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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柴所剩不多,不过这东西可以就地取材,不费什么事。申长更出去转了一圈,就提了两捆回来。
木屋左侧搭了个棚,下面是用石头垒砌的简易矮灶,旁边堆着瓦罐、陶盆和木桶,还有一口一看就很有些年头的旧铁锅。
他们带的有包子,热一热,再煮点米汤,晚饭也就对付了。
冬小施歇了这么会儿,终于缓过劲来,从木榻下来,四处打量了一遍,屋子实在简陋,没有可供探索的地方。推开木门走出去,申长更背对着她正在生火。
熊熊火光,看得人心里暖融融的,冬小施过去蹲下,跟他唠嗑。
“这木屋虽然不显眼,家伙什倒挺齐全,瞧着倒不似那些临时搭建的落脚之处。”
进山之后,一路走下来,经过几处落脚点,那些更简陋更狭小,没一处似这里,给人一种“小家”的感觉。
申长更把自己坐着的小矮凳移给她,回屋拿了另一张来坐下,“这里确曾算是我的家。”
冬小施愣了一下,不明白他这话是指自己打猎为生住木屋比较多所以把这里当成了家,还是另有别的意思。
申长更拨了拨火,解了她心中疑惑。
“六岁那年,我跟着申长贵他们出来玩,半大小子,精力旺盛,不小心就跑远了,来到了这附近。先是他们藏,让我找,再然后我藏,他们找。我藏得很隐蔽,直到天黑也没人找到,只能出来找他们”
“人是找不到的,再然后我就迷了路,在山里越走越远,大概是又饿又累的缘故,没多久就晕了过去,被一个老猎户捡了回去。”
“老猎户无儿无女,常年独居在这山间木屋,后来多了一个我。我讲不清楚家在哪儿,他就收留了我,给我吃食,教我打猎”
申长更已经不记得,当时他是真不记得家在哪里,还是贪恋这久违的温情,亦或想逃避申家人对他的指责与恶意,所以才撒了谎。
总之他留了下来,一住就是三年。
这三年他几乎没出过山,或许是怕再被人半路扔下,他非常不愿意出去。老猎户倒是十天半个月就要出去一趟,卖了野物,换点钱,再采买些日常所需。
可是老猎户太老了,尽管一身本领还在,行动却不再便捷,在一次行猎中,他被一只山豹攻击,尽管申长更及时赶到,一箭射死了山豹,老猎户还是受了重伤。自那以后身子骨就不行了,赶集采买的事也就交给了他
申长更一直都是去附近的小集,有次猎了个少见的野物,就想弄到镇上,换多些钱给老猎户抓药。去的正是仙塘镇。
尽管过了三年,他拔高不少,俨然已经是半个大人了,但眉眼并未大变,一眼就被青田村的人认了出来。
梁氏很快赶来,抱着他哭得痛断肝肠,直说他走丢后家里一直都在寻他。
这一切对申长更来说已经有些陌生,他还记得梁氏,但执意要回山里。
梁氏没法子,叫了里正和村里几个青壮年一块跟了去。进门就跟老猎户道谢,紧跟着便提出要接申长更回家。
申长更看向老猎户。
老猎户闭上眼,把头转向另一边,摆了摆手“去吧,回你家去吧,再别回来了。”
就这样,申长更被半赶出了鹰嘴山。
没多久,老猎户就死了,这座木屋也归了申长更。
“难怪你打猎本领这么好”先前还以为是申长更自己摸索的,原来是师傅领进门的。老猎户手把手的教和带,且在山林生活多年,他悟性又高,想不好都难。
“老猎户是”冬小施猜测应该是老死的。
申长更沉默许久,道“被熊瞎子吃了,我找到时就剩半副身架,旁边还有他的酒囊。”
冬小施震惊的手里的木棍都掉了“怎、怎么会”
她握住申长更的手,有些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
“没事。”申长更给了她一个宽心的眼神,而后轻描淡写道,“如若不是遇见你,我一直行猎下去,最终大概也是这么个结局。”
冬小施抓他抓得更紧了,她才不要申长更的一生这样收场。
“那他为什么不搬出去呢”做了多年猎户,应该是有些积蓄的。
申长更摇头“老头没啥爱好,就爱喝酒,没能攒下什么钱。我当时还寄居在申家,也没能力接他出来,而且他在这里住惯了,谁劝都不肯挪窝。”
老猎户也不知是不是有预感,头半个月还跟他感慨过“将军死于沙场,猎户死于山林,都是死得其所。我活着,百兽养我,我死后,尸骨归于百兽,也算天道。”
冬小施真不知是该为其惨死而惋惜,还是为其豁达而敬佩。
“他当时没有留你,赶你回申家,应是为你好”
一个老人,明知时日无多,孑然一身尚可无畏,有个孩子就不一样了。想到哪天自己撒手西去,这个孩子在山中再无人照拂,宁可狠下心赶他走。
老猎户不知道的是,即便申长更有了“家”和“家人”,仍无人为他遮风避雨,他还是要回到山中,继续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我知道。”申长更笑了下,“最初我也不能理解,后来就都想通了。”
“那你”冬小施想转移一下话题,涩声问,“你当年是被申长贵骗来的吧不是走丢,是他存心想把你丢了”
“也许。”申长更随手又塞了根木柴进去,火光又亮了一些,映着他归于淡然的脸。
冬小施可做不到他这般淡然,咬牙怒骂“果然是个混蛋你幸而是碰到好人了,若是碰不到”
若没有老猎户好心收留,眼前的申长更大概率已经成了豺狼虎豹的腹中餐,他们不会相遇,更不可能坐在这里闲谈。
“都过去了。”申长更倒看得开,还让她别气,“也多亏了他,我过了几年趁心的日子,还学到了一身本领。”
作孽未成反积了德,那也是申长更的造化,不是他申长贵的功德,更抵消不了申家的孽债。
冬小施从未听人提起申长更走失的那三年,可能时间太久,村里人都忘了,偏偏就是那被人淡忘的三年,才铸就了今日的申长更。如若不然,在申家那样日复一日的虐待压迫和精神折磨下,想不长歪都难。
鲁阿婆还跟她说起过一件事。说申长更小时候,刚被接到申家不久,一个下雪天,申家人吵架不知怎么波及到了他,他被撵到了院外,等家里人想起来打开院门,他蹲在门口已经冻僵了,身上积了厚厚的雪,整个成了小雪人。
“长更这孩子,打小就苦,一路苦大的。吃得少,穿不好,只知道拼命干活,懂事的让人心疼。偏还倔得要命”当时鲁阿婆曾试图让他跟自己走,到后面屋避避风雪,他不肯,大约是怕走了申家就不要他了。
再结合申长更讲述的这段往事,冬小施心里拧巴得生疼。
那个孤苦伶仃寄人篱下的申长更她错过了,只能张开手臂抱住眼前人。侧脸贴靠在他肩膀上,后脑勺对着他,瓮声道“申长更,我就想跟你过好日子,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
说也奇怪,无数次在他面前装哭,真掉了眼泪,却不想他看见。
就让他以为是自己缠人的毛病又犯了好了。
饭好后,申长更让她进屋先吃着,而后反锁了木门,提着木桶去山涧处又提了桶水回来。
等两人搁下碗,天已经彻底黑透。
冬小施简单用青盐漱了口,就回屋铺被窝去了。
申长更刷了锅,重烧了一锅热水,而后从床榻下拉出一个净是豁口的木盆。
因为屋里的东西都是公用的,他怕冬小施嫌弃,就解释了一句“这木盆是老猎户留下的,但都是我在用,王兴他们来不怎么用。”
一群糙汉子,天热倒还罢了,可以去瀑布旁边的水潭凫水,天一冷,凑合几天回家再泡泡脚,谁在这洗呀。申长更烧好水都喊不来人,所以是真的只有他在用。
冬小施松了口气。她虽没有洁癖,但跟一群男人用一个脚盆她怕传染脚气。
跟申长更共用没有关系,嘻嘻。
就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没想到申长更忙活了这半晌,竟只是为了给她烧洗脚水。
其实走了那么久的路,又出了汗,这会儿鞋子里面都是潮气,她也想洗一洗。但出门在外诸多不便,哪能还像在家那般讲究她不愿为此折腾申长更。
“不洗也没什么”
“你爱干净。”申长更言简意赅。
冬小施便不说话了。
申长更出去将盆洗了洗,而后冷热掺兑好,用手试了下水温,这才端进来放到塌边。
冬小施把鞋袜脱掉,脚伸进盆里,烫呼呼,但又不至于太烫,刚刚好,浑身舒泰。
“你”正要说话,忽地傻了。
申长更把水盆搁下后并没有起身,保持着屈膝蹲在她跟前的姿势,手跟着探进了盆里,握住了她的脚。
冬小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怕痒,尤其申长更的手心都是老茧。
“不、我”冬小施想说自己能洗。
“我受伤那会儿,你也没少给我擦洗,我也给你洗一回。”申长更依旧垂着头,开始往她脚面上泼水,“不是想唐突你,只是,我也没什么能为你做的”
那又不同。她现在好手好脚,却要申长更给她洗脚,有点别扭。
但不可否认,在别扭之外,又有一丝丝甜。
冬小施矫情了一会儿,也就坦然受之了,甚至还用脚丫子撩水泼了他一下,而后看着申长更无奈的样子哈哈大笑。
不过报应很快就来了。申长更不止洗,还给她按了脚底板,本意是帮她消除疲乏,冬小施却像被点了笑穴一样,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小心把狼招来。”申长更故意吓唬她。
冬小施赶忙咬住下唇,但痒痒的受不了,憋的肚子都痛了,“你故意的,你肯定故意的”
申长更笑了笑,这才收手,拿帕子擦干后,让她赶紧进被窝。他自己则在塌边坐下,用她的洗脚水洗了脚。
冬小施刚钻进被窝就看到这一幕,脸有些红,往下缩了缩,只露了个头顶出来,不知在想什么。
申长更倒了热水回来,手里端着用来烧炭的陶盆,给窗户留了缝,又把她犯潮的靴子拿到尚存余温的灶上烘烤如此来回好几趟,终于都忙活完了,他再次回到木屋。
原本有两床棉被,申长更的意思是,厚的归冬小施,薄的归他,反正屋里还烧着炭,榻上也铺了层粗毛毡。
可冬小施直说自己是什么豌豆公主,嫌粗毛毡扎人,铺床的时候不管不顾,把薄的那床棉被铺到了下面。
这也就意味着,今晚两人不止要同屋同榻,还要同被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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