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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失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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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鹈鹕市, 美丽家园小区,6号单元楼。

    刑警已经在三楼和五楼之间拉起了警戒线,楼上的居民被通知只能使用电梯, 严禁使用楼梯。

    原因无他, 在四楼的楼梯上,有一具成年男人的尸体。

    目前法医正在采集样本,也有专业人员在拍摄现场照片。

    负责本案的警官姓赵, 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眉间一深深的皱纹,让他看起来格外严厉。

    “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了, 是427的住户。胡敬,男,39岁, 最近处于失业状态,长期待在家中。周围的住户透露,胡敬平时基本不会外出, 邻居们看见他外出的几次,都是去楼下的便利店买酒。”

    汇报的警察虽然没说任何有偏向性的话, 但只要听者动动脑子,就能想到, 死者胡敬是个酗酒的无业游民。

    难为他居然还有房。

    赵警官看了一眼平板里的资料, 确定427就是胡敬的房产。

    他看见资料上胡敬的证件照, 又往尸体的方向瞥了一眼。

    胡敬的尸体很凄惨, 但脸部还算完整。

    如果不是长期酗酒、不修边幅, 这个人的长相还是不错的。

    是一部分小姑娘迷恋的那种忧郁、颓废的调调。

    反正赵警官这个岁数的人对胡敬这样的类型是敬谢不敏的。

    好在办案又不是相女婿,死者好不好看,并不重要。

    让赵警官觉得稀奇的是, 这个胡敬是独居者。

    虽然这么想有点瞧不起人的嫌疑,但是以赵警官十几年的办案经验,越是这种男人眼里的废物点心,往往越有能力把女人骗到手。

    只能说是老天爷不开眼吧

    赵警官想了想,给还在警局的同事发了条信息。

    「帮我查查胡敬的社会关系。」

    现场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胡敬的尸体“躺”在四楼的楼梯上,死状非常凄惨。

    确切得说,他的尸体根本没办法完成“躺”这个动作,说成是“散落”才比较合适。

    尸体像是被某种生物硬生生撕开的,肢体和内脏散落一地,一部分组织和血液还飞溅到了楼上和楼下。

    警方封锁三层楼的楼梯,一方面是为了保护现场,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楼里的住户。

    办案多年的警察看见这种场景,有的都忍不住端着呕吐袋,在楼里大吐特吐。

    普通人如果看见了,没准会被刺激出心理疾病。

    发现尸体的住户因为难以控制情绪,已经被紧急送进医院进行心理治疗了。

    “这次和以前相比很不一样,胡敬不算是有钱人。”

    这类影响过于重大的案子,基本都是重案组经手。

    赵警官已经见过很多次类似的尸体,因而可以面不改色地待在现场。

    他的搭档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们在谈论的,是近一年来的凶杀案,而且是同一系列的凶杀案。

    虽然没能找到凶手,但目前警方已经确定,凶手都是同一个人。

    因为作案手法几乎一模一样。

    死者都是被某种不知名的锐物撕碎,或是疼痛、或是失血过多而死。

    死亡过程短暂且剧烈,让死者根本来不及反抗,就死于非命。

    在发现胡敬的尸体之前,一系列案子里所有的死者都有一个共同点非比寻常的富有。

    除此之外,这些富人身上也有些许多不可言说的秘密。

    大多数都和侵犯与虐待儿童有关。

    但是现在,胡敬显然是不符合第一条的。

    至于第二条,目前还在核实当中。

    小区协警接到通知赶了过来,看见胡敬尸体的一瞬间,哇地一声就吐了。

    要不是旁边的法医实习期眼疾手快,赶紧撑开一个呕吐袋,凶案现场可能都会被破坏。

    虽然这种尸体也没太大解剖的余地

    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鼻子嗓子里都是一股胃酸灼烧的辛辣感,协警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才说“怎么是他,这人我可见过好多回了。”

    就是没见过这么零碎的时候。

    协警确实不太可能接触凶杀案,大家各有各的分工,赵警官也能体谅,于是带着人到楼里细谈。

    “你刚才说见过他很多次,看来胡敬平时不怎么遵纪守法吧”

    协警心有余悸地往楼口看了一眼,说“怎么说呢这人暴力倾向挺严重的,但是不好管。”

    赵警官猜到了什么,眉毛一挑,“家暴”

    这时赵警官的手机也应景地振动了一下。

    「胡敬之前有过一段婚姻,离婚将近一年了,他的前妻离婚后就搬到其他城市去了,只剩下一个十一岁的儿子和胡敬生活在一起,不过这个儿子一个月前失踪了。」

    赵警官看完这段信息,抬头对协警说“抱歉,你接着说。”

    “对,就是就是家暴。”协警好像不算是完全的无神论者,因此说话时声音总是有点发虚。

    不过协警朴素的正义感他还是有的。

    “胡敬家的事我原本也管过几次,但是这人在局子里待几天,回去之后反而变本加厉,他家里人也不是次次都会报警”

    对于警方来说,最让人头疼的,除了杀人案,就是家暴案。

    前者剥夺别人的生命,后者大概率会奴役一个人的精神。

    一般来说,家暴者之所以难缠,是因为他们懂得利用自己与受害人的亲属关系。

    人们对待家人总是会心软,施暴者往往只需要痛哭流涕地歉,就能得到受害者的原谅。

    有的受害者明明知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却往往因为各种因素而选择原谅。

    这些因素通常是孩子、长辈们传统观念的约束、重男轻女、因为长期受虐产生的斯德哥尔摩等等。

    胡敬的前妻原本也是本地一个大企业的白领,薪水高出普通人一大截。

    这样的人原本有大好的人生,可惜她遇到了胡敬。

    胡敬不暴露本性的时候,算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想追求谁,通常也是手到擒来。

    上了这样一个人前人模狗样的人的当,步入婚姻殿堂,在整个人类群体里,其实并不是什么稀有的事。

    只是这样的婚姻必然是人间地狱。

    结婚头几年的时候,胡敬还没有完全暴露本性。

    偶尔动手,还可以推说是心情不好、喝醉了等等原因。

    他的妻子那时对他也有所期待,以为他总有一天会悔改。

    直到胡敬失业,事业一落千丈,真正的人间地狱才彻底来临。

    协警也是那个时候才知小区里的“大帅哥”是个打老婆的败类。

    “可能他老婆也被他打怕了,报了几次警之后,也没再联络过我们。警局最多也只能拘留他一段时间,多余的也干涉不了。我有一次看见他老婆嘴角青了一块,想去询问一下情况,结果她老婆反应特别激烈,说什么也不让我去他们家”

    最终,胡敬的妻子承受不住,还是和胡敬离了婚,只是不知为什么,两人的孩子却被留在了胡敬身边。

    直到那孩子一个月前失踪。

    片警将自己知的事,全都告诉了赵警官,然后就忙不迭地离开了这个留给他心理阴影的地方。

    和正式警察不一样,协警通常只能算是合同工。

    估计这次的案子过后,这名协警很有可能会辞职。

    赵警官把重要的线索记下没多久,就接到了同事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的人开门见山的说“我联系了胡敬的妻子,询问了一下情况。”

    “她怎么说”

    “她说自己上次去鹈鹕市,还是因为孩子失踪的事,之后的一个月,她都没有来过鹈鹕市。我也核实了她的不在场证明,她的确没有作案条件。”

    赵警官想起尸体的惨状,说“要说作案条件,我倒是觉得,人类都没有作案条件。”

    在楼里把一个成年男人撕碎,并且在其他人发现之前就能逃得无影无踪,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能完成的事。

    电话那头的人有些哑然。

    “总不可能是鬼做的吧就算真是,也得把他抓出来,给大众一个交代。”

    “成,我明天就去考个天师证。”

    “得了,别贫了我问了胡敬的妻子,她说之所以把儿子留在胡敬身边,是因为离婚的时候胡敬威胁她,说是不留下孩子就杀她全家。”

    赵警官忍不住骂了一句,“真不是东西”

    普通人可能不会畏惧这种威胁,但是像胡敬这种人,了解他本性的人当然会觉得害怕。

    而且以赵警官的办案经验,家暴的人所谓的“杀人全家”的威胁,有很大的概率会变成现实。

    很显然,那个失踪的孩子成了这场失败婚姻的牺牲品。

    难凶手真的在扮演一个审判者的角色吗

    另一边,秦宵的腋下夹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孩子,面色阴沉。

    他不太温柔地把孩子丢在地上,对着正在记录数据的江禹说“你让我出去,就是为了给这小崽子擦屁股”

    江禹没有抬头,继续记录着数据,“什么小崽子,他可是目前最成功的改造人。”

    坐在地上的男孩名叫胡雨柏,是胡敬的儿子。

    和其他孩子不一样,胡雨柏根本没有经历等待营救的绝望时期。

    他是主动要求江禹对他进行改造的。

    也许是长期遭受生父的虐待让他对疼痛的耐力变得高于常人,胡雨柏的改造在所有孩子当中最成功。

    而改造这些孩子的基因药剂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成分秦宵的血。

    “你既然动手了,以后就别后悔。”

    江禹说话的功夫,胡雨柏已经变成了一只小狼,丢下一句话,往走廊里的一个大房间奔去。

    “他早该死了。”

    那个房间里,全都是接受过改造的孩子。

    与关在活动区的那些孩子所设想的不同,接受过改造的孩子没有死。

    他们都活着,只是不能经常外出。

    因为改造失败让他们的身体变得很不稳定。

    这些孩子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会突然变成小狼,或者突然从小狼变成一个人。

    其实,无论是停留在狼的状态,还是人的状态,都还算是能够正常生活。

    比如胡雨柏,他每天就可以稳定维持狼的外形两个小时,其余时间,则会以人类的外形出现。

    而那些被视为失败品的孩子,则总是一会儿变成狼,一会儿变成人,时间上没有任何规律。

    但胡雨柏喜欢和这些“失败品”待在一起。

    这些孩子变成的小狼看起来和小狗区别不大,对他也很友善。

    无论是人还是狼,都是群居动物,喜欢聚在一起,是本性使然。

    “为什么不加大剂量没有神智的失败品至少还有攻击性。”

    “没有神智的改造人就不是人了。”江禹推了一下眼镜,说“反正也不缺那点物资。”

    一群小狼和叽叽喳喳的孩子在周围的区域撒欢地跑,秦宵只觉得头都大了。

    他其实不想打击江禹的信心,但是对他来说,江禹的改造实验毫无意义。

    如果狼人的能力真的那么容易复刻,狼人一族也不会只剩下秦宵一个人了。

    当然,这也不是全无好处。

    狼人的血脉在秦宵的身体里前所未有得高。

    在冷兵器时代,狼人的数量虽然不少,但单体实力远远达不到像秦宵这样的高度。

    这也是为什么江禹可以利用秦宵的血,制造出一群冒牌狼人。

    可惜这些冒牌狼人的实力远远比不上秦宵,也达不到江禹想要的效果。

    “何必费这么多力气,你明明知怎么转变为狼人。”

    “然后变成你的附庸吗”江禹讽刺地冷笑了一声,转身进了电梯。

    只留下秦宵一个人,沉默地站在原地。

    “不是附庸。”

    观测站,顾舟卧室。

    顾舟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他被溟渊送出了梦境,不过原因并不是溟渊的排斥,而是因为两人正在模拟入侵梦境。

    溟渊扮演的是被入侵的一方,而且像普通人一样,只对顾舟的入侵做出微弱的反抗。

    顾舟的任务,是有意识地在梦境中制造假象,让溟渊以为自己身在现实。

    不太乐观的是,顾舟已经失败了十几次了。

    每次的原因都是同一个梦里的路人没有脸。

    入侵别人的梦境,引导对方挖出自己的秘密,这件事本身就有失败的几率。

    为了避免失败后被发现身份,顾舟在梦境里并不能用熟悉的人的面孔来塑造路人。

    否则以顾舟人数稀少的交际圈子,在发现真正的罪犯之前,很有可能先被罪犯锁定。

    到时候,情况就会从“敌在暗我在暗”变成“敌在暗我在明”了。

    溟渊有些诧异于顾舟的想象力。

    如果说顾舟想象力贫瘠的话,那么梦境里的建筑,房间里的摆设,甚至是艺术品,都被顾舟勾勒得非常真实且自然。

    只有人的脸,顾舟想象不出来。

    顾舟倒是能想起很多名人的脸,可是要入侵董扉的梦境,总不可能让大街上全是名人吧

    数量最多的应该是路人。

    如果董扉做梦的时候,发现周围的人全都没有脸,恐怕他立刻就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而且是个噩梦。

    顾舟和溟渊要拿到线索,就必须让董扉陷入沉睡,并且在睡梦中以为自己正在和某个投资商私下交易机器人。

    这对董扉来说,应该是真实且日常的场景。

    无论是去投资商家的路上,还是在投资商家里,亦或是在公司研究基地准备机器人的时候,顾舟都必须让董扉认为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只有这样,他才会在梦里透露更多的东西。

    其他的一切顾舟都能应付,只有路人的脸,他根本编造不出来。

    顾舟的记忆力其实比绝大多数人都好,但他会故意遗忘别人的脸,目的是为了减少回忆过去的次数。

    这也是他上次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何昭的原因。

    顾舟人生的前二十三年,以痛苦居多,而且十几岁就半工半读的人,日常接受到的来自陌生人的恶意要远远多于其他同龄人。

    一个人如果短时间内没办法改变现状的话,那么遗忘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所以顾舟几乎不会去看陌生人的脸,而带给他不好回忆的人的脸,也会随着时间的推进而被他掩埋在记忆深处,直到再次遇到那个人,记忆才会被再次挖出。

    “这样下去不行。”顾舟揉了揉太阳穴,“我们得出去一趟,亲眼看看那条路上会有哪些人。”

    既然没办法想象,就只能用笨办法死记硬背了。

    顾舟打算沿着董扉平时在鹈鹕市的活动轨迹走走看,看看路上会有哪些人,然后把他们复刻进自己的梦里。

    溟渊带着顾舟来到了智星电子的研究中心附近。

    通过鳞片,溟渊可以感知到董扉每天的活动轨迹。

    鹈鹕市作为一个沿海城市,不仅科技和交通发达,夜生活也非常丰富。

    排除顾舟这种在封闭环境中工作的科研相关人员,大多数人的作息都没有那么规律。

    即使是半夜一点钟的时候,依旧有不少人在街上活动。

    其中很大一部分是996上班族,因为临时加班,而半夜满身疲惫地往家里赶。

    还有不少是结伴出来玩的年轻人,以大学生和网红居多。

    除了这些,剩下的,往往都是拖家带口出来吃宵夜的,衣着上非常的不修边幅。

    顾舟在其中选取了一些人的脸,像背课文一样记在了心里。

    这多多少少会让他感到不舒服。

    一种心理上的不适。

    顾舟在记住别人的脸时,潜意识里总有一个声音在警告他。

    如果记住了这张脸,就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被这张脸的主人伤害。

    假使有心理医生知顾舟的想法,估计会立刻建议他进行长期的心理辅导。

    毕竟正常人根本不会这么想。

    这几乎已经到了受迫害妄想症的程度。

    溟渊注意到空气中越来越多的负面情绪弧光,神色凝重地望向了顾舟。

    顾舟对此浑然不觉,依旧在强迫自己记住路人的脸。

    “别看了。”

    一双手蒙在了顾舟的眼前。

    “路人没有那么重要,把他们交给我。”

    溟渊虽然不够了解人类,但仔细想想,董扉再怎么江郎才尽,也是智星电子的高层人员,加上年轻时也有辉煌时刻,这样的人怎么会对“平庸的路人”多加注意呢

    有才华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恃才傲物,普通人在他们眼里通常是不值一提的。

    溟渊在董扉的梦境里塑造的路人只要不做出什么反人类的举动,多半是不会引起董扉怀疑的。

    “怎么突然这么说”顾舟突然被蒙住眼睛,一时有些怔忡。

    溟渊没有回答顾舟的问题,反而反问了一句,“你刚才很难受,为什么不告诉我”

    连顾舟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难受。

    或者不如说,顾舟对痛苦的忍耐力远比普通人要高,以至于很多时候,他不能察觉自己的异常。

    因为以往的生活,痛苦是常态,于是便不觉得吃苦有多么稀奇了。

    “我”顾舟想说自己根本没有难受,可他转念想到溟渊可以看到别人的情绪,反驳的心思就淡了下来,变成了叹息一般的疑问句,“我刚才的样子很痛苦吗”

    “嗯。”溟渊蒙在顾舟眼前的手缓缓下滑,两只手从后方抱住了顾舟的身体,“即使不愿意告诉我原因,我也希望你能在痛苦的时候,让我一起分担。”

    溟渊心想,也许他该快点找机会私下见见何昭了。

    与其说是想窥探顾舟的隐私,溟渊心里更希望的,是找到顾舟痛苦的源头。

    他可以慢慢了解顾舟,但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日复一日被过去的回忆折磨。

    那本心理书告诉过他,人的现在只是冰山一角,而人的过去,才是冰山底下最最深不可测的部分。

    就在溟渊思索着什么时间去找何昭的时候,顾舟的手覆盖在了他的手掌上,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你想知我十二岁以后的故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写完了更新感谢在20210806 12:50:0920210807 19:0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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