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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方索正独自坐在篝火旁, 沉寂的黑夜与摇动的火苗勾勒出他疲倦的面孔。他半睡半醒,百无聊赖地等待着幽灵先生的到来。
老实讲,这画面会让幽灵先生想到他第一次前往无烬之地的时候, 那寂寥无垠的旷野与翻涌的灰黑色迷雾。这也会让他想到第二次途径无烬之地的时候, 那一次围炉夜话。
现在想起来,那也的确已经是相当遥远的记忆。
过去的一年,尤其是自米德尔顿之行后的这大半年, 时间仿佛是被加速了一样。他们行动、调查、等待,然后,来到了此刻的终局。
“阿方索。”幽灵先生叫出了老朋友的名字。
“哦。”阿方索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然后开玩笑地说,“我都快要在梦里睡着了。要是在梦里睡觉,会出现梦中梦吗”
“这取决于你将哪个世界看作真实。”幽灵先生随口回答。
阿方索明显地怔了一下, 然后思索了一阵, 又用一种颇为微妙的目光打量了幽灵先生一下,然后才说“教授, 这可真像是您能说出来的话。”
幽灵先生失笑。
“这里的确很真实。”阿方索没急着说明自己的来意,而是伸手朝篝火扇了扇风,那火苗的确随着这阵风摇曳了一下,“像极了现实世界。”
幽灵先生默然望着这一幕。有那么一瞬间, 他想,这是因为“真实”的确就在这儿。
他突然感到些许的莞尔, 想到琴多是他独一无二的“真实”,而他是琴多独一无二的“虚幻”。爱情总是这么奇妙。
阿方索没太注意幽灵先生的表情,他的目光定格在那黑暗中唯一的火苗。那照亮了他们身周浓郁的黑暗, 而他刚刚恰恰就是凝视了这火苗许久许久。
他突然说“这黑暗终有消散之日吗”
幽灵先生微微一怔, 然后说“我们终有见到黎明的那一天。”
阿方索转而望向他。
“这不是永恒的黑暗。”幽灵先生说, “这只是一个夜晚。”
“尽管这夜晚如此漫长。”
“尽管这夜晚如此漫长,但终有日出之时。”幽灵先生低声说。
随着他的话语,阿方索梦境中无尽的黑暗也逐渐被日光驱散。周围变得明亮起来。那不知何处而来的光照亮了这里。
周围依照阿方索的想法而缓缓清晰起来。他们望见无烬之地荒芜的土地,以及周遭的灰黑色迷雾。这里的一切都像极了无烬之地,也包括那日落与日出。
阿方索怔怔地望着这一幕,隔了片刻,他突然说“我们就要回到冒险团的总部了。”
幽灵先生谨慎地说“这是一件好事。”
“如果一路上,没有望见那么多的死亡的话。”
幽灵先生微微一怔。
阿方索叹了一口气,然后疲倦地搓了一把脸,他说“我上次跟您说许多人疯了,而现在,他们都死了。应该说,无烬之地西南面这边最近死了很多人。
“就像我之前跟您说的那样,他们大多数都与南面的布斯山脉、与那个梅纳瓦卡的财富产生了关联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死亡。
“但是,他们的死亡却反而令更多人趋之若鹜,因为后者认为,既然这里死了这么多人,那么一定存在着相应的财富。这种说法得到越来越多人的关注。”
幽灵先生声音低沉地说“人为财死。”
阿方索点了点头。
而幽灵先生则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在过去一段时间里,他和琴多时不时就会去解决那些因为“阴影”靠近费希尔世界,而引发出来的一些意外事故。一些疯狂又不幸的人们惹出来的事情。
但是,他们还没注意过无烬之地的死亡倒不如说,“阴影”造成的事情,几乎都发生在“文明的地界”,比如城市、比如村镇;即便不是在国家的范畴之内,也一定是在无烬之地的高尔斯沃。
因此,发生在无烬之地的格拉斯通甚至于盖恩斯德的事故,即便发生,可能也只是普拉亚家族送来的日常信件中的一部分。琴多也会和他提及,不过总体而言,他们不会特地关注此事。
但是,既然阿方索专门说了这个问题,甚至于流露出此事给他带来的动容,那么恐怕这种死亡的数量,已经并不少了。
就因为翠斯利的力量吗
上一次他与阿方索见面的时候,阿方索曾经提及无烬之地西南部的一片无名森林。
按照他后来从球球那儿听来的说法,那很有可能就是梅纳瓦卡曾经试图吞食翠斯利但却失败的地点。因为祂的尝试,所以那片森林才会彻底毁坏。
并且这件事情似乎与人类有关,也就是,很有可能是梅纳瓦卡驱使了一些信徒、或者暗中利诱了一些人类,让他们去帮忙完成这个愿望或许是因为翠斯利并不会对人类抱有戒心。
总而言之,似乎是在阿卡玛拉或者其他神明的帮助下,翠斯利在那个时刻才得以绝处逢生。
不过,这件事情恐怕也让翠斯利对人类产生了偏见,进而导致了受祂力量影响而变异的人类,必定对其他人类抱有深切的仇恨与敌意。
幽灵先生思考着,不过也仍旧听着阿方索的说法。
阿方索说“当他们死去的时候,有的人身上甚至已经出现了变异您知道,精神污染发展到最后会产生变异吧您见过无烬之地的鸟人,也听闻过地下生物的存在。
“就好似旧神的力量与人类的身体融合在了一起。
“那种力量,并不单纯作用于人类的灵魂,也作用于他们的身体,仿佛拿您曾经的比喻来说,里世界力量入侵了表世界。”
幽灵先生点了点头。在他第一次前往无烬之地,解决了黑尔斯之家的事情之后,他曾经和琴多、阿方索提及自己关于表里世界的猜测。
那其实还真的误打误撞对应到了“世界”与“世界之外”,当然,其本质并不一样。
幽灵先生便问“他们的变异是什么样的”
“他们的头上、脸上,甚至手臂上、身体上,都长出了花。”阿方索低声说,带着一种微妙的,深切但又滑稽的恐惧。那种恐惧当然是真实的,可是那场面又足够滑稽。
“出现这样变异的人多吗”
“不多,但也不少。”阿方索说,“我们只是沿途经过一些驿站、村落的时候,听闻过一些相关的消息。无烬之地西南面的探险者对此议论纷纷。
“许多出现变异的人引发了其他探险者的恐惧,所以他们死掉之后,他们的同伴就立刻将他们的尸体焚烧了。
“另外,即便他们还没产生变异,他们也会戴上帽子、穿上长衣长裤,好似这样就可以遮住自己的异状。而现在又已经是秋天了,这样的打扮并不算奇怪。
“所以,绝大部分受到污染的人,从出现问题到死去,可能始终都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然后他们的尸体就被烧掉了。他们是否真的产生变异,也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幽灵先生不由得皱了皱眉,他说“这就很难统计具体的数字了。”
“的确如此。”阿方索耸了耸肩,“而且,据我了解,这种污染似乎有向东面扩散的趋势。一些匆忙逃离的探险者,将这种污染带去了东边。”
幽灵先生点了点头,说“比德尔城在九月初就已经出现了问题。”
“九月初那可真够早的。”阿方索叹了一口气。
幽灵先生感到一丝困惑“他们就仅仅只是靠近布斯山脉,或者其他可疑的地点,所以就受到了污染吗这似乎有点太简单了。难道没有其他的”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并且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阿方索摸了摸下巴,没注意到幽灵先生的表情,他自顾自说“我也感到困惑。像我们,我们也是为了梅纳瓦卡的财富去到那边的,但是我们并没有出事。
“应该说,有许多类似我们这样的,都没有出事。而且,其他那些出事的探险者,他们途径的路线千奇百怪,完全没有任何重复的地方。
“此外,复现自我仪式当然也是一个问题,或许有人掌握得不够好。可是他们中间也不乏实力强大、经验丰富的老手,但他们还是出事了,并且毫无反抗之力。
“或许,他们只是有着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共同点”
在比德尔城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就曾经考虑过那些死者的共同点,而当时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这些人都与赫德那个团队接触过,也就很有可能与那位受到污染的探险者有过接触。
换言之,这些死者都间接地接触到了无烬之地西南面,来自翠斯利的污染。
但是,为什么偏偏就是这些死者呢
一定还有其他人也接触过那个探险者队伍,但其他人却并没有出事。
同理,在无烬之地的西南面,既然“梅纳瓦卡的财富”吸引了这么多探险者的注意,那为什么有人得以幸存,有人却沉入深渊呢
幽灵先生的确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关于那片无名森林、关于无烬之地西南面、关于翠斯利的经历。
不过他没有急着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转而问阿方索“你对此有什么猜测吗”
“或许是因为他们知道一些我们并不了解的信息”阿方索说,“所以他们才会受到污染。而我们对此一无所知的话,自然也就不会受到污染了。”
这是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之一,无知即安全。
之前加勒特吉尔古德等人被困在海上的阴影之中的时候,他们就是利用“复现自我”的仪式,以过去的自己污染现在的自己,然后暂且遗忘那些海上传说故事,接着就自然而然地走出了阴影的范围。
当然了,对于追求财富、渴望力量的无烬之地探险者而言,他们不可能让自己保持全然的无知状态,因为他们需要这些信息,哪怕这些信息可能会将他们置于死地。
幽灵先生点了点头,他说“我同意这样的说法。”
“那么,他们究竟比我们多知道一些什么呢”阿方索摸着下巴,思索着,然后他摇了摇头,“算了,好不容易回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可不想再涉足其中。”
十年前在无烬之地的往事让他学会了保持适当的好奇心。
他又转而说“事实上,这些探险者的死亡,并不是我真正想跟您说的事情。死亡在无烬之地从不罕见,只不过这一次的涉及面比较广。
“我真正想说的是我们现在正停留在一个十分靠近冒险团的,位于无烬之地西北面的驿站。我在这里得到了一条略显意外的消息。”
幽灵先生被阿方索的说法勾起了好奇心,他问“什么消息”
“呃首先跟您说说一些补充信息吧,这样您能更好理解我的意思。”阿方索说,带着一种略微坏心眼的、吊人胃口的意思,“像这样的驿站,在无烬之地有许许多多。
“它们位于一些荒郊野岭,靠近城市、村落,但是又不能在短时间抵达那些城市和村落。所以,许多探险者都会在探险或者旅行的途中,暂且在这种驿站歇歇脚。
“这种驿站最值得一提的地方就是,这里对于陌生人、或者刚刚抵达无烬之地的人,并不是那么友好。他们会狠狠宰上一笔,并且理直气壮。
“即便有客人后来发现了,他们也没法找到这种驿站如果这种小驿站做成了这样的生意,那么他们会立刻离开,换个地方又或者,他们也打不过驿站的探险者。
“有一些探险者,特别是年长者,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冒险团呆着的话,那他们就会被这种驿站雇佣。这是无烬之地的一种生态,或许可以说。”
幽灵先生静默地听着。他想,黑店。
不过,这种黑店的存在也并不令人意外。他甚至觉得,如果无烬之地没有这种黑店,反而是一桩怪事。他甚至怀疑无烬之地有更多肮脏、罪恶的事情,只是他并未接触到而已。
当然,他现在更加好奇的是,阿方索究竟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我们是昨天晚上来到这里的。”阿方索说,“这里距离安格斯的冒险团只剩下一天的路程,不过这里几乎已经算是高尔斯沃,所以我们打算在这儿休息一天,不用急着赶路。
“当然,也是因为我们过去一段时间一直在赶路,所以正好趁这个机会在驿站里打听点消息。所以,今天上午的时候,我们就立刻去了酒馆,您知道的,酒馆始终是探险者们交流信息的地方。
“我们听闻了那些死亡的发生,听闻了一些流言蜚语,比如哪个探险者又在迷雾中发现了宝藏顺带一提,这事儿最近也发生了不少然后,我就听闻了另外一桩事情。
“酒馆的老板说,这家驿站的主人也就是驿站旅馆的主人,通常来说旅馆都是一个驿站的核心前段时间碰上了一群大肥羊,狠狠地宰了一顿,已经激动了一个多月了。
“我感到一阵惊异,因为通常来说,要是他们真的赚了一笔钱,那么这家驿站应该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地方,省得有人来找麻烦。
“但是,他们却并未离开,因为我们从冒险团那儿出发的时候,这家驿站就已经待在这儿了,位置完全没有发生改变。
“酒馆的老板可能是看出来我的惊讶,所以就笑眯眯地解释说,因为那几只肥羊十分无害,对无烬之地几乎一无所知,而且现在已经死了,所以他们完全不害怕被报复。
“我有点好奇我得承认,所以就问了更多关于这些所谓的肥羊的事情。他们说那是一行三人话说,您猜到了吗”
阿方索话锋一转,突然这么问。
幽灵先生说“德莱森家族的那三个人”
“果然,您一定能想到。”阿方索说,一脸意料之中。
幽灵先生心想,他自己简直就是坐实了“先知”的名头。不过,他这会儿也不想和老朋友争论这个问题,他更加关注阿方索得到的信息,这的确是相当令人意外的消息。
德莱森家族的那三个人,具体来说,也就是赫德的父母与祖父。他们三人是为了“赎罪”因为赫德没有完成海上的献祭,所以才从拉米法城来到无烬之地。
他们本来是要去迷雾中的绿洲聊度余生,但是刚巧碰上当时前往那里的西列斯一行人,于是就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复现自我”仪式的帮助,以及其他人的协助,离开了绿洲。
不过,在他们离开绿洲之后,他们的命运也并未得到什么宽恕。
他们跟随安格斯凯斯、阿方索卡莱尔一行人前往了无烬之地西面,大概是想要离拉米法城,以及那个绿洲远一些。
在抵达之后,他们也并不打算加入安格斯的冒险团其实这是一个相当较好的选择,而且考虑到西列斯的存在,安格斯多半会同意这件事情,但德莱森家族的三人似乎是打算自力更生。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无烬之地也有不少相对安全的工作。
不过他们或许是为生计所迫,也或许是财迷心窍,却突然参与进了关于“梅纳瓦卡的财富”的相关探险之中,最终受到污染,在悄无声息之中死去。
听阿方索的意思是,或许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阿方索很爽快地揭晓了答案“就是那家驿站故意宰客,拿走了德莱森家族那三人身上全部的财物。恐怕就是因为这样,为了生存,他们才会选择去寻找梅纳瓦卡的财富。”
这里的一个细节是,那家驿站其实离安格斯凯斯的冒险团并不远,德莱森家族这三个人其实可以返回冒险团去求助。
甚至于,冒险团说不定还能将他们的钱财讨要回来。
但是他们却没有选择这么做。或许是因为自尊心,或许是因为某种恐惧,或许是为了与过去彻底道别总之,他们几乎可以说是逼迫自己去探索无烬之地的秘密。
但无烬之地对于他们来说,终究是过于陌生与危险的土地。他们栽在了这里,或许以某种自己也意想不到的情况。
德莱森家族的这三人的确是翠斯利的污染的受害者。
其他那些探险者被无烬之地浸淫已久,但德莱森家族的这三人曾经却是拉米法城养尊处优的贵族,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共同点
德莱森家族的这三人或许可以作为一个参考的基准,但也或许是一个例外。幽灵先生心想。
阿方索又解释说“我打听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据说那三人在被要求付出一笔巨款的时候,甚至说了一些人的名字来威胁旅馆,尽管他们从未说出安格斯凯斯这个名字。
“按照酒馆老板的说法,他们曾经提及了呃,艾德吉辛和,戴维巴比特”
幽灵先生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想,他们之间果然存在着某种关联。
阿方索有点不太确定地复述了这两个名字,然后又耸了耸肩,说“也有其他的一些名字。那好像那是他们认识的,来自无烬之地的探险者。
“但是那只是他们熟悉这些名字而已,驿站的主人并不认识这些人,当然觉得这种威胁或者表明身份显得十分可笑。
“所以,驿站的老板抢走了他们身上全部的财物,然后将他们三个赶出了驿站。后来有一些消息表明他们死了,于是这事儿就显得更加对那些探险者而言,显得更加可笑了。”
终究是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同行者,阿方索也不禁流露出一丝叹息的情绪。
不过那也只是片刻功夫。
他很快就转而说“而值得一提的是,我打听了一下驿站主人究竟从他们身上抢走了什么财物,然后得知其中有一张呃,邮票。
“一张相当有纪念价值的邮票,也可以说是艺术品。据说那是拉米法城向东面拓展的时候,当时的康斯特大公邀请了一位知名的画家绘制了邮票的票面,票面上描绘了坎拉河以及城市的景观。
“对于拉米法城的收藏家来说,这是相当有纪念意义、价值几乎不可估量的邮票,但是对于这位驿站的主人来说,这几乎是废纸一张。
“反倒是那位酒馆的老板十分识货,以低价从驿站主人那儿买了下来,所以我也亲眼瞧见了那张邮票的模样。
“德莱森家族曾经也是拉米法城的贵族,恐怕因此他们才能收集到这张邮票。不过可惜的是”
说到这里,阿方索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幽灵先生静静地听着,某一个瞬间,他想到了某种可能。
正如他与阿方索猜测的那样,那些受到翠斯利的污染的人们,很有可能是掌握了其他人并不知道的信息,所以才会受到污染。但是,这群来自天南海北的人们,他们能有什么共同点
或许是关于翠斯利的共同点
河流,或许是。幽灵先生猜测着。
更确切一点说,他们可能拥有某种,与河流有关、与人类文明的发展有关的物品。他们与这种概念缠绕许久,难以忘怀。
翠斯利被认为是孕育了人类文明的母亲,山川与河流、建筑与文明,这些出现在泥土之上的东西,永远与翠斯利息息相关。
如同德莱森家族的这三个人,他们携带着一枚关于坎拉河的邮票来到无烬之地,那张邮票象征了拉米法城的发展、昭示了坎拉河对于拉米法城的影响。
当他们踏上寻找“梅纳瓦卡的财富”的路途的时候,他们仍旧心心念念地思考着这张邮票。那蕴藏着驿站主人难以想象的财富,一些收藏家会乐意付出高昂的价格来拥有这张邮票。
或许,他们的心中还抱着,如果他们能得到足够的财富,那么他们就可以将这张邮票赎回来的想法。然而最终,他们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赎回。
邮票见证着的人类文明未能帮助他们,也或许,是他们自己未能帮助自己。
幽灵先生与阿方索同时沉默了片刻。
随后,幽灵先生提醒他说“或许这张邮票蕴藏的信息,就是德莱森家族三人受到污染的关键。我想,阿方索,你以后也不能前往无烬之地的西南面了,至少是在我们解决这一切之前。”
阿方索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后他苦笑了起来“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啊。”
幽灵先生也同意这个说法。
“难道其他那些受污染的人也拥有,或者拥有过、见到过类似的东西吗”阿方索说,“那理应可以调查出来才对。”
幽灵先生思考了一阵,然后说“他们的行踪真的完全没有共同点吗”
“您知道的,无烬之地的探险者来自四面八方。他们可能会经过同一家驿站、可能会住宿同一家旅馆、可能会观看同一场表演”阿方索耸了耸肩,“但谁也没法确定他们的路程就完全一样。”
“等等,什么表演”幽灵先生突然沉声问。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阿方索怔了一下“您应该也知道的就类似于黑尔斯之家的那种,马戏团表演。”
十分钟之后,幽灵先生从赫德德莱森那儿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我调查出了那些死者的相似之处,幽灵先生我调查出来了”赫德十分激动地说,“他们都曾经观看过同一场马戏团表演”
幽灵先生面色沉沉。他让赫德冷静一点,然后听他慢慢讲述了自己的发现。
赫德在过去一段时间里一直忙着调查那些死者的身份与经历。这不是简单的事情,毕竟现在比德尔城里都有些排斥他,不过调查始终在继续。
或许赫德自己也没法解释为什么他会如此执拗,但是,他的确不能不调查这些死亡,因为那些死亡困扰着他,日日夜夜,侵扰着他的灵魂。
他从未如此深刻地痛恨这种事情。
以往旧神的污染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他好似无知无觉地就承受了、就度过了,但是当仓促的死亡发生在他周围的时候,他才好似猛地抬起头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所以他必须去调查、去寻找真相、去了解这一切背后的故事。
而他做到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探险者们通常会回到比德尔城放松一下,找找乐子比如酒馆之类的地方。
“比德尔城的商人们,或许还有那些酒馆的经营者,他们也十分清楚探险者们需要放松。所以,他们时常会安排相关的娱乐活动,表演、舞会、狂欢,或者其他什么。
“每天的花样都不一样,也并不是所有探险者都会去往同一个地点。
“一般来说,这样的安排是以周为单位进行重复,周一安排什么活动,周二安排什么活动,这样。周末的两天通常会是接连的狂欢日。
“对于比德尔城的普通居民来说,他们不怎么参与到这种活动之中,那基本与他们无关。不过,您之前跟我说的,那些可以帮助我的比德尔城居民中,有一家是开酒馆的,他们了解一些相关消息。
“那家酒馆主人的孩子跟我说,他们家常常会有探险者过来喝酒事实上,其中一名死者也就是在那家酒馆和我们偶遇的。
“然后我就想到,或许那种关联、或许那种污染传递的方式,并不是直接的,而是某种我是说,概念上的,相关。
“比如他们,包括卡格尔,他们可能都去过同一场狂欢、看过同样的演出甚至他们未必是同一天、同一场,而只是相同内容的活动。
“然后他们又遇到了卡格尔,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然后他们就受到了污染。那像是一条无形的锁链,捆绑着他们的脖子,最后一同勒死了他们。”
赫德喃喃说。
他颤抖的手抱住了自己的杯子他的“复现自我”仪式的时轨然后猛地喝了一口,这才缓慢感到了平静。
幽灵先生观察着他的表情,确认赫德没有因此而再次受到打击,于是就不置可否地继续听下去。
赫德又继续说“在比德尔城,一直有一个马戏团驻扎着。他们每周表演一次,表演的内容是随机安排的,但是基本上就是那几种表演小丑、驯兽师、魔术师,最主要的是这三位。
“每周的主要表演,是这三人中的其中一名。而我确认的情况就是,那些死者包括卡格尔在内,都看过小丑的表演。”
“那位小丑表演了什么”幽灵先生问。
“一出滑稽戏。据说是根据无烬之地流传了很久的一桩传说故事改编的,关于人类纵火焚毁森林的故事。”赫德解释说,“小丑就是那个纵火者应该说,小丑扮演了纵火者。
“在故事里,小丑总是十分狼狈,尽管展现出野心和残酷,但却总会显得滑稽可笑,就像是恶人出丑。那总是会让人们哈哈大笑,您知道的。
“当我调查出这一点的时候,我还和那些孩子们交流过。他们说这是关于辛西娅关于辛西娅的一个故事。他们说您知道这个故事。”
幽灵先生缓慢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说“是的,我的确知道。”
赫德就松了一口气,他说“我去找过那个马戏团的成员,他们有点不耐烦,不过也还是跟我说了一些信息。
“他们说,小丑的这场演出名为森林的沙漠,是无烬之地的传统剧目,也经过许许多多种不同的改编。许多驿站、城市都会上演,基本上都是由马戏团的小丑来进行演出的。
“当然,因为这场剧目实在是有些古老和传统,所以许多年前探险者们就已经看腻了,现在很多的马戏团都已经改变了剧目的内容。
“只不过,因为最近无烬之地的探险者人数变多了,他们的演出排练不过来,所以就只好再把古老的剧目拿出来展示。
“好在这场剧目被封存许久,所以新来的或者年轻的探险者也挺感兴趣。他们还说,估计格拉斯通那边一些驿站的马戏团,也会表演这出滑稽戏。
“卡格尔也曾经看过那出戏,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好几年前,或许。他在比德尔城有房产,偶尔会在这儿住上一阵,应该是在那个时候看的。
“九月初,我们抵达比德尔城的时候,他还跟我们说过,说比德尔城的马戏团表演没什么意思,演出都是老一套,让我们不用去看。
“我们都相信他的说法,他毕竟也算是比德尔城的居民,所以就都没有去看马戏团的演出。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我们才,逃过一劫。”
说到最后,赫德的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他努力地深呼吸了一阵,让自己冷静下来,又喝了好几口水,用以维持自己的精神状态,尽管在梦境中的事情并不会直接影响他的现实情况。
随后,他十分期待地望向幽灵先生,然后说“这个结果会帮到您吗”
幽灵先生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并且向赫德道谢。
他思考了一个问题,也就是,德莱森家族那三人受到感染的原因,与其他探险者受到感染的原因,是相同的吗
德莱森家族那边,他们可能是因为那张邮票,也有可能是因为其他什么。
但比德尔城这边,毫无疑问,卡格尔以及那些死者,恐怕就是因为看了森林的沙漠这出滑稽戏,所以才会受到污染。那直接与那片无名森林发生过的事情产生了关联。
如果哪怕只是某一刻闪过的一个念头如果他们怀疑,这并不仅仅是一出滑稽戏,而是暗示了历史上发生的某些与旧神相关的事情的话,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就会受到污染。
这就好似在跑团的设定中,知识和灵性各自加了1点一样。
要是他们的灵性与意志原本就摇摇欲坠,那情况可能就更加糟糕了。
至于无烬之地西南面,阿方索听闻的其他那些死亡案例,幽灵先生倾向于两种可能性都存在甚至于,死者中混着一些旧神追随者也说不定
总而言之,他现在最关注的问题是,这出滑稽戏。
当他从哈尔戈斯的口中听闻辛西娅的故事的时候,他其实没有考虑过这群孩子们究竟是从哪儿得知的,而这些故事又是怎么流传下来的。
毫无疑问,文学、艺术、表演等等形式,才是这些虚幻的故事流传的重中之重。
无烬之地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严肃戏剧或者剧院。那种精致的东西与无烬之地格格不入。所以,在无烬之地,“表演”几乎全然与马戏团挂钩。
也就是小丑。幽灵先生心想。
马戏团当然不只有小丑,但是能够上演滑稽戏的,只有小丑。人们喜欢看小丑在剧本或者其他什么的安排下出丑,那是一种混杂着幸灾乐祸和无害恶意的情绪。
很多时候,人们甚至不在意剧本的故事究竟是什么,人们只在意小丑的表演,只在意自己是否被逗乐。
而对于小丑来说无烬之地的这些小丑就如同幽灵先生认识的那位小丑阿克赖特一样,他们的存在其实是相当危险的。
这些滑稽戏,或者其他的演出,本质上真的就那么无害吗
其题材要么是完全虚构的、要么来自于非虚构的历史改编。前者或许存在,但后者必定大有问题。这可是个拥有神明的世界。
而小丑,又不得不假装自己疯疯癫癫,以此来博得观众的喜爱。他们以此生存下去。
装疯卖傻也很容易出现问题。费希尔世界的危险总是无处不在。
很大概率,小丑们最后的结局,就是变成阿克赖特那样灵性极高,意志极低。他们之所以能够维持那种危险的平衡,是因为他们的“无知”。
曾经幽灵先生没能想明白这一点,但是如今他已经明白了过来。
“无知”就是这群小丑的面具。那浓重的油彩隔绝了小丑与这个世界的某种联系,就好似在阿克赖特来到拉米法城之前,他从未知晓这位小丑的真实姓名一样。
他们恐怕的确处于某种特殊的,半疯不疯的状态。
阿克赖特说自己来到拉米法城,是因为他将被这里的某人杀死。
这条信息是夏先生告诉他的。夏先生说阿克赖特注定被拉米法城的某人杀死,如果想要改变这样的命运,那也必须来到拉米法城才有可能做到。
阿克赖特必须抱着面对死亡的决心,来到拉米法城。与此同时,他或许也可以为死去的马戏团团长米基报仇。
当阿克赖特这么说的时候,他流露出一种难得一见的理性,好似他空茫疲倦的大脑中还剩下那么一些些的理智。
他会知道森林的沙漠这出滑稽戏吗恐怕会的,听起来那是所有小丑的必修课。
那么,那与他来到拉米法城的原因,有关吗
幽灵先生一边思考着,一边首先向赫德说明了发生在无烬之地西南面的事情,然后他说“比德尔城的这些死者,恐怕就是因为这出滑稽戏而受到污染的。这可以说是一个巧合,一个悲剧的巧合。
“而这件事情可能在无烬之地的其他地方也发生了。”
“为什么以前没有出事”赫德十分困惑地问。
幽灵先生无奈地笑了一下,为赫德的迟钝。他说“因为复现自我的仪式。”
赫德愣了一下。
另外一位与幽灵先生探讨此事的人,也就是阿方索卡莱尔,他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从来没有在幽灵先生的面前谈及任何相关的话题。
但赫德是个愣头青,他完全没想到这可能会与幽灵先生有关。
幽灵先生说“往常人们不会深入到那么危险的地点、也不会接触到这种污染。但是,复现自我仪式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赫德愣愣地听着,他好似全然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
“但是但是,这不是”他突然说,用着一种费劲的、矛盾的语气,可随后,他的语气坚定了起来,“这不是您的错。您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责怪自己。那与您无关。”
幽灵先生微怔。
“如果复现自我仪式可能会间接伤害一个人,那么它一定已经直接拯救了一百个人。”赫德难得流露出严肃的神情,“连我都清楚,我们不能因噎废食。
“即便没有复现自我仪式,那些探险者也一定会用其他的办法,可能是更加残酷的办法,去探索这片土地。他们无法抗拒那种诱惑,以及他们内心的贪婪和。
“而复现自我仪式起码还给了他们一个自救的机会。比如我,这个仪式就拯救了我,毫无疑问。如果您没有告知我这个仪式,那么我早已经死在福利瓯海了。
“事情就是这样,我都能很清楚地分析出来。任谁都不能责怪您。您做了一件好事,天大的好事。”
赫德郑重其事地强调着。
幽灵先生怔了一会儿,然后不免微微笑了一下。
他有一些感动,当然,为了赫德的话;但与此同时他也感到他的朋友们、同伴们,包括琴多,好像总是将他看得太过于脆弱或者感性。
事实是,他的确知道“复现自我”的仪式可能带来的问题,这种问题也未必是他提前预料到的,但是,这种事情总是不可避免。
他相当理智地认为,任何力量都不存在善恶,其善恶是由使用者来决定的。
比如一把刀,或许有人用来防身,有人用来杀人。而他只是这把刀的工匠,他对这把刀诞生之后的经历无能为力。
或许也不能说无能为力。但如果他真的介入、影响这份力量的用途,比如利用时光和命运的力量,那就可能会导致更加灾难性的后果。
比如他可以声称自己能够批量制造这样的刀,甚至于更加强大的刀,而想要获得这把刀的人,必须承诺自己不能用这把武器去伤害他人。
听起来相当公平。
不过他老家地球的一个成语很好地诠释了一个可能的糟糕后果借刀杀人。
事实是,人类本身就是存在某种缺陷的,不可避免。他十分清楚自己的种族的问题。他并不以为自己就能改造这种缺陷他不认为这世界上存在完美。有得必有失。
权衡利弊的结果就是,他最好还是“无能为力”为妙,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关头。
等解决了眼下的一切,他或许才有时间、才有精力来思考一些可能的规范手段。
这种思量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在他的大脑中转悠过许多回了。他当然会因为这些探险者的死亡而感到一声叹息,但理智会让他保持一种更加坚决的冷静。
况且,他的确拥有着更加沉重的职责、更加郑重的负担。这也是他不能沉浸于这种情绪的原因。
他没有自怨自艾、懊恼颓丧的时间。他对此心知肚明。
最后,幽灵先生几乎温和地说“别担心,赫德。我很感谢你的关心,但是请相信我,我不会被这些情绪困住。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将目光望向未来吧。
“另外,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问问马戏团的那位小丑,他是否知道更多滑稽戏。今年的神诞日就要到了,或许有些人该行动了,你在比德尔城记得注意安全。”,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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