色“好,我送你走。要通知周廷来接你吗”

    “我找霍相公”

    “请便,不必知会我。你的家小、财产、奴婢都可以带走。见到霍叔父,帮我带句话与一群虫豸在一起是治理不好国家的,”公孙佳说,“我懂太祖太宗品性高洁,如果还有人想要与鲍信一起,只管去。人各有志,我不阻拦。相识一场,还请诸位保重。”

    这么一着,倒把人给整不会了。容逸等人要感叹她确实有度量,鲍信等人能说的也就只有“不念旧情”以及“假惺惺”、“沽名钓誉”之类的,再次开骂也没了一开始的气势。

    公孙佳一笑而过,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入城。

    公孙佳入城之后,先入宫拜见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回天乏术,性子也没有常安公主那么倔犟,讪讪地与公孙佳见了礼,而后问道“要我与二郎搬往何处”总得给新君腾地方吧

    住处都被容逸与彭犀商量得明明白白的了。雍邑新建的时候规划得十分周详,本身就有不少府邸,其中有一部分就是为了皇室预留的。但是皇室后来再也没有过来,只有少数几个宗室被家人安排到了雍邑来混个资历之类。因为不同的级别有不同的规制,王府的规制一般人也住不了,闲了几座,就由太皇太后与章碛挑选,选中哪个就是哪个。

    现在也不急着搬迁,一是大典还在筹备中,公孙佳总得经过一个大典才好正式入驻。二是急忙赶人显得不雅,三则公孙佳在雍邑也有旧府邸,许多东西都封存在那里,搬迁也需要时间。最后,公孙佳认为最重要的是,她第一要紧的是安抚上下,而不是自己显威风。

    进了宫,拜见了太皇太后之后,她没有在行宫中多做停留。

    出来之后先是拜见赵司翰等在雍邑的长者,然后是见余泽等留守的武将,接着是发布安民告示宣布一切如旧。

    最后才是回到旧府里,与心腹以及容、赵等来拜访的人作一番长谈。

    以前,公孙佳可以衣着随意地与这些人面谈,这个时候就要穿得正式一点。回到府中之后,她虽然换掉了身上累赘的礼服,仍然换了一套带了绣纹的紫衫,头发也挽了起来。此时余盛已经被抬下去收拾干净了,也赶了过来。

    这会儿这熊孩子脸也洗了,衣服也换了,跑过来要见姨妈。公孙佳换了衣服,说“跟我出去见客,这回不许再胡说什么了你再说瓢了嘴,被人忌讳上了,我都不好救你”如果不是看着长大的蠢外甥,这货说的那点出格的话,公孙佳都要怀疑他脑子有问题了

    余盛被骂了也不生气,跟妹妹对着互相扮鬼脸。公孙佳道“说你们呢都听好,无论对谁,只要不是敌人,都要礼貌一些。”

    余盛哼唧了一声“就怕有些人会蹬鼻子上脸哩”

    公孙佳道“你有官有权有势有威,又不是软柿子。礼貌一点能怎么样”

    妹妹说“我懂了老虎不用随时露出爪牙,兔子才喜欢呲牙。”

    公孙佳没好气地说“民,水也,水是会流动的。你不处卑,水就不会流向你。官员更是水,他们不但会流动,还会兴风作浪。所以,对他们一定要保留一点礼貌、一点敬畏。一个家族能存在数百年,必有过人之处。学习他们的长处,别学那些窝囊毛病。”

    您是这么教孩子的吗我他妈还以为你要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余盛泪目。

    妹妹比余盛还要熊,她说“是不过,天命在咱们,咱也不用怕他们”

    公孙佳还没说完“你还挺高兴还挺得意哪里来的什么天意如果真有一个意志,你才要害怕你怎么知道祂不是喜怒无常的呢不要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今天喜欢你,明天就可以不喜欢你知道章昺吗他就认为自己是礼法所认、天经地义的君章嶟也以为他是上天厚爱的幸运儿他们都惨死了”

    元铮递给公孙佳一枚玉佩“慢慢说。他们能听得懂,妹妹,你要听不懂,就让普贤奴多给你讲讲天意。”

    余盛赶忙说“天意,就是规律,也是民心。”艾玛,穿越时间太长了,定理复述不出来了,回去得好好想想怎么说。

    公孙佳顺手挂在了腰上“太祖太宗英明,不止是天纵,他们长在民间,知道人间疾苦、知道人情世故。章嶟与先帝就不知道这些,我也不太明白,咱们吃过的苦比起他们差远了。这门功课缺了就是缺了,只好想办法糊弄一下自己,想法从别的地方弥补一些了。你没事儿再跟普贤奴转转,知道知道点难处也是好的。”

    妹妹乖巧地答应了下来。

    元铮道“他们该等急了,走吧。”

    公孙佳笑道“好。”自然地牵起了他的手,手杖也没拿。

    钟源、容逸、赵司翰、谢普等都是老熟人了,余泽更是自己人。彼此都知道各自的本事与立场,也就省去了许多的客套话,容赵等人恭喜几句,就开始说他们已经拟好的礼仪制度。

    公孙佳道“你们是行家,我就不多管了,我只有一个要求从俭。现在不是奢侈浪费的时候,应该共体时艰。我知道,我就是最大的难题,妹妹也是个小难题,不必现在就拿出个生硬的套子来。有个大框,定下名份就好。其他的,不急。”

    赵司翰正色道“还是有些急的,只有正名了,才能与章砳分庭抗礼细节可以先不争论,名必须要正了。”他也有一套见解,不但是公孙佳全家的全套子礼仪、安排之类,朝廷的官员也得有个说法。

    公孙佳道“我正要说这个事儿。一体留用,再徐徐升降,选拔新人。”她给出了用人的方案,原有的对她表示投效的官员要有回报,她原本的属官是要犒赏的,这倒不冲突,因为经过一场变乱,空缺多得是。赵司翰、容逸、钟源等都还是原职,公孙佳又把彭犀给塞进了新的政事堂,这样政事堂现在有三个人,勉强够用了。

    各部、各衙按照利益的原则分配,贺州与相府旧人掌握了绝大部分的兵权,京派势力大减,在文官里也只能勉强占到一半,另一半就被以彭犀为首的原相府势力占据了。饶是如此,由于人少,还是有不少的空缺。

    公孙佳委任容逸兼掌礼部,加赵锦为侍中兼任礼部侍郎,以二人掌管学校、科考、以及官员的文化培养。赵司翰还掌吏部,单宇做他的副手。并且再次宣布境内的考试、选拔,不停,学校不停课。

    财税方面,凌峰是一把好手,公孙佳担心她的经验欠缺,让她做个侍郎,让余盛做了这副都留守之外也兼任侍郎,户部的尚书是暂时空缺的。彭犀兼常工部。兵部尚书还是分给了贺州派。

    谢普分到光禄,钟佑霖拿到了宗正。汪斗掌着副都的防务,而宫城的防务则交给了荣校尉,荣校尉又在枢密府里兼职。

    单良思忖再三,婉拒了公孙佳让他参与政事堂的建议,领了个侍中的衔。他这个侍中又与之前那种无用的头衔不同,总是时时可以见到公孙佳的。

    公孙佳的家人们就有点复杂,她家祖宗七庙都凑不全,亲爹倒是有的,亲娘又是改嫁的,赵司翰十分庆幸之前与钟秀娥离了婚,否则此时又得是一地鸡毛了他可不相信所有人都欢迎他做新君的继父。又有乔灵蕙与丁晞,说他们与公孙佳有关,他们又不姓公孙,说他们无关,又是公孙佳的血亲。赵司翰就建议,不以皇室的封号给他们,另从爵位里寻个差不多的封。比如乔灵蕙,就封为夫人,丁晞,给他个国公。公孙佳看“夫人”不顺眼,给乔灵蕙也改做了公爵,给姐夫余威一个光禄大夫。

    原本章家的一切人员待遇都予以保留,公主们还是用的公主们的仪仗、俸禄,钟英娥还是王妃的待遇。钟羽是说过继给了公孙佳早亡的姨母,公孙佳把这个名号也给他保留了下来。钟秀娥是太后,太后的属官用点亲戚。宫廷旧有的职事也还先用旧人,公孙佳啥“后宫”也没有,家里就那几口人,原来行宫里的人还是公孙佳亲自选的,够用了。

    妹妹自然是继承人。她倒好办,不叫“太子”也没关系,叫储君也行,叫皇嗣亦可,或者直接称呼东宫。元铮的称呼就不太好定,现在含糊地称他做“殿下”。公孙佳道“你们忒不痛快了。”把骠骑的名号给了元铮。

    赵司翰道“照惯例,国号要么是故土,要么是旧封。您觉得号称雍如何”雍邑是公孙佳建的,现在看来都城也是雍邑,他觉得这样很合适。

    公孙佳道“可以。”

    果实瓜分完毕了,面上的礼仪也有了,容逸就想告辞去办这些事儿。

    公孙佳却双手一拍“好了,现在可以说正事了。”

    容逸问道“什么事”

    “天下。”

    “诶”

    彭犀此时才登场,说“半壁江山,诸位不会就满足了吧”

    公孙佳他们之前过规划,先北后南,北这已经拿下了,该往南推了不是赵司翰道“现在恐怕”有点难。不过他认为自己对军事不是特别的了解,又犹豫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公孙佳道“国力不足,所以要休养生息。”

    赵司翰松了口气,说“正是。”他到了雍邑之后对北方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得承认,公孙佳把这一带治理得很好,但是,治理得再好,也是经过了十年灾变的地方,积累非常的薄弱。如果要动大军,是一个非常大的负担。休养生息,他认为可行。

    元铮千里追杀梁平的时候,即使当时能够诛杀梁平、章嶟,朝廷对南方的控制力也已经被大大的削弱。哪怕当时章明没死,又或者钟氏没有受损,大家依旧维持着章家的统治,南方也已经离心了。依然是需要用心经营,甚至是围剿割据势力,只是少了一个南方的小朝廷,看起来会比较容易一点罢了。

    “攻占”与“统治”从来都是两回事

    公孙佳十分明白这其中的区别。

    赵司翰等人迅速与她达成了一致,公孙佳的计划是,先用至少五年的时间恢复北方的生机。然后要恢复旧京,积蓄力量,以旧京作为南下的大本营,因为雍邑比较靠北,还是旧京的地理位置更方便接下来的战略。总不能接下来五年还是大灾吧即便有灾,这么着也能扛过去了。除非老天想把所有人都饿死,否则,这样还是能够扛过去的。

    公孙佳希望的是囤田、不再增加租赋、官府要尽可能多的承担起责任等等,将整个自己控制的范围当作一个整体来规划。彭犀又提出了一些补充,比如要限制酿酒,这玩儿消耗粮食,这是不行的。公孙佳道“这些你们去议。”

    军事上,还要精简一下军队,选老弱残疾者囤田去。这回选择的地方不再完全是边境,还有旧京附近以及与“南朝”交界的地方。旧京也是膏腴之地,军囤并不全占,掺杂了一些愿意回归的旧京的人。统计户口,如果原来是旧京的人,他们原有的田地可以保留,这个雍邑有旧档,可查。主人死于战乱的无主之地,由国家收回分配。这个细则由枢密、兵部、户部协商。

    公孙佳还说“如果还有疏忽的地方,务必要提醒我。”

    各方利益都照顾到了之后,容逸等人也心满意足地告辞了。

    容逸等人走后,小秋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说“君侯呃”

    公孙佳道“称呼而已,不必改得这么早,说吧,什么事”

    小秋来报,除了鲍信,又有十三人执意要南下,小秋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来了。鲍信是带着家眷的,另外十三人里有七人也带了家眷,剩下六家要么是兄弟要分家不愿意走、要么是老婆死活不同意跟他投章砳、还有爹娘觉得儿子脑子坏掉了的。

    公孙佳道“答应了别人的就要做到,让他们走。”

    小秋道“好叻我还接着盯着他们”谁知道是不是装着决裂的呢

    公孙佳笑笑“去吧。”

    直到此时,公孙佳才对元铮和妹妹说“咱们去看看舅母吧。”

    常安公主依旧不肯见她,让钟黎带出话来“我也不恨你,我也过不去心里的坎儿。我从贺州出来,现在只想落叶归根依旧回贺州去,只当这几十年是做了一场大梦。你们要是心里还有我,别让我等太久。”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公孙佳只能又悄悄地回家。家里,钟秀娥正在等她们,钟秀娥本来应该开心的,她又有太多的遗憾与顾虑,迎上来就问道“怎么样”

    公孙佳大大地吐出一口浊气,道“干呗”

    元铮派人一路“礼送”鲍信等人出境,人还没送到边境上,容逸等人择的吉日便已经到了。

    公孙佳再要求“从俭”,礼服也还是要新做的,驾辇的制式有,但是新朝新气象,一些应和五行之说的细节还要调整。好在雍邑本来就存的全部的仪制,工匠也是现成的,修改起来也顺手。堪堪赶在了新年之前完成。

    登基、祭天、改元,一气呵成,公孙佳搬入了行宫里。

    这座由她督造的宫殿,如今成为了她的住所。她家一共这几口人,也没有什么“后宫”。容逸、赵司翰迎奉她做主君的时候考虑的是“天下大势”,认为可行。到了这些细节上,又开始装聋作哑。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那是男帝的事儿,女帝也这么配

    罪过罪过

    他们宁愿给公孙佳选等量的女官来协助她处理政务

    不过应该给妹妹选择出身优秀的年轻男子做丈夫这件事,得尽早提到日程上来了帝国需要继承人

    公孙佳倒没想要什么“后宫”,“天下”就足够她忙的了。前朝还是前朝,“后宫”还是照着公孙府的格局来,多余的院子闲着就闲着。容逸见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拿手的麻烦就来了大正月的,南朝那边得到了公孙佳这里称帝的消息,霍云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章砳也是一股气横在心口南朝遣使下了国书来切责

    容逸的任务就是与这位使者接触。使者是南方士族里的一位饱学之士,当年征他入朝的时候不幸遇到他死了亲娘,他要守孝。这人是个大孝子,自然也是个忠臣,十分看不惯公孙佳的所作所为。不但带来了霍云蔚苦口婆心的劝阻,自己还准备了长篇大论要骂上一骂。

    就搞笑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当皇帝呢她当皇帝了,岂不是要淫乱了起来她的丈夫也不是个好男儿,哪个好男人愿意当赘婿呢

    还有他们的出身,卑贱。人品,忘本

    容逸预料到了来使肯定没什么好话说,没有马上安排他见公孙佳,先给人扔宾馆里住着,探一探脾气。试探的时候,容逸带上了余盛,因为他觉得余盛有时候还挺有用的。

    两人到了宾馆,彼此通报了姓名。使者先不骂公孙佳了,他开始数落容逸“令先人蒙羞首鼠两端忘恩负义”

    容逸丝毫不觉羞愧,乃因世族自有他们的一套理论“天下本无主,唯有德者居之,我不过是顺势而为。”

    “公孙佳何德何能”

    “保境安民,诛灭叛逆还不是德能”

    “她自己不就是个大大的叛逆吗”

    余盛这人也挺奇怪的,他不觉得“叛逆”是个坏词,叛逆期听起来还挺酷的,不过这个使者的姿态也太讨厌了。他就直接呛了“贵国霍丞相是忠臣了吧你不还是照样要坑他”这事儿这边都知道了,南朝争权争得厉害,南方士族发现梁平打仗可以,其他方面的脑子不太够用,想把梁平的兵权拿下来,有事的时候就让梁平就做个打手。霍云蔚一眼识破,把这事儿给叫停了。南方士族就说霍云蔚“擅权”。

    使者道“那是我国内政,与你何干”

    余盛道“那你管我国干嘛话都让你说完了,真够双标的啊”

    不欢而散

    双方从正月吵到了二月初,南朝的国书还没递出去,妹妹时常能听到关于使者的汇报,烦得要命,对余盛说“哥你不是很忙的吗哪有功夫理他让他滚什么国书,也不收了本来就是敌国”

    彭犀忙说“不可不可,殿下此言差矣这是要做给天下人看的”

    妹妹道“对呀,告诉天下,咱们不吃他那一套”

    彭犀道“不是这个意思。”

    公孙佳道“本来就有人觉得女人不讲道理,干不成事儿,你如果没有把他赶走之后的后手绝杀,就只能是将自己的喜怒无常、不可靠展露给天下人看。你有后手吗”

    妹妹低下了头,最好的后手当然是提一支大军。但是妹妹也知道,现在是要休养生息,不是继续生灵涂炭尤其是不能让己方出现大伤亡。

    公孙佳道“请他来见吧。”

    使者终于登上了大殿。

    其时,他的心里已经充满了疑惑了雍邑怎么可以是这样的呢

    使者是见过世面的人,他所居之地就是南方繁华之所,但是雍邑的气魄格局确实无愧于“京城”的定位,是他的家乡所不能比拟的,南朝的临时首都贺州比雍邑也差得远了。

    更让他难受的是雍邑表现出来的生机与秩序雍邑也是几个月没下过雨雪了,干燥,再这么下去又该是一场天灾了。现在正是播种的好时节,人们的脸上不免有些焦虑。使者北上的时候,南方的情况也不比雍邑好。

    但是雍邑居然是有着非常良好的秩序的官府在组织人力储水、掘井,人们各司其职,北朝的官员是和谐的。与之相较,南朝至今还没争出个高下,人人脸上带着个“乱”字。霍云蔚不是无能之辈,却不肯放权合作,又不愿让梁平只做个打手。难道他们就要给这二人白白驱使安排

    带着疑惑,使者更生气了凭什么你们凭什么可以这样一群乱臣贼子

    大殿上,看到公孙佳的臣子数量居然没有南朝多,使者心道果然是人心不附

    他也不叩拜,直挺挺地站着,昂起头来去看公孙佳。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公孙佳此时应该有五十岁了,但是看起来仍然是那么的年轻,她的面容像是不满四十的样子,白皙而秀美,身上是正式的天子礼服,使者发现这天子之服竟是合乎规制的

    如果把她放到随便哪一个庙里,说这就是星君,也不会有人怀疑,多半会把她当成尊神像来拜。冲这模样,香火估计还会挺好。

    不行香火再好也还是要骂的

    使者不卑不亢,也不称臣,只称自己来递国书却受到了慢待,这完全不是待客之道,可见公孙佳这里不谙礼仪,都是野蛮人。被余盛的歪理骂得多了,余盛回回说“百姓”使者在这上面说不过他,因为百姓确实已经很惨了,使者也学乖了,他转而与公孙佳的大臣们讲“礼”。

    由礼而说到阴阳、五行、气运,这些东西余盛就完全听不懂了,容逸完全听得懂,这个说到最后,还是要落到“天意”上。公孙佳也是听得半懂,这里面细节太多了,她虽然不是个大外甥那样的学渣,精力也不在这个上面。

    使者也看明白了,合着容逸是个行家,但是公孙佳她“不学无术”一如章砳章砳对这方面也是半懂不懂。那就好办了,他专对公孙佳讲,你这样是不行的。不管南方是不是也有灾情,你这儿有灾情,那就是上天对你不满哪怕对我也不满,也不能证明你是好人呀逻辑正确

    使者说“天灾频仍,这是上天意在警告阁下”他不在乎这一趟的结果,只要能够辩倒了北朝伪朝廷,那就是值得载入史册的一件事。

    他却忘了一点,余盛只是认死理,认“百姓”,余盛他姨妈是完全“不讲理”的。

    公孙佳问道“天在想什么,你又知道了”

    使者手指上竖,指了指“已然有征兆。大旱,是女魃出”

    “天有话,让天自己告诉我用不着猜谜”公孙佳听不懂却看得明,这使者有他自己的一套理论,用余盛的话说是唯心,辩论落到别人的逻辑里是危险的。

    公孙佳是个务实的人,还是个从来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什么是天意呢谁活到最后,谁就是天选之人,多简单

    使者瞠目“狂妄”

    仿佛为了应景似的,外面一声惊雷,劈得许多人面如土色

    使者缓过神来,笑了,接着说“如何”

    余盛跳了起来“不如何”他是不管小姨妈是不是立了fg,哪怕是fg那也是小姨妈立的,他得硬杠到底

    使者道“天意”

    天渐渐暗了起来,天上乌云翻滚着自南往北而来要下雨了。

    “还能这样”余盛跑到了窗口,“要下雨了”他跑出了大殿,挨了几下雨点,傻呵呵地笑着跑回来“下雨了”

    单良也瘸着往外蹭了两步,道“天意”

    公孙佳笑了笑,说“不是这个意思也没什么。”

    彭犀问道“什么意思”

    “天同意我一统江山,我会去做,天不同意,我还是要一统天下,然后祂就可以承认现实了。”

    赵锦道“但愿这场雨也不要太大,不要闹水灾。”

    余盛傻呵呵地“不会再有大灾了。”

    单良知道他有点神神叨叨的,打趣他“你又知道了之前怎么那么急的”

    余盛正色道“那不一样不能因为反正一切都会变好的就对眼前的惨状别人的苦视而不见,总要做些什么万一记错了呢我不会饿肚子,可有的人是真的会饿死”

    他就知道一些个调侃啊比如“章硕真是个倒霉蛋,他死了之后,就没什么灾了,风调雨顺的”,这玩儿能信吗万一不是呢还不是得要一个能干的人出来整合力量,共度时艰吗

    公孙佳道“那你还不去准备”

    “准备什么”

    “万一记错了呢防灾啊”

    一群人忘了大殿上还有个南朝使者在还是赵司翰把这倒霉的使者给拣了起来,说“贵使天意”

    余盛护着脑袋跑了出去,到了雍邑府衙,召集人来防灾。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有人特别的封建迷信,还劝他“看来是要风调雨顺了,府君不必这么操心啦哈哈,恭喜恭喜”

    恭喜你妹啊余盛连踢带打踢人去巡河,又派人去守田地。百姓、河工们更实在些,赌咒的传闻他们知道了,仍然很关心自己的衣食之资,比较尽心地巡护河堤看护土地。余盛白忙了半天,不多会儿雨势转小,又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天一夜才停,很好地缓解了旱情。

    沿途听到百姓感谢老天、又有人在宣扬“顺应天意”,余盛也不提“封建迷信不可信”了,欢欢喜喜地去组织春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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