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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天气最作不得数,反复无常。
夜蛾正道在破旧的旅馆中辗转难眠,他横卧在床上,脑海中全是刚才那个少年的模样。那少年美极了,却十分诡异,惨白的肤色映得他一双黑眸愈发幽深。夜蛾正道原本以为世上的亡灵都应该是面容扭曲的模样,但是在见到这个少年后,他的脑海中就只剩下了这个亡灵的模样。
那是恐怖的,那也是诡异的。死气沉沉,所有的生机都已湮灭。
但那也是诱人的,是美丽的,是最适合被放在展示柜里的精致瓷偶。
直到后半夜,夜蛾正道才勉强睡过去。
梦里他好像看到了一只金色的蝴蝶,这蝴蝶飞得很低,像是在引着他一路朝前走似的。
然后夜蛾正道在梦里又看到了这个少年。他看起来活泼又健康,笑起来温暖如同太阳,他正亲昵地对身边人说着悄悄话。
梦中的场景仿佛沾满了时光的痕迹,一切都开始泛黄。最后他看到了躺在手术室里的少年,他瞳孔放大,身体僵硬,手术刀在他的身上划过,医生正在往他的身体中注射肾上腺素。
轰隆
一声巨响让夜蛾正道苏醒了过来。
下雨了。
夏夜的雷阵雨来得如此突然,雨水砸在窗户上,有一星半点的雨水也落在了夜蛾正道的脸上。风吹动窗帘,室外的暴雨让窗前也变得湿漉漉一片。
纯白的窗帘被雨水打湿,伴随雨水沉沉垂下。
夜蛾正道起身,他揉着太阳穴去关窗户。
当他抬头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个人蹲在窗沿上。他一头短发已经被水浸透,身上的衣服也全湿了,紧贴着身体,露出其下的肌肉线条来。
雷声伴随着闪电照亮了他的脸。
夜蛾正道那一点点睡意,在看到窗沿上蹲着的这个男人时,全部烟消云散了。暴风雨伴随着泥土潮湿腥臭的气息传入他的鼻腔,面前这个男人轻巧地从窗沿上跳下来。
他个头很大,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却轻巧得仿佛没有重量。
在看到夜蛾正道的时候,这人微微歪头,手中的咒具光芒森冷。
他说“初次见面,我是禅院甚尔。以及,晚安。”
刀光在那一瞬间划破了夜空,夜蛾正道在那一瞬金攥紧了手中的玩偶,又用咒力强化了四肢,拼尽全力躲开了这一刀。
夜蛾正道冷声说“你和禅院家是什么关系”
甚尔好像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一样。他端详着手中的刀,又甩了个刀花,随后一步步朝着夜蛾正道走去。
甚尔说“那不重要。”
夜蛾正道厉声道“你的雇主是谁”
凄厉的暴雨从没有关好的窗户中透进来,雷声一声比一声更加刺耳。在这样的雨夜中,禅院甚尔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焦躁。
夜蛾正道忽然停止了反抗。
他勉强在狭小的室内躲避着。甚尔的刀光比闪电来得更加迅捷,只是他选的武器不太合适,在房间内终究还是受到了限制。
夜蛾正道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得以拥有片刻的喘息时间。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白天看到的一切都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到最后他脑子里就只剩下了那个占卜师老人平静的话语。
夜蛾正道站直了身体,他问“你来杀我,是因为你的恋人吗”
他那句恋人实际上就只是擅自揣测而已。
甚尔攻击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雨夜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格外不真切。禅院甚尔听到了夜蛾正道的话,他的身体反而不那么紧绷了,他转而开始叙述起了自己的事情“嗯,他现在十九岁,很可爱吧,每天晚上都会哭着撒娇呢。”
猜对了。
夜蛾正道怒道“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把自己的恋人做成地缚灵吗你知道那是怎样的痛苦吗”
夜蛾正道这样说着,他的咒力尖锐如同刀刃,划伤了甚尔的手臂。血液从手臂上流淌而下,甚尔没有躲闪,他的眼神冰冷冷,仿佛在看死物般毫无感情。
在这样的时刻,甚尔反而故意说了会激怒他的话“失去人类的肉身,那又有什么不好的他不再会承受身为人类的痛苦,他的世界里也只剩下我了,成为地缚灵,这是好事啊。”
雷雨交加的夜晚,一切情感都变得无比晦涩了起来。
夜蛾正道说“再往前一步,你就会堕入外道了。”
甚尔冷漠地说“只要你也死了,就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了。这会成为永远都秘密,堕入外道有他陪伴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吧”
他嘴上说着无比残酷的话,但心中却愈发痛苦了起来。他想象不到明光院净在将自己做成地缚灵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神情,他柔软的恋人唯独在死前犯下了这样的作孽,就只是为了留在他的身边。
一片静默中,夜蛾正道说“你知道为什么玩弄灵魂是重罪吗将他做成地缚灵的你,简直罪无可恕。”
几个小时后,圣都大学附属病院。
禅院甚尔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水汽。
幽灵少年疲惫极了,他勉强披着毯子从床边支起身体,随机薄毯从他的身上滑落。明光院净喃喃道“甚尔,你去做什么了”
明光院净的嗓音仍旧有些虚浮,比之前更轻了一些,带着隐约的甜腻。
甚尔凑过去亲他,他头发上的水汽也落在了明光院净的身上。幽灵的皮肤太白了,稍微留下一丁点痕迹,就会无比刺目。
而如今在幽灵的身上,就有许多这样的刺目的痕迹。这痕迹遍布全身,在他身上逶迤铺开,于是他死气沉沉的面容上就带了一些诱人的生气,似冥河两岸盛开的花。
明光院净坐不起来,就只能这样撑着身体。甚尔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于是没什么力气的少年趴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继续休息。
甚尔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他从窗户翻进屋内,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粘人的恋人缠住了。此刻的温存太过诱人,他舍不得拉开恋人。
幽灵不再会生病。
他身上的薄毯也被甚尔身上的水汽所浸湿,湿漉漉一片全是水痕。甚尔自然地检查他的额温,在触摸到对方异常冰冷的额头时,他才意识到,面前的人已经死了,只是个被强行留下的地缚灵。
甚尔只能换了一个话题,他问“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可怕的事情”
明光院净缩在他怀里,喃喃道“看到了人类”
对人类的恐惧镌刻在他空无一物的大脑中。丢失了所有记忆之后,就只有这件事愈发深刻。他曾经是人类,而在他作为人类短暂生命的尽头,他所想的最后一件事,既不是自己的爱人,也不是难以割舍的温柔岁月。
明光院净努力回想了一会儿,最后只能想起模模糊糊的那一段话。
幽灵少年轻轻说出口“讨厌人类。”
甚尔抚摸着他冰冷的发丝“知道了。”
甚尔的语气平平淡淡,像是说了什么再寻常不过的话一样。明光院净在他怀里睡了十几分钟,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幽灵敏锐的嗅觉让他从雨水带来的泥土气、医院的消毒水味中敏锐地闻到了血的味道。
他从甚尔的怀里抬起头,嗓音仍是虚浮的“甚尔,你受伤了。”
禅院甚尔“嗯”了一声。他露出了手臂上的伤口,那一道划痕被雨水浸得伤口泛白,他没有要对伤口做处理的意思,血腥味正是顺着他的手臂散发出来的。
对天与暴君来说,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伤罢了,放着不管也很快就会痊愈,不值得他分出精力去关注。
在听到恋人这样问的时候,他说“饿了吗”
他自然地把被雨水浸泡过的伤口藏起来,转而去找别干净的刀。明光院净着急起来,说话就磕磕绊绊“可是、受伤了”
他其实想问的是,你究竟出去做什么了
可是话到了嘴边,明光院净又问不出口了。那好像是个很可怕的答案,可怕到他就连猜测都不愿。
甚尔说“没有关系,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明光院净更加急切了,他的声音稍微放高了一些“不可以,危险的事情”
情急之下,他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没办法说出来,语速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甚尔却置若罔闻,他找了匕首,在手指上留下了一道伤口,又挤压着伤口,挤出更多血液。大概是感觉到了恋人还有未说出口的话,甚尔不想听,于是他指节微微用力,他按压着少年的口腔,更多血液流入了明光院净的喉咙。
甚尔说“我会保护你的。”
无论你是什么东西,是怎样的存在,我都会保护你的。无论用怎样的方法,这份爱都不会改变。
而被甚尔按压着饮下鲜血的明光院净意识到了面前这个男人情绪的不正常,他焦急到了极致,反而安静了下来,他安安静静地被甚尔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安宁而幸福。
就仿佛他曾为此刻献出了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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