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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蛾正道走出占卜店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虽说他出来是为了完成咒术界高层的委托，但今天一整天，他既没有使用咒术，也没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反而是在这个奇怪的占卜店里，陪上了年纪，话又很多的占卜师老太太聊了很久家常。
感觉像是又荒废了人生中的一天。
当夜蛾正道总算能够离开的时候，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他看着装修阴森又破旧的占卜店，头一次意识到了自由的可贵。
那个奇怪的老太太讲话罗里吧嗦，就算是他这样恪守礼节、明辨尊卑的人，也不免有些烦躁了。
真是的，要是任务都是那种一言不发就开始打架，打完之后就能够回去的任务，那该有多好啊。
夜蛾正道蹲在路边看着自己手中的玩偶。
他想到了老人的水晶球占卜，忽然意识到了一点。
哪有什么水晶球占卜，未来虚无缥缈，用水晶球占卜无异于水中捞月。
在见到他的第一眼，这位老人就说出了关于他的信息，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性这位老人在这里等了他很久。
那些看似是用占卜得到的消息，其实是天元大人给她的情报。
天元是某位咒术师的名字，咒术的种类很多，而天元觉醒的术式是最为特殊的一个。他觉醒的术式名为“不死”，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从千年前一直存活到了现在。
而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点是天元的结界覆盖了整个日本。
在结界之中所发生的事情，天元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区区地缚灵这样的禁术，解决起来简直轻而易举。只要询问天元大人这样的禁术是从什么地方穿出来的，然后挨个敲门找到那些诅咒师，该除灵的除灵，该封印记忆的封印记忆，就能够完美解决。
夜蛾正道觉得有些无趣。
不过难得出来了，他也不好就这么回去。通常来说，关于疾病的门诊都会放在白天。夜蛾正道白天非常忙碌，几乎连体检的功夫都没有。
他怀着碰碰运气的心情，走进了医院之中。
他在医院的大厅中转悠了半天，发现除了急诊之外，好像真的没有门诊的选择了，他想要体检的话，也只有提前预约，然后明天一大早才能够完成。
加班加久了，有时候就是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夜蛾正道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往回走去。他是开车来的，附近能够停车的地方，就只有医院附近的公共停车场，他抄了近路从医院的后门出去。
走到一半，他忽然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视线。
有个少年正在窗口看着他。
暖黄的灯光笼罩着少年，让他的身上也泛起了一层薄薄的光芒。在看到夜蛾正道的时候，他飞快地藏了起来。
但只是这样粗略地看了他一眼，也足够让夜蛾正道怔住了。
怎么说呢。
在受到巨大冲击的时候，有时候会反应不过来，这也不是奇怪的事情。而夜蛾正道因为一张脸而愣住，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
这少年皮肤很白，不是那种晒不到太阳的苍白，而是比那还要更加白一些，像是某些收藏家藏品中的瓷偶般毫无生气的惨白。
他们离得太远了，夜蛾正道只看到了少年在发现他时候脸上的慌乱和惊惧。
可即便如此，他仍是极美的，只一眼就足够蛊惑人心。
那就像是瓷偶忽然活动起来了一样，诡异极了，可一点也不会让人害怕。这样诡异的氛围反而让人打心眼里对他产生了好奇，想要更了解这个少年。
如夏夜的怪谈，似真似假，阳光略微照射便会散去。
夜蛾正道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他数着数字，在快要数到一百的时候，果然又看到了少年那双漆黑的眼睛。
这下他们是直接对视了。
仔细看的话，这少年比刚才粗略一瞥下的模样还要更美一些。他眼里全是惊惧，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惹人怜惜。
他好像被吓到了，在发现夜蛾正道还在看他的时候，转身逃开了。
少年就连慌乱时的表情都异常美丽，倒不如说他这样死气沉沉的气质，一但露出了一丝一毫情绪，那情绪便会被无限放大，似瓷偶拥有了生命，一举一动都牵动人心。
夜蛾正道反省了一下自己。
他今天的打扮很普通，看起来一点也不吓人。
这少年的胆子这么小的吗
没过多久，有个男人冷漠地站在窗前，像是要拉上窗帘的样子。他嘴角有一道伤疤，身上穿着和少年相似的白色病号服。
他和夜蛾正道对视了一眼，忽然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在那一瞬间，杀气沸腾。尽管隔着很远的距离，夜蛾正道仍然能够感觉到对方的目光。
在窗帘彻底被拉上之前，那个少年又出现了。
半掩的窗户望不到病房内的景象，只是这少年贴得和这男人极近，像是拥抱在了一起似的。
然后窗帘彻底拉上了，夜蛾正道对偷看情侣之间的亲密接触毫无兴趣，他转身要走，鬼使神差地，他又回头多看了一眼。
夏季轻薄的窗帘遮住了房间内的景象，室内明亮的灯光让一切徒留剪影。那男人的身影也被投在了窗帘之上，他像是抱着什么东西，微微低下头，动作很轻，和刚才那个对着他放杀气的样子完全不同。
但是
灯光投在窗帘上，那男人的身边空无一物。
而那个嘴角带着伤疤的男人，就这样站在窗边，如被驯服的猛兽般温顺地低下了头。
此刻正是夏夜，夜幕之中月亮高悬，月色通透。
很快那房间内的灯光也熄灭了，世界仿佛陷入了沉睡之中，就只有急诊部的灯光还亮着。微弱的光芒在夜色中不甚明显。
那个房间如同聚集着萤火虫般，荧荧光芒似河流般流淌而下。
夜蛾正道回停车场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仍旧停留着刚才所见到的情景。他的大脑里反复循环着刚才所看到的画面。
那个死气沉沉却漂亮得惊人的少年，那个男人在灯光的剪影中拥抱空气的动作，还有最后从那间房间中流淌出的光芒。
夜蛾正道并不会抽烟，他在车里找了一会儿，只找到一袋饼干。干涩的饼干缺少水分，难以下咽，他坐在车里解决了自己的晚饭。
忽然有人打电话来了，夜蛾正道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因为还咀嚼着饼干，所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
“嗯，我是夜蛾。”
“任务没什么头绪，我现在在医院附近的停车场。”
“我的身体没什么大碍。”
“有什么特殊的发现发现大概就是饼干没有饮料会很难下咽吧。”
“我没有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哦。”
夜蛾正道这样敷衍着，等他挂断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他仰头在车里发了会儿呆，最后才慢吞吞地启动了汽车引擎。
夜里开车无聊得很。汽车的电台播放着夜间新闻，正是炎热的夏季，嗓音甜美的女主播正在念着怪谈故事。
电台的频道并不太稳，女主播的声音时常会有些沙哑。夜蛾正道在回到暂居的旅馆门口时，正好听到了这个电台故事的尾声。
“于是他和幽灵永远生活在了一起。”
女主播读完了这个故事，好像很感动似的。夜蛾正道捂着自己的脸，这一整天的经历让他疲惫至极，他捂着自己的脸，终于，他一直逃避到现在的事情，还是被他回忆起来了。
尽管那个少年说如此美丽诱人，可
他已经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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