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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芙蓉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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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钏儿案过后,黛玉忽得闲了下来。

    如今贾府虽是鲜花着锦之际,但秦钟和金钏儿之案犹如当头棒喝,给贾府众人警醒,一时间反倒收敛起往日派头,愈发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起来。

    贾政修葺皇家园林的工程已经完毕,自员外郎升任侍郎一职,在偌大工部中仅有尚书一人在其职位之上,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往来的清客相宫自然门庭若市。

    宝玉自与甄家小姐有了婚约,往日心思收下不少,再不敢叨扰黛玉宝钗等家中姊妹,日日与卫若兰、冯紫英等人去学堂念书,阮廷玉到贾府大观园中的次数便愈发少了。

    贾母见子孙皆往正道上走,自然心里十分舒坦,唯有憾事二件。

    一是那凤藻宫里的贵妃娘娘不知因何缘由,身体时有抱恙,寻遍天下名医也无计可施,黛玉和宝钗遂减少了进宫侍读的次数。

    二是端午过后,王熙凤又一次小产,坐了足足大半个月的小月子方将身体调理过来,幸好这段时日府中上下无甚大事,并有贾探春一应协理打点,王夫人等未曾想到这个庶出的女儿竟有这般才能,后悔年前将探春许了一门极远的亲事。

    展眼已到盛夏,伏日极热,鲜花枯蔫,绿叶焦亮,连往日止不住的蝉鸣都被这孟浪的热气压得声息全无。

    黛玉的潇湘馆幸得竹林绿荫庇护,比旁人院舍要凉爽不少,史湘云每每到贾府中小住,都赖在潇湘馆中不愿走动。

    这日自晨起间便闷热非常,黛玉早早醒来便难以入睡,遂起身让紫鹃点了静心的沉水香,独坐在竹榻上看书。

    湘云幽幽醒来,披着小衣嚷“热”,她素来嗜好甜蜜凉爽之物,漱口洁面后,连声唤翠缕端上杏仁浆酪来饮。

    黛玉放下手中书册,笑道“那杏仁浆酪要须得杏仁为君,米用三分之一,水泡之,再用臼捣烂,麻布滤过,家里昨夜没有备的,哪里有现成的给你。”

    史湘云无奈,只得就着黛玉盏中碧涧明月茶水饮了半口,连声道“这是大理寺送来的茶叶好喝倒是好喝,只是这么滚烫滚烫的,姐姐竟然也吃的下”

    黛玉半嗔地轻拍湘云手背,正要说话时,只听得脚步声从外而来,霞影纱帘子一掀,竟是宝钗。

    “好姐姐,怎么今天有闲情,来潇湘馆了”湘云转过头看房门口,笑问道。

    宝钗坐到椅上,柔声笑道“今日入了中伏,又比往日更热些,我昨日路过凹晶馆,见水中芙蓉开得正盛,便和珠大嫂嫂商量着,干脆弄了个铜冰鉴,里面放些时令果子,抬到凹晶馆来,咱们诗社好久没开了,正好叫上宝玉,以夏日芙蓉为题,一便吃冰果子,一边作诗,醉飞饮盏,岂不美哉”

    湘云拍掌笑道“还是宝姐姐高雅。”也不等黛玉答话,便直接拉了宝钗和黛玉,往凹晶馆来,只见宝玉、李纨、迎春、探春、惜春等已都在那里了。

    宝玉见她们三个进来,便笑道“这会才算是来齐了。”

    黛玉笑道“你们只管起社热闹,得先给宝姐姐封个掌坛,我到有个主意,既是诗翁,先得把这些姐妹叔嫂的字样改了才好,打此刻起,我们彼此称呼雅号。”

    一时间众人都得了雅号,探春打趣黛玉住所为潇湘馆,别号为“潇湘妃子”极为合当,黛玉却笑道“当日娥皇女英爱哭,你可曾见我掉泪不曾”

    湘云笑道“林姐姐是不爱哭,因为林姐夫又没叫她伤心的。”

    黛玉脸上微有薄红,捏了片杏脯,便塞进湘云口中。湘云一边咬那果脯子,一边还止不住地发笑。

    这边探春止了笑意,思虑片刻,道“林姐姐倒是实话,我见林姐姐探案如神,竟比那些男子胆子还大些,昔日听老太太说过,若林姐姐是男儿身,只怕林家要出第二个探花郎,能在三法司谋个仕途呢”

    湘云又嚼了个冰镇甜梅,笑道“那不如叫潇湘少卿”

    黛玉只觉脸颊燥热,忙拿起团扇连连扇风,好在这日炎夏永昼,大家也没察觉不妥。

    宝玉瞥一眼黛玉,笑道“少卿什么的,沾了官职,到底俗气了,我看潇湘探花便好,寓意好,字面也雅致。”

    李纨唤素云过来,给每人点了茶,方笑道“如此这样便好了,宝丫头虽是掌坛,但按序齿我大,我先说个主意,今日结了社,往后便不再拟定日期,像今儿这般,只随着性子,倘若高兴了,便即兴攒起,岂不活泼有趣。”

    众人皆道极好。

    宝钗指着馆外水中的芙蓉花笑道“既然如此,请各位诗翁速速赏花作诗罢。”

    一时间丫鬟们备下纸笔,燃起梦甜香,众人们对花思索,唯有黛玉见那花朵颜色正好,不知怎地,却想起了金钏儿投井之事,叹她如鲜花般娇艳的年纪,只因爱错了人,又被奸人缠上,便了断性命。

    只见香已过半,那边宝钗宝玉湘云探春等都交了诗稿,唯有黛玉一字未动,思及芙蓉虽美,终有凋谢之时,黛玉略叹一叹气,方提笔一挥而就,掷与李纨。

    李纨看了一眼,是一首七言律诗,俊秀飘逸,回韵悠长,只是最末一句略添惆怅伤感。

    宝玉只看了一眼,便喜滋滋说道“妹妹这首果然是最好的。”

    李纨却忖度了片刻,将宝钗湘云等人的诗作拿来比对,方慢慢答道“若论风流别致,自是这首,只可惜格调终究哀婉,若论含蓄浑厚,还是蘅芜君这首最好,枕霞旧友第三,怡红公子压尾。”

    探春、迎春、惜春等皆点头称是,黛玉只坐在那儿,怔怔地吃冰鉴里的果子,唯有宝玉还在替黛玉鸣不平。

    正在此时,却见袭人远远地从桥上奔过来,向宝玉耳语几句,宝玉略一思忖,便向湘云扬眉笑道“我方才得知件雅事,史大妹妹必定十分感兴趣。”

    湘云蹙了蹙眉头,将一枚果核掷过去,娇怒道“二哥哥,有事便说,卖弄关子可称不上什么英雄好汉。”

    宝玉无奈凑近笑道“袭人姐姐说,今日入中伏,京都里有花灯节,卫家公子约我去青衣楼看戏,然后再去猜灯谜。”

    湘云听见“卫家公子”四字,腾地一下站起来,脸红得像八月的熟螃蟹,引得众人不住发笑。

    宝钗一时不解,便笑问黛玉“这卫家公子是何人”

    黛玉低声道“是云儿小时候定下的婚约。”

    湘云眼珠流转,亲手盛了碗冰镇酥酪,递到宝玉面前,娇声央求道“好哥哥,好二哥哥,这位卫家公子听你提了好些次,却一次也没带我见过,今日花灯节,城里的公子小姐们都不用守那些规矩的,你行行好,带我去偷偷见一见罢”

    宝钗也笑道“宝兄弟,便带云儿去见一眼罢,别说她了,就连我和林丫头也想出去逛逛。”

    黛玉一惊,忙问道“我何时说我想出去逛了”

    宝钗笑道“我听兄长说,宝兄弟近日只同三位公子走得近,一是卫家公子,二是冯家小将军,三便是大理寺阮少卿,卫家公子摆酒,阮少卿岂能不去的”

    宝玉道“那便好了,我今日且做个主,带诸位姐姐妹妹一同出去逛逛。”

    探春笑道“你们玩你们的,晚上我还要去琏二嫂嫂房中算账本。”迎春和惜春也说有琐事,李纨要回家教习幼子,便定了由宝玉领头,带着黛玉、宝钗和湘云三人。

    黛玉一句话也无,微微红了脸,只低着头饮茶,见他们三两句便帮她定下,不由得哑然失笑。

    作者有话要说阮廷玉林姐夫

    芙蓉社起社一段依据第三十七回秋爽斋偶结海棠社 蘅芜苑夜拟菊花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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