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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与焕仿佛被黄瓜吓到的猫, 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劲儿来。一头自然卷的男孩慢慢直起身，自顾自地自我介绍起来
“梁望君还没跟你说过我的事情吧以后我们大概率要成队友了哦。”
“我叫仲彩，今年十六。”
“你的舞跳得不错, 以后多教教我哦。”
末了他笑得开心又玩味“还有，男孩子发短信当然要大胆点嘛。不然对方怎么知道你的心意呢”
唐与焕下意识地把脱了手的手机用脚够着往身后藏，仲彩看着他，眼神几乎是怜爱了
“加油啊, 小与焕。”
唐与焕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男孩突然消失, 在茫然之外，还有些止不住的不安。他把慌忙中扔掉的手机捡起来，发现自己给梁望君没头没脑地发了一个“哥”字。对方竟然很快地回复了, 一句简单的“怎么了”, 让他觉得胸口酸软又熨帖。
大字型躺倒在地板上, 唐与焕把手机顶在额头，朝天花板无措地眨了眨眼。
得知仲彩入选新团，一开始意外的不仅仅是唐与焕, 还有传峰上下的工作人员告吹的海选, 就差临门一脚就演变成公关危机的混乱，以及在梁望君的一言堂之下，突然被招进新团的少年，这一套变化怎么看都太儿戏了一点。然而名叫仲彩的少年在作风上和经纪人梁望君颇为相似，对人对事落落大方，待人接物上让人挑不出一个错来。他的唱功被唱片部的人承认不算, 弱项的舞蹈每天排了十个小时的课, 也从没说累过。不到一周下来，周围人的看法对他都180度地转了弯，有人暗自往仲彩的背景上扒了扒, 嚯，好像是某地博彩业大佬的小儿子，怪不得这么八面玲珑，早熟得令人可怕。
这些反应都在梁望君的意料之内最初见面时他问仲彩的几个问题，其实很能反应一个人的秉性和背景。多项乐器拔尖，说明拥有最基本的自控能力和音乐知识储备。能够学习管风琴，说明家庭条件相当不错。对于不想回答的问题能够避重就轻但是不显得无礼，说明把握得住人际交往的分寸感。他最中意的是仲彩最后一句回答，他对仲彩性格的质疑其实隐隐有了批评的意思在，但是少年没有恼怒或者乱了阵脚，反而用了戏谑的自贬一笔带过，这种带点冷眼旁观的底色，简直对极了梁望君的胃口。
如今两张底牌到手，再把最后的一个人招进来，新团开张的基础也就齐备了。助理站在他身前，为他报告着偶像部几个大动作的进展霍丛扉主导的网络视频平台收购已经进入了签约阶段，如果成功，传峰就能在今后大火的流媒体上占有先机，此后新团的曝光途径又多一条。要送唐仲两人出国进修的计划也已经洽谈好，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周就能成行。
最后助理补充道“还有就是，早些时间唐与焕来过一次，说是要找您我说您开会不在，问他要不要留口信，但是他没说什么就走了。”
梁望君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从文件堆里抬起了头。想起几天前唐与焕短信里没头没脑的那句“哥”，他忽然想去对方那里看看。
“没事，我直接去找他。”
独立后的偶像部占了两层，上面一层是梁望君和其他管理层的办公室，地下一层则是练习用的空间。因为现在成员着实太少，这一层便显得过于空荡了一些。梁望君造访的这个时间，只有大练习室里的灯还亮着。听到了从房间中隐隐传出的清唱声，微笑不由得爬上梁望君的唇角，他一步步走过去，悄悄地把门推了开。
仲彩这个时候应该在外面参加舞蹈特训，所以入眼只见一个唐与焕。他正坐在练习室镜子前的地板上，身上穿着白色的t恤，外面套了一件篮球衫，配上同款的篮球短裤和火红的束发带，好一个干净清爽的运动少年。
就是感觉有点蔫。
“与焕。”梁望君笑着开口，唐与焕从手上拿着的一叠纸上抬起头，表情先是惊喜，随后变得有些慌乱“哥，你怎么来了我，啊，我现在我没在偷懒”
梁望君抬手止住他有些颠倒的话头，直接在唐与焕身边的地板上坐了下来“我助理说你来找我了要谈什么”
唐与焕的眼神有些闪躲“也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我知道你这几天很忙，你不用特地过来的”
“和仲彩有关”梁望君看着他的眼睛，直接切了话题。
唐与焕盯着一处地板，整个人有些僵硬，半晌才点了点头。然后他辩解似的开了口“我不是嫉妒他，哥，但我就是”
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就被他比了下去。
仲彩身上好像有一种气质，走到哪里都能吸引别人的注意。明明来了不过一周，就能掀起公司上下的话题。这让他有时会怀疑，是不是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当明星。
而最令他觉得无措的，是仲彩明明没有把这件事当成梦想或者使命，但他努力了许久获得的机会，仲彩轻而易举就能攥在手里，然后焕发出可怕的光彩来。得知仲彩去进行了舞蹈特训之后，强烈的危机感迫使他每天加了三个小时的训练时间。
是努力敌不过天赋吗还是自己本来就不适合做偶像呢
唐与焕磕磕巴巴地解释着自己，然后一次次补充道“我真的不是嫉妒他，哥，我真的没有”
我只是很害怕。很不安。很担心你会不会觉得你选错了人，会不会嫌弃我太笨。
这种想法盘旋在脑海里，再化成了少年眼里啜着的眼泪。梁望君哭笑不得地伸出手去，在唐与焕的头发上轻轻地揉了揉。
“仲彩和你是非常不一样的人。”梁望君低声道，声音很柔和，带着一点宽厚的笑意“你们两个在组合里，要完成不一样的使命。”
“他的家庭背景注定他的个性和起步点会和你不一样，不过也就仅此而已。等你们站在台上，有些人会将视线投向他，但是另一些人一定会看向你。”
“或许仲彩的身份更像是天之骄子，但是你，是能够让观众找到自己身上影子的那个人。”
“唐与焕永远都很努力，很上进，从来不会放弃。你是那个把偶像当作梦想的人，所以光靠这一点，你就会散发出和仲彩不一样的光彩。”
“所以，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比他差。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如果让我选的话，在仲彩和唐与焕之间，我永远都会选择唐与焕。”
在梁望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唐与焕一直在眼睛里打转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温柔地揉搓着，唐与焕狼狈地想着为什么望君哥可以轻易地说出他最想听的话
而面对着这样的一个人，他怎么才能才能
唐与焕猛地在脸上擦了一把，把自己那些不能说的心思奋力打散了“哥，你，偏心不好的”
梁望君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担心这个我可以当着仲彩的面说这些，反正他又不介意我是不是更喜欢他。”那小鬼精得很，和他说话时全是银货两讫式的公事公办，他要是冲仲彩打感情牌，对方估计会吐出来。
吸了吸鼻子，梁望君补充道“不过也像你说的，仲彩对待这条路更像是对待一份普通工作，没有多少信念感。但他对待工作的态度在我看来也算非常认真的，所以你不用把他当成一个不合格的偶像来看。”
“还有，他的性格可能不是你很擅长相处的类型，但是你可以试着去信任他。”梁望君的表情稍微严肃了一些“虽然都很精明，但他和盛意不一样，不会往你的背后捅刀子。”
唐与焕的表情略有些迟疑，像是在问梁望君为什么这么笃信。梁望君没法解释他十多年练出来看人的眼神，干脆补了一句“要是他捅你，我给你捅回来，成吗在那之前，你们给我好好相处。”
“我知道了，望君哥。”唐与焕点点头，露出一个被安抚的笑容来。梁望君看他湿漉漉的眼睛，忍不住又往他头上摸了一把“你啊。”
唐与焕闭上眼睛，下意识地将脑袋在梁望君的手上拱了拱。梁望君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唐与焕先前在看的纸页上面去，然后诧异地发现，那是好几张手写的曲谱。
“这是”
“啊，是祁洺给我们写的新歌。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早就开始给我们做专辑了。刚听到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梁望君有些困惑。有了组合自然会有专辑，但是现在团里的人没有齐，他连制作人都还没确定。唐与焕眨眨眼睛，抬起手指向了练习室的另一端
“祁洺真的好厉害啊，写歌的时候就跟机器一样，超快的。但是他说的话有点奇怪，我听不太懂”
梁望君的背脊僵住了。
顺着唐与焕的手望过去，他看见了练习室角落里的一架电子键盘，以及在那之前无言坐着的人。那个人穿着连帽衫，兜帽拉起来罩住了头脸，因为太过安静，而成了一个被遗忘了的幽灵。
被点名的祁洺终于略带僵硬地在座椅上转过身来，保持着面对地面的姿势，缓缓地向他的方向颌了颌首。
那个瞬间，梁望君想，也许祁洺和自己一样，都不希望唐与焕指出他在场的这个事实。
这实在太尴尬了一些。梁望君面对着唐与焕的态度还摆在这里，他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一张脸来面对祁洺。
为什么不能早点出声呢他心里这么想着，却也明白自己此前没有给与焕或者祁洺插嘴的机会。
“你抱歉，我没看到你，这孩子不太会说话，你别和他计较。”他站起来朝祁洺的方向走了一步，下意识地用语句填充着沉默“他的乐理也不怎么样，要麻烦你多担待一点。”
祁洺还没来得及开口，唐与焕已经在小声地辩解道“我明明很认真地去学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轻轻拽了拽梁望君“哥，你要听听看新歌吗有一个小节我很喜欢的。”
梁望君在唐与焕和祁洺之间快速地扫了一眼，唐与焕却已经侧过身去找某张纸了“你觉得专辑最后要做成什么风格的祁洺问了我很多，但是我觉得这种事还是你来决定比较好”
祁洺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捏成了拳，再慢慢地放松了。他把视线从梁望君和唐与焕身上收回来，抬起手，按掉键盘的电源键，弯腰捡起散落的手稿和笔，捏在手里收好了。
这个房间的确很宽敞，宽敞到前后有两个出口，让他能够不用经过那两个人的身前，就能安静地离开。
梁望君不是真的眼瞎，这么大的一个人走出去，他自然也能看得见。唐与焕回过头发现对方要走，“哎”了一声，还好奇祁洺这是要去哪儿。梁望君只能打断他“与焕，他在这里多久了”
“一下午了吧我俩忙了好久了，午饭都没好好吃。”唐与焕答得很快。
梁望君看了看电子键盘旁的窗台，上面还整齐放着未开封的饭团和饮料。
祁洺在工作的时候是不吃不喝的。
有隐隐的不安慢慢爬上来，梁望君走到一边，捡起了唐与焕先前拿在手里的那几张谱子。那是他最熟悉不过的笔迹，却在右上角的地方标了个17的字样。
梁望君皱了皱眉，随手往下翻了一张，数字变成了9。对比一下上面的内容，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段旋律。
“他好厉害的，只要我说了这里好像有哪里不对，他就会完全推翻重写这些不会是他现写的吧”
当然都是现写的。梁望君在心里暗骂了一声，他差点忘了祁洺不给别人写歌的其中一个原因给别人写歌的时候，祁洺根本不知道“停止”的限度在哪里，是真的会像机器一样，在对方说“好”之前，一直一直地继续，直到整个人都耗竭为止。更别说这个人天生不会和人沟通，比起询问对方在哪部细处需要修改，他干脆会把所有的内容彻底重来，整个流程走下来，近乎自损自毁。
“我出去一下。”梁望君将曲谱拍在唐与焕的胸口，离开的时候看到留在窗台上的那个饭团，想了一秒钟，还是拿起来捏在了手里。
祁洺站在走廊上，面对着电梯的门，一动不动。
算上今天，这是他在梁望君家里住着的第十三天。
在海选上的风波过去之后，他曾经以为他和梁望君的关系在逐渐好转。
这个人没有再提出出去住，甚至会把笔记本电脑拿到客厅里办公。他给梁望君做了几顿晚饭，梁望君也会偶尔的下厨。他们不常讲话，但是在他开口的时候，梁望君会点点头，示意自己还听着。梁望君忙起来的时候，他试着倒了茶送到对方的身边，梁望君还对他说了谢谢。周三的晚上在电影台总是有老电影的回放，他问梁望君要不要看，那周放的是费里尼的八部半。这是他看不懂的那种电影，但是梁望君似乎一直很喜欢。
梁望君的表情看起来很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坐到沙发的最右端，梁望君坐在沙发的左手。他想了想，把吉他放到了两个人的中间，再靠向自己。梁望君似乎终于放松了一些，等到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表情已经很投入，会跟着剧情变换。
他抬眼看着自己看不懂的剧情和记不住的角色，觉得那些黑色和白色的人影很漂亮，而电视上的光投在梁望君的侧脸上，也很好看。
他们在睡前说了晚安。他睡得很好，很安稳。
他去查了下周三的排片。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和他相处的梁望君礼貌，细心，会回答他的问题，关照他的起居，对他说谢谢，麻烦你了，早上好，晚安。他觉得这样很好，觉得如果有某个契机，或许他们能够有机会一起坐下来，并不尴尬地聊聊天，然后他可以鼓起勇气，对这个人说出一些迟到太久的解释和道歉。
在那之后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能奢望什么。怒火，拥抱，一个吻。没有哪个他能够想像。但都是好的。
只是他现在站在这里，发现自己又一次错过了非常重要的一点。那一点，他一直不想直面，也不想承认。
也许梁望君需要的，仅仅是他的不出现。
这个人还是会和他记忆里一样，笑得温柔又包容，用语言和动作构建出一座堡垒，把他在乎的人牢牢地保护好。如果回过头，这个人似乎会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你，用眼神告诉你，没事的，一切都好。
只是他已经不再是这些表情和动作的对象。
他忽然想起来梁望君对他说过，关于他名字的由来。
“我之所以会叫梁望君，是因为我妈的名字里有个君字。”
“当时我爸好像想用我的名字向我妈表忠心，找了一大堆备选，什么梁爱君啊，梁思君，梁念君”
“到最后我妈选了望这个字。”
“她说，爱一个人，最大的表现，大概就是会一直看着他。”
“看着他开心，看着他难过。把他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当他回想过去，总是会想起梁望君看着他的样子。而当时他没听懂的话，他现在听懂了。
但是让他现在的他去找梁望君主动望向他的眼神，他却怎么都找不出来。
祁洺站在原处。听到身后脚步声的时候，他先是觉得意外，然后迟迟地转不过身去。
“祁洺。”梁望君叫他。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思考了一下该说什么，最后出口的，竟然是一句“你好”。
梁望君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无奈，或许还有些尴尬，现在一边回避着他的眼神，一边说着“谢谢你帮他写歌。刚才我是真的没看到你。”
祁洺看着他，试着扬了扬嘴角，说了一句“我知道”。
“我知道。”他重复一遍。
又是沉默。祁洺不知道梁望君为什么会来找他，上下地将对方看了看，想要找到一个打散这种沉默的理由。视线落到了梁望君手上握着的饭团上，他舔了舔下唇，“啊”了一声，突兀地说道
“你要吃那个吗我没动过的。”
他开口开得太急，等想明白自己说了什么，才觉得自己蠢得惊人。
然而他实在想不到梁望君和他说话的理由。他所能给予这个人的东西太少，少到了寒酸的地步，而梁望君好像什么都不需要。
梁望君将饭团捏紧了一些。他大概又说错了什么。梁望君把走了型的饭团丢进了他怀里，他伸出手接着。
“啪嗒”，梁望君用力按下了一直暗着的电梯下行键。
“去吃饭。”梁望君说。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对今天的更新还满意，趁此机会想发几条公告
1 因为这本书会在6号周一上夹子，为了保持订阅率，6号零点的更新会放在当晚九点到十一点之间。为了补偿大家，今天这更和下一更都会长一点。
2 为了庆祝我有猫了是超可爱的布偶男孩子，特地开了一个抽奖，截止9月10号订阅率为100的小宝贝们可以试着抽奖去拿1000jj币，一共抽十个谢谢大家的支持
3 自从开文以来，关于这本书的三观和剧情假设就很多，对我本人也造成了一定的困扰。但我希望看到这里的大家都能对蠢作者讲故事的能力有一定信心，我真的没有打算为所谓出轨者洗地，也没有换攻的计划。我开文的目的就是写一篇很虐，但是也很温情的火葬场，主题是关于爱，尊重和成长，而不是“被爱情遮蔽理智”“放不开手”或者“打击报复”。在此再推一下我的完结文废弃恋人，你们看到那篇文结尾的感觉，会和这篇文结尾的感觉很相似我喜欢写让人能够哭得很畅快的现实童话，我也相信这本书能够做到。
抱歉说了太多，下一章会放霸王票和营养液的感谢榜，如果你有多余的白白的液体，拜托记得投喂我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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