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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琛插手,高沂如愿换了衙门,他如今在制造御前军器所,整日呆在营房里头钻研火器,只是他毕竟不了解具体使用情境,便递了折子说要去定州瞧瞧。
这是前头就定好的事,不会因为他成亲就改变。因着高沂要离京,婚期便有些紧,青黛一回来就又去了公主府帮着操持亲事。
玉竹和半夏留在赵琛身边伺候。原本应当是玉竹在外操持,但一来她年纪小,又常在在外,最不耐烦这些程序繁琐的事,二来,她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剪秋做的事,同她大吵了一架,或者说是她单方面地吵,剪秋只是听着。
玉竹是赵琛眼前得用的人,平日里在公主府无人管束,又打理着京中几家铺子,她年小又是女子,在外难免叫人看轻,未来不叫人欺负,时日久了性子便愈发泼辣。
赵琛索性叫她回来。
一直到忙完了婚事,青黛才回到赵琛身边,玉竹在外头呆久了,在赵琛跟前虽乖巧,却也难免拘束,青黛一回来她就想走。
赵琛还未说什么,青黛先发了话,叫她去刺绣,不绣出个像样的香囊来便不许出宫,青黛年纪最长,玉竹刚来时还未满十岁,青黛照看她最多,青黛的话,她向来是听的,故而日日同那针线缠斗。
青黛本意是叫她回想一番当年剪秋替她做女红的日子,殿下既然没有问罪,她们更不该将事情闹的太难看。
青黛为赵琛挽发时提起这事,赵琛一笑置之。
“许久不曾为殿下挽发,生疏了。”
她从打开的妆奁中选了两支簪子,赵琛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在妆奁里看到了一支格外眼熟的。赵琛从没自己选过什么簪子,一贯是她们做主,在他看来,这些簪子都差不多,难得有他能记住的。
这一支的特色也很分明,上头镶嵌的是莹润的粉色珍珠。
当初在酒楼吃饭,萧远便是用这发簪讹了他一顿饭。
见他视线停留,青黛出言询问“殿下可是要用这个”
青黛自然知道这簪子的来路,千香阁的簪子,在外头名声很大,但天底下最优秀的工匠,终归是在大内的,粉珠难得,只是相对而言,赵琛妆奁中便是千金难求的南洋金珠也不是没有。
这簪子能入赵琛的眼,自然不是因为簪子本身。
赵琛有片刻犹疑,最后点了头,青黛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只是她从来不是多爱探求的人,赵琛说了她便照着做,摘了他已经戴好的发饰,又重新挽上发髻。
赵琛不知道换一支簪子还有那么多的讲究,早知如此方才他不会点头。
话都说了,赵琛也不会再反口,他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罢了,左右今日无事。
这几日边边报不断抵京,萧远做了不少事,如今朝上还未传开讨论,赵琛提前知晓了,也要做些应对。
他掌权一年有余,做这些事驾轻就熟,但不知为何,这几日总是睡不踏实,昨夜又是辗转难眠,眼下便浮了层淡淡的青,青黛为他上了妆。
“玉竹怎么样”
青黛笑道“她是求到殿下这里来了么”
赵琛没否认,高家在新城有一家纸伞铺子,不大,但是个旺铺,剪秋新入门,婆婆便带着她打理铺子,玉竹若是在外头,难保不会去找她麻烦,青黛将她拘在大内也好。
“她既然不爱女红,也不必强压着她学,叫她去司天监学一学算学。”
青黛笑着应下,玉竹这性子,说来也是殿下纵的。
不止是玉竹,赵琛对他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起身时他说“剪秋如今是出阁了,你将来若改了主意,我也一样为你添妆。”
今日休沐,赵琛过午才到文德殿,在他将广信军送来的边报与川连寄回的信件反复看了几遍后,高沂来了。
剪秋和高沂一道,是来谢恩,也是来辞行。
高沂这两日高沂便要动身去安肃军,赵琛看向剪秋“你随高沂一道”
“是。”
赵琛点点头,没说话,这一路山遥水远,她留在京中也无可厚非,跟着去怕是要吃不少苦,不过日子终究是自己过,赵琛不会插手。
“若见了靖北王,代我问好。”
高沂是去安肃军,前几日赵琛收到消息,萧远在广信军停驻已逾半月,不知什么时候回安肃去,他准备的东西,萧远不在倒是不好送过去。
赵琛不论是想跟萧远传信,还是当真只是问个好,哪里用得着剪秋,这样普通人的问好,本就是带着不同寻常的意味的。
高沂不知赵琛身份,也没想这么多,这些日子街上的谣言听多了,他也好奇问过剪秋,殿下与靖北王当真是要成亲吗
剪秋说莫要妄议殿下是非,高沂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
他自己如愿抱得美人归,便也想全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当下便说“微臣听说靖北王常在安肃军,自当拜谒,只是微臣愚钝,难言殿下之意,殿下不若写了手信”
他话为说完便被剪秋跪下,她忙道“殿下恕罪。”
高沂心中一惊,抬头去看赵琛,见他神色如常,却不知为何,有些头皮发麻。
“你很聪明。”
高沂一点没有被夸奖的感觉,他冷汗都下来了,这不是在说他自作聪明么当初他在大名府说出了赵琛的身份,后头沉船救水赵琛都未曾计较,他便忘了这是谁了么
洞房花烛他有了,金榜题名虽然没有,却实实在在升了官,人生四大喜事他占了一个半,难免志得意满。正如剪秋所言,殿下和靖北王是真是假,都不是他可以妄议的。
殿内寂静无声,半晌,赵琛才道“起来吧。”
赵琛神色仍旧未变,他伸手摘下那粉珠镶嵌的簪子,递给剪秋,青黛挽发不会依赖某一根簪子,缺了这一根,赵琛的发髻也没散开。
“你既然这样聪明,想来也知道该说什么”
高沂即便不知道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赵琛也不在意他是不是真的知道,总归,剪秋是知道的。
高沂离京没几日,京中就下起了雪,在这之前只是零星地飘过些雪粒子,这样大的雪,还是今年头一遭。
随着大雪落下,朝中的情势也紧张了起来。
秋冬契丹人来犯多,去岁定了盟约才算是好些,如今辽国太后病危,耶律弘温身后没了人,也不知盟约还能作数多久。
边报传来,契丹人井未大举入境,只是叩边劫掠的却不在少数。
因劫匪之故贸易也受了不少影响,如萧远所言这些劫匪不是辽军,甚至里未必都是契丹人,但他们这样猖獗,未尝不是辽国戍边军有意纵容。
只要劫掠的是楚人,辽军就睁只眼闭只眼放过了,去岁因盟书之故,有了辽国边军约束,边境便安生不少。
如今故态复萌,是在试探,萧太后一去,他们就按捺不住了。
这样小规模的劫掠毕竟不是大举入侵,放到朝中,激不起多大水花,更不可能因此就要开战,不过态度总是要有的,只是众人还未及表态,紧接着看见了下一封奏报,靖北王带人巡边。
这本是个好消息,不论萧远在朝中多么不招人待见,也不会有人怀疑他的能力,萧远巡边,多少可以震慑一二。
问题在于他没有将劫匪就地格杀,而是而是押到辽国戍边军安营之所不远处依照大楚律一一审判,继而该斩首的斩首,余下的也没什么刺配流放,一律处鞭刑多至于少鞭他说了算。
行刑之后,不论人是一截还是两截,有气或是没气,都一律送到辽国军营。此举于烧杀劫掠之人而言是震慑,也大安了民心,但于辽国而言无异于挑衅。
只怕是给了他们一个开战的由头。
如今还没有到不得不打的时候,朝中绝大多数人还是主和的,战事一起必然是劳民伤财,能不打就不打,萧远这样挑衅人只怕过不了几日辽国就要大举压境了。
当即便有人道“我大楚以仁孝治天下,靖北王此举恐有伤天和。”
赵琛却想到了萧远给他讲的那个故事,真正有伤天和的可不是萧远。至于战事,他们都清楚,只有想打不想打,余下的都不过是借口。
大楚若国力强盛远胜辽国,萧远做得再过分些也无人敢置喙。
萧太后摄政近三十年,耶律伋到近十年才能跟她分庭抗礼,如今太后重病,耶律伋又刚愎自用,不是多大度的人,他未必能容下萧太后旧部,朝中新旧更迭,正是动荡的时候。
至于耶律伋,忍了这么多年,终于翻身,难保他不会为了收拢人心转过头来一致对外。
说归说,只要不傻,都知道如今是不能真的将萧远如何的,最多不过是下旨斥责两句,这样的事武帝时也不是没有过。
下一道旨,对萧远来说不痛不痒,对皇帝来说能少听些唠叨,更是制衡之策。
武帝信任萧远,大面上却不会过于偏颇,但如今掌权的是赵琛。长公主与靖北王要成亲的传言纷纷扬扬,喧嚣甚上,此举也是在试探赵琛的态度。
赵琛若果真同萧远成亲,这天下是姓赵还是姓萧
而赵琛的态度他一向分得里外,自然是要向着自家人,这事无论是不是萧远做的,他都只有夸的。
“我不似诸位,饱读诗书通晓大道,我只知道,只要这天下一日姓赵,我大楚的子民,便容不得旁人欺凌。”
“况且,圣人有云,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诸位应当比我清楚。”
“靖北王不过依律而行,有何不妥至于诸位所言的仁孝”他轻笑,“他不是帮着劫匪落叶归根了么”
前面说的还像话,最后一句活像是萧远坐在堂下说出来的,肆无忌惮,带着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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