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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大脑协调的身体像根硬梆梆的竹竿,直挺挺地摔到地上。
锋利的骨刀轻松切开人的皮肉,再在咒力的加持下一击削开了前颅。
少女的大脑像颗q弹的果冻一跃跳进新的寄宿地。原来它的住处稍显拥挤,这下新住处比之前宽敞多了,让它颇为闲适地左右晃了晃,下意识地调整了个最舒服的躺法。
这一切发生俱在电光石火之间。
这时,它才后知后觉新居的原主似乎性情冷酷,连颅内的温度都比常人低上许多,从四周的白骨上传来不祥的寒意,颅外丰富的血管静悄悄的,听不见丁点血液奔流的声音。
它心生不妙,却见四下一暗,原本割开的颅顶突然下盖。摆在夏油杰面前又是完完整整一颗好头。
美艳的骨女本相尽显,立于咒灵操使身前。一副伶仃的骨架如贝如珂,在傍晚的霞光中闪动着一种凄艳的美。然而一道大煞风景的疤痕横过前额。原来在突袭中,忠诚如她竟是舍身替代了自己的主人,把那团脑花一样的东西关在了自己空空如也的脑内。
夏油杰一时又是恶心,又是后怕。
自称乃莉日的中学生躺在地上,头骨大开,鲜血却不喷溅,只浅浅流出一小滩,暗沉沉的红色,根本不像是活人的出血量,倒似已经死了多日,早已无多余的血可流。
但就在分秒之前,她生动灵活的姿态,和生人一般无二。唯一露出破绽的地方,不过是神态举止缺少一点少女的矜持。更像是把一个成年男人的灵魂塞进她的躯壳中,再按照臆想中的美少女来行动一般。
人的灵魂究竟寄宿在身体的什么地方呢
夏油杰在小学时读过弗兰肯斯坦的故事,用尸体拼接复活的弗兰肯斯坦发现自己的天生就会吹奏笛子的技巧,从而认为这双手中寄宿着死者的灵魂。
后来夏油杰读了高专做了咒术师,有一种说法,把生得领域看作咒术师精神世界的复写。这么说来,区别咒术师与非咒术师的是大脑构造的不同,人的灵魂想必就依附于人脑中。但他尚未领悟自己的领域,也无从辨析其中的正误。
不过单从眼前的惨象来看,不论使用的是什么神秘的术式,脑花中的灵魂的确是跟着大脑的形态在转移。
霞光顺着玻璃淌下来,高耸入云的盘星大楼下,横滨港温柔地摇晃满怀橙色的水,天空、大地、室内的各色陈列都蒙上一层薄薄的夕光。就连地上横死的女尸,也在这一片柔光中缓和了脸上的狰狞。夏油杰没来由地想起露琪亚,不知道她如今到了哪里现在又在干什么会和什么人也一起看着今天的落日吗
如果死神小姐在这里,一定会说身体不过是件容器,自由的灵魂无所不在。心在何处,灵魂就飞往何处吧。
夏油杰解下身上的袈裟,轻轻地盖在进入永眠的少女身上。在他身后,骨女垂下的小指突然抖了一抖。
遥远的宫城县,仙台,朽木露琪亚的确在等待日落。
她站在正对一户民居的电线杆顶上,即将结束对任务目标虎杖悠仁为期一个白昼的观察。
摇着一头粉色短发的小学生,背着方方正正的书包,站在自家门口中气十足地喊着“爷爷,我回来啦”
隔壁正在打理院子的主妇,听到声音,也直起腰,笑着跟他挥手“是悠仁回来了。今天上学怎么样”
“荣子阿姨好今天在学校很开心,体育课我又跑了全班第一”悠仁双手拉着书包,扬起的小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像一颗不断向外散发活力之光的小太阳。
荣子不由地冲他竖起两根大拇指。
斜阳自西向东铺满整条坂道,鳞次栉比的一户建中传出各种充满生活气息的噪音,有人在拉动桌椅,有人在洒水,有人把案板剁得嘭嘭响,空气中飘起咖喱、昆布、以及各种肉类复合的香味。
岁月静好,露琪亚咬了一口五条悟力荐的喜久福,嘴角也跟着向上弯起来。
虎杖爷爷年事已高,虽然精神矍铄,腿脚却不太方便。悠仁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又跟过路的几个叔叔阿姨打过招呼,才等来爷爷开门。
门一开,他像头小老虎一样冲进去,但细心地避开了爷爷的身体,只是亲密地挨在他的腿边,像只讨食的幼猫,咪呜咪呜地讲着今天在学校的见闻。
虎杖爷爷单手拎起书包把儿,把沉甸甸的书包从悠仁背上脱下来,然后按住他的脑袋,推着人去水池边上洗手,准备吃饭。
跟露琪亚在学校里观察到的一样,虎杖悠仁是个身体素质突出,热情开朗,深受老师同学街坊邻里喜爱的小朋友。
精力旺盛的小老虎折腾到九点多,被爷爷赶去房间睡觉。他没什么讲究,窗帘只随意地拉了一大半。透过剩下的空隙,露琪亚能清楚地看见他钻进被子里仰面躺着,没一会儿脚也蹬出来手也露出来,呼呼大睡过去。
又过了一段时间,虎杖爷爷关掉客厅里的电视。整座虎杖宅彻底黑了下来。露琪亚从空中一跃而下,站在虎杖家门口。感应到死神的灵压,一条黑白混杂的灵络乖顺地从里面伸出来。
露琪亚跟着灵络往里走。这时,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虎杖爷爷站在门口,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室内炯炯有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露琪亚。
“电线杆上的小姐,辛苦了。要进来歇歇脚,喝一杯茶吗”
他忽然开口,把露琪亚吓了一跳。
“你能看见我”她一时顾不得楼上的悠仁,转而仔细打量起了虎杖爷爷。
他的灵络不沾半点黑色,可见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咒力。这是在晚饭时露琪亚曾经确认过的事实。当时傍晚的余晖照进室内,把一切都染上一层薄薄的浅红,老人纯白的灵络发出莹莹的明光。
哪怕在现下漆黑的室内,他的灵络依然明亮无比,像一条自发光的灯带,自发地伏在死神鲜红的灵络之下。看来这位虎杖爷爷虽然没有做咒术师的天赋,对灵力的感知敏锐度却远超常人吗
那就不奇怪他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了。露琪亚恍然大悟。
见她迟迟不继续说话,没想到虎杖爷爷的反应非常快“这么说,老头子似乎不应该看见你”
露琪亚故意用左手拇指顶出一截雪亮的刀光“人类,可不该看见死神。”
“死神”
昏黄的路灯从上方打下来,一袭黑衣的美少女容色冷淡,好似一段来自深渊的幽影。不速之客自爆了惊人的身份,叫虎杖爷爷一时根本无心去分辨她的话语,心中只有一片焦急。
“我难道快要死了你是来带我走的”他像傻了一样站在原地,手扶着玄关墙壁,微微颤抖,“悠仁怎么办他还那么小”
露琪亚也没想到真把人给吓着了,连忙上前把人扶住,一路带到起居室坐好。
“哎”她安慰道,“我不是来找你的。”
“那就是找悠仁”虎杖爷爷看起来脸色更差了,“我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悠仁才八岁,刚上小学。可怜的孩子,早早没了父母。跟着我这个老头子没过一天好日子”
“哎呀,我也不找悠仁”
“真的”
“不是,我是来找悠仁。”露琪亚都被绕糊涂了,“但跟你想的不一样,不是要他的命,反而要救他的命呢。”
这口虎杖家的茶最终还是没有喝上。露琪亚直接去厨房给老人接了一杯热水。她看着逐渐冷静下来的虎杖爷爷,问道“什么叫迟早有这么一天还有谁来找过悠仁”
“这不过老头子一个人的臆想”
也许是无人可倾吐的秘密已在心底埋藏的太久太久,也许是今宵的夜色太过静谧。抱着热水,虎杖爷爷向露琪亚说起了悠仁的身世。
“悠仁的父母非常恩爱。他本该是爱与幸福的结晶。直到有一天”
悠仁妈妈在一场足以致命的交通事故中侥幸生还。她伤得很重,头部被撞得很厉害。虎杖爷爷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她额头上那一圈明显的缝合疤痕。曾经那么爱美的一个人,现在却只能用刘海去遮挡。
她的性情也与之前大相径庭。但一个女人遭遇了毁容,又跨过生死关,若是没有一点儿变化也不太可能。虎杖爷爷只好随她去了。
之后不久,她成功生下了悠仁。悠仁爸爸爱惨了自己的妻子,只要人还活着,一家人能高高兴兴地在一块儿,这个男人已经别无所求。即便老父亲如何觉得妻子判若两人,他都无动于衷,只一心经营自己的小日子。
然而福与美原来不能持久地两全,上天对这个男人实在太过苛刻,竟然叫他性情大变的妻子离家出走。没多久,悠仁爸爸也抛下儿子,跟着下落不明。
“有时我会想,悠仁究竟是什么呢他真的是我的孙子吗”虎杖爷爷仰头看向楼上,“后来我又想,他除了是我孙子还能是谁呢”
“但我总有一天会先于他死去。那时,悠仁该是谁的同学,谁的伙伴,谁的仇敌,谁的爱人,唯独再不是我的孙子。”
老人双手按在膝头,郑重无比地向露琪亚请求道“死神,拿走我这条命也无所谓,你能保证悠仁不是孤独一人,而是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吗”
“我不能。”死神拒绝得干脆利落。
“我也曾经被众人簇拥在高台之上等待死亡,虽然心中全无怨恨,只有感恩。”
她迎着老人惊愕的目光站起身,言笑晏晏,向楼上款款走去。
“但可以好好活着,为什么要去死呢”
露琪亚无声息地站在虎杖悠仁床前,庞大的灵力以一种极精妙的形式凝练为她指尖的一丝浮光。受到死神灵压的威慑,他灵络中代表咒力的混色不安地波动。悠仁的眼球也在薄薄的眼皮下快速翕动,仿佛随时都要从睡梦中醒来。
无声的吟唱悠悠响起,露琪亚把浮光打进悠仁心口。
她注视着那一丝光点完全消失在身体深处,忽然想起自己和悠仁一样,也从没见过父母,也不知为何而出生,也莫名其妙地成了别人安置某物的容器。
但没有一个生命是纯然为了别人而降生到世界上,也没有谁生来就要牺牲自己拯救世界。
“好梦。”她俯下身,摸了摸小孩可爱的粉色头发。
明亮的白色灵络从楼下悄悄探上来。因为生命的纽带还在固执地维系着,爱的纽带就决不会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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