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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 谁会替你难过呢。
白阙一次又一次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正在推开门扉,大大方方地在他心底登堂入室, 却未曾惊动过一根防线。
此时他站在主殿边界的玉阶下, 身旁便是撰刻着琼池罪行的石壁, 上头一字一句罄竹难书。
但他并没有像过去一般感觉到寒意彻骨, 只注意到眼前人的视线里蕴着暖意融融。
白阙沉默着望了言音一会儿,终是不忍她再继续为此难受,便有意打趣道“姑娘是在心疼在下吗”
噫
言音一听这话, 果真神情一肃,小脚一缩, 再离他远了一阶。
反派又想碰瓷。
爪巴jg
白阙见她虽有了精神, 眼中却又露出点分外熟悉的嫌弃,忍不住低头轻笑一声,赶紧见好就收,不敢再逗,也算是及时止损。
待此事过了,他又朝言音招招手,示意她接着逛琼池大殿。
言音踌躇几步,终究还是蹦跶地下去, 凑到他手边。
白阙回答她“姑娘猜的也没错,琼池并未死心。”
就算当年计划失败,局面失控,造成了近乎灭世的伤亡, 他们也并未因此收手。
这千年来,那残酷的杀戮仍在暗中继续。
两人顺着雕栏玉阶缓步往前走,经过一处横跨流瀑的拱桥, 言音耳边听着水声,思量片刻,又道“但这样想来,他们的凝聚力也太过可怕了。”
要知道,琼池贵为当年世间最大的道门,门内弟子岂止成千上万,占据了修真界半壁江山。
那些半神做出这等灭绝人性的恶事,其门下弟子在被拆分之后,潜入其他道门与之交错相融,可以说是充分接触了外界,理应知道疫灾对世间造成了何等伤害。
为何还能这般毫不迟疑地追随其后
言音觉得这简直毛骨悚然。
她忽然想起此前途求索说过的,琼池以近乎严苛的方式管教门下弟子,所有琼池门人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们行事谨遵教条,一举一动都受到限制,或许早已被磨灭了天性,根本意识不到琼池上层的可恨之处,也意识不到自己在为虎作伥。
见言音想得费劲,白阙便提醒道“你们进来的时候,有看见那条神道吗”
“神道”这个说法让言音愣了一下。
仔细想了想,记起进入琼池大门时走过的那条搭着立柱和粗绳的长道,以及被石像拱卫的玉阶。
那居然叫神道
白阙轻抬下颌,示意大殿远处“你看它通往哪里。”
所谓的神道,就是“觐见神明的道路”,而这座琼池以主殿为核心,在中央延伸出了这样一条宽阔的白石大路,如同古人祭祀所称的“天门”,还在各个分界点以流瀑作为截断,是以不论身在琼池何处,在这等布置下,想要进到主殿,就得从那条大道上走。
然而主殿内的女娲神像却并非那条道路的尽头。
那么走上这条神道的人,来觐见的又是哪位神明
言音脑子灵光一闪,意识到了什么,走到栏边,撑着雕栏往那条神道尽处看。
虽然距离遥远,却能隐约见一朴质庄严的座驾,通体漆黑无光,高达十丈,顶部垂挂着玄色的羽织,周围玉石灯辉晕映,点点星光铺撒座下,犹如如矗立于万千星河之上。
两端扶手一侧扶日,一侧挂月,仿佛阴阳近在股掌之中。
狂妄。
言音嗤笑一声“哪来的大爷啊。”
竟要入此门者皆来朝拜于他。
白阙轻靠在她身旁的廊柱上,遥遥望着那处,漫不经心道“关于琼池的传承,内里矛盾颇多。”他低下头,看着言音道,“其中最为可笑的便是琼池若真心信奉女娲,又岂会将神座修在女娲尊位之上。”
女娲神像在前,立足于大地黄土,那座驾在后,却凌然于星河万物。
孰尊孰卑
“也就是说,他们并非真正信奉女娲,只不过是在假借神的威名”
传道者,本身并不相信道统。
言音啧啧两声“果真不肖子孙。”
白阙又看了一会,轻声道“想当年,世俗人们从琼池外界向内跪拜,门下弟子则由殿外向内跪拜。”他嗤笑,问,“你觉得,他们真正朝拜到的,是女娲,还是殿里的人呢”
细思恐极。
忽然间,一股冷意从言音身后直直蹿了上来,她倒吸口气,原地抖豁一下“嘶”
天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言音在拱桥上蹦跶了几圈,压下身上难言的不适感,最后又回白阙身边,恍然道“苍了天啊难怪琼池门人就这样撒豆子一样的散了出去,却还拥有高度的凝聚力,能千年如一日的对琼池保持忠心,死心眼地执行那些诡计。”
原来他们的信念并非早已回归天地的女娲。
而是其身后,至今仍坐在座驾上的某个人。
这是伪造神的旨意,在思想中铸造枷锁的恶行。
言音使劲拍脸,试图冷静。
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在红旗的保护下活了这么些年,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异界,头一次直面了邪教洗脑手段的冲击。
警察叔叔快来,就是这些人qaq
白阙低头看她跟揉丸子似的,苦大仇深搓弄自己的脸,一会扁的一会圆的,煞是可爱,瞧得是津津有味,满心欢喜,一身烦闷尽去。
不由得一时忘形,嘴滑道“也正如姑娘之前的推测,如今修真界诸多道门,本质便是琼池的化身。”他说起此事,唇边笑意渐散,只淡淡道,“行踪隐匿,难以捉摸,除之不尽。只要他们一想,转眼就能创立新的道门,或隐入其他道门之中。”
散了又聚,无穷无尽。
烦人至极。
书中的反派大佬一旦严肃起来便有些摄人,见他那一双剑眉浓重如墨,眼眸深藏锋锐,周身逸散出似有似无的凶煞之气,莫名令人屏息。
言音看着怔了一下,正想转头,又惊觉
“等一下,这你怎么知道的”
白阙不解“嗯”
言音忽然竖起浑身尖刺,往后急退,原本二人之间咫尺的距离豁然拉远,她双臂抱紧,眼中惊疑不定“我记得这些推论,都是在琼池大阵里到处乱窜的时候才说出来的,在那种情况下,你是如何知道我说了什么”
这只有一种可能他就跟在她们身边。
可那时,她身边可是有自清方仪憔哲和澜雨几个人围着的,一路上上下下飞天遁地,最后却连那俩不靠谱的大人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这得是啥神通啊
反派是人是鬼啊
言音又往后缩,战战兢兢质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想要急支糖浆吗
那玩意我真没有
警察叔叔先别走
这还有一个变态啊啊啊啊qaq
“”白阙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对着她哑口无言,不知该作何解答。
这要如何解释
因为你的猫听见我就听见了
说不得,万万说不得。
他倒是很想坦白,可要是就这样毫无准备地说出来,绝对会让气上头的小家伙扬手一道雷给劈成焦炭。
道纹警告jg
猫猫岂敢说话。
俩人傻傻对视一会儿,白阙低下头,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言音问“那是怎样”
“其实,我只是在追查琼池罢了。”白阙佯咳一声,转移视线,匆忙找个借口搪塞,“初次见面是巧合,之后再碰上,大多是因疫变混血之事。”
言音歪着脑袋想了想,确实是这样没错。
白阙还道“隐匿行踪绝非本意,只是为防琼池注目,不得已而为之”
他怕她生气,又不知这说法能否过关。
而言音听着听着,倒是觉得这理由尚且可以接受,慢慢放下了戒备的手。
毕竟疫变这么大的事,又和反派本人关系甚大,当然没理由拦着别人去查。枯山也好,离园也罢,了不起加个书斋,确实都有疫变混血相关的情报。
反派出现似乎并不奇怪。
言音这般想着,便晃悠悠走回白阙身前不远,好奇道“所以你藏得这么好,是因为你自己的天赋吗”
一直以来,都没人知道反派作为混血的“天赋”是什么。
想来应当并不普通一般。
“”白阙又挪开视线,勉强应道,“是吧。”
算是吧。
凭借兽形的“萌系天赋”。
言音一知半解地点点头,算是信了他的说法,也不打算再追问混血天赋这种机密话题。索性现在已经知晓白阙并非真正的敌人,再纠结也只是徒增矛盾,并无必要。
这事就这么揭过得了。
可白阙还是有些紧张,凤眼微垂,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言音忍不住笑了,轻拍下他肩头,笑道“好啦,放过你,我们接着逛吧。”
看他这谨小慎微的乖巧模样,真是好生有趣,谁能想到原著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神秘大boss,背地里还有这般模样呢。
简直是开眼了。
但一想到“原著”二字,言音的手便不自觉地顿了一下,连带笑意也稍微停滞。
这让关注着她神态的白阙一下子发觉了,以为自己又错了,忙问道“怎么了”
言音摇了摇头,有些一言难尽。
如今看来,混血和琼池之间,必定有所一战。
原著那场惨烈的浩劫,或许终难避免。
但一想起那些字句中同样生灵涂炭的结局,她便觉得玉石俱焚也并非很好的主意。
气氛忽然又沉凝些许。
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言音呆立着思索许久,仰起头看白阙,语含试探道“白尊座会讨厌这个世界吗”
白阙闻言一怔,随即笑意清润,也不去细思她这句话底下的意味,只轻声反问道“那言姑娘,喜欢这个世界吗”
言音不假思索“喜欢。”
那我也喜欢。
白阙温柔地笑了笑,又问“那姑娘想拯救它吗”
说到拯救世界那就中二了,言音摆手道“不不不,不是那么夸张,主要是”
她低下头纠结了一会儿,复而抬起头,带着商量的语气道“我是说,如果,你不讨厌这个世界的话,只是想战胜敌人的话,”她迟疑了一下,又继续道,“我们可以帮你一起就是,不止我,还有灵岛,当年一事的受害者,都不可能原谅琼池的所作所为,所以,可以一起”
言音不知道该这么表达自己的意思,说得话都磕磕巴巴,零零落落的。
“嗯。”她停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正色道,“我的意思就是,你可以不用自己一个人和敌人硬刚了,有很多人可以帮你。”
白阙金瞳微睁。
言音背在身后的手有些紧张地握紧。
原著里,反派凭一己之力谋划出了那场浩荡惨烈的清剿,以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灭绝了天地间散在的琼池,其中必然牵扯了无数无辜逝去的亡魂。
而以如今推断出的琼池规模来看,能和这些恶鬼抗衡,并最终获得惨胜的白阙,手中的力量恐怕大得难以估计。
有着这样的底蕴,若是反派愿意和正方有所交流,从而获得更大的力量和帮助,或许在之后的齐心协力下,就能得到比原著更好的结局。
得到比那惨胜更好的胜利。
言音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在白阙心底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他瞳光闪烁,如阳光下的水面般充满波澜,忽的缓步上前,伸手将她轻盈地举起。
言音原本正走神着,忽然觉得整个人腾空而起,却还未来得及惊呼,便被轻柔地放在了高高的雕栏上,摆得端端正正,顿时一脸懵逼。
嗯
干嘛呢这是
此时那座高大的女娲神像就在她的身后,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线也在身后散射开来,小家伙在其中微微俯首,而白阙逆着光仰视她,像是崖底等待被拉起的遇难者,又像是仰望着神明的信者。
要说起“敌人”。
眼前这个小家伙也是他的敌人啊。
只不过令他们为敌的,并非是这般深切的仇恨,而是因“喜爱”而产生的无奈与妥协。
因他们之间有着本质的参差。
白阙本身,并非抗拒牺牲的人,若是拿史时论调来形容,他就好比狠心冷血的枭雄,干的都是不值得赞颂的大事,心计长远却不体谅当下,悲壮却未必值得。
为了将敌人斩绝,他忍心以众生铺路。
只可惜,早在进入这片水中倒影之前,眼前这个小家伙的态度便明确了她的立场。
她想要的并非“战胜”,而是“保护”。
并非恶人的殒灭就算胜利,比起将憎恨的敌人挫骨扬灰,她更希望让这片天地从苦海中挣脱,在她看来,如今因琼池罪孽而毁去的事物已经足够多了,再让出去哪怕一个都算是损失惨重,放任牺牲便是俯首认输。
寸步不让便是她向琼池的宣战,已经属于她的东西就绝不允许再被夺走。
所以哪怕是害怕也想着要站在前头。
真是个不好惹的小家伙。
白阙顶着言音无比迷茫的眼神,忽然轻笑道“好吧,是我输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愧是你呢。
言音对着他愣了一会儿,眨了下眼,不太肯定道“这意思是同意了”
白阙笑道“嗯。”
岂止是同意了呢。
他还举旗投降,束手就擒。
言下意味着“不战而败、听候发落、任凭差遣”。
他是白虎的后裔,本是为战争而生的神兽,其血脉生来意味着杀伐,在战场上如破风的利箭般宁死不退,认输本是他生命中不存在的选项。
而眼下他违抗天性,忤逆本能,向她奉上宝剑,低下头颅。
乖乖的,做你的猫。
言音慢慢琢磨一会,这才回过味儿来,立时松了口气,感觉自己拉到了一位强有力的盟友,开心地晃了晃垂下的脚。
白阙看她欢欣的样子,记忆里勾起了过往的某件事,忽然道“我们和好吧。”
谢谢你救了我。
“嗯”言音又是一愣,快乐晃动的脚尖逐渐停止。
不解道,“我们有吵过架吗”
反派和恶毒女配,多么和谐呀。
白阙对她笑了笑,缓缓解释道“你过去总是嫌我,要我离你二十步距离,现在还作数吗。”
不知怎么,听着委委屈屈的。
言音这才想起之前对反派的高度戒备,三申五令,也没想到白阙竟一直在在意此事,一时哑然,忙握住他的手使劲晃晃,连声哄道“不作数,不做数,是我不好我们和好吧”
白阙温温柔柔地看她。
琼池废墟当中。
眼看着水位逐渐上升,即将淹没这处亭台,难以继续停留。
澜雨见此眉心紧蹙,忙一把拉起言音,却见她软绵绵地犹如一根面条,向后直直倒进了自己怀里,双目紧闭,额间汗津津的。
小猫也从她怀里滚落下去,滑在她手边蜷成一团,同样双目紧闭。
“言音,言音”
澜雨连唤两声,只觉心头狂跳,忙伸手一探,发现她一身尽是冷汗,意识昏沉,也不知神魂状态如何。
正着急得快要红眼的时候,怀里的人却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还未完全清醒,唇边便在嘟囔些什么“”
澜雨凑过去一听,又被言音抓住了衣袖,声音也清楚了些“纸笔”
竟是在要书写的纸笔
澜雨深吸口气,勉力定下神来,抖着手从她袖中摸出了乾坤袋,拿出她捆在一起的纸和炭笔。
“在这,你要写什么”
言音眼下刚从幻境中脱身,注意力难以集中,只能努力抓着递到手边的纸笔,尝试让视线聚焦。
在那之后她和白阙走遍了整座琼池,看尽了所有有价值的线索,但神魂也因此完全透支,不剩半点星火,根本没办法再继续支撑下去。
好累,睁不开眼睛。
但无论如何,现在也不是昏睡的时候,这一睡下去不知得什么时候才能醒,咬着牙也得把最后找到的东西给画出来
澜雨看她苍白的唇微微颤抖,显然是状态非常糟糕,却仍是不肯放弃,几度尝试才让自己的笔尖稳定下来,手上早已染满了炭色。
“言音”
随后一道繁杂诡异的图形在她笔下成型,线条粗糙曲折,但形态完整,像是由一块一块的带着象征意味的图腾编织出来的怪圈。
澜雨呼吸一窒。
琼池大阵的图样
言音写下记忆中的最后一笔,强撑的意志立时一松,甚至来不及留下半句话,整个人突然晕厥了过去。
染满炭色的手无力地落在了小猫身上,染灰了它柔软的皮毛。
作者有话要说 白崽崽,你瞧瞧你元神,第七章人家就达成了“我们和好吧”成就老母亲的嫌弃j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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