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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时节,寒霜渐起。
中牟肃清结束,相关的档案封存了厚厚一摞,浩浩荡荡的车马,分批班师回京畿。
阔别三月有余,开封的景色陌生了很多,大街小巷的灌木都萧索了,天空中飘起蒙蒙的雨夹雪,渐入冬。
禽兽去街边的商铺采购棉被、棉褥、棉衣等一应过冬用品,吃力地抱回家。
武功被废去以后,内力尽散,化功散对身体摧残太重,她甚至比普通人都更虚弱上几分,已经经不住寒气了,很容易就受凉,手脚冰冷。
从未有过一年的冬天如此难熬,缩在屋子里,烤着炭火、抱着热茶,都浑身冰凉,寒气自地底漫入脚心,渗入骨血,四肢百骸隐隐作痛。
“喵呜”
胖乎乎的橘猫围绕着徐文的小腿打转,来回蹭,亲昵地撒娇。
这是只母猫,下雪的时候窜入了家里,徐文用一盆热乎乎的鱼汤和它建立了友好的外交关系,后来母猫卧在温暖的炉灰里产了崽,现在她家里有一整窝咪咪叫的小猫崽,天天嗷嗷待哺,追着母猫吃奶。
自从武功被废,徐文夜里根本睡不好,浑身冰寒,全靠这堆暖烘烘的毛团子拱在被窝里,散发热量。
分别给它们取了名字:小橘、踏雪、三花、蓝瞳。
至于猫妈妈,名字更为简单:大橘。
半夜的时候,怀里暖烘烘的大橘忽然炸毛,半梦半醒,昏昏沉沉,听到了窸窸窣窣撬门锁的动静。
有贼,入室行窃。
一下子清醒了,又很快僵冷了。
她现在不过是个普通弱女子,根本无力解决闯入家里的贼。
怎么办
怎么办
黑漆漆的夜里,指尖微微发颤,恐惧地思索,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最后她决定高声呼救,这有可能吓跑行窃的贼,也有可能导致贼受刺激,加快撬锁的速度。
“救命街坊邻居们抓贼啊”
不幸的是,第二种应验了。
门锁被飞快地撬开,闯进来一道黑影,直直地朝她冲了过来,凶狠地扑倒,捂住了她的嘴。
入室行窃,还带着刀。
企图很清晰,劫财害命,灭口毁尸。
巨大的恐惧吞没了神智,竭尽所能地挣扎、推拒,呜呜地嘶吼,泪水夺眶而出。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那些被自己害死的蝼蚁,临死之前的绝望感受。
“银票藏在哪里”贼恶声恶气地嘶吼着。
“客、客厅花瓶架的暗格里。”
贼起身,去客厅,朝她腹部猛踹了一脚,痛得她蜷缩成虾米。
四散的猫崽全跑干净了,咪咪叫着,细声细气。
贼取完银票,抄着刀回来,徐文犹自捂着腹部痛得倒吸冷气。
“家里全部的钱财就这些了,壮士,拿了银票,还请快快离开吧。英雄有落寞之时,一文钱难倒好汉,我也穷过,完全能够理解,就当做结场善缘了,我不会报官的,壮士尽管放心离开吧。”
她话说得极温暖,贼却没有动,蒙着粗布面巾,上下打量着独居女子只着里裙的单薄身形,月光下,隐隐约约,曲线玲珑。
猛地拽起,摔向墙面,砰地头破血流,头昏脑涨,再也动弹不得,叫都叫不出声来。
被按在了桌面上。
世界一阵一阵地发黑,意识渐渐消退,深深的失衡感,仿佛正在自高空坠落。
过往的记忆飞快地回溯,从最初的,冰天雪地里饿昏的小乞童,到叱咤风云的顶级赏金刺客,到德高望重的仵作师傅,一步一个血脚印穿过地狱的路,经历人世崎岖无数。
几十年的漫长年月,走马灯般,几瞬息间回溯完,无数张人脸飞驰而过,或恨或爱,或狰狞或喜乐,众生芸芸,千奇百怪,什么样子都有。
她帮过很多人,也害过很多人,一路走来,从不后悔活成了如今的浑浊样子。万事万物有其自然发展的规律,灰色是其中最不可能抹杀的一部分。
她一直都在努力地生活,认真地爱自己,无愧于心,无愧于自己的道。对于个体生命来说,这些就足矣了。
似乎并无遗憾。
意识渐渐消散。
再见,世界。
天渐渐亮了,明朗的阳光照到眼皮上,睫毛轻轻地颤动。
冰冷的地板上,眼珠转动,缓缓睁开来。
一室狼藉。
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值钱的物什被洗劫一空,连带她身上也乱七八糟,青一块紫一块。
竟然还活着。
微微的惊讶,无尽的平静。
从桌面上支撑起狼藉的身体,一瘸一拐,到小厨房,烧热水,洗澡清洁。
去衣柜,拿出套豆绿色的衣裙,换掉身上的支离破碎。
对镜梳妆,绑好发带,点上胭脂,掩盖掉唇色的苍白。
整个人恢复了岁月静好的常态。
拿扫帚,一下一下地扫,扫干净满室的狼藉,把被翻乱的各家具重归整洁。
一切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该吃饭了,禽兽静静地想,肚子饿得难受。
煮粥吧,放点红豆,放点老冰糖,养胃。
“喵呜”
大橘猫窜入室内,围绕着脚踝蹭来蹭去,担忧又焦急。
“我没事,真的没事。”徐文蹲下身,摸了摸猫头,“比起过往经历的乱七八糟,这点伤害根本不算什么。”
她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炊烟袅袅,悠悠飘入湛蓝的天空。
人家灶火明旺,馨甜的粥香渐渐溢满了小厨房。
用过早饭,徐文给庭院里的绿植浇了些水、松了松土。沐休日,不用去府衙上班,遂去附近的钱庄提些银两,采办些东西,恢复被洗劫一空的家。
猪肉与布匹又涨价了,开封的物价一直居高不下,尤其中心城区。街上一如既往生机蓬勃、热热闹闹,各种五花八门的商铺,各种络绎不绝的地摊吆喝,烟火气浓重。
结伴买菜的妇人聚在一起,忧心忡忡地讨论,这几日开封的不太平。有通缉犯流窜,夜间入户,洗劫钱财,还捅死了两户的主人,残忍非常。
捕快现今到处忙活,围追堵截,紧罗密布,焦头烂额。
那逃犯诨名鬼刀手,恶贯满盈,似乎还与展大人有些江湖旧仇。
徐文毫无波澜,小摊贩前逛来逛去,买了两斤五花肉、三捆小青菜、一块姜、一束葱,挎着菜篮子平静地回了家。
十日后,山穷水尽的鬼刀手,落入法网。
“姓展的,哈哈哈,老子不亏老子不亏你未婚妻的滋味,啧啧啧”回味无穷,恶意满满,“真润啊”
“老子像抓小鸡崽子一样,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了她,全程没有反抗,顺从极了啧啧,那身段”
展昭如遭雷劈,整个人都懵了。
铁青了脸,来找她。
敲响了门,到院落里,树荫下的仵作师傅正握着竹圈,捻着针线做女红。
“抱歉,我不知道鬼刀手会祸害到你头上去”
而她又被展昭灌了化功散,武功全废,丧失了自保的能力。
若在禽兽以前武功登峰造极的时候,鬼刀手这等腌臜,撞到她面前就是蝼蚁,轻而易举碾死,不构成任何威胁。
“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很痛快”禽兽捻着针线,头也不抬,平寂地问。
展大人:“绝没有。”
禽兽道:“我不需要你的愧疚或怜悯,请滚出我的家。”
当天傍晚,日暮落下,她以仵作师傅的职权,来到了阴森潮湿的开封大牢里。
即将择日提审的鬼刀手一身囚服,盘腿在干草中,蓬头垢面,隔着牢栏恶心地盯着她。
“啧啧,美味的小娘子呀”
禽兽混不在意黏黏腻腻的垂涎视线。
禽兽朝他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眼眸中漩涡幽深。
“你们五个,给我砸破他的头,然后轮了他。”
“我有你们每个人的家庭住址、亲朋信息,如果一个时辰后,他还有活气,我就让你们在外面的家人不得安宁。”
狱卒打开牢门,隔壁牢间的几个重刑犯涌了进来,膘肥体壮,穷凶极恶,把鬼刀手团团包围。
鬼刀手步步后退,面如土色。
惨叫。
哀嚎近鬼,毛骨悚然。
悦耳极了。
一个多时辰后,禽兽走进牢间,一脚踩在鬼刀手的命根子部位,慢慢地碾碎。
咬牙切齿,獠牙毕露,比阎罗恶鬼更阴狠。
“你、他、妈、的,跟姓展的有仇,有能耐你去把展昭上了呀我帮你出谋划策我帮你毁了他”
“你他妈的反倒祸害到我头上我跟他也有仇哇”
鬼刀手被两个重刑犯按着四肢,抽搐着,翻着白眼,彻底断了活气。
牢间里一片血肉模糊,猩红恐怖。
拍拍手,满意地吐出一口浊息:“你们每个人的家人,都会收到一百两白银。”
五条提上裤子的重刑犯粗声粗气,拱手半跪:“谢大人”
狱卒训练有素地涌进来,泼水洗地,清除血迹。狱卒长恭敬地陪在禽兽身边。
“把这团烂肉给我挂起来,伪装成畏罪自尽的样子。记住了,自缢的人脖子上的痕迹交于后颈呈八字,舌出,淤青色,照着做,不要留破绽。”
“是。”“是。”
狱卒迅速照办,作恶多端的朝廷通缉重犯鬼刀手,审判前夕,畏罪自尽,“自缢”死在了监狱里。
禽兽蹲下身,清理掉鞋底的暗红,拍拍手,转身离去,狱卒长紧跟在左后的位置,恭敬地陪着。
“令郎孙明,在验尸堂学习刻苦认真,乃利国利民的栋梁之才,学成以后,我会举荐他入刑部任职掌固。”
“谢仵作师傅青荫,卑职感激不尽。”
拱手,作揖,恭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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