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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徇拉着云殊华的小臂, 转身冷声吩咐道“下去寻那人的尸体。”
几名魔修领命,无声地离开了现场。
江澍晚带着一名随侍上来搀扶云殊华,还未走几步, 少年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干呕起来。
云殊华五脏六腑翻江倒海,难受非常,旋即呼吸加速,生理性泪水也跟着溢出眼眶。
他在心里强迫自己快速平复下来想要做的事还没完成,万不能如此脆弱。
饶是见惯了杀伐的江澍晚, 也觉得这个场面对云殊华来说有些残忍, 尽管他需要磨炼。
傅徇把玩着玉笛, 走到云殊华面前, 缓缓蹲下。
“看来是舅舅从前太娇惯你了, 这几日殊华就好好休息吧。”
他伸出手,指节拭掉云殊华脸上的泪,柔声说“南域玉令丢了便丢了,总归落不到景梵的手里,便不值一提。倒是你,今日受了惊吓, 这才是大事。”
这话轻飘飘的,却更让云殊华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眼前的人一句随意的话就能叫这么多人丧命就是为了那块可有可无的玉令
他紧紧握拳,用尽浑身的气力与耐力忍着, 半晌,才颤声说“都听舅舅的。”
磬苍山失守,整个南域便失去了屏障。
傅徇举兵北伐,战线直抵东域边疆。
这夜, 江澍晚睡在房中,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他看见自己站在悬崖峭壁之上,朝岐一剑刺入他的胸肺,令他呼吸困难。
“仙宗大人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给傅徇卖命,为什么要害我们”
江澍晚看着汩汩鲜血自体内喷薄而出,茫然地喘息着说“为什么要害你们,我不知道,我们不是五域门下的弟子吗从前在隽宸殿,我们一起修过书的。”
朝岐狞笑起来,狂风吹起他的袖角,露出腕骨斑驳纵深的伤疤,他一瘸一拐地走近江澍晚,每走一步,利剑便多刺入江澍晚体内一分。
“看看你身上穿的衣服,你哪来的脸面说自己是五域弟子”
江澍晚垂下头,这才发觉一直穿惯了的紫衣,早就变成织着玉逍图腾的青衫。
原来,他是一个罪大恶极的魔修。
江澍晚心里一惊,紧接着连连后退,浑然不觉身后是万丈深渊。
下一瞬,他一脚踩空,整个人便失重掉了下去。
“我”
江澍晚在浓重的夜色中睁开眼,冷汗浸透全身。
一双冰凉的手钳制住他的脖颈,那人讽笑道“想不到你还会做噩梦啊。”
借着月光,江澍晚隐隐约约看到坐在自己床榻上的身影。
也不知这是不是梦,他竟然忘了反抗,怔怔地说“殊华”
利刃刺破肌肤,带起清醒的疼痛感。
云殊华唇角提起,露出一个微笑“醒了吗”
江澍晚倏然收起迷离的眼神,看了他一会,道“傅徇不是叫你在屋中休养,你怎么出来了。”
“因为我等不及了。”
云殊华用尖刀抵着他,强迫他从床上坐起来“告诉我,各域大比时丢掉的玉令在何处”
江澍晚冷静地看着他“如果你来玉逍宫只是为了找到玉令,那恐怕要让你空手而归了。昔日在裉荒山上,是卫惝盗走了玉令,干傅徇何事”
“你还在为他说话,”云殊华舔了舔后槽牙,“那日与卫惝合谋盗走玉令的分明就是你,真以为我不知道”
“”江澍晚不语。
“至于具体如何知晓的,就先不说了,”云殊华叹道,“你也没必要在我面前演戏,赶紧将玉令的具体位置说出来。”
江澍晚依旧不说话。
云殊华烦躁地开口“真不知道你还在犟什么,若你不将那东西的位置说出来也可以,直接告诉我,怎么进入暖阁的密室”
“你果然去过暖阁。”
江澍晚面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傅徇早已将暖阁的机关全部撤换了,你循着记忆摸索,定然一无所得。”
“不要紧,你只管说,”云殊华逼问道,“至于怎么拿到,那是我自己的事。”
“你真的以为我不告诉你是在袒护傅徇”江澍晚说,“殊华,你能不能多为你自己想一想,盗走玉令会彻底惹怒傅徇,无数魔修会领命追杀你,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恙地回到景梵身边吗”
“清坞山我早就回不去了,”云殊华面上一哂,“我现在只想拿回那枚玉令。”
江澍晚掀开被子,一手按住云殊华的手腕“好,找个安全的地方,我会将一切如实告知。”
两个少年僵持着走出屋门,向另一处院落走去。
这里不是玉逍宫,乃是禺城某处私宅,暂作休整之用,云殊华不识路,只好警惕地跟着江澍晚来到一处小门。
忽然,身旁被挟持的人反手将刀劈落在地,左手揽过云殊华的脖颈,另一只手则用力捂住他的嘴。
云殊华刚要发作,便听见江澍晚附在耳边道“嘘这里到处都是傅徇的暗卫,若是不想让他们觉察出不对劲,你就老老实实和我演戏。”
四周的树木,花丛假山掩映下,果真有几道黑影。
云殊华剐了他一眼,想说话又无法动作,只能跟着他亦步亦趋地向屋门处走去。
江澍晚带着他绕到屋后,二人举止亲昵,宛若好兄弟一般。
“只要你不露出马脚,他们便只会以为你我是来找傅徇请安的,”江澍晚低声笑道,“今夜卫惝同他会面,你难道不想听听景梵的近况”
云殊华瞪大眼睛,那眼神好似正在骂他,后者却不为所动,悄无声息地走到某处死角,趁机带着他翻了进去。
两个少年在地上滚做一团,藏到床底下,静静听着室内的动静。
江澍晚的本意是想让云殊华认清当下的局势,不要再有幻想。黑暗中,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放开了云殊华。
这是在傅徇的屋子里,云殊华不敢轻举妄动,他伏在地面上,双拳紧握。
不多时,卫惝的声音响了起来。
“此事已说定你可千万不能反悔”
云殊华没听清,稍稍向外挪了挪,凝神去听。
“这是自然了,”傅徇沉声道,“不过,古战场什么时候可以交到我手上”
卫惝嘲笑他“你急什么,难不成你已经集齐剩下那三颗浮骨珠了”
“如你所言,现在就差修补古战场结界所用的那颗,其余皆在我手上。”
“哦”卫惝惊诧道,“可我怎么记得,你身上分明只有一颗珠子。”
“那日与景梵缠斗,我不得已才将手上的浮骨珠吞下,”傅徇娓娓说道,“其他两颗在殊华体内,届时一并取出。”
听到此处,床下的江澍晚双眸微瞠,叹息道“你身上竟然还有另外一颗浮骨珠”
“你胡说什么,”云殊华皱眉,“我身上只有一颗,是师景梵给我服下的。”
“不对,这只是其中一个,”江澍晚断言,“你的血,就是第二颗浮骨珠。”
此时,不远处的傅徇又说话了。
“杳儿曾经以性命将浮骨珠炼化,这才保下了殊华,外加从景梵那里意外得来的,正好是两颗。”
云殊华听得云里雾里,低声问“他说的杳儿是谁”
“是傅徇的亲妹,你的母亲,名唤傅杳。”江澍晚平躺在地板上说道。
这句话听起来简直是离谱得可以。
头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云殊华眉头紧皱,还不敢相信“所以我体内的第二颗浮骨珠,是我的母亲留给我的”
“正是。”
这时,卫惝又好奇道“既然那珠子都溶于云殊华的血水里了,你要如何取出,难不成把他碾成药丸”
傅徇不屑地看着他“殊华体内有天降仙格后裔血脉,来日登上清坞山时可助你正名,有大用,他是一个符号,必须要活下来。”
“所以,我替殊华找了一个替死鬼,代他而死。”
卫惝摸摸下巴,极感兴趣地问“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养子,江澍晚,是也不是”
“你想让江澍晚替云殊华而死,又要如何动手”
傅徇面不改色地答“悬泠山有一种失传已久的秘术,名为换血。简而言之,只需将血引之人抽干,换掉殊华身上的血即可。”
“江澍晚这孩子自小无病无灾,身体健康,本就符合做血引,且他又是暗中抚养长大,日后死了,对玉逍宫不会有任何威胁。”
卫惝双眸中透出兴奋的神色“哈哈哈哈看看你自己,傅徇,你可是比我狠毒啊,为了凑齐这些珠子助你永生,连自己的养子和亲外甥都不放过。”
“难怪你六亲缘薄,孤独一生。亲手将身边的人一个个送下地狱,可不就是所谓的缘薄么”
“哼,命格之语,向来不可信,”傅徇冷声道,“待到殊华娶妻生子,傅家血脉便得以延续,此事犯不着你来操心”
卫惝开怀大笑起来,故作惋惜地开口“真是心疼你那个劳苦功高、为你卖命的养子不知他死前可有机会得知自己的身世”
傅徇转了转手中的玉笛,漫不经心道“他的身世那年两界交战时东域一个随手捡来的弃婴罢了,在这世上,有谁在乎”
听到此处,云殊华脸色已变得极为难看。
他偏过头,在黑暗中打量着江澍晚的神色,却见他面无表情闭上了眼睛。
仿若没有听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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