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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巡查铺子之后,江深用了好几天清账。
除了这个月的账本,他还让人去各家铺子翻出了历年的账本,和江二书房留下的账本,一一对应查看。
事实证明,江二还是有点本事的。
这些账本,事无巨细地记录着江二是如何从一开始的小铺子,慢慢壮大成了如今的万贯家财。
不过,江二活着时的账本,账目都清楚明了,十分妥当。各个铺子的掌柜都是由他一手提拔,丝毫不敢放肆,对账目都很用心。
自从江二葬礼之后,账本就明显地潦草混乱了起来。
人心易变,苏氏女子当家,总有人看轻了她,妄图从她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江深来得及时,也就最近几个月的账目混乱,稍微清理就好。要是来晚一两年,这些铺子是姓江,还是跟着各家掌柜姓,就不好说了。
清完帐之后,江深召见了各家掌柜,杀鸡儆猴,直接命下人将几名私吞情况相对严重的掌柜清退,狠狠地立了一次规矩。
几人喊冤,大嚷求饶认错。
剩下的掌柜都熟悉,心有不忍,想要求情。
江深淡淡地瞥了一眼过去“各位随意开口求情之前,先在心里想好自己的下场,再说不迟。我看到的,可不止这些账目问题。”
众人“”
要是别人在,不论是江二还是苏氏,他们都敢继续求情,因为知道哪怕是看在过往的情面上,他们都不会做得这么绝。可是,江深是大房过继来的,和他们这些掌柜没有旧情。
这样一想,求情的话就说不出口了,谁也不想被清退。
只剩下跪在地上的几个犯错之人还在狡辩。
江深将手中账本扔在桌上,“砰”一声,压住这些人的吵闹声,淡淡道“只是清退而已,我没有将各位扭送官府,已经算是厚道。”
“”
鸦雀无声,再没有人敢聒噪求饶。
江深话说到这里,再求饶,只怕就激怒了他,真的被送去官府,下场更为凄惨。
别忘了,知州大人是江家人,也是这位深少爷的亲身父亲,他一句话,后果会怎么样,谁也不敢去试。
一次召见,江深震住了所有的掌柜,顺利接手了江二留下的所有铺子。
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在江深继续熟悉铺子的情况里度过。
半个月后,一件大八卦在灵州传开。
据说皇帝驾临江南,路过金陵,带回了一个公主。
这位公主是皇帝早年微服江南留下的遗珠,流落民间,无人知晓。皇帝在秦淮河上游玩时,碰上此女,发觉她的面容十分熟悉,派人查探,证明了此女的皇室血脉,于是册封公主,带回皇宫。
“据说这位公主年方十五,生得花容月貌,明艳不可方物。不过也有人说,这位公主混迹于民间,无人教导,大字不识一个,满口污言秽语,粗俗不堪,有辱皇亲国戚的名声。”
“再粗俗,也是公主啊。”
“山鸡变凤凰罢了,一个流落在秦淮河上的公主这位公主是不是处子,还是个问题呢。”
“张兄说得有道理,说不定,我等还曾经享用过公主的金枝玉叶之躯呢,哈哈哈。”
读书人最是关注皇室,对这些皇室八卦十分热衷。
消息传开之后,几个穿长衫的读书人在江家酒楼大堂喝酒调笑,污言秽语。
江深从外面进来,冷冷地瞥过去一眼,喊道“丢出去”
这种以女子名声取乐的人渣,在这里喝酒,他都嫌弃污染了他家酒楼的空气。
经过一个月的巡视,酒楼的伙计们都知道了江深的身份,听江深发令,几个伙计对视一眼,走上前去,犹犹豫豫,半推半搡地将这些书生赶了出去。
江深看得不悦,微微皱眉。
没有用惯的手下,果然还是不方便。
对这种人渣,这么礼貌干什么,直接拎着后颈领口,狠狠丢出去不就行了
果然,他还是得培养手下。
想当年他发号施令,通常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些令他厌恶之人就不见了身影,直接被丢出十丈外。
而现在算了,不提也罢。
江深是会武的,不过这个世界似乎没有内力这种力量体系,如果需要培养手下,只能江深亲自来。
这样的话,最好是从年龄小的孩子开始培养,长大后才会忠心。
离开酒楼,回江家的路上,马车路过一个巷子拐角。
角落里躲着两个小乞儿,长相有些像,应该是兄弟。
哥哥大一点,正在将讨来的硬馒头掰开,一小块一小块地喂给弟弟吃。
弟弟很瘦小,面色潮红,看起来像是生了病,艰难喘息,张开嘴,吞下哥哥喂到嘴边的硬馒头。
江深正在思索,无意中瞥见,立刻开口让马车停下,在车上远远看了半天。
过了一会儿,他跳下马车,走上前去。
“你弟弟生病了。”
乞儿哥哥全身心都在关注着弟弟,没有注意到周围,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双深色长靴,耳边响起温和声音,才发觉江深的存在,仰头看他。
“什,什么”
小乞儿看起来七八岁左右,很瘦很瘦,脸上都是皮包骨的状态。
他有一双清澈黝黑的眼睛,看着人的时候,像可怜兮兮的小狗,让人十分不忍。
江深半蹲下,直视兄弟俩,耐心地又说了一遍“我说,你弟弟生病了,需要看大夫。”
哥哥的神情明显地黯然下来,声音嗫嗫“我知道”
他知道,可是他没有钱,讨来的钱连抓药都不够。
他带着弟弟去过一次医馆,被赶了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弟弟病得越来越严重。
江深不知道这一茬,但是他知道,年龄小的乞儿就算讨到钱,也会被人抢走,一旦生病就只能靠自己熬,熬过去就没事,熬不过去就倒在街头,被人丢去野外。
这对兄弟,很显然就是这种情况。
他声音温和道“所以,你们兄弟要不要跟我回去我是知州大人的侄儿,缺少两个手下,看上了你们,你们要不要跟我走”
哥哥反应很迟钝,愣了许久,才张了张嘴“手下你是说我们”
“当然。”
“弟弟也可以带上吗”
“当然。”
“可是弟弟生了病,需要很多钱看病。”
“我有钱。”
江深接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银元宝,在手上抛了抛“跟我走,给我做手下,以后每个月,你和你弟弟都能拿到这么多的月钱。”
哥哥盯着银元宝,眼睛瞪大,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此时,躺在地上的弟弟突然嘶哑着嗓子喊道“少爷”
哥哥转头看了一眼弟弟,终于回过了神,也跟着喊道“少爷。”
很好,江深心中满意。
他随手拍了拍哥哥的脑袋,越过他,将地上的小崽子抱起“走吧,上马车,去医馆。”
刚才还显得十分镇定的弟弟,被这么一抱,震得失去了思考能力,张嘴结舌,说不出话。
而哥哥,反而比弟弟适应良好,虽然也很惊讶,但是在他看来,愿意收下他们兄弟的江深,就是大善人,所以愿意抱弟弟上马车也很正常。
他只是跟在江深的身后,不断保证“少爷,你放心,我现在还小,但是等我长大,一定会努力报答你的”
江深将这对乞儿兄弟送到了医馆。
大夫把脉之后,开方让小学徒去抓药,摸摸自己的长须“应该早点来的,还好没出事,再晚一点,人就烧成傻子了。”
弟弟躺着医馆的小床上,眼神微闪,看向了哥哥。
哥哥自从进来医馆,就一直没有说话,见状握住弟弟的手,紧紧抿唇,垂下眼睛。
他们昨天晚上来过这家医馆,因为身上没钱,被赶了出去。
要不是碰上好心的少爷,愿意出银子给弟弟看病,他们兄弟二人,这辈子只怕也踏进不了这家医馆。
现在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有什么用
抓好药,付了诊金,江深带着兄弟俩乘坐马车回到江家,将这对乞儿兄弟安置在自己院子里,叫来小厮煎药,并命他送一些清淡的饭菜过来,给兄弟二人填肚子。
不想煎药之事,竟然惊动了苏氏。
苏氏急匆匆带着人赶来“深儿病了,还是受伤了”
江深温声和她解释了一遍经过。
苏氏松了口气,又进屋去看了看两兄弟,点点头道“做些善事也好,就让他们在你院子里当差吧,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日后大了,也可作为你的左右手。”
江深附和“正是,现在年龄小,好好养着,将来也能帮忙。”
虽然他口中的帮忙,和苏氏的帮忙大约不一样。
见过苏氏这位二房夫人,乞儿兄弟就这样顺利在江家落户了。
苏氏派人去通知了一声正院的管家,也不用正院那边插手,二房自己有钱,下人的月钱都是自己发的,平时进新人也是自己做主,说一声就行。
做完这些,苏氏怜惜地看了看乞儿兄弟,又叮嘱了江深几句,带着丫鬟回后院去了。
女人在管家这方面,就是比男人细心一点,江深一路上都没想到通知大房的事。
苏氏走了不久,煎好的药送了上来。
越是吃过苦头的孩子,越是坚强,一碗苦药汁下去,发了身汗,弟弟的病情立刻有所转好。
这时候,江深才有功夫询问兄弟俩的情况。
原来兄弟俩是灵州城外农户的孩子,父亲病死,母亲改嫁,家里的田产和房子都被叔父夺走。叔父嫌弃他们拖油瓶,还虐待二人,为了活命,两人才会逃出家门,流落在外,靠乞讨为生。
再问名字,哥哥叫顾平,弟弟叫顾安,加在一起,凑成平安二字。
这大概是农户出身的父母,对孩子最单纯最简单的期待,不求孩子封候拜将,只求孩子平平安安,吃得饱,穿得暖。
说起过往,顾平的双眼微微泛红。
顾安情绪还算平静,抓住哥哥的手“哥哥,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跟着少爷。”
“对,我们现在跟着少爷,不用再吃苦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卖其身,可是两人年龄太小,普通人家买回去,嫌弃还要花钱养大,大户人家倒是愿意培养家生子,却更愿意从牙行手上,采买一些身世清白的下人,免得惹来麻烦。
两人只能饥一顿饱一顿地活着。
遇见江深,是在近乎绝望之际,江深将他们从巷子深处领走的那一刻,两人心里就对江深充满了感激。
江深闻言摸了摸二人的脑袋,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两兄弟先好好休息。
在外乞讨,辛苦奔波,两人的精神也到了极限,用过饭菜,乖顺地点头,爬上床,像两只担惊受怕的小动物般挨着彼此,很快睡了。
江深看了一阵,想到什么,回书房去。
他铺开纸笔,将记忆中的一部心法秘籍默写出来,只等顾平顾安养好身体,就将此书教给二人。
这对兄弟既然是血缘兄弟,练习这套心法秘籍正合适
江家正院。
柳氏正在给儿媳立规矩,管家求见,她厌烦地看了一眼木讷的儿媳,让她滚下去,招手让管家进来。
管家进屋行完礼,凑到柳氏跟前,低声道“二房那边从外面领回来两个孩子。”
柳氏皱眉“怎么回事”
管家于是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柳氏的眼尾斜斜上调,露出一丝鄙夷神情“果然是贱人的血脉,做出的事也上不得台面。”
区区两个乞儿,也值得他大费工夫,又是亲自送医,又是领回家来
真以为他们老爷堂堂的知州府邸,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吗
这种事,可大可小,江夫人管不管都行。不过,一想到江深那个小杂种身上流着那个贱人的血,她就心里冷笑,忍不住想要找一找二房的麻烦。
还有那苏氏。
江二活着的时候,将苏氏看得如珠如宝,连个妾室都不肯纳,生怕伤了她的心。
柳氏嘴上不说,心里不知道多么羡慕妒忌。
江二走了之后,她还在心里暗自幸灾乐祸苏氏变成寡妇,没想到,苏氏反而过得更好,区区妇道人家,出手之大方,动不动就是几万两往外拿。
那天给江深的见面礼,她看了都眼红。
这几年,大房和二房之间日渐生疏,两边来往不多,她不知道二房如此豪富,那天苏氏直接送上两万两白银给老爷,想要过继一个儿子时,她以为那已经掏空了二房的底子,现在想来,十分后悔。
如果不过继孩子,苏氏区区一个寡妇,还不是他们大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等苏氏死了,二房那些田产铺子,全都是她的
越想越气,柳氏本来就不满,碰上这个机会,正好一起收拾。
“来人,走,跟着我,去二房拜访一下我那妯娌。”
柳氏抬起手,搭在大丫鬟的手臂上,高傲地站起来,领着丫鬟妈子出院门。
出门时,撞上了江老爷下衙回来。
一看柳氏的排场,他就察觉不对,问道“你去干嘛”
柳氏神情微敛,捏着手帕,假惺惺地擦了擦眼角“去二房,看看我那可怜无缘分的庶子,老爷可要一起前往说起来,他可是香萍的孩子呢。”
江老爷皱起眉头,眼神晦涩“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你一个人去吧。”
“公务要紧,老爷自去忙吧,不用管我。”柳氏对他的拒绝一点不意外,低眉顺眼道,“妾身带着下人过去就行了。”
等江老爷的身影往书房方向走远了,柳氏抬起头,冷笑了一声,挺起腰杆,迈开脚步“走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到了二房的院子。
江深还在书房里默写秘籍,就听见外面响起一阵喧哗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停下笔,将纸张晾干,放在抽屉里上锁,推门出去查看是什么情况。
江家宅子的面积不大不小。
二十年前,江家还只是小门小户的读书人家,江老爷上京赶考,得中二甲,分配回灵州老家,从知县做起,靠着江二的银子,打点上面,一步步升上来,成了如今的知州,才买下了现在这栋宅子。
其中大半银子,是江二所出。
父母在,不分家,那时候江老太爷还在世,江家三兄弟也就没分开,同时入住江宅,侍奉父母。
江老爷身为朝廷官员,又是家中长子,住在正院,江三得老太太疼爱,随老太太住在西侧院,院子大,足够安静,富贵闲人。
唯有江二,虽然是出钱的冤大头,却爹不疼娘不爱,带着苏氏住在沿街的左侧院。
后来江二为了出门巡查铺子方便,在左边沿街的那面墙上,另外开了门。再后来,江二被老太太伤了心,虽然没有分家,却将所有东西都和正院分开了,无形中分了家,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一切,都方便了如今的江深。
他每日进出巡查铺子,都走东门,不需要和江老爷撞上。
就是距离街道太近,偶尔会有吵闹声,很不方便。
也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事。
“少爷,大夫人来了”小厮正好跑进院子里,向他禀报这件事。
江深发现自己猜测错了,大夫人,不就是原身那位面甜心狠的嫡母柳氏吗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位夫人可不是好相与的脾气。
江深心里有些不好的感觉,问道“她来干什么”
“从咱们院子门口路过,去夫人那了。”
江深猛地迈步,朝院子外面走去。
苏氏被江二养得太好了,性格柔和,并不擅长与人争锋。这位大夫人来者不善,没安好心,还带着那么多的下人,去晚了,只怕苏氏要被她欺负。
江深带着小厮,赶到苏氏的院子,果不其然听见柳氏在大放厥词。
“苏氏,你既然守寡,就好好吃斋念佛做个节妇,将二房的事交给我来管,我不会亏待了你们二房,也省得你们二房总是带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
柳氏的语气不冷不硬,高高在上。
看似处处为人好,实则夹枪带棍,每一句话都在打压苏氏。
江深停了一下,刻意加重脚步声,进了院子。
柳氏察觉有人进来,要说的话语被打断,有些不满地抬头看过来,发现是江深,皱眉道“你来干什么”
柳氏语气不善。
显然,她还没有很好地区分“大房庶子江深”和“二房唯一男丁江深”这两个身份的区别。
前者可以随意她磋磨,对她战战兢兢。
后者却是二房的一家之主,容不得她半点放肆。
江深扫了一眼苏氏的方向,见苏氏看起来没有受什么伤害,放下心来,掉头面向柳氏。
“我也想问,你来干什么”
江深勾想起原身的经历,黑眸清冷,语气格外讥讽“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夫君的有钱弟弟盼死了,迫不及待上门来抢孤儿寡母的钱还是自家夫君后院花花草草太多,看不惯别人夫妻和美,趁着别人夫君死了,上门来磋磨遗孀亦或者是妒妇心肠狠毒,哪怕把庶子过继出去了,还要追着陷害”
柳氏“”
下人“”
没人想到江深会说得这么直白,一时震惊傻了。
这一句句一件件,语气不紧不慢,却极尽刻薄之语气,三言两语,将柳氏为求钱财不折手段,手段尽出对付寡妇,心狠手辣的妒妇形象立得稳稳的
要是传出去,柳氏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柳氏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一时怒气冲头,恼羞成怒,面色涨红,大怒道“江深,你大胆你竟然对嫡母不敬”
江深“我只有一位嫡母。”
柳氏噎了一下,很快又冷笑道“便是过继出去,我不再是你嫡母,也是你伯母你对伯母不敬,传出去难道就行了吗”
“这不正如了大夫人的意我过继给了二房,不会在你面前碍你的眼,等日后分家,便彻底入了商籍,再不能参加科举我都不读书不做官了,要名声干什么”
孝顺的名声,对读书人才重要。
而对普通人来说,孝顺只是道德上的枷锁,毫无威慑力。
柳氏明明知道原身想要科举做官,却鼓动江老爷将他过继出去,随手毁了原身的梦想。
现在,只能说是自食其果罢了。
江深这句话一出,柳氏果然说不出话来。
她用阴冷的目光死死盯着江深,这贱人生的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看样子,以前在她眼皮子底下都是在装傻,现在过继给了二房,就暴露了出来。
幸好她聪明,让老爷把他过继了。
不然这狼子野心的东西,留在大房,势必会将大房搅得翻天覆地。
柳氏的理智上知道自己做错了,将一匹狼逼急,让他肆无忌惮起来,但是感情上又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只能强行挽尊,安慰自己。
而眼前,她被江深的一番话高高地架起,下不来台,就是她的报应。
柳氏也有一些急智,当着众多下人的面,心知不能再用辈分压江深,立刻转移话题“哼,为了护苏氏,你倒是殷勤,对着曾经的嫡母也如此狠心。不过,你肯定是误会了,我不过是担心苏氏年轻守寡,有些事不方便出面,想要帮帮忙而已,你们既然不愿意让我帮忙管家,也就罢了,正院的事情还要让忙活,我懒得管你们。”
她给自己找台阶下来,江深心知肚明,懒得与她争论。
柳氏是大房主母,是知州夫人。比邻而居,同住一个宅子,不好和她闹得太僵。
可惜,柳氏见他不语,习惯性蹬鼻子上脸,走之前还要讽刺一句“我这就走了,走之前告诫你一句,你到底是过继来的,寡母幼子,和苏氏没有血缘关系,平日还是少见面的好。”
江深是男人,这种闲言碎语伤不到他,但是这对女子,尤其是守寡的年青妇人来说,几乎是刀剑相向。
果不其然,苏氏的脸色一下子煞白。
江深神色一瞬间冷了下去,拦住柳氏“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不要用你的心思来度量别人的想法。”
柳氏眼底微亮,似乎察觉到了江深的软肋,笑吟吟道“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话,哪有那么多的忌讳。”
苏氏今年不到四十岁,因为江二保护得好,从不动怒生气,保养得宜,气质娴静,看着十分年轻,比柳氏至少年轻了十岁。
对于这一点,柳氏也是十分妒忌的。
现在这点成了把柄,她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也就张狂得过了头。
江深眸色深深,凝视着她“原来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话,没有忌讳吗我懂了。”
柳氏一愣,想起刚才的话题,心里突然涌出一股不安的预感。
这股预感实在太令人不安了,她一个从来没有服软的人,就算对着江老爷也是表面顺从,暗地里挑衅不屑,却在对上江深双眸的这一刻,突然背脊发凉。
难道他知道内情
不然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想想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柳氏心里微沉,有些发慌。
她勉强镇定,干笑道“不,我说着玩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会说话,你别放在心上,自家人要互相尊重”
柳氏的态度大变,一下子软化下来,再没有多说一句话,对着江深干笑着道完歉,立刻带着下人狼狈逃走。
苏氏面露疑惑,站起来,走到江深旁边,凝视那一群远去的背影“你手上有她的什么把柄,将她吓成这样”
柳氏是京官的千金。
江老爷能够升迁得这么顺利,除了有江二出银子上下打点之外,柳氏的关系也占了很重要的比例。
因为这个关系,柳氏十分骄傲,便是对着老太太,也甚少服软。
怎么突然之前,就对着江深服软了
江深同样皱着眉“并没有。”
他说出那句威胁的话,不过是仗着江二留下来的铺子和人脉,打算和柳氏拼一拼谁更能掌握舆论。
在现代娱乐圈混过的人,实在太知道舆论的重要性了。
柳氏在院子里说这种话,他转头就让说书先生在茶馆里说一说他先前的那番话,反正原身和江老爷有血缘关系,就算事情暴露,江老爷震怒,也不可能棒杀亲子。
这本是原身的禁锢,如今却成了江深的便利。
他不是大房的孩子,却留着大房的血,大房管不住他,又不能下狠手对付他。
这才是进可攻,退可守呢。
可是柳氏的样子和神情,看起来实在太古怪了。
难道他无意中的一句话,诈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里面,有事儿。”江深看向苏氏,“娘在后宅中,一切就麻烦娘派人多打听打听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江二不得老太太看中,却能过得逍遥自在,在左侧院自称一院,全是因为他有钱。
即便是正院的下人,也贪图他随手一抛的打赏。
连带着苏氏在各个院子下人的口碑都很好。
这正好,方便了苏氏打听情况。
苏氏性格温和,却并不蠢笨,很快明白过来江深的意思。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既然前来挑衅我们,我肯定不能手下留情。打听的事,就交给娘吧,你专心忙活外面的事。”
江深点点头。
这个柳氏,为人又蠢又毒,看不惯原身一个庶子,而且如今看着,对苏氏也有敌意。
要是任由她攻击,只消极等待反击的话,就太无聊了。
还是要将主动权,抓到自己手里,才比较好。
柳氏本是打算去二房,讥讽苏氏一顿,并借用两名乞儿的事,趁机拿下二房的库房钥匙,将二房的库房并入正院。
没想到,被撕破脸皮的江深气得下不来台,又被自己的心虚吓得半死,失利而归,连乞儿的面都没见到,就回了正院。
她一路上都在想,江深是怎么发现她的秘密的。
想了又想,还是没有想到头绪,倒是回到正院,得知老爷并不在书房,而在孙姨娘那里,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去。
她在这里对付他的庶子,他倒好,漠不关心,又宠爱上了新人。
这孙姨娘是最近一年才纳进来的妾室,可是从进府那日,就一直十分得宠。柳氏看不惯她,想要对付她,都被江老爷拦住。
现在青天白日就去找她,这份宠爱,是不是太过了
柳氏咬牙,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不对,现在想想,孙姨娘的长相容貌,和那个死掉的贱人有些相似。
好啊原来他还惦记着那个贱人。
柳氏气得整个人都吃不下饭,扑在床上半天,冷着脸爬起来,让人去叫儿媳过来立规矩。
她过得不好,就看不惯别人过得好
这一立规矩,就是一个时辰,天色暗下来,江海从书院回来了,听说少夫人又被母亲叫去,连一口气都没歇,就匆匆赶来正院,要为妻子求情。
柳氏又被儿子气了一次。
但是在她看来,她儿子千好万好,再有不好,也是旁人勾引的。
所以她忍着气,看在儿子的面子上,暂时放过了儿媳,只等儿子今天去学院,再给儿媳好好立一次规矩。
“谢谢母亲,儿子就知道,母亲最是爱护小辈。”江海喜不自胜地抱着柳氏的肩头,缠磨撒娇。
柳氏一下被哄好了。
不过,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她还有余怒,语重心长道“既然知道母亲好,就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回来,给母亲争口气”
“怎么了有谁欺负母亲了”
柳氏将自己发生的事,略过自己的行为,说了一遍。
“什么母亲好心帮忙管家,二婶不接受,还任由江深那厮欺辱母亲”江海大怒,撸起袖子,“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柳氏想到白天的事就生气,疾言厉色,“你在家里,争这些有什么用母亲只想要你考个功名,这才是为母亲争气。”
江海这些年来,一直在柳氏的洗脑下,对功名也是十分向往,如今受到这份打击,对功名的向往更上一层楼。
“母亲放心,我一定成为咱们家第二个进士的”
柳氏这才露出满意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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