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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恶龙(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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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翼天龙9

    木筏上,逐劾摇着铃铛,叹息道“倒是要多谢鬼使大人此番破了蛟龙锥的封印,不然,还真未必能通过这舍心铃,唤醒沉睡的九翼天龙呢。”

    他的语调犹如这铃声一般轻快,仿佛山涧水秀悠然的鸟鸣。

    铃音动听,却可牵动最凶恶的血。

    二日前,他的妄月宫前出现了一个男人。

    男人一袭玄色锦衣官服,腰间短刀,一身浩瀚正气,却面色苍白,似大病初愈状。

    立于这妖魔肆意的妄月宫门前,明明是来求见妄月宫宫主,却不卑不亢的,倒更像是来捉拿犯人的捕快。

    说到拥有这种气质的神捕,妄月宫的门外护卫第一时刻便想到的是神捕巫有初。

    这位神捕大人不修道不修仙,更不修魔,确有一身足以和妖与修士匹敌的出神入化的功夫。

    在妖怪间,巫有初大人的名号也是响当当的。话虽如此,巫神捕人如其号,捕得是人,这妖这鬼与他无关。

    他曾说道“他本就只是一介武夫,不晓那些奇门遁甲道家仙法,他只管人,罪恶之人。”

    故此,如今妄月宫的门外护卫瞧着这突然出现的巫有初,纳闷且不解。

    直到对方报上门号,才知道者是认错了人。

    来人自称凉国公义子,止异。

    逐劾见到止异时,他是被两个门外护卫压着进来的,脸上还带着伤。

    逐劾差些就笑出来,“凉国公爷的义子止将军倒也是个狠人,单枪匹马便闯入我这妖怪老巢。”

    止异虽被两个妖怪押着进来,但气势依旧不倒,不羞不愤,一派大方“若非如此,怎能体现我此次前来求见北方妖王的诚意呢”

    “还真像是凉国公爷养出来的义子,脾性都颇为相似。”逐劾笑道,想起多年前与蓝玉相见交谈时的情境。

    逐劾摆了摆手,那两名妖怪便松了手退下。

    逐劾同时遣散了会客室的其他奴仆与护卫,顷刻间便只剩他二位。

    逐劾回到自己的太妃椅里懒懒的歪着,放下了怀中的白兔任由它自己跑窜,对止异一伸手,“止异将军倒是坐下吧,如今就只剩你我,还有一只兔,不必拘泥你们人类这些繁琐礼数。”

    止异坐下,直奔主题“逐宫主,在下此次前来是为汤杏姑娘带话来的。”

    逐劾惊讶地抬眼,来了兴致“哦鬼差大人寻小妖所为何事”

    止异道“汤姑娘想与逐宫主做一笔交易。”

    逐劾兴致更浓“什么交易”

    止异道“汤姑娘说,她一直觉得许多事的发生,都过于巧合了。”

    逐劾眉梢微动“是吗”

    止异道“巧合一次两次,或许真的是巧合,可若是巧合过多了,那便是必然,兴许就是早一辈人安排好的。”

    逐劾不言,依旧淡笑着,可心里却已在思量。

    止异观察了下逐劾,发觉他的目光还是有短暂的变化,说明汤杏的话对他是有作用的,便接着转达

    “汤姑娘说,一个存活在人间,执掌北面一方霸土的大妖怪,本是长生不老,所向披靡。却是精通转生之法、聚魂之术、了解阴府一等神器塑魂鼎,善用且拥有九曲转生术所必须的霸血池。实在是令人费解。”

    逐劾看似不动声色,眉眼弯弯,内心却扬起了数次波澜。

    “汤姑娘,究竟是想让止将军传达何事”逐劾的语速稳稳的,可袖下的双手却已在讲话的过程中暗暗地握起。

    止异道“汤姑娘说,塑魂鼎只能将魂魄破损的亡魂修复,却没有召唤已经往生前往黄泉路的亡魂之力。”

    逐劾“”

    止异“汤姑娘还言,她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塑魂鼎的作用。”

    语毕,会客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吹过的穿堂风,间外树叶沙沙,树上鸟儿轻吟,都听得一清二楚。

    “止将军啊,你知道失去珍贵的东西时,能听到什么声音吗”

    逐劾微微仰头,虽然依旧眉眼弯弯,淡笑依旧,可止异却觉得,这笑容总算是有了那么一丝情感,含着一丝苦味。

    止异垂眸,“怎会不知。”

    接着,止异却听到逐劾轻笑一声,不过瞬息,他又恢复往常看似温和却疏离冷漠的笑容。

    “鬼差大人这番话,倒是让本宫好奇了,她想和本宫谈什么交易,想要得到什么”

    止异道“汤姑娘说,他知道你定是与某个背后之人有所联系,甚至是盟友关系,但她认为,你该及时止损。”

    “嗯”

    “因为在你们的这份计划里,一定没有预估到她的出现。”

    逐劾顿了顿,沉默。

    止异“而她,便是这一切的变数。许多事,或许已经脱离了你们原本计划的轨道,并且会越来越偏。而逐宫主你,将什么好处都得不到。”

    逐劾“”

    止异“逐宫主似乎总是瞧不起人类,可是恰恰这最不起眼的人类,有着世间最充满变数的,情感。”

    止异说着,仿佛回到了在风铃岛时,面对汤杏的情境。

    汤杏说时,一派俯瞰世间的气魄。在那一刹那,止异都觉得自己变得尤为渺小。

    “若是没有我的出现,或许谷梁君昱就真的着了他们的道,成了那欺师灭祖的奸恶之徒,人人得而诛之。此番话倒不是我高估谷梁君昱对我的感情,而是谷梁君昱就是这般纯粹的人。这样的人,是最容易被感情左右性情的。”

    止异将这番话复述了一遍。

    “从谷梁君昱对我动心那一刻起,逐宫主与那背后之人的计划,便注定要失败。”

    逐劾“”

    逐劾忽然失笑“鬼差大人对谷梁君昱多喜欢自己这件事,真是自信的令人瞠目结舌,却又”

    无言以对。

    “今日,坊间流言,钟山烛阴派谷梁君昱这个大魔头,当初与妖怪为伍,堕入魔道,实则是为了一个女子。杀人如麻,铠甲染血,不过为博得一女子回眸一笑。”

    止异顿了顿,目光游移。

    这个流言,还真是汤杏让他出去四处散播的,还特别要求一定要在开战后散播,要以最快的速度散播。

    这要求当真强人所难,他只得私自动用义父在民间的势力。

    所幸义父如今想来正处风铃岛征战谷梁君昱,得不到他现下在坊间百姓流传新谣言。

    如今距离他收到开战消息不过几个时辰,散播范围虽不小,但未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这逐劾一个位居北方的妖王,收到消息如此之快,可见应天府他的眼线遍布各角。

    本不明汤杏此举何意,现在看来,一方面是为了降低谷梁君昱在外的恶名,给他一个被妖女迷惑的缘由,另一方面怕是故意要传给眼前这位宫主了。

    “谷梁君昱一届正派出生子弟,原本大好前途,好不风光。为了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妖女,变得疯疯癫癫,见人就杀,手起刀落。”

    “那定是位倾城绝世的妖女,不然怎能迷惑这从小就拆青楼的小魔头。”

    逐劾叹息着,正在说着坊间那些流言,绘声绘色。

    “鬼差大人还真是会往自己身上揽罪责,只是不知这坊间百姓究竟能听进去多少,不过,她的目的达到了,至少本宫听进去了。”

    止异“”

    一直在会客间乱窜的白兔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跑回了逐劾的太妃椅旁,一双蹄子矫健如簧,轻而易举地跳回了他的腿上,寻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趴着。

    逐劾习以为常地顺势抬手抚了抚兔子的毛,垂着眼眸望着窝在他腿上的兔子“言归正传,鬼差大人差止将军什么交易和筹码过来寻得我”

    那日,止异说完那话时,天空极为应景地劈下一道闪雷。

    就如同汤杏传达的那简简单单一句话,却犹如一道惊雷震住了他波澜不惊的心,劈裂了逐劾总是挂着的笑脸面具。

    逐劾抬眸望了望乌云密布的天空,闷雷微闪,虽不及当日那道响雷突然、凶猛,但

    “不过,既然当日鬼差大人给了我一个惊喜,那今日,我便还你一个惊喜罢。”

    汤姑娘说,她可以许你一个心愿,终其全力,必为尔践。

    想着那句话,逐劾不禁由心而笑了。

    “只是,不知这个惊喜,鬼差大人,愿意付出多少代价,能否摆平呢”

    那日一阵惊雷后,逐劾久久不能回神,毕竟神仙许诺一个心愿,这可说是

    上天入地,无所不可啊。

    止异一直等不到逐劾的回应,心中颇为忐忑。

    他既应了汤杏之托,他必是要完成。且他还是蓝姬的大恩人。

    时间每过一分,他便难熬一刻,也不知多久后,止异只觉呼吸都困难了,手心都在出汗了,便听逐劾传来一阵笑声,倒是有几分由衷“止将军但说无妨,什么要求,若本宫能做的,也必为其效劳。”

    止异深呼吸,调整自己“西南醉虚桃花谷至宝灭神之语,绘制山河,创天造地,呼风唤雨,掀惊骇浪;东北妄月至宝化心铃,精巧铜铃,铃音轻若羽,可唤天地生灵,万物觉醒。即便死透了的腐烂尸躯,亦可操控行尸走肉。”

    止异自己说完,都不由心中暗叹不亏是镇族之宝

    而当朝之下若非妖魅与修士关系盘根错节,互相牵制,恐早已是妖族天下。

    叮铃叮铃

    逐劾闲散地慌着这小巧的铃铛,每敲出一次清脆的铃音,便飘荡出一丝金色的光,像是一缕青烟,不着痕迹地缓缓飘向前方。

    逐劾悠悠然道“动用化心铃不过举手之劳,倒是让本宫捡了个便宜,得了鬼差大人的许诺呢”

    那铃音由远及近,渐渐地,愈来愈多的人听到了这与战争放在一起尤为不和谐的清脆之音。

    汤杏浑身一个激灵,“糟了”

    她许逐劾一个心愿,一次交换一次他唤醒谷梁君昱体内九翼天龙之血,以此抗衡各家道门与封印海底的凶兽。

    至少谷梁君昱如今已经有了她的灵力护体,应该可以让他神志清醒的运用九翼天龙的能力。

    可错就错在这凶兽本就是四神兽青龙,这架根本就不用打了

    而更糟糕的是青龙的体内也有九翼天龙的魔血

    “不好,青龙”汤杏本想说快闭塞听觉,可话未说完,就见青龙原本幽蓝入海的眼球又开始不规则的颤栗,神志有朝天上翻的趋势

    汤杏心中惊若劈下轰雷,陡然间,自己的手臂被身旁之人猛然捉住

    “杏儿”耳畔,传来谷梁君昱艰难地声音,仿佛每一字从口中迸出都像给了他一刀。

    “放心,不会有事”汤杏烦握住他的手臂,开始输送自己仅剩的那几成灵力。

    “杏儿不可”谷梁君昱激动道,可说道最后又气若游丝了。

    汤杏冷静地道“没什么可不可的,你敢不听话我休了你。”

    谷梁君昱“”

    他的表情看上去像是经历了一番九死一生的搏斗。

    可突然间,谷梁君昱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扯开她的手,怒道“危机杏儿性命之事,哪怕杏儿你休了我,我也不妥协呃”

    说罢,他又痛苦地捂住了胸口,又捂住了脑袋,又捂住了身体其他部位,好像哪儿都非常痛苦,需要双手的保护和抚慰,可是仅仅两只手又根本不够用。

    汤杏处于震惊之中,被谷梁君昱首次以来的强硬给震住了,回神后立刻要上前,却被谷梁君昱退开好几步距离。

    “莫要靠近我”谷梁君昱双手藏到身后,就是不让她碰。这自我保护的架势,让汤杏都产生了自己是一只想要吃掉眼前小绵羊的大灰狼的错觉。

    这时此处,一行人又多了一位青云道袍的公子御剑而来,风尘仆仆。

    “李簌,南月回,伤者我已安置好,你们此处境况如何”

    汤杏记得这个人,在钟山之巅时见过,徐上陵。

    徐上陵一来,便发现异样的谷梁君昱,神色一紧,剑立刻出鞘对准了谷梁君昱。

    汤杏迅敏地挡在谷梁君昱身前,目光定定地与之相视。

    “姑娘,你身后之人相当危险,还需”

    汤杏打断道“我夫君哪里危险了”

    徐上陵一愣,诧异地看了看李簌,见他不可置否的态度,又看向南月回,亦是如此。

    谷梁君昱未及弱冠竟已成亲了

    这个问题容不得徐上陵多在意,因为身后的庞然大物气息的转变凌然已经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烛龙“青龙这老小子,不太对劲。”

    说罢,青龙果然如他所言,周身都冒出极凶极恶的邪气。若说原本青龙身上的灵力不过分毫,如今这分毫不起眼的凶邪之气便迅速膨胀,甚至将青龙原本神圣的灵力统统都给吞噬同化了

    青龙已经失去了清明的意识,如海幽蓝的眼球被凶邪之气燃烧着,发出诡异的红光,戾气扑面,震慑四方。

    原本已经有安静趋势的海龙卷又呼啸起来,甚至比原先更为癫狂地颤栗在海天之间。

    青龙一声豪吼,震颤天地,这声音听着就像是最原始的野兽之声,有的只是最原始的对狩猎猎物的那种凶残渴望。

    以它自身为轴,四处所有物体都被他这股威压震荡弹开,海里还未获得救助的人像是一粒轻飘飘的碎屑,飞出天外,生死未卜。

    若非眼前这群人修为足够深,且又有烛龙张开结界抵御这波灵力冲撞,也不会比那些人好到哪儿去。

    烛龙眯起眼“哼,看来是方才的铃声,使这老小子体内的魔血沸腾了。”

    李簌问道“那铃声,是何物”

    李簌说着,目光看向不知火,不知火完全一副身在此处,却世事与他无关的悠闲之态,且一直都在大家视线范围内。

    显然这铃音并非他所为。

    汤杏见大家开始猜忌起不知火,虽这鬼王本就不是善茬,但断没有该给她背黑锅的道理,便出声道

    “我知道那铃声何处而来,那本是我想用来对付封印在海底的凶兽而准备的杀手锏。用来唤醒君昱体内的魔血的,却未想被封印的是四圣兽青龙,更未想到青龙体内有着九翼天龙的血。”

    方才,谷梁君昱短暂的痛苦便是因这铃声而起,但此时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痛苦的感觉,倒是缓了过来。

    谷梁君昱十分诧异地看着汤杏,鬼神同泣发动,记忆连通后,虽后来被他使灵力再次阻隔不再连通,但钟山之巅的事他已经知道汤杏当时在场。

    杏儿是见过他九翼天龙魔血觉醒时,做了多可恶的事。为何

    南月回道“汤姑娘也太胆大了,要是谷梁君昱的神志被九翼天龙的魔性吞噬该如何是好,岂非又要重蹈钟山时”

    南月回说着,便打住了。在他的概念里,汤杏那段时间还在阴府未归,自然不知道当时谷梁君昱的破坏力有多么的渗人,又是如何六亲不认。

    李簌道“可同样被铃音唤醒,君昱如今倒也神色清明。”

    李簌这一说,大家也察觉了,现在的谷梁君昱不仅神色清明,还一如往常得像个望妻石。

    山薏已迷惑了“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火轻蔑地笑道“枉费尔等一身高深修为,连谷梁君昱这小子现在身上已有神仙灵气加护都不晓”

    众人一听,有人诧异,有人则不由自主地看向汤杏。

    对于不知道汤杏身份的,她现下也并无隐瞒之意,直言道“我与君昱已是夫妻,行夫妻之礼后自然灵力相融,他身上有我的灵力,体内的魔血自然会被我的灵力压制。”

    这话一说出来,汤杏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但山薏却不由地红了脸。徐上陵和李簌的脸色也颇为尴尬,南月回倒是一派泰然,毕竟脸皮厚不是白说的。

    汤杏这才意识到她说这事儿贼私密了,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这让这群古人肯定感到很羞耻了

    汤杏清清嗓,正经道“虽然青龙的事超出了我的意料,但是好在君昱未受到影响,总算有惊无险”

    谷梁君昱道“可即便我现在可以自如运用九翼天龙的凶邪之气,可也不过是和青龙那部分持平,而我本身的灵力,与青龙自身的灵力相较,差得远了。”

    这话成功又让大家的心情沉重了几分。

    烛龙傲然地冷哼道“是无视了老夫的存在吗有老夫在,你们这群人类还敢担心什么无法和青龙这老小子抗衡”

    说着话,青龙的咆哮已经停止,可周身散发的凶邪之气却只增不减,可令人不解的是,如今失去理智的青龙,应该会对他们甚至对海域上所有生灵都发出攻击才是。

    可青龙却看上去,有些痛苦。

    众人注意到,青龙身上被披上的那层黄金色的铠甲一样的东西,似乎正在与他身上的凶邪之气发生摩擦。

    汤杏道“那是我的星光环现在是星光环在抑制青龙身上的邪气”

    这可真是太好了,可是这个星光环本来是黑无常君给她的,说她总有用上的一天。

    难道指的就是现在

    汤杏想起之前青龙对她身上的灵力感到熟悉且愤怒,和黑无常君似乎是有过节。

    这其中到底怎么回事,恐怕只有黑无常君知道了。

    烛龙道“老夫还想这金色铠甲为何物,原来是阴府黑无常君那小鬼头的法器。但单靠星光环的净化之力想要压制住青龙身上那早已与九翼天龙的魔血相融的灵力,怕是不能的。”

    汤杏问道“那请问烛龙老前辈,有什么办法才能将青龙身上九翼天龙的凶邪之气除去”

    烛龙道“上古三神石若在此,兴许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此事。可如今三神石只有二块在此,便只是两块普通的石头。但你们这群人类也算幸运,若星光环的净化之力与老夫和开明兽的灵力相结合,兴许可以试上一试。”

    李簌道“倒是第一次听烛龙老前辈说起试这一字。”

    烛龙不悦冷哼“哼三代小鬼,你胆大包天了,竟敢嘲笑老夫”

    李簌轻描淡写地道“不敢。”

    烛龙有些气急败坏“若非老夫愿意回应你的召唤现身于此,你们这群小鬼头已是青龙这老小子的炮下亡魂了”

    李簌淡笑道“是的,谢谢烛龙老前辈。”

    汤杏“”

    李先生这口吻听着怎么那么像在哄小孩儿

    除了汤杏与李簌二人,其他人只听得这一人一龙说着话,皆有些摸不着头脑。此处听得懂神龙族语言的只有这二人,他们也只得看着,等着二人说出可解决之法。

    汤杏问道“青龙老前辈,您说试试,可是您也是神龙一族,甚至乃是钟山的护山之神。何除去青龙身上的凶邪之气不该是轻而易举之事吗”

    烛龙又是一道冷哼,显然被这俩小鬼头连番质疑有些不快“哼真是没见识的小娃娃,神也是各司其职,各擅其道。神龙一族本不擅净化之道,生而便是破坏型,你让老夫一个龙嚎消灭了青龙即便老夫乐意,但在场数十里内的所有生灵都要一起陪葬了”

    那确实不能,此处那么多人,若是真用这种鱼死网破的法子,还不得全军覆没

    汤杏可是记的很清楚,当时她可是生生接下了烛龙的龙嚎,且她肯定那绝不是烛龙全力的一击

    汤杏为各位转述了烛龙所言解决之道,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如今情况这般,饶是没把握的事,也定要尝试。

    谷梁君昱安静地听着,心里却已经默默地做了另一番打算。

    百里之外,钦水间渡口。

    海岸边的小酒肆内寂寥如往,周边除了一片枯黄杂草与废弃瓦房,毫无人气。

    几步之遥处有一片枯木林内,走出三个人。

    为首男子一袭红衣,饶是为此荒芜之处,添了一抹艳丽。手执未开合的玉扇,三千墨发在枯风中肆意飞扬。若非此地过于荒芜,甚至让人怀疑这人是来这儿赏游散步的。

    他身后跟着的两名男子倒是腰间佩剑,衣着素普,青色的外袍上的雕花倒是与钟山烛阴派的颇为相似。

    那两名男子看着年纪尚小,稚气未退,但浑身凛然的正气,一看便是乾坤朗朗好少年。

    两名少年在红衣男子身后,却是挨着脑袋在窃窃私语。

    “云帧,你说师尊打的什么鬼主意啊那个止异将军和我们师尊到底什么关系”沉不住气发问的少年叫云归,这个疑问,已经在他肚子里憋了许久,这一路上各种盯着自家师尊欲言又止。

    那叫云帧的少年掩嘴笑答道“你可真是笑死我了,这几日看你一路而来好几次想问却问不出口,想必师尊早也看出来了,就等着看你何时沉不住气呢。”

    云归“”

    师尊可太坏了

    既知道师尊心思,云归便也不再纠结藏噎,小跑上前,跟上师尊步伐,问道“师尊师尊您就告诉云归吧,为何您本不愿参与这次风铃岛围剿,却还是被止异将军说动了心来了呢”

    不错,此次止异出岛受汤杏嘱托不仅去了祁连山脉定海峰上妄月宫,还去了栖霞山巅拂云派寻了今夕身为师尊的忘泉公子荀逆。

    可为何会来栖霞山,又为何只是短短一个照面,师尊就答应了下山前往。

    只闻荀逆轻描淡写地答道“看戏,带货。”

    云归“”

    云帧在后头偷笑,心道真是每次都学不乖,师尊的打算哪儿会你问了就说,那就不是他们师尊啦。

    荀逆道“早有耳闻风铃岛上奇珍异兽,奇花异草众多。”

    云归“那我们也不用乘这时候去呀,这时候多乱啊”

    荀逆道“乘乱打劫啊。”

    云归“”

    云归抱头沉痛地呐喊“师尊我们是名门正派”

    荀逆置若罔闻,轻笑地打开玉折扇,悠然道“前头有家酒肆,去歇歇脚吧。”

    云归欲哭无泪“师尊这钦水间渡口向来荒无人烟的,海流流向又像是受了诅咒般只通往风铃岛,能在这儿开酒肆的恐难是正常人家呀”

    荀逆突然慎重地道“也是”

    云归欣喜,感动得眼泪要流出来“师尊”

    荀逆认真地怅然道“这儿环境那么差,若是酒酿得欠佳,都没得可挑剔的。”

    荀逆自顾自地继续向着酒肆走去,云帧小跑跟上,看了眼龟裂在原地的云归。

    云帧小声附耳于他,道“总算知道师尊为何要带你出来了。”

    云归问道“为啥”

    难道不是因为他近期灵术有进步吗

    云帧“你没发现,你是师尊的开心果吗”

    “”云归整个垮掉。

    云帧为他竖起大拇指“此等殊荣,此间只此一份呢”

    最后,云归是扶着自己破碎的小心脏,走进的酒肆。

    本以为这等荒芜之地,怎都不该有客人。没想到,踏入这酒肆内,竟早已有两桌人。

    确切的说是两张陈旧掉皮的木制八仙桌前,各只坐了一人,各只点了一壶酒与一盘素菜。

    更诡异的是,那两人是隔着三张桌子,就这么面对面作者,安安稳稳地吃着菜,喝着酒,毫无交流。

    云归附耳云帧,偷偷地道“这两个人的好奇怪,一个灵力醇厚,一个毫无灵力感觉就是个普通人,却能挺直腰杆子再那人对面安然无恙的用膳”

    云帧道“能做到这样的,天下间我只能想到一个人。”

    云归道“难道是”

    云帧点点头,二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原本安静的只能听见木筷夹菜的擦音与倒水音的酒肆,突然就被荀逆平稳的脚步声给打破了。

    荀逆直接落座于二人中间的那张八仙桌,似火红衣矗在中央,十分惹眼,可他却是旁若无人地执着闭合玉折扇,轻一点桌面,那双桃花眼满足地微眯,一派悠闲地道“这酒香,闻着倒是尤为浓郁,我倒是期待起来了。”

    云帧二话不说,跟着坐了过去。云帧愣了愣,赶紧也跟着过去。

    此时,左边那桌那人倒是开口了“荀公子真是好雅兴啊。”

    荀逆这才仿佛发觉有人一般,看了过去道“巫神捕,你好啊。”

    中秋番外

    1

    明日便是中秋佳节,汤杏亲手做了一盘月饼,想给谷梁君昱尝尝自己的手艺。却见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坐在那颗没有花只有叶的杏花树上,一腿弯曲搁在树枝上,另一腿垂在一旁晃着,微仰着脑袋,盯着天上那轮明月。

    手里握着那块他生母留给他的勾玉,无意识地摩挲着。

    君昱,出生起就没见过生母,一定很想见见吧

    想及此处,汤杏放下自己手中的月饼,一拂袖子便消失在了院子里。

    谷梁君昱愣了愣,这才察觉到转瞬即逝的汤杏的灵力。

    他跃下树来,走到院中小桌,看到那盘月饼,寂寥的目光变得温暖。

    谷梁君昱一边吃着月饼,一边迷惑

    杏儿干嘛去了

    汤杏,当然是跑去阴府了。

    他要让君昱,见上一见,他的母亲,那个叫陆香苓的女子。

    她冲到黑无常君的紫辉阁,见他正巧坐在桌案上看着书简。

    “黑爹爹”她跑着叫道。

    黑无常君握着书简的手顿了顿,抬眸,抑制住心中的欣喜,淡道“你怎么回来了”

    汤杏笑嘿嘿地缠上黑无常君的胳膊,“黑爹爹,能不能问你个事儿”

    见她这幅撒娇模样,黑无常君心里犹如千年寒冰融化,万年不变的严肃脸色倒也变得柔和,嘴角不自察觉地微微一勾“何事”

    汤杏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已经过世之人的魂魄暂时唤回,与其相见”

    黑无常君不动声色地扬眉“今日人间中秋,素有阖家团圆之俗,你想让谷梁君昱与他爹娘相见”

    汤杏吐吐舌头“黑爹爹你真是太聪明了,女儿不过就问了一句,你就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了”

    黑无常君轻叹一声道“本是不可为之事,但今日中秋佳节,似乎天作神者心情颇佳,提到若是你来阴府找我,无论何事,都可破例答应你。”

    汤杏担心地道“可是,谷梁君昱的母亲已经过世十八年了,不会早就轮回转世了吧”

    黑无常君道“世间千千万万的亡魂,不仅人,还有畜、植等,都有灵魂,每一个都得轮回转世,每一个都没有特权,需得排队。方才我便替你看了看,这队还没排上。”

    “那真是太好了”

    黑无常君见汤杏由衷的高兴着,问道“可如此一来,这个中秋你便无法与谷梁君昱那小子一起过了。毕竟要让他这活着的人见死人,只能用阴府的锁心翎创造出让人与鬼魂得以共存的空间。”

    汤杏道“没关系啊,我与谷梁君昱以后还可以过数不尽的中秋可一起过呢,可他与母亲,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可相见了。”

    黑无常君安静地看了她会儿,将此两样东西交到汤杏手中,仿佛像事先就已准备好的一样,还多给了她一颗药丸。

    “这是”

    黑无常君道“天神道,知晓你定想目睹谷梁君昱与家人团聚,便多给了你颗丹药,与之服下后,便可参与其中。”

    “这天神那么好说话吗今天,看来今天心情是当真不错”

    汤杏惊喜地收下了两样宝贝,这就与黑无常君道了别。

    望着渐渐淡去的身影,黑无常君望着手中的书简,漾出一丝苦笑。

    虽为神,倒却也想过过这人间传统风俗。

    不过,黑无常君向来是不会说出心中所愿,心中所想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2

    汤杏急了火燎地赶回去,瞧见谷梁君昱正坐在桌案前,一手托腮,一手取着她做得月饼,一口一口吃得正香。

    她想,若是生母做得,他或许会吃得更开心吧

    这般想着,这日夜晚,汤杏趁着谷梁君昱入睡,便悄悄地办起了大事。让谷梁君昱安心入睡真是件麻烦事儿,她刚回来的时候,就被他问了好几遍去哪儿了,怎放下做好的月饼就跑了,好几个时辰都不见人。

    汤杏随意想了个牵强的理由便搪塞过去,好在谷梁君昱是个她说啥就信啥的性子。

    法宝效果渐起,汤杏也跟着被强制性睡了过去了

    再次醒来,汤杏感觉自己正在被人抚摸

    摸着还莫名的舒服

    汤杏睁眼。

    看到了无敌放大,距离自己只有几毫米的谷梁君昱的脸。

    虽然她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谷梁君昱,但怎么感觉视角怪怪的

    “阿花,你说这是不是在做梦”

    阿,阿花

    啥玩意

    汤杏怒了,这家伙在给她乱取什么名呢

    汤杏怒道

    “喵喵喵”

    啥

    汤杏疑惑

    “喵”

    “喵喵”

    为什么她脱口而出的是猫叫

    汤杏花费了几分钟的时间,接受了自己变成了一只猫的现实。

    还好她先前有过变成挂件的经验,这会儿变成一只猫很快就可以适应。

    这边,谷梁君昱已经把猫猫杏抱了起来,放在怀里捋毛毛。

    “一定是在做梦吧,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桌一凳,都是我曾经梦想过和家人在一起时的样子。”

    汤杏了然,这法宝所创造的世界是根据谷梁君昱的梦想捏出来的,所以这一切都和他最想要的场景一样。

    原来,谷梁君昱以前还想养猫

    “喵呜”汤杏伸了个懒腰。

    谷梁君昱又道“兴许这就是梦吧,只是未想到梦里依旧只有我一人,连杏儿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喵喵喵”

    我在你怀里啊亲

    梦里的谷梁君昱,展露自己的情绪很是坦然,失落、惆怅、悲伤,毫不遮掩。

    “没有杏儿,也没有”

    谷梁君昱话未说完,小屋的门被人推开,“昱儿”

    谷梁君昱身子一怔,讷讷地抬起头,朝门外看去。

    来人是位身穿白衣的女子,身子曼妙,容貌清丽,人淡如茶,雨后花香。

    如此气质,竟比那些妖艳美人更让人望之念之。

    这眉眼,汤杏忍不住感叹果然谷梁君昱随了他娘,这眉眼,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只是谷梁君昱的眉眼比起母亲的自然更英气一些,下颚线或许是随了爹,比娘亲的要有棱角。

    谷梁君昱望着眼前的陆香苓,满眼都是浓浓的惊愕。

    “昱儿”陆香苓跨过门槛,小跑过来,抱住了坐在床沿的谷梁君昱。

    谷梁君昱像根木头似的,完全僵在原处,嘴巴像是被上了封条,说不出话来。

    汤杏不动声色地从谷梁君昱的怀里跳出来,坐在一旁,猫尾巴挥挥。

    “是我的昱儿,我的孩儿”女子抱着他,一手在谷梁君昱的后脑勺轻轻地抚着。

    “你是”谷梁君昱这才张口说话,“娘亲”

    陆香苓松开了谷梁君昱,一双与谷梁君昱一般相似的眼眸已是沾满了泪水,点头道“我的昱儿原来都那么大了昱儿今年几岁了”

    谷梁君昱明明不认识眼前的女子,可心中却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个人就是他从未见过的娘。

    那种看到第一眼,就想要亲近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母子之间的心有灵犀。

    谷梁君昱“快十八了。”

    这真的是娘吗

    陆香苓垂下眼眸,很是失落“都已经十八了”

    谷梁君昱见状,摇摇头,微笑道“能见到娘亲,孩儿便满足了。”

    汤杏在一旁看着此时的谷梁君昱,虽然为母子相逢的情景甚是感动,但更大的感触还是

    她第一次见谷梁君昱如此乖巧虽然变成了猫,还被取了个阿花这样那么乡土气息的名字,但这波不亏啊

    “喵呜喵呜”

    汤杏激动地想要鼓掌,奈何只有两只猫爪在床榻上踩踩踩了。

    谷梁君昱听到猫叫,想起她来,便将猫儿抱回自己的怀里,对陆香苓道“娘,这是猫是您养的猫吗”

    陆香苓道“不是娘的,不过若是昱儿喜欢,便养着吧。”

    谷梁君昱“好,谢谢娘。”

    汤杏“”

    接下来几个时辰,她便一直瞧着这对母子互诉心情,谷梁君昱自是将自己过往那些不堪不愉快的回忆都略过,只留下了好的部分分享。

    令汤杏有些难过的是,他所说的美好的部分,竟然都是属于她的部分。

    陆香苓其实属于清冷气质的女子,但她笑起来时,却又很温柔,说话声似是风敲竹,水撞石。

    陆香苓也似乎特意绕开了许多往事,甚至连在阴府排队转世投胎的事儿都扯出来了,却从未提起过谷梁君昱的父亲。

    谷梁君昱一直专注地听着,目光带着期待。

    汤杏想,谷梁君昱一定很想知道关于父亲的事,可看陆香苓这般绝口不提,恐怕和谷梁君昱的父亲关系并不好的样子。

    谷梁君昱在这方面却尤其的耿直,既不见她提,谷梁君昱便主动问了“娘,爹”

    陆香苓先是一愣,片刻后垂下眼眸,与方才的情绪截然不同。

    谷梁君昱认真地望着她。

    陆香苓道“昱儿,你的眉眼虽随了我的模样,可认真起来的神色,倒是与你爹一样呢。”

    汤杏仿佛看见了谷梁君昱眼睛里闪烁着星星。

    “爹,是怎样的人”

    陆香苓毫不犹豫道“是个混蛋。”

    谷梁君昱“”

    汤杏“”

    陆香苓微微仰头,“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那么混蛋的吗

    谷梁君昱静静地,没有发声。

    或许最能了解母亲的,还是儿子,谷梁君昱不说话,便是在等着陆香苓的后话。

    只听陆香苓又道“娘这辈子最难熬的时光,是因他而起。他专横,心理变态,小心眼,徒有一副好皮囊却让人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汤杏汗颜,这么可怕和谷梁君昱一点都不像诶。

    “但他却也是唯一将我当做陆香苓的人。”陆香苓道,“昱儿应当知道自己血脉之事了,对吗”

    谷梁君昱点头“知道,但因为杏儿,孩儿现在已无性命之忧。”

    “娘正是因为这血脉的原因,自小从未被当做一个独立的个体看过。无论是旁人或是族人,只想着我能顺利得延续这份血脉,却从未有人关心过我的想法。你爹虽然混蛋,可他却是唯一一个把我当做一个普通人的人。”

    “”

    谷梁君昱依旧沉默地听着,他看见陆香苓的脸上,露出了窝心的笑容。

    汤杏想,虽然爸爸和妈妈相遇可能不美好,但是妈妈心里一定也喜欢爸爸的。

    谷梁君昱,一定也是带着爸爸妈妈的期待而出生的,才不是那些人说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陆香苓似乎不愿意再多聊这种伤感的话题,起身摆了摆手道“昱儿,今日是中秋节吧,我在阴间等着投胎,许久都未过过这人间的节日了。难得的机会,娘亲给你做月饼吧。”

    谷梁君昱欣喜地点头,春光满面道“好”

    娘亲亲手做的月饼,一定很好吃。

    汤杏猫在谷梁君昱的怀里,看着他的模样,觉得这家伙仿佛变成了看到主人归家后扑去玄关摇着尾巴的小狗儿。

    “喵呜”

    谷梁君昱又撸了撸她的脑袋,轻声道“阿花乖。可惜,杏儿不在这梦里。不然,这梦里有娘、有妻,才是最美的。”

    他又想了想,追加道“差点漏了那混账爹,若他在,倒也不差。”

    汤杏“”

    这家伙可真是别扭。

    说起来,她去找黑爹爹的时候,忘了问他爹爹的魂魄还是否在的事,不然就一起叫来了。

    3

    一炷香后。

    轰

    汤杏“喵喵喵”

    咋了梦境还能有危险

    谷梁君昱迷惑“这声音,像是厨房传来的”

    汤杏“喵”

    谷梁君昱将猫猫杏放下,匆匆赶去,汤杏当然不会逗留原地,迅速跳下床跟上。

    厨房门口,却见一名少数民族衣着的男子,将陆香苓从里头抱了出来。

    男人身上想来因为这场变故,身上沾了不少尘烟,颇为狼狈,倒是被他护在怀里的陆香苓,虽然晕了过去,但看着倒是干净整洁。

    想来,应该是方才厨房爆炸的冲击,将陆香苓一下子冲晕了过去,被这个男人及时护下。

    只听那男人道“陆香苓,你真是时刻都能给本王惊喜,进厨房还能给炸了。”

    陆香苓眉头微微一蹙,似是醒了过来,见到眼前的男人,马上从他怀里乘脱,推开他道“你这个混蛋,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是不中听的,但汤杏怎么却在羞恼中听到了一丝丝的惊喜

    男人恶劣地勾着唇,将陆香苓笼入怀里,道“哼,本王说过,便是做鬼,也会缠着你。”

    “你”陆香苓被气得不轻,“混蛋你离我远点”

    男人并不听,笑得狂妄。

    谷梁君昱“”

    汤杏“”

    这不是中秋节吗七夕节不是已经过了吗

    想也不用想了,这位恐怕不就是谷梁君昱那位混蛋爹爹了。

    没想到这法宝如此牛鼻,谷梁君昱才刚刚想着要见爹爹,结果不费一炷香的时间,便给招来了

    显然谷梁君昱也发现了这个梦,简直他想啥就能心想事成。

    “既然如此,为何杏儿没有一起在梦里出现呢”

    汤杏“”

    在啊,只是变成了猫而已。

    谷梁君昱失落地喃喃道“真想让爹娘都看看杏儿”

    陆香苓啊的一声,又冲进了厨房,速度快得连那男人都没反应过来及时拦住。

    不过好在厨房被毁得不算厉害,房型还在,陆香苓很快又从乌烟中跑了出来,端着盘黑漆漆的吃食。

    他爹道“陆香苓,你真是又给了本王一个惊喜,这月饼看着真是独具一格,打算毒死本王吗”

    陆香苓冷哼“不是给你吃的”

    谷梁君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被汤杏看到了。

    陆香苓小跑过来,失落地对谷梁君昱道“昱儿,娘刚刚不小心火候没控制好,所以”

    谷梁君昱“无事的,娘你、你做的,孩儿一定会吃的。”

    陆香苓垂眸,看出了他的勉强,想着要去把这盘黑不溜秋的月饼给倒了。

    一只手却伸了过来,直接拿起一块黑月饼,咬了口,不屑地瞥了眼谷梁君昱,鄙视道“哼不就是一块月饼,身为本王的孩儿竟然这等胆小,本王吃着这月饼味道还不错,就是卖相黑了点儿罢了。”

    谷梁君昱被自家混账老爹挑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也拿起一块咬了口,特意咬得比他老爹的那口还大“哼,谁说我不敢的,信口雌黄”

    他爹又狠狠地咬了口“恩才一口而已,算什么英雄好汉我孛儿只斤孟和的孩儿才不是只吃一口的窝囊废”

    谷梁君昱愤愤地将一整块塞了下去,整个腮帮鼓鼓的,像只小仓鼠一般“别以为你是我爹,你就可以胡说八道,谁只吃一口了”

    他爹道“看谁吃得多”

    谷梁君昱“好啊”

    他爹“弱爆了,本王已经吃了第三块”

    谷梁君昱拿起俩,掰开“我四个了”

    一来一往,陆香苓盘子里的焦炭月饼没多久便被这对父子抢光了。

    陆香苓“”

    汤杏心中感叹这俩父子的神经病简直是如出一辙,果然亲生的。

    不过

    汤杏看着谷梁君昱的模样,看到他一边塞着月饼,一边嘴角却总是不自觉地上扬。

    汤杏便也跟着笑了。

    4

    子分,还有半个时辰,这个梦就会结束。

    这一日,谷梁君昱过得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吃完了娘亲做的月饼,谷梁君昱便被陆香苓拉着要上街逛逛。当然,他爹也不会愿意一个人被排除在外,死机白赖地跟着一起去。

    只是,他爹这一身蒙古贵族的装束,着实太扎眼,容易引起民愤。

    于是,母子二人的强烈要求下,这位王爷爹爹只能放下自己的身段,暂时换下了自己的装扮,穿了一身朴素的百姓锦衣。

    穿完还要抱怨道“你们汉人的衣服穿着真是束手束脚真是拉低了本王的气势”

    陆香苓道“你要什么气势你是上街和我们游玩,还是去打仗”

    谷梁君昱道“确实不符合,爹还是换回去等我和娘回来吧。我与娘去街上游玩,晚上还得赏灯,会晚些回来的。”

    他爹“”

    他爹清清嗓子,“罢了罢了,就这么穿”

    这一赏花赏灯,便赏到了这么晚。

    汤杏作为一只猫,本来是不能去的。可谷梁君昱也不知抽了什么风,非要抱着她一起去。

    一路上,还总是会对她说一些话,比如

    “阿花,你觉得这个簪子好看吗你觉得杏儿会喜欢吗若是喜欢,到时我在找雕匠给杏儿做个。”

    “阿花,你说这核桃酥杏儿会爱吃吗”

    “阿花,你说杏儿穿这杏色的衣料会不会很好看一定很好看好,到时给她去做一件去”

    “阿花”

    汤杏听得头大。

    此时,谷梁君昱爹娘与他坐在一只小木筏上。

    应天府的百姓算不得多富饶,倒也怡然自在。

    这是某个酒楼做的活动,酒楼的老板很是有钱,在酒楼的后方造了个人造小湖,湖上种了许多的花,如今还放了不少花灯,看着可是美极了。

    许多有情男女都相约在此,这一家三口也是不例外。

    这木筏也是酒楼,没有船工,所以谷梁君昱便担起了这船工一职。

    谷梁君昱虽然嘴上和他爹斗得你死我活,但还是挺贴心的,给了爹娘二人世界的机会。

    此时他爹娘正在木筏里的小屋,面对面坐着。

    孟和道“本王没想到,此生还能与你这般像普通百姓那样过一日。”

    陆香苓淡淡道“我也没想到,这还是多亏了昱儿。”

    “昱儿,都那么大了。”孟和很是欣慰,“那眉眼,真是像极了你,想必迷倒了不少女子。”

    陆香苓“你,还没走奈何桥吗”

    孟和“本王,也在排队呢。”

    陆香苓听着他的口吻,觉得似在说谎。

    “莫要骗我了,我也在排队,可却从未见过你。”

    孟和沉默。

    陆香苓道“你未来奈何桥排队,也未通过其他途径转世投胎,所以你”

    孟和忽然笑了“陆香苓,什么时候,你可以不用那么聪明。”

    陆香苓了然,看来她说中了。

    他下了地狱,受罚。

    陆香苓有些不是滋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孟和犹豫了片刻,道“当年,约定还作数吗”

    陆香苓淡淡地抬眸,见他的神色,期待、紧张。

    “那要看你表现。”

    如此模棱两可的回答,却让孟和安心地笑了。

    “本王定不会再让你失望。”孟和道,“许久未见人间中秋,本王当感谢一番让我来人间一日的那男人了。”

    陆香苓道“谁”

    “阴府二把手,黑无常君。”

    孟和在烈火地狱里,每日都要接受痛苦的火刑。

    他已经忍受了接近十八年的时间,而当时判刑,他共要在烈火地狱里忍受此刑法五十年才可走上奈何桥转世轮回。

    而今日一早,他面前出现了一位衣着玄色锦衣的男人。

    他道“今日放你去人间一回,速与我出来。”

    孟和道“本王真是有幸,可见阴府二把手黑无常君。”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一点儿也没见到上神的那种恭维和畏惧。

    黑无常君道“无需作态,我让你去人间也非帮你,不过是完成我女儿的心愿。”

    孟和“”

    黑无常君道“恰巧,吾女杏儿,是你儿媳。”

    孟和想着,不由地笑起“不愧是本王与香苓的儿子,竟娶了那黑无常君的女儿为妻”

    陆香苓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儿子都成亲了。

    下一刻,才反应过来“什么黑无常的女儿是我儿媳妇”

    5

    此时,小屋外。

    谷梁君昱划着船桨,他化境的灵力早已可探听任何他想听到的声音,更何况小屋内的情形。

    听着,他便不由地扬起嘴角。

    “阿花,你说,杏儿会为我高兴吗”

    汤杏猫在他身侧,突然被点名,仰头看了看他,正好,谷梁君昱目光灼灼,正盯着她。

    她一个激灵,这目光看着好似可以将她灼穿。

    “这个梦,总是我想要什么,就给我什么,却独独不给我杏儿。”

    汤杏“喵呜”

    谷梁君昱打了个响指,船桨自己摇了起来,而他松了手,伸过来将她笼在了怀里。

    “我想了想,或许是因为,杏儿一直都在呢。”

    谷梁君昱这意思,他知道她是

    “杏儿的一颦一笑,我都刻印在心里,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再忘记,再认不出。”

    说着,谷梁君昱温热的气息渐渐靠近了她,吻上了她的猫嘴。

    汤杏却感觉自己顷刻间变回了人形,被他牢牢地搂在怀里,好似恨不得将她嵌入他的身体里。

    周围花灯在湖中摇曳,湖水静寂,时而有别人的木筏划过,发出哗哗的水声。

    擦肩而过的木筏上的男女,不乏情侣,更不乏拖家带口的。

    见到光天化日下,一男一女在木筏上,相拥热吻,女子不禁害羞地遮眼,男子不禁尴尬地看了看身旁的女子。

    “娘亲,你看那哥哥姐姐,他们在亲亲”

    有岸上小孩子叫了出来,惹得其他男女都看了过来,一阵唏嘘。

    但明朝的民风还算得开放,见此状,也是感叹一双有情人,终成眷属。

    而被紧紧抱在怀里的汤杏,已经被谷梁君昱炙热的呼吸扰得有些迷糊。

    一番长吻,他才舍得放手。

    谷梁君昱望着怀中女子,被他吻过的嘴唇此时水润润的,还有些红,像是颗刚刚初长成熟的樱桃,脸蛋红扑扑的,是被他的呼吸烫的。

    样子可真是娇嫩欲滴,可不能让旁人看了去,哪怕是屋里的爹娘也不行。

    他亲昵地将她耳边的发丝捋到耳后,指腹摩挲上她的唇,上面还留存着他的温度。

    他附耳于她,轻声道“我的杏儿,谢谢你,给了我一场美梦。”

    6

    一家四口回了小屋,便告起了别。

    爹娘对谷梁君昱这妻子甚是满意,一路上,汤杏都被陆香苓独占了去,拉着汤杏的小手说起了婆媳密语。

    而谷梁君昱则是与他那混蛋父亲一并走,期间二人还是忍不住要互怼一番。

    但这四人的景象,倒是其乐融融。

    是谷梁君昱,一直以来,最为渴望的模样。

    今夜即将过去,属于谷梁君昱的梦,也终会结束。

    至此一日,沧海桑田。

    陆香苓与孟和的身体正在渐渐消失。

    陆香苓目中含泪,终还是不舍分别“昱儿,以后要吃好睡好,切莫再多用九翼天龙的魔血,知道吗入秋了,再过不久便是入冬,记得要多添被子、多添几件衣裳,还有”

    对比陆香苓诸多的关怀,孟和则是沉着脸色,一言不发。

    待陆香苓说完,谷梁君昱点头应了,便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虽然父亲一直被叫做混蛋,可是谷梁君昱却觉得自己的父亲还是很帅气。

    若非乱世,他的爹一定会是个青史留名的好王爷。

    “爹,娘。”谷梁君昱郑重稽首,“孩儿之前,一直认为自己的出生便是个浩劫,是个错误。可今日见到了爹娘,孩儿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乃是大错特错。孩儿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让我出生在这个世上。”

    “昱儿”

    孟和“昱儿,你是我孛儿只斤孟和的儿子,唯一的儿子。本王的儿子,当是少年英雄,当世无双但本王只想你,能平安的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父亲”谷梁君昱很是动容。

    孤月高悬,子时已过,梦境初醒。

    谷梁君昱醒来,周围的一切,还是他与杏儿生活过的地方。

    一切就好像真的只是他的梦。

    但他知道,这是真的,因为,他在桌上,看到了那盘还留着焦炭碎末的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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