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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先生, 我正要和您说呢”埃米尔说,“也并不是我喜欢上了画画, 只不过最近我在现实中临摹了一些画作。
“每天都在做的事情, 所以也得让自己找到一些乐趣,不是吗”
他像是颇为自得于自己的说法,因此露出了一个相当含蓄但真实的微笑。
幽灵先生也因为这个男孩老成的说法而感到一丝好笑。他问“你最近在临摹画作”
“是的。就是我之前和您说过的, 外公要求我画画的事情。”说到这里,埃米尔才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他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无意中将一块油彩擦到了自己的脸上。
在幽灵先生的提醒下, 他才发现这一点。他随便地伸手往脸上一擦,梦境中的他就恢复了整洁的模样。
他松了一口气,然后说“梦境还真是方便呀。我在现实中要常常把颜料弄到脸上或者手上, 但是却很难洗干净。”
他用一种熟练的语气抱怨着,好似这种抱怨在过去已经发生过许多回了。这似乎意味着, 埃米尔在过去一段时间里的确一直在作画。
幽灵先生静静地听着埃米尔的抱怨,他便说“不过,你似乎习惯了这事儿。”
“是呀。”埃米尔耸了耸肩, “过去一段时间里,我临摹了好多幅画呢。肯定会这样。”
“好多幅”
“大概有十三幅画”埃米尔抓了抓头发, “应该是。”
幽灵先生瞳孔微缩, 他问“都是你外公要求的画作吗”
“是的, 不过我外公也只是听别人的要求。”埃米尔说, “就是他打的那个赌他们好像终于发现, 强迫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创作新的画是强人所难。
“毕竟我也不是利昂吉尔伯特那样的天才, 所以他们最后好像就决定让我临摹其他的画作, 反正这也足以检验我的水平了。
“他们跟我外公说了要我临摹几幅画。一开始我外公觉得数量太多了, 还跟他们讨价还价。但是我完成得很不错。”
埃米尔露出了一个羞赧但也有些自豪的表情。看起来他很高兴给家里帮上忙。
在解决了家庭矛盾之后,埃米尔对于画画这事儿也没有那么抗拒了。
他原本也只是因为奥尔登布里奇斯强迫他学画,所以才不高兴,但是现在他感到自己也能“帮上忙”,这种抗拒也就瞬间烟消云散了。
然而,他帮的这个“忙”,却给幽灵先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是在家画画的吗”幽灵先生问。
“不,不是。”埃米尔摇了摇头,“我又去了那个博物馆。”
幽灵先生微微皱了皱眉。
“您曾经提醒过我,要我别再去那个博物馆。”埃米尔有点苦恼地说,“但是,那一天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公只是说要我跟他出一趟门,我以为我们只是去什么地方吃个饭但是,他直接就把我带去了那个博物馆。我根本没时间拒绝对不起,幽灵先生。我没能听从您的建议。”
“这不怪你,埃米尔。”幽灵先生斟酌着语句,“那间博物馆仍旧是在康斯托克街吗”
埃米尔睁大了眼睛,像是突然卡壳了。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幽灵先生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梦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就像是有一种细微的涟漪,荡漾着、波动着,同时不自觉地影响着他们的神智。
幽灵先生不动声色地望着埃米尔。
埃米尔只是维持那个呆怔的模样三两秒时间,然后就说“是的。马车把我们直接带去了那家博物馆的门口是的,就是这样。然后我们推门走了进去。”
情况恐怕没有埃米尔说的这么简单。
不过幽灵先生暂时没有追问,他只是说“所以,过去一段时间你一直待在那儿”他望了望周围的环境,“就像是现在梦境一样的画面,在长长的走廊上临摹着画作”
埃米尔像是又陷入了沉思,然后他才说“是的,差不多有时候我会离开一阵有时候我会在那儿待几天。外公偶尔会来接我然后,等我全部临摹完了,我就回家了。”
埃米尔关于过去几天的记忆,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幽灵先生心想。
埃米尔现在的表现,就像是受到了严重的污染,然后又慢慢恢复过来一样。
现实中的西列斯诺埃尔教授,曾经在历史学会测试“复现自我”的仪式的时候,观察到一些深受污染的启示者在恢复过程中,会表现出类似的情况。
那是一种类似于失忆和恍惚的状态。
当人们使用“复现自我”的仪式,逐渐贴近于过往的自己的时候,他们对于自己受到污染那段时间的记忆和所作所为,就会慢慢遗忘,并且觉得陌生。那像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人类的灵魂想要忘掉自己曾经受到的伤害。
在最初的遗忘之后,他们则会用全新的记忆取代那些陈旧的、受到污染的记忆。
某种程度上,这就好像用“贴米亚法和阿特金亚一起吃了顿饭”,来取代“贴米亚法和布朗卡尼一起分食了埃尔科奥”一样。
那是用看似正常的描述,遮掩那些可怕的、疯狂的事情。
埃米尔如果真的在过去临摹了一些画作显然不可能是什么正常的画作,那么他受到污染也是十分正常的。
但是,他又是怎么摆脱这些污染的
想到这里,幽灵先生便问“在博物馆的时候,除了临摹画作,你还会做些什么”
“就是正常的吃饭、睡觉,然后玩玩那些玩具。”埃米尔老老实实地说,“过去的时候比较匆忙,我只带上了一个魔方,偶尔画累了,我就会玩上一阵,放松一下。”
“就是你最喜欢的那个魔方”
埃米尔从瑰夏买过许多个魔方,但是他最喜欢的始终是他第一次购买的那一个。他自己说,那是他攒了挺长时间的零花钱,才终于买到的。
埃米尔的目光微微一亮,他用力点了点头,说“是的。”说着,他就在梦境中复现出了这个魔方,并且相当喜爱地摸了摸。
幽灵先生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他想,他似乎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在博物馆时候的伙食怎么样”
“不怎么样。”埃米尔毫不犹豫地说,“我当然还是喜欢家里的饭菜。而且,他们每次都会给我准备一种味道怪怪的饮料。虽然喝了之后会觉得神清气爽,但还是感觉很奇怪。”
埃米尔露出了一个不太高兴的表情。
看来那就是魔药了。幽灵先生心想。
埃米尔没有经历过系统的启示者课程,他对启示者的力量只是一知半解、耳濡目染。所以他很有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服用魔药,并且进行着启示者的仪式。
阴影信徒那边要求埃米尔进行绘画,显然有着自己的想法与目的。这种临摹的行为发生在仪式时间之中,显然也是别有用意或许是为了让埃米尔更好地复现出画中真意
但是,埃米尔在仪式时间中玩魔方的行为,契合了他过往无数次类似的行为。他不知不觉中就进行了“复现自我”的仪式,并且祛除了在临摹过程中受到的污染。
也正是因为这样,尽管有着一些后遗症,但是他现在也还算是正常。如果能一直保持现在这个状态,配合“复现自我”的仪式,他很有可能可以彻底恢复正常如果魔方从不离手的话。
简单来说,这还是算是一个好结果。
幽灵先生暗自松了一口气,但也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会带上一个魔方为了打发时间吗”
“其实我本来忘记了。”埃米尔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外公很焦急地催促我,所以我没想到要带上魔方。是我妈妈提醒我,觉得我说不定会觉得无聊要我带上一个魔方。
“她还说我可以带上其他玩具,但我不好意思这么做。我以为外公是要我陪他去什么地方,那种正式场合所以我就只带上了一个魔方。
“幸亏妈妈的提醒,不然我真的会在那间博物馆里,感到十分无聊呀。”
幽灵先生沉默地听着。他想,埃米尔的母亲知道埃米尔将会去做什么,所以才刻意提醒
魔方之于埃米尔,就是他性命攸关的时轨。如果他没有带上这个魔方,那么他甚至未必能走出那个博物馆。
一个隐藏在埃米尔话语中的细节就是,尽管他说自己并不是一直待在博物馆里,但是他却隐隐表达出“自己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魔方可以玩”这条信息。
如果他真的中途回家了,那么他怎么可能只有“一个”魔方他第二次甚至第三次前往博物馆的话,肯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肯定会提前准备上更多好玩的、打发时间的玩具。
所以,埃米尔其实是被关在了那间博物馆里,只是他模糊的记忆让他以为自己曾经离开过博物馆。
究竟发生了什么幽灵先生心想。为什么奥尔登布里奇斯,好像一下子发生了态度的改变他怎么会愿意对埃米尔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而埃米尔的母亲,甚至都在助纣为虐。
阴影信徒恐怕是在暗地里威胁了他们。这威胁的效果是如此有用。
仅仅只是因为杰瑞米福布斯的死亡吗
幽灵先生暗自思索着。
周五的时候他给那位老画家,奥尔登布里奇斯写了一封信,现在还没有收到回信。但是他希望自己能尽快收到。
“对了,幽灵先生。”埃米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您不是一直对那家博物馆十分感兴趣吗我这一次过去的时候,偷听到了其他人对于这家博物馆的称呼。”
幽灵先生回过神,的确十分好奇地问“是什么”
“米奈希尔。”埃米尔确定地说,“他们暗地里将这家博物馆称呼为,米奈希尔博物馆。”
米奈希尔博物馆
幽灵先生不由得怔了一下。
他的确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这种搭配,会令他想到其他的旧神乐园。
比如说,坎约农场、塔乌墓场、莫沙彻丘陵、格奇岛、贝兰神庙、亚西兄弟会这都是他知晓的旧神乐园,无一例外都是某个名字加上某个地点的搭配。
而根据他对于坎约农场的了解,“坎约”是故事中小女孩辛西娅出生的牧场。阿卡玛拉恐怕是因为十分喜爱信徒们创作出来的这个故事,因此以辛西娅的家命名了自己的家。
以此类推,其他旧神的乐园的名字,也有可能有着相似的来源或者因由。
这些事情可能会很难考证。他是因为接触到了阿卡玛拉的力量,所以才会了解到坎约农场、才会特地去关注辛西娅的故事。
不过,阿特金亚可能会是一个例外。因为祂的信徒大多与艺术领域有关,因此,“米奈希尔”,说不定也指向了历史上某位知名的艺术家,或者某个著名的艺术品。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他的确认为这个“博物馆”与阿特金亚有关。
幽灵先生思考了一下,感到这件事情或许会挺好论证。他也考虑了一下是否有必要从埃米尔这儿打听更多的信息,但是他知道这意味着一定的风险,因为埃米尔毕竟还是受到了污染。
于是,他转而不经意间问起了一个问题“那么,在这个米奈希尔博物馆,你都临摹了一些什么作品”
这个问题直接决定了埃米尔受到污染的程度。
埃米尔想了一会儿,又望了望梦境中这条走廊的墙壁。他好像是想直接在梦境中将那些画作复现出来,但是他冥思苦想了半天,好像又记不太清了。
他说“对不起,我不太记得了一共有十三幅画我不确定,但是好像是指向了十三位旧神我记得鲜花、我记得河流。
“我记得一片漆黑,我记得肉的香气,我记得路途的漫长,我记得身体的疲惫我记得星星的涟漪,我记得斑斓的色块,我记得海洋的广阔
“我记得宴会的狂欢,我记得罪犯的逃亡,我记得画作本身。是的,这些我都记得。但是幽灵先生,对不起,我不记得那十三幅画具体是什么样子了。
“那段日子,好像已经十分十分遥远了。”
埃米尔这么喃喃说着,甚至好似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在说什么。隔了一会儿,他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有点惊讶地说“哎呀,我跟您说了吗”
“已经说过了。”幽灵先生说,他斟酌了一下,转而问,“你最近在家里还会玩魔方吗”
“会的。”埃米尔点了点头,他又有点茫然地说,“而且,我每一次玩魔方之前,妈妈都会给我送过来一杯味道很奇怪的、颜色蓝蓝的饮料。”
“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埃米尔不自觉砸了咂嘴,他说“不太好喝,但也不难喝。但是妈妈和外公似乎都想要我喝下去,所以我就只好听他们的了。”
有那么一瞬间,幽灵先生甚至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总是希望年轻的孩子们能够远离那些可怕的、疯狂的阴影与污染。但是,他遇到的这几个孩子,似乎都不能幸免。
或许那也只是这个世界给他们带来的,不可避免的伤害。或许他们也不过是比成年人再早一点接触到这些东西。
但是,幽灵先生也仍旧希望,这种事情不要再重演、不要再继续发生。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然后对埃米尔说“或许他们是特地为你准备的。”
埃米尔歪了歪头,感到一丝困惑,不过他也没有质疑这个说法。他只是说“不管怎么说,我帮助外公完成了他的赌约”
“你做得很好。”幽灵先生多少有些违心,但也仍旧真诚地说,“你的家人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埃米尔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我不知道的是,他们究竟会将我临摹的那些画作,用来做什么。或许只是放在家里收藏吗可那只是我临摹的画作呀。”
“或许他们只是想看看你的天赋与能力。”
埃米尔稍微有点不高兴地说“可是我才不打算一直画画。只是为了帮助外公,我才会前往那个博物馆的。”
幽灵先生迟疑了一下,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埃米尔的肩膀,他微笑着说“把你的想法和你外公、你妈妈讲一讲,他们会考虑你的意愿的。”在他们此刻如此愧疚的情况下。
埃米尔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又和幽灵先生聊了一阵,关于他最近的生活。他最近没有上学,因为要完成临摹画作的事情,所以请了一个长假。最近他在家里自习。
“本来我是希望那位家教老师帮帮我的。”埃米尔不高兴地说,“但是,外公却说什么,我之前做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做了什么真是的,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怪不得朱尔斯对此一无所知。幽灵先生心想。恐怕是布里奇斯家族那边用其他正当理由打发了朱尔斯,让埃米尔有足够的时间前往博物馆完成他的“工作”。
埃米尔终究是个孩子,依附于他的家庭、他的长辈。人们不会、也没有那个立场,去询问一个孩子的去向与行踪,人们总以为孩子的长辈们会将一切安排好。
但其实人们早应该意识到,正如他们自身也被许许多多事情束缚着一样,孩子的父母长辈,也从来不会因为孩子的存在,就失去这种困扰。
“我很抱歉,埃米尔。”幽灵先生突然说。
埃米尔睁大了眼睛,有点好奇地说“您有别的事情需要去做吗没关系的,我自己在梦境中玩一会儿就好。当然,如果您有什么新玩具就再好不过了。”
幽灵先生不由得莞尔,那种沉重的情绪也短暂地消失了。
他暂时没什么新玩具,就只好再对埃米尔说了一声抱歉。埃米尔很大方地再一次说没关系。他们与彼此告别。
“对了,埃米尔,下周五和周六,你有什么安排吗”离开之前,幽灵先生想到这件事情,便不由得问。
埃米尔想了想,便说“没什么安排。我应该是待在家里。外公和妈妈都觉得我很累了,要在家里好好休息,但其实我才没什么事呢”
幽灵先生也笑了笑,他说“在这件事情上或许可以相信你外公和你妈妈。”
埃米尔像是想要抗议,但最终只好嘟嘟囔囔地说“我知道啦”
幽灵先生离开了埃米尔的梦境。他瞥了一眼赫德和阿方索的梦境泡泡,感到一种轻微的疲惫。
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暂时没有管这两个梦境泡泡的内容反正梦境中的时间是凝固的他先碰了碰琴多的梦境泡泡,打算去那儿休息一阵,顺带找个清净地方思考一下。
他得说,普拉亚家族的古老宅邸其实很有那种古旧的、僻静的、沉默的气质。那种浸染在每一块木头里的古老氛围,能让他的灵魂也安静下来。
当然,他知道琴多不太喜欢这里。除非是有他在。
在望见幽灵先生的那一瞬间,琴多原本平静冰冷的面容就一瞬间露出了一个轻柔的微笑。
“您来了。”琴多说,“看起来今天很忙”
“五个不,六个梦境。”幽灵先生说,“刚解决了三分之二。”
琴多走过去抱住他,低声笑着说“忙里偷闲”
幽灵先生侧头吻了吻他的唇瓣,说“忙里偷闲。”
他们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然后幽灵先生才慢慢和琴多说了之前收获的种种信息。从加勒特、到加兰和纳尼萨尔、到埃米尔,这些信息的确填补了真相的图景。
琴多的目光微微一动,他说“阴影信徒让埃米尔去临摹画作”
“是的,琴多。”幽灵先生声音低沉地说,“他们显然有自己的目的。”
琴多想了一会儿,然后他望向了幽灵先生,狡猾地说“您肯定已经猜到了,快告诉我吧,求您了。”
幽灵先生失笑,他提示说“想想格雷森事件”
“格雷森事件怎么了”琴多狐疑地说,“那都是一年以前的事情了那幅画”
幽灵先生点了点头。
琴多没有直接参与过格雷森事件,许多信息都是后来才听闻的。他仔细地想了一会儿,但还是摇了摇头,他说“您还是别为难我的记忆力了。”
幽灵先生便说“还记得克拉伦斯德怀特的研究课题吗”
“什么”琴多下意识说,然后他想了起来,“复制时轨”
克拉伦斯德怀特在历史学会曾经参与过不少课题,包括封印物、包括复制时轨、包括复现“信徒向神明祈求力量”的仪式。
在格雷森事件中,博林埃尔加和克拉伦斯德怀特,需要利用那幅蕴藏着胡德多卡力量的画作,将的东西变换成美味的食物。
但是,单纯一幅画根本不可能支撑起一整个工厂的运作。他们需要更多的画。
于是,克拉伦斯德怀特就主导了一个“复制时轨”的课题。
尽管在历史学会那边,这个课题的结果是不了了之,并没有得出“太合理的结果”,但是他们后来的调查结果表明,克拉伦斯当时其实是成功了,至少是成功了一半。
他的研究成果就是,针对那些“经人创作”的时轨,比如画作、文字等等,如果人们完全不抗拒时轨所携带的污染,反而主动接受污染的侵袭,那么就可以通过描摹、仿制的方式,复制出一个近乎类似的时轨。
就仿佛人类的灵魂成了印台,可以将一个时轨的力量转移到另外一个时轨。
埃米尔在米奈希尔博物馆里的临摹行为,就显然很符合这个课题的相关描述,以及当时克拉伦斯他们的所作所为。
或者说,是埃米尔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复制”了那些画作的力量。
“但埃米尔真的能做到吗”琴多有些怀疑这一点。
阴影信徒让埃米尔去临摹的画作,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那很有可能是阿特金亚的乐园中收藏的,或者阴影信徒们收集的,关于这十三位旧神的画作。
换言之,那些画作中很有可能蕴藏了神明的力量。
以埃米尔这个年轻男孩的力量,他真能安安生生地将所有画作都完成吗
“一方面,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临摹什么画作。无知成了他的保护伞。”幽灵先生低声说,“另外一方面还记得吗我调换了画家利昂的那最后一幅画。”
幽灵先生其实并不知道那幅画究竟描绘了什么。他并没有看,认为自己没必要冒险。
但是,刚刚埃米尔提及了“星星的涟漪”,那听起来其实就挺符合画家利昂的最后一幅画的相关描述的。
无论如何,既然阴影信徒费尽心思,通过菲尔莫尔家族从格兰特家族手中交换到画家利昂的这幅画作,那么他们肯定十分看重这幅画,将这幅画看作是自己计划中的一部分。
因此,这幅画会出现在埃米尔临摹的那十三幅画之中,也是相当有可能的。
当然,阴影信徒那边恐怕并不知道这幅画已经被幽灵先生提前掉包了。
这幅画,从本质上说,体现的其实是阿卡玛拉的力量。
而埃米尔,作为一个曾经与梦境力量化为的魔方近距离接触过,同时还能自由进出梦境的男孩,他当然与阿卡玛拉的力量十分贴合。
他甚至可以说是比世界上任何人除了幽灵先生和琴多,都要更加熟悉这幅画的本质,尽管他本人可能没法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他的灵性、他的灵魂,可能已经无形中发现了这一点。
倒不如说,他几乎可以被看作是“阿卡玛拉的信徒”,只不过他自己没有这个自知之明,幽灵先生也并不这么认为。
但无论如何,他的确与梦境的力量有着相当的关联。
而梦境的力量更确切一点来说,虚幻的力量,就是阿特金亚的力量的来源。
“虚幻的信徒在艺术的乐园中描摹画作”。这听上去根本毫无危险嘛。
琴多听完了幽灵先生的猜测与思路,想了一会儿,感到一阵啼笑皆非“所以,如果是其他人的话,那反而大概率会出事。但偏偏是埃米尔,所以结果才显得没那么残酷。这还真是误打误撞啊。”
不过幽灵先生还是十分客观地评价说“并不一定就是误打误撞。”他停顿了一下,“阴影信徒也需要找到足够有能力完成这一切,同时也足够有绘画功底的人。”
“他们是特地选择埃米尔的”琴多说。
“埃米尔知道幽灵先生和西列斯诺埃尔之间的关联。”幽灵先生说,“而梦境中的幽灵先生的相关传闻,在无烬之地也一直有流传着。”
那是他自己曾经在一次围炉夜话的活动的时候,主动提及的事情。
整体来说,如果阴影信徒的确在调查“西列斯诺埃尔”的话,那么他们调查到幽灵先生的存在,也只是时间问题。
“埃米尔手中的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魔方。”幽灵先生说,“奥尔登布里奇斯可能曾经注意过,只是没有仔细询问过埃米尔。
“而这个魔方,显然,与瑰夏有关。”
瑰夏杂货铺当然也就与西列斯诺埃尔有关。
幽灵先生思索片刻,然后说“我认为,他们选中埃米尔,可能只是基于这样两个原因第一,布里奇斯家族对外伪装成阿特金亚的信徒,除了奥尔登自己之外,没人知道真相,他们伪装得很好。
“所以,阴影信徒恐怕以为阿特金亚的信徒身份,会在这事儿上有所帮助。
“第二,他们调查出埃米尔与我有关与西列斯诺埃尔、与幽灵先生有关。甚至于,他们可能已经试探过埃米尔,只是埃米尔没有发觉。
“比如说,在他面前无意中提及幽灵先生的传闻;再比如说,提及瑰夏的新玩具。埃米尔自己不会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但是阴影信徒一定能注意到。
“甚至于,阴影信徒可能是通过奥尔登布里奇斯,或者埃米尔的母亲来试探他的,那么埃米尔就更加没有警惕心了。
“阴影信徒未必会知道,西列斯诺埃尔和幽灵先生是同一个人,但是他们能猜到这两人之间一定存在在某种关系。
“他们未必知道那幅画已经被调换了,他们也未必知道虚幻的力量就是阿特金亚的力量来源当然他们知道这一点的话也并不奇怪,毕竟阴影一定了解真相。
“总之,他们很有可能倾向于认为,埃米尔也许就能帮到他们。
“或许埃米尔只是他们选中的人的其中之一,仅仅只是因为布里奇斯家族的关系,以及我的存在,但埃米尔的确成功了。
“或许,过去两个月的时间里,阴影信徒之所以毫无动静,就是为了等待这场成功。”
埃米尔的确成功将那“十三幅画”,临摹了出来。
琴多若有所思地听着,他感到一丝困惑“但是,为什么阴影信徒要来描摹这些画”
“还记得关于对称的说法吗”幽灵先生问。
“当然。”琴多说,“剧院区的谋杀案、交易会的谋杀未遂,以及格雷福斯家族资产拍卖会,都发生在外形对称的地点。”
谋杀案发生的剧院与对面的兰斯洛特剧院对称、交易会的地下通道与地上城市对称、厄斯金街1号本身的建筑格局就是一个正方形同时那还是一个两层的建筑。
此外,坎拉河将拉米法城一分两半,东城与西城交相呼应,同样形成了对称。这也是他们之前一直关注的一个细节。
琴多突然明白了过来“所以,十三幅画,他们也需要准备两份。”
幽灵先生思考了一下,然后说“事实上,我突然意识到,并不仅仅是建筑上的对称,就连死亡或者这种绘画本身,也是对称的。
“兰斯洛特剧院本身也发生过一场凶杀案;地上城市每天每夜都有人死去,如果那指向的是商业的力量,那么商业贸易当然也是每天都在进行。
“而厄斯金街1号,那里曾经是埃比尼泽康斯特与其他贵族的聚会地点,阴影信徒对那里发生过什么再清楚不过,我怀疑这里也和前面两个地点差不多。
“所以,当然,他们需要两组画作,来完成他们最终的目标。”
当他头一回了解到“阴影”的本质的时候,就是在骰子那儿。骰子说“阴影”是文明之外。
文明与文明之外。
换言之,“阴影”从一开始就是需要与某物对立,才可以存在的概念的神明。
祂自身象征着什么并不那么重要,重要是祂与某物对立。与“文明”相反、相对的任何所有,都可以归结到“阴影”身上,如同有白天必定就有黑夜一样。
文明始终在变动之中,所以“阴影”也始终在变化之中。
从某种角度来说,幽灵先生始终以为“阴影”想要成为费希尔世界的神明的做法,是自断臂膀的一种选择。
但也或许,对于“阴影”来说,想要得到“命运”、想要成为更高层次的神明,就是祂从始至终的追求,所以为此付出一切代价包括祂自己都必须要实现。
他很钦佩“阴影”的决绝,但也因此,他无论如何不能让“阴影”达成所愿。他必须欺骗这位神明。
琴多点了点头,明白了幽灵先生的意思。
不过琴多也很快意识到了问题,他说“埃米尔说他临摹了十三幅画,而那幅被您替换的画作,本质上是梦境的力量,但似乎被阴影信徒认为是指向了露思米的力量
“那就意味着这十三幅画并不与那十三位旧神一一对应。而且,难道翠斯利的画作也已经完成了吗”
他们一直认为阴影信徒并没有完成佩索纳里和翠斯利的力量的画作。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或许是肯定的。但是第二个问题很难说。”幽灵先生无奈地说,“十四年前他们复现了翠斯利的力量,那间接造成了如今无烬之地的一些混乱。
“但是,这是否就指向了翠斯利的画作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
说到这里,幽灵先生下意识停顿了一下。他的目光望向了窗外,塔乌墓场中,无数灰白色的灵魂仍旧在飘飘荡荡。
“怎么了”琴多疑惑地问。
“福雷斯特之前说,在古老部族的传说中,翠斯利真正象征了人类文明的,也就是,自然。”幽灵先生低声说,“因此,才会诞生河祭这样的行为。”
“所以他们想把翠斯利留到最后”
“阴影信徒未来的行动,或许就是翠斯利的力量的画作发生在拉米法城的惨剧。”幽灵先生说,“用人类文明的末日,来描绘人类文明的起源。”
他想,末日与起源,他会在虚构领域十分喜欢这个概念。但是,在现实中,他就不是很乐意见到这样的画面了。
翠斯利被认为是人类文明的母亲,但是,祂却与人类渐行渐远。由翠斯利的力量而出现变异的那些人类,无一例外都对族群中的其他人怀有着深刻的、不可理喻的仇恨与抗拒。
或许会有许多人认为,这是来自自然的报复。或许会有一些人认为,翠斯利可能宁愿这个文明从未诞生。
但是,人们从未问过这个文明本身。
他们栖身于此,所以,难以望见这个文明的全貌。他们从未知晓安缇纳姆费希尔的想法,也从未了解那漫长过往的复杂真相。
那是残酷、血腥的屠戮与厮杀,那是温情、柔和的摇篮与安眠曲。
“总是矛盾的。”幽灵先生说。
“什么”琴多歪了歪头。
“什么。”幽灵先生用肯定的语气说,然后笑了笑,“所有的一切。”
琴多有点怀疑地望了望他,像是欲言又止,怀疑他究竟想到了哪里去。
幽灵先生伸手轻轻拽了拽琴多的辫子。
琴多讨饶地笑了笑,然后说“他们是想要毁掉这个文明,是吗”
“是的。他们肯定要这么做,因为安缇纳姆还在。”幽灵先生说。
“但是他们怎么做到呢”琴多说,“他们想要杀死安缇纳姆。但是,距离神诞日也只有一周不到的时间了。”
“并不是杀死安缇纳姆意味着摧毁文明。”幽灵先生说,“而是摧毁文明,意味着杀死安缇纳姆。”
琴多怔了怔。
幽灵先生的语气仍旧保持着惯常的镇定,尽管其内容十分可怕“他们并不需要做什么。他们只需要杀死足够多的人、造成足够多的悲剧和惨案,让文明的概念自行崩解。
“事实上,费希尔世界曾经就很接近那个临界点了,是安缇纳姆的出现挽救了一切,也挽救了人类问明。
“阴影信徒只需要复现曾经发生在阴影纪、沉默纪的那些可怕故事,然后在这个过程中,让阴影成为神。十三幅画就是为了让阴影成为神而准备的。”
琴多眨了眨眼睛,说“但您也要成为神。”
应该说,他必须成为神,并且还是赶在“阴影”之前,否则在“阴影”成为费希尔世界的神明的那一刻,祂一定能意识到,“命运”的位置。
其实也未必。幽灵先生心想。“阴影”真的能在成为神明的那一刻,就意识到“命运”的位置吗“阴影”对于命运的力量,有着一种相当复杂的误解。
不过他也并不打算冒险,没必要放任“阴影”成为费希尔世界的神明。
幽灵先生想着,又点了点头,他略微玩味地说“对于阴影来说,我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琴多投来了不赞同的目光,但是幽灵先生也没有改口。
他继续说“而阴影始终对人类怀有着不屑的态度。祂是文明之外,祂天生看不起、也无法理解文明的存在,自然地,祂当然也不可能关注文明中这些如同小蚂蚁一样的人类。”
他在这个时候停顿了一下,并且感到一丝怪异。他想到了卡拉卡克的日记,想到卡拉卡克用“蚂蚁窝”来比喻在神明陨落之下,无比脆弱的、他的故乡。
幽灵先生沉默片刻,然后才继续说“所以,当祂想要成为神,祂也只想到利用那十三位旧神。”
琴多安静地听着,某一刻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但是他又眨了眨眼睛,好似自己完全没明白一样。他只是安静地、专注地凝望着幽灵先生,注视着他心爱的、珍视的,他的神明。
幽灵先生没有特别注意琴多的目光。他兀自思索着。
随后他低声说“所以,只有可能是阴影信徒听从祂的安排,而不是相反。但是阴影信徒却曾经对马戏团的力量产生过兴趣。
“马戏团的力量与那十三位旧神的力量截然不同。但是去年的时候,马戏团就这么普普通通地过来,又安安静静地离开,好似这样的兴趣根本不存在一样。”
说到这里,幽灵先生突然怔了一下。
阴影信徒曾经对马戏团的力量产生兴趣这条信息来自一个小人物,一个阴影信徒可能都不会知晓的小人物。但是正是这条信息,让此刻的幽灵先生凝神思考着。
隔了片刻,他喃喃说“我明白了阴影信徒错过了那个机会。”
“什么机会”
“说服阴影的机会。”幽灵先生停顿了一下,“说服阴影去了解马戏团的力量的机会。如果阴影真的了解了马戏团的力量,那么祂现在的成神计划,可能就并不基于那十三幅画了。”
“但他们为什么会错过”琴多困惑地说。
幽灵先生想了想,就摇了摇头,诚实地说“我也不知道。老实讲,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去年马戏团会来到拉米法城。
“去年这个时候,十三幅画的计划可能就已经开始了。那个时候根本来不及了。”
琴多有点苦恼地皱起了眉,他猜测着说“难道,是十四年前阴影 联系阴影信徒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或许那个时候阴影就已经决定好自己的计划了。”
“那阴影信徒何必要在去年的时候,对马戏团的力量产生兴趣”幽灵先生这么说。
琴多也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的确是一种困扰,关于“阴影”的选择。
不,应该说,关于阴影信徒的行动。
幽灵先生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喃喃说“就好像,阴影信徒受到了欺骗,然后他们幡然醒悟,想要验证、想要近距离观察另外一种可能性。”
“听起来相当复杂。”琴多客观地说。
幽灵先生回过神,也笑了一下,他说“的确如此。对于现在的阴影和阴影信徒来说,他们也已经没有退路了,必须要行动了。”
琴多点了点头,他说“对我们也一样。”
幽灵先生十分同意这个说法,他又思考了一阵,然后才说“我得走了。希望赫德和阿方索能一些相关的信息尤其是,关于翠斯利。”,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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