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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干什么”伊迪丝夫人失声尖叫。
火焰熊熊燃起,迅速吞没了书本,纸张在烈火冲蜷曲、变黑,化作碎屑。
“我放弃这个秘术。”勋爵大声说,“我不会杀你的。我不要走祖先走过的老路,我不要伤害自己深爱的人,我不当满手血腥的屠夫。”
“可是没有牺牲,那阿尔伯特米德洛家族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勋爵凄然一笑“我不会让阿尔伯特学习奥秘哲学的。我要让他成为一个普通人。世界上成千上万的普通人都不会秘术,但照样活得有声有色。我想,他即使不依靠秘术,也能妥善管理家族的产业。如果他没这个本事,那只能说米德洛家族命该如此。”
他大踏步地走上前,一把拥住流泪不止的伊迪丝夫人。
“你去叫醒所有仆人,让他们带着阿尔伯特出去避难。”
伊迪丝夫人惊恐而不解地看着丈夫“为什么”
“我要烧了这座寄附着亡灵的房子。今后我们不再需要它了。从今以后这个家里再也没有什么秘术师,再也没有什么祭品,再也没有什么徘徊不去的亡灵只有我们。”
两个相拥的身影逐渐变淡,最终消失了。
镜子恢复了平静,只映出段非拙惨白而惊愕的脸。
“石中剑,你听见了吗”
“啊你说啥你不是一直在发呆吗”
原来只有他目睹了方才的一切。那是梳妆台上残留的主人的记忆。
段非拙揉了揉自己的眼角,仍有些缓不过来。
真相已经再明白不过了。米德洛家族代代传承着一个邪恶的秘术,一个黑暗的秘密历代勋爵牺牲自己的妻子,把她们的灵魂束缚在宅邸中,迫使她们守护整个家族。因此每一代勋爵夫人都英年早逝,而她们死后一年,庄园会以翻修为名,替换上寄宿了她们灵魂的木材。
大约三十年前,前任勋爵破除了这个血腥的传统。他烧毁了父辈的秘术笔记,烧毁了这栋寄宿着历代勋爵夫人灵魂的房屋,让米德洛家族的秘术传承从此断绝。
在秘术师看来,老勋爵简直像个大傻瓜。怎么会有人愿意为了一个区区女人而放弃那么古老、那么强大的秘术呢女人没了可以再找,奥秘的传承一旦断绝,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段非拙却觉得,如果他是傻瓜,那么他是世界上最勇敢的傻瓜。
他提起石中剑,拎着风灯走出房间。外面是一条他从未见过的走廊。
“你要去哪儿”石中剑喊道。
“去救人。”段非拙目不斜视,大步流星。
“怎么回事你刚才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段非拙低头注视着闪光的剑刃。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夜色已深,湖畔别墅却仍然灯火通明。
裴里拉勋爵带着他的母亲和他心仪的那位小姐来别墅小住。为了他那位喜欢热闹的恋人,他邀请了半个什罗普郡的贵族和乡绅前来参加舞会。自打他父亲过世,他的宅子里还是头一回举办这种盛事,因此客人们都很给面子。
人们与其说是来捧勋爵的场,不如说是对他那位恋人充满好奇。
传说梅丽莎小姐是梅里霍恩公爵的千金,因为她父亲要把她嫁给一个又老又丑还断了一条胳膊的贵族,这位受新时代风气影响的少女便毅然离家出走,遇到了裴里拉勋爵。
他的骑士风度立刻俘获了小姐的心。她打定主意违背父亲的意志,跟裴里拉勋爵在一起。为此父女俩闹得很僵。
好在小姐的母亲和哥哥姐姐都支持她。他们正在伦敦给公爵做思想工作,一旦他态度松动,梅丽莎小姐就可以把准女婿带回家跟父亲见面了。裴里拉勋爵的家族可是什罗普郡的历史悠久的名门,而且他四肢健全、年轻力壮,公爵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不过,梅丽莎小姐在此地逗留的消息尚且不能公之于众,以免她冥顽不灵的父亲派人把她抓回去。
舞会将要通宵达旦地举行,美酒、美食不限量地供应。年轻人们伴着乐声翩翩起舞,在舞池中交换着热切的眼神。老勋爵夫人受不了这等噪音,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回房歇息去了。
大家都心照不宣,她其实很不喜欢自己这个准儿媳。大家一致认为,千万不能让她跟梅丽莎小姐的父亲见面。万一两人组成联盟,那梅丽莎小姐和裴里拉勋爵的恋情八成要以悲剧告终。
衣香鬓影的舞厅,一名仆人匆匆穿过笑靥如花的男男女女,来到醉意盈然的裴里拉勋爵阿尔伯特面前。
“勋爵,外面有一位自称伦敦警察厅警探的人想求见您。”
勋爵虎躯一震,当即清醒了。
“他们就是不让我安生,是不是把他赶走”
“可是他说必须见您,否则否则您的家人会有危险”
“他竟敢威胁我”
勋爵怒火中烧,“砰”地放下酒杯,接着和颜悦色地向周围的客人赔笑“我有些事,我有些事,去去就回。”
他在仆人的引领下穿过厅堂,来到充满寒意的室外。湖畔庄园的门口立着一道黑影,在没有月光的夜晚,他几乎和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当他说话时,勋爵差点儿以为是黑暗本身在和他交谈。
“裴里拉勋爵,请您尽快回橡树庄园一趟。”
勋爵认出他是白天来找他的两个警夜人之一,黑发黄眼的那个。他的眼睛总让勋爵感到不舒服,像是某种鸟类。
警夜人背着一个白色包裹,上面沾满泥土,不晓得里面装了什么。
“你没瞧见我正在招待客人吗”勋爵愤怒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讲”
“但是有些事今夜就要发生。”警夜人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毋宁说,已经发生了。”
“你少在这儿威胁我”
楼上的窗户打开了。戴着发卷的老夫人伊迪丝探出头“阿尔伯特,发生什么事了”
“母亲,没什么”勋爵傻笑,“您继续休息吧”
“晚上好,夫人”警夜人快乐地朝伊迪丝夫人挥手,“您家里出事了,我正求您儿子快过去一趟呢”
“少胡说八道”勋爵暴跳如雷。
老夫人认真地凝视着色诺芬。她已经患上老花眼了,但此刻她的眼神是如此锐利,如同一把薄如柳叶的手术刀,将色诺芬从外到内层层解剖,直到露出他那不为人知的内核。
“你是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吗”她缓缓问道。
色诺芬笑着朝她脱帽行礼。
老夫人的身影从窗口消失了。他们听见屋里传来她中气十足的呐喊“安娜快给我更衣你这个笨手笨脚的丫头,不要那条裙子等我穿上它,天都要亮了拿我那件旅行斗篷来”
“等等母亲母亲”裴里拉勋爵慌了。
“出什么事了,阿尔伯特我们怎么不去跳舞”梅丽莎小姐兴冲冲地跑过来,挽住裴里拉勋爵的手臂,她的脸颊因为运动和酒精而红扑扑的。
“我家里出了点事”勋爵挤出勉强的笑容。
“那可不得了”梅丽莎小姐神色大变,“得快点儿赶过去才行呀我也跟你一起去”
“可是梅丽莎,那说不定很危险”
“噢,亲爱的阿尔伯特,跟你在一起我什么危险都不怕”
这句话点燃了勋爵胸中的骑士精神。他昂首挺胸,暗暗发誓绝不在心上人面前露怯。
“一,二,三,”色诺芬清点人数,“加上我是四个人,太好了,一辆马车刚巧能装下”
勋爵暴怒“凭什么要带上你啊”
“那些女人真是可怜,活着的时候被利用,死后也不得安宁。”
段非拙简明扼要地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石中剑不停咋舌。
“如果你执意要救你的同伴,那就不得不跟她们为敌了。”
段非拙握紧了剑“她们的确可怜,可她们伤害了无辜者,那我就必须消灭她们。”
石中剑长叹“在这方面,你就不那么像你叔叔了。换作他,或许会兴高采烈地帮助那些亡灵呢。”
走廊前方的黑暗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谁在哪儿”段非拙高举风灯。
一个头发雪白的老人跌跌撞撞闯进灯光范围中。
“郝特先生”段非拙认出他是橡树庄园的管家。
“太好了,我终于见到活人了”老管家热泪盈眶。
“发生什么事了”
郝特一把抓住段非拙的衣襟,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这才稳住自己的身体“庄园里在闹鬼今天晚上我巡夜的时候,跟我一起的仆人被抓走了我怕极了,四处逃窜,还以为这回肯定没命了呢幸好遇上了您”
段非拙在内心冷笑几声。这个趋炎附势的老家伙,现在知道抱大腿了
他说“我的朋友也被抓走了,我正要去救他们呢。”
“太危险了,先生”郝特惊慌失措,他原本一丝不苟的白发如今乱蓬蓬的,好似一团稻草,整洁的衣衫也凌乱不堪,再没有大庄园管家的气派了,只是一个受了惊吓的老人。“我看我们还是逃走吧越快越好,否则连我们也”
“不消灭那些亡灵,我们是逃不走的。”
“可人类怎么对抗无形的亡灵呢”
段非拙没有回答他,只是提着灯继续往前走“跟紧我,别离开灯光范围。”
郝特缩着脖子,紧紧跟上段非拙,恨不得直接贴上他的后背。好几次他都踩中了段非拙的后脚跟。
“这条走廊通往哪里”段非拙问。
“勋爵和夫人的房间,还有几间空房。”
“真有趣,我刚从那儿出来呢。”
灯光固然明亮,却无法照亮整条长廊,前方那浓稠如墨的黑暗中响起了骨碌碌的声音。
段非拙停下脚步,郝特撞上了他的后背,“哎哟”一声。
“出什么事了,先生”老管家战战兢兢。
“那边有什么东西”段非拙眯起眼睛。
一枚铁圈从黑暗中滚了出来,一直滚到段非拙脚下,朝旁边一歪,倒下了。
段非拙认得这种铁圈。维多利亚时代的小孩常玩这种游戏,只需要用一根尖端是u形的铁棍或铁丝推动铁圈到处跑就行了。孩子们常常比试谁的铁圈滚得更远。
郝特一见那铁圈,便发出窒息般的“嘶嘶”声,像是有人扼住了他的脖子。
一个矮小的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停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挑着眼睛望向段非拙。
那是个衣衫褴褛的男孩,是乡村再常见不过的小孩子,脸上沾满泥土,好像在地里打过滚似的。他握着一根细铁丝,想必铁圈就是他的玩具。
宅邸里为什么会有个小孩他是怎么混进来的莫非是某个仆人的孩子吗
段非拙虽然满腹疑问,但见来者并非凶神恶煞的前代勋爵夫人,他便松了口气。
“你是谁”他问,“你为什么在这儿你父母呢”
男孩朝后退了一步,大部分身体都隐没在了黑暗中,唯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仿佛黑暗中闪光的宝石。
“跟我来。”他轻声说。
段非拙的衣襟被老管家紧紧攥住。他像拉住一匹不听话的马一样将段非拙向后扯去。
“别去,先生”郝特声音沙哑,“我认得他他是小巴尼,普劳家的孩子,那个一年半之前死掉的男孩”
段非拙与阴影中的男孩四目相对。
他不敢走进灯光范围内,说明他也是个亡灵。
段非拙忍着从脚脖子一路爬上后脖颈的寒意问“跟你去哪儿”
巴尼轻声说“你来了就知道了。”
“我的朋友们在哪儿”
“在我将要带你去的地方。”
好吧,即便这是个陷阱,段非拙也心甘情愿往里跳。他执灯提剑,走向小巴尼。男孩始终跟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他往前走一步,男孩就朝阴影中退一步。
“只有你。”巴尼说,“他不行。”
“先生别丢下我”老管家惨叫着跪了下来,抱住段非拙的大腿。
段非拙对这个老家伙毫无同情之心。他只是好奇为什么巴尼要针对郝特。
“为什么他不行”
巴尼冷冷地瞪着哀嚎的老管家。一个孩子竟能露出这样冷酷的眼神,段非拙着实吃惊。
“夫人有令。”男孩说。
“夫人哪个夫人你是说前几代的裴里拉勋爵夫人”
段非拙挣开郝特,一个箭步冲上前想抓住巴尼。可他抓了个空,朝前猛地一栽,下巴重重撞到地板上。风灯“呼啦”一声熄灭了。
今天他的脸好像和地面特别有缘,是吧
管家歇斯底里的叫声一瞬间消失了。段非拙爬起来,发觉并不是管家消失了,而是他被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里是地下酒窖,一排排酒架和酒桶将低矮阴暗的地窖划分成了一座迷宫。
“巴尼”段非拙喊道,回音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主人”阁楼尽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段非拙疾步穿过一排排结满蛛网、落满灰尘的酒桶,走进酒窖的最深处。那儿燃着一星火光。
火光来源于一根细细的蜡烛。z席地而坐。而他的对面则坐着叶芝和阿尔。叶芝盘着腿,宛如打坐的东方僧人,阿尔则抱着膝盖。他们旁边坐着三名仆人,一男两女。每个人手里都握着几张牌,脚边散落着几个空酒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葡萄酒香。
这是什么乡村俱乐部夜间牌桌景象啊
段非拙要不是双手都拿着东西,简直恨不得揪秃自己的脑袋。
“啊,你也来了。”叶芝轻描淡写地说,将手牌一股脑掷在地上,“我赢了。”
和他打牌的仆人不约而同咒骂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
“打牌。”叶芝把纸牌拢到一起,重新洗牌,“您也要加入吗”
“这里是哪儿”段非拙问。
“显然是橡树庄园的酒窖。”叶芝语气谦和,“不过,如果地狱是这般景象,也不奇怪。”
他谴责地瞪了z一眼。
白发警探无视了他,说“我们都是被那些白手抓来的。这里有照明,还有一幅纸牌可供打发时间。除了出不去之外,待遇还挺不错。”
段非拙瞥了一眼满地的空酒瓶。他们还挺会给自己找乐子的。
“你们见到幽灵了吗”段非拙又问。
“谁的幽灵”
要不要把所见所闻的一切和盘托出呢段非拙思忖。要是说得太多,z没准会察觉他的秘密,但守口如瓶的话,只靠他一人所知的信息恐怕解不开谜团。
“我刚才闯进了勋爵夫人的卧室,”段非拙字斟句酌道,尽量避免提及他那特殊的能力,“在那儿见到了前几代勋爵夫人的幽灵,还有一些奇妙的幻景,似乎是幽灵的记忆。看起来,每一代裴里拉勋爵都会杀死自己的妻子,将她们的尸体埋进橡树林,等她们的灵魂和与树木融合,再把树砍下来做成房屋建材,这样勋爵夫人的亡灵就会永远守护庄园和领地。”
段非拙注意到他说话时,仆人们交换着惊疑不定的视线。
“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z严厉地问。
仆人们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当中那个有些年纪的女仆不满地瞪了其他人一眼,说“先生,其实老一辈的仆人都听过一些传闻历代夫人的亡灵会在庄园中徘徊,有些人还见过呢”
“玛莎你怎么能嚼主人家的舌根”一个男仆震惊。
“我们现在都自身难保了,现在不说,难道要把秘密带进棺材里”玛莎呛道。她转向段非拙,“先生,其实老一辈的仆人知道一件事,三十年前裴里拉庄园曾发生过一场火灾,那可不是意外事故,而是老勋爵现任勋爵的父亲的杰作。他叫仆人带上贵重物品去外头避难,然后亲自点了火。我至今还记得那场火,烧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啊”玛莎感慨,“我发誓,我在火焰里看到了很多女人的亡灵,她们一边惨叫一边升上天空。自那以后,庄园里再也没出现过幽灵传闻。直到”
“现在。”段非拙喃喃道。
“没错,确有此事。”叶芝从怀里取出一本小册子,积极地递给z。他明知道z目不能视,却还是把小册子在他眼前舞来舞去,“请看,警探先生,这是我找到的裴里拉庄园历次修缮记录。三十年前宅邸起火,几乎被烧成空架子。那次维修基本等于重建了,材料全部是从外地运来的,花了很大一笔钱。”
“不愧是文学家,如此善于发现宝藏。”z讥诮地说。
段非拙边思考边说“如果当时整座宅邸已经被夷为平地了,那么现在勋爵夫人们的幽灵为何还徘徊在这里呢莫非三十年前并没有全部烧干净”
“但是从这笔记的设计图来看,应该是完全重建了。”叶芝念念有词。
“就算没烧干净,巴尼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哪个巴尼”z抬起头。
“就是一年半之前失踪的那个男孩,普劳夫妇的儿子”
z扬起眉毛“他在裴里拉庄园里”
“他其实已经死了,我刚才遇见了他的幽灵。”
仆人们不约而同惊叫起来。
“你们认识他”段非拙问。
答话的又是玛莎“我们跟他父母可熟悉哩。当初小巴尼失踪,勋爵还发动所有人仆人去找他来着我们都以为那孩子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去当童工什么的”
玛莎突然停了下来,眼睛惊恐地瞪圆了,指着段非拙身后,颤抖的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段非拙一回头,映入眼帘的就是巴尼那张毫无血色的惨白面孔。他吓得大喝一声,倒退两步,一脚踢翻了蜡烛。
巴尼一动不动。看得出他不敢踏入风灯照明范围之内。
段非拙说“巴尼,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
巴尼歪了歪脑袋,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那天我在滚铁圈。铁圈掉到了山崖下面,我爬下去捡,然后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什么东西”段非拙问。
“他在挖。”巴尼皱起眉,“是他杀了我。”
“他是谁”
巴尼捂着脸,不住地摇头,似乎只要回忆起自己死亡的片段就会带来无尽的痛苦。
段非拙定定地看着男孩的亡灵,忽然想起了什么。
“难道是管家郝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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