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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头发是我看着逐渐变长的，从细软到现在枯草般的发质，因为发色常换，如果性子上来，昨天刚染的色转头就漂，最后乱糟糟一头杂草，护发素都要我来抹，但根本挽救不回来，掉了满床以后又一脸可惜。
我扯着他的头发，叫他别装模作样，要真可惜就少折腾自己。我没用力，但他很主动地倒回我怀里，一副被拽痛的表情，吃准了我会心疼收手。
我拿他毫无办法。
他总是随心所欲，甚至在我提出想照顾他时，直接将钥匙丢给了我。尽管在意料之中，但我确实狠狠高兴了一把。
他不会做饭。我对他家厨房的干净程度感到吃惊，台面上空空如也，连锅都没有一口。可能是我表情没控制住，他咬着苹果笑了起来，叫我别泄气，可以看看冰箱。
我也不是泄气，只是在思考需要添置什么，便没有作声，正盘算着，冷不防被塞了一嘴苹果，我忙不迭接住，忽然被勾住脖子，他凑在我的耳边，撒娇一样地说了声拜托。我被他呼出的热气蒸上了头，愣愣地看他松开手，后退两步，接着脚步轻快地跃上沙发。
苹果握在手里，很大一个，他只咬了两口，牙印非常清晰，很圆，我出神地掂量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问他你不是不爱吃吗
他正蜷成一团，指尖正夹着一块薯片要往嘴里送，听见我的话转头一笑不是有你吗。
他挺懒的，基本上卫生是心血来潮才搞一次，而且一搞就要彻底。这并不算很折磨人，我经常扫地，因为他的长发实在容易掉。
他总拄着拖把，苦着脸盯着地板。我问他在做什么，他很沉很重地叹了口气，哀怨地抱怨没有成就感。
把我听乐了，这以前是多脏，能给他扫出自豪感。我拿过拖把，叫他去换水，别搁这儿伤春悲秋。
他特得瑟地抖了抖肩，跳着走了。
我觉得他很可爱。
我高中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被迫剃了一个板寸，对自己的发茬深恶痛绝，时不时就摸一把。其实挺帅的，他鼻梁高眼睛大，怎么看怎么顺眼，但他自己把脸皱成一团，在头上薅来薅去。
我看他那样，觉得他可能很郁闷，正想出声安慰，他突然神神秘秘地拉过我的手，放在他头上，在我一头雾水的时候，悄声说我觉得手感不错，摸摸
变得还挺快。他冲我挑着眉，还有点得意。
发茬细密，擦在手心，形容不出来什么感觉，我边思考手边打转，忽然手下一空，他往下一躲，别开我的手，眼神奇特。
我一下尴尬起来，收回手，搓搓拇指，正想措辞，肩膀被他撞了一下。他声音上扬，玩味道怎么着，上瘾
他比我稍微矮一些，忽然凑过来，我闻到了洗发水的味道，柠檬味很浓郁，应该是刚洗完不久。难怪摸起来又松又软。
我还是不小心走了神，在他捏着我的脸清醒前，我控制不住地屏住了呼吸。他看起来有些不满，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也没怎么为难我，摊摊手，表情无趣地走了。我终于放松呼吸。他的背影看起来又高又瘦，和人搭话扭头时，优越的下颚清晰漂亮。
他睫毛又长又弯，我突然能理解他，为什么心疼自己的头发。
据他说，他原来的头发长到肩，个还没高时，经常被误认成女生。他倒是无所谓被错认，但他家里人看不过去，在劝说无果以后，干脆在他睡着时按着他的头一把剃了。
其实在剃到一半的时候他被吵醒了，但跳起来冲到浴室，看到自己的阿哥头时，他果断冲僵在原地的爹一点头继续。
反正救不回来了，干脆整个帅的。这是他的原话。
对，很帅。我点头赞同。
他忽然别过头看向我，问你难道不想知道我长发什么样子吗
我愣了一下，又点头。
他嘴角扬起，笑得特坏可是学习很忙，不能留的。
我感觉被耍了，默默闭上嘴，有点郁闷。他的笑声一下大了起来，揽着我的肩笑到弯腰。
他说觉得我很有意思，愿意和我呆在一起。
其实他朋友很多，因为他心很细，会说话，也很为别人考虑，和很多人都玩得开。他很认真地为别人思考，却很爱逗我。
我挺闷的，下课也不爱动弹，他坐我前边，桌边总围着许多人，我不好奇在聊什么，只是偶尔觉得有些心烦，于是在他扭过头找我时装睡。
不想睡，看不见，又懊恼，我支起耳朵听他的动静。挺折磨人的，又控制不住。
他椅子被推出，接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什么也听不见，我才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眼睛压在胳膊上太久，忽然看见光，有些头晕目眩，但桌前的确空空如也，谁也不在。
课间，很多同学都在吃着零食聊天，也有人在补觉，我左右看了看，愣了一会，重新趴了下去。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我有些伤心。
忽然桌子被敲了敲，我抬起头，一个苹果被凑到眼前，我一下被怼成斗鸡眼，往后退退眨眨眼，一时有些无措。
红富士上还有几滴没被甩掉的水渍滞留，他晃晃手，示意我接过去。我正要伸手，忽然想起来还没洗手，一下停住，叫他等等。
我刚接住苹果，又犹豫，问那你呢
他冲我呲牙，指指自己的牙龈我牙口不太行，这玩意太硬，我不爱吃。
我举起苹果，解释可以刮苹果泥。
他表情又变得古怪，正巧上课铃响，他顺势坐了回去，不再理我。苹果没来得及吃，我放在桌上，忍不住摩挲着走神好几次。
他给我带了一段时间苹果，毫不顾忌地告诉我，我是他的完美下家。他半抱怨半无奈地说，阿姨非要他每天吃一个，说吃什么补什么。
能补什么呢。他这样问着，看向了我。
我不自在地刮了刮脸，他忽然粲然一笑你脸现在真挺红富士的。
形容鬼才。我应该想到的。
我像是被戳穿心思一样紧张，但他不慌不忙，认真地搞学习，偶尔伸个懒腰，后倒到我桌上，两个人对视半天，他又立起身子，说我无趣。
我有些搞不懂，他不是说我有意思吗。
这个问题缠了我好久，我以为已经埋下去了，却又在一些不合时宜的场合重新冒出头。
他头发不常打理，长到不太好看的时候稍微修修，不再是板寸，但也没有违背校规。他在这些点上确实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时间彻底紧张起来时，他理发店也不常去，备了一盒皮筋，几根丢在我这叫我保管，懒起来就往后靠，仰起脸让我给他扎个揪。
他头发确实很软，随便抓抓就有花美男的感觉，确实比板寸头要可取不少。好看，但还是要把刘海扎起来。他仰着面对我，不太好绑，等他立着个独角辫直起身，周围人笑得前仰后合。
看起来很滑稽，他特地借了个镜子照了照，最后拍拍我的肩，说我非常有个性。辫子没拆，顶了一天，解下来的时候差点定型，把他自己乐了半天。
照他的话来说，帅哥不惧怕任何死亡发型。
挺自恋的。
我俩上下铺，他不爱爬那梯子，非和我挤。头发过耳时，高中最后一个夏天也快结束了，他特爱洗完头之后坐我床上，面对面和我讲话。
舍管忽然熄了灯，舍友全都窸窸窣窣地回了床，一个个不知在做自己什么事。他忽然压低声音，叫我试试他头发干没干。
湿湿热热的，还早得很。我推他去阳台吹风，舍友的声音被玻璃门挡住，什么也听不见。我俩靠在门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声说话。
宿舍楼周围种着很多树，还有一个小型池塘，虽然干涸了没人管，但还是能听见几声蛙叫，也可能是，不过都没蝉鸣声大。我跟他说，也许以后就没有这种时候了。
所以有些话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不是吗。他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我疑惑地看向他。他没看我，毛巾盖在头上，面向着阳台，自顾自说着话，声音难得有些紧张。
确实有。我想了想。
他没出声，像在等我。
我挠了挠头，问你之前，到底为什么说我无趣
他整个人一顿，猛地看向我，说话间颇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就这你就问这
我被他质问得一愣，正在思考漏了什么，他把毛巾一揭，眼神恼怒地扯过我。
空调锁在室内，这儿没有一点冷气，夏天果然很热，我一下出了一身汗，连五感都消失，不仅听不见蛙鸣，甚至分不清清凉的，究竟是他贴在我脸上未干的发，还是吻在我嘴上干燥的唇。
只有一下，他迅速退开，重新盖住了脸，非常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现在知道了吗
知道了。以至于我到现在醒过来，看着他在我身边仍然睡着的脸，都觉得十分欣喜。
他不爱扎着头发睡，嫌我会压到，又爱一骨碌把皮筋戴我手上。我留下一圈，轻手轻脚地起身做饭。
挖好苹果泥时听见他在屋里喊我。我坐在床边，他很自觉地挪进我怀里，闭着眼睛递给我刚被留下的那一圈皮筋。
抹完护发素的头发还算绵软，刚扎好，他便伸手向我讨了个抱，眼都不睁，随口说想重新剪回寸头。
我耳朵热起来，半天才问为什么。他扯了扯头发，拉长音调因为工作很忙，很麻烦哎。
我顿了顿，揉着他的发尾，有些不解不是有我吗
他稍退一些，也不睁眼，光笑怎么着，舍不得
我诚实地接话是。
他一呆，一下从我怀里扭开，被子一扯遮住了脸。我看乐了，嘿，红富士。
红富士文奚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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