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 其他小说 > 京城报娘 > 131、围剿(上)

131、围剿(上)

聪明人一秒记住 笔搜屋 www.bisowu.com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m.bisowu.com

    一秒记住【笔搜屋 www.BISOWU.COM】,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邬大夫去陈家巷子出诊去了, 小娘子你要不等会儿约莫小半个时辰就能回来。”

    恒娘应了声“好”,在药局门口站住脚。

    她不在的这几日,大娘病情竟好了许多, 白日都不见怎么咳嗽。喜得她大手一挥,两个姐儿这个季度工钱翻倍。又让了一斋的衣物给蒲月, 好让两个姐儿有更多时间在家里照顾大娘。

    不知怎的, 燕姐儿今日不肯去药局, 只说自己身子不耐烦。翠姐儿要去,又被她拉着,非让恒娘自己去找邬大夫拿药。恒娘倒也高兴跑腿。

    她娘知道她如今是东宫的贵人虽然不明白她怎么还能在外头乱跑, 终归是有身份的人, 特地央人去请了有经验的三姑六婆来, 教导她大家子里头的弯弯绕绕。

    她不胜其烦,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出门透气,一边想着这几日周婆言副刊的事。

    女人社在薛家聚过一次, 提起盛明萱主持的副刊,都是摇头咧嘴。众口一词,说都是些富贵人家的消遣玩意儿, 寻常贫家女,便是有心在妇容上用功, 那也没那个闲工夫, 花上十天半个月磨出那样精细的胭脂, 没那个闲钱, 买这样那样, 制成那样奢华的油膏。里头提到的绵子油之类新奇事物,更是漠不关心。

    恒娘只好安慰自己,莫急莫急, 此事见功不在十天半月,甚至不是一年半载的事。

    盛娘子那头倒是传来好消息,贵女们对这绵子油十分感兴趣,纷纷找她打听,何处可以买得此物。又听蒲月说道,曾掌柜已经通过她,与宗公子搭上线,近日动身往西域而去。

    若是女子索此物甚急,从上到下,蔚然成风,再加以曾掌柜商人逐利之心切,假以时日,兴许能让中土之地,也能植上绵树。

    如今她手上倒是有十小罐现成的绵子油,是信陵公寄存在摩尼寺中,制作圣餐所用。她拿了信物去提时,寺中那位法师一脸肉痛心痛浑身都痛的模样,幸而她身后跟着阿蒙、宗公子两尊大佛,法师心虽痛,手却不敢痒,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尽数卷走。

    但这些绵子油,当用于何处,如何用法,她却也还没想好。

    她一头想得用心,浑没留意到,御街上行人忽然多起来。

    打太学西门那头出来许多阑衫学子,成群,攘臂喧哗,脚步匆匆,朝内城门行去。

    有人叫她“恒娘,你怎的在这里”

    叫了两遍。

    恒娘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顾少爷,余公子,仲秀才,你们做什么去”

    顾瑀跑过来,一脸兴奋“恒娘,你这会儿有空不跟我们看热闹去。”

    余助也道“恒娘,你跟我们去,这事情,保管你感兴趣的。”

    恒娘看向仲简,他瞧着比以往憔悴些,原本眉眼就比别人深刻,如今棱骨更为明显,眼眶下方有些青紫。薄薄嘴唇周围,还有些刚冒出来的胡子茬没来得及清理。

    大冷的天,夜夜守在她屋外喝北风,再是个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样熬法。恒娘看他一眼,心里又酸又疼。

    仲简也朝她点头,沉声道“本也要去找你,你在这里,正好。”

    药局小厮跑出来“唉,娘子,你不等邬大夫了他很快就能回来。”

    “不等了。”恒娘交代一句,“等邬大夫回来,你跟他说,金叶子巷的薛家来过,麻烦他找人把薛大娘的药原样送过去。”

    快步跟过去,加入他们一行,“究竟什么事怎么不见宗公子”

    仲简瞥了她一眼,虽然已经明了她的心意,然而听她不问别人,单问宗越,心里仍不免有些酸酸的。闷了一下,方板着脸道“京兆府里出事了。”

    恒娘一愣,顾瑀挤进来,嚷嚷着道“唉,畏之你这惜字如金的性子,就别说故事了,再有趣的故事到了你嘴里,都成了那泡过四五巡的茶,寡淡无味。恒娘,你听我说,是这样的”

    他一面举手画脚地比划,余助也在一旁解释,还没走到城门,恒娘明白过来,何以余助会认定她会感兴趣。

    是为了两起旌表节烈的新闻。

    一起是上月的事情,京畿附近有一家姓涂,其妻曹氏被掳入贼窝,痛骂贼人,宁死不屈。数日后,族人赍金帛,将其赎回。曹氏不肯,曰quot吾闻贞女不出闺阁,今吾被驱至此,何面目登涂氏堂quot复骂贼不绝,竟死之。

    家人将其事迹报至官府,陈恒因其抗暴守贞之故,亲书敕命,派了个属官,领着衙役,去到那户人家,召集乡众宣谕表彰,又赐以银锻羊酒。

    那家人虽没了主母,却得这许多好处荣耀,面子里子都有了,感戴不尽。

    引起争议的,是另一起案子。十来日前大雨,京郊洼地被淹,某村子屋舍尽没水中。村民结筏自救,遇见两女子抱着一段朽木,倏沉倏浮,村民忙划水过去相救。两人年皆十六七,问其姓氏不答。村民也就罢了。众人逃亡之时,多半顾不到衣衫整齐。以至于有人从水里救出时,衣物尽失,不得不赤身露体,被这两女子瞧见。

    两人竟然哭起来,口口声声埋怨相救她们的人我姐妹俩攀着那段木头,说不定还能找到块干净地方,不至于死。如今这般,哪里还能活得下去携手跃入洪涛中,旋踵间再也见不到人了。

    水灾之后,这两女子的家人找到尸体,问明事由,也去到京兆府,请求官府旌表贞节。

    陈恒这回却不肯了,非但不予旌表,反而专门写文,告诫其家人二女行为有乖人情,不合仁恕之道;僵直太过,不懂权变之途,不宜大加褒奖,以免误导民心。着从速安葬了事。

    这两件事被太学学刊所知,连接两日,连续发文,质问陈恒厚此而薄彼,奖轻而避重,究竟是何居心水中二女视贞节重于泰山,高于性命,正该是女子的楷模风范,京兆府为何擅加恶评,不与旌表这纯属曲解圣人,颟顸愚顽,上有负圣意,下有愧民心。

    洋洋洒洒,把陈恒骂了个狗血淋头,差点就要说他数典忘祖,禽兽不如了。

    二女的父亲姓区,原本就是个乡村腐儒。听闻太学祭酒为自己撑腰,胆气大壮,伙同乡人,抬了二女的棺材来京兆府喊冤。

    太学生们闻讯,纷纷赶往京兆府,打算为区家助阵,与陈恒理论。

    “远陌今日一大早被祭酒和常山长请走,说是什么国史馆的编修来太学征集意见,请了远陌、阿蒙以及其他一些知名才学之士前往议论。故而没法抽身。”

    仲简淡淡道“海月来找过我,托我转告你一句话小心行事,凡事不要强行出头。”

    见恒娘脸上已然有忿忿之色,仲简顿了顿,低声道“恒娘,这两桩事,目的不简单。”

    恒娘抿一抿唇,凛然道“鬼机楼”

    “正是。”

    京兆府门前果然已经围了个水泄不通。辕门之下,两道薄木棺材摆在通道上,数十个乡人穿着麻布衣服,哭天抢地,口口声声,官府不长眼,让这样的贞洁烈女白白牺牲,有损朝廷教化向善的圣德。

    陈恒穿着官服,带着纱帽,一脸铁青站在京兆府门口。

    今日若只是无知乡人生事,他自是让衙役一顿棍子打杀驱赶了事。然而如今街面上一半是衣冠学子,议论纷纷,唾沫飞溅。

    有些胆大又口舌轻薄的,已经指着他高呼此非沐猴而冠者乎

    顾瑀打头阵,余助紧跟,仲简护着恒娘,从人群中挤进去。

    陈恒厉声道“你们都是饱学之士,岂不知圣人言,过犹不及女子抗暴守贞,可称节烈,当受朝廷旌表。某岂是吝于赏锡之人实因区家女子所行,过于惨烈,不近人情。”

    “试问诸君子,可曾读过孟子书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何为恻隐恻者,伤之切也,隐者,痛之深也。恻隐二字,说穿了,便是不忍。”

    “所谓仁政,无非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

    “某为父母官,当视民如子女。岂能忍心,让某治下之女子,于生死一线之际,因不可抗之力,偶见男子身体,便不得不去死若此风昌盛,女子不得见天日矣。”

    话音刚落,对面立即有学子站出来,高声反驳“大尹差矣。孟轲为谁不过是先秦诸子之一,其说焉能与圣人相提并论”

    “周易云,妇人贞吉,从一而终。贞之至,节之极,无非冰清玉洁。便如此区氏二女子,品性如玉如冰,不染纤尘,正是女子中之最节烈者。如果这样的烈女都不能得到朝廷旌表,则朝廷设此贞节旌表制度,又有何用”

    又有学子阴阳怪气道“照陈大尹的说法,埋儿奉母、尝粪忧心之举,亦是不近人情,大尹或当撰文以驳之”

    陈恒方待冷笑反驳,谁知一个女子声音已然越过众人议论之声,从人群中尖利地透出来“好笑,好笑,实在好笑”

    众人纷纷回头,寻找声音来处。陈恒只觉这声音十分熟悉,抬头看去,一脸无可奈何之色的仲简一路护着薛恒娘,从人群中快步走出。

    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m.bisowu.com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