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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仁,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啊,爷爷。”粉色头发的小学生像个健美达人一样弯起自己的胳膊,“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感冒。”
“笨蛋才不会感冒哦。”
“会感冒的才是笨蛋”
悠仁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在爷爷作势扬起的巴掌下一把抓起书包夺门而出。
“我走啦”
虎杖爷爷举到半空的手没有放下,而是目送孙子走过街口,然后冲天上轻轻摇了摇。电线杆上的露琪亚也挥了挥手回应他,一边继续跟电话那头的五条悟说话。
“未见咒力排斥,未见不良反应,目前看来情况良好。”
“后续观察交给虎杖爷爷了。他会定期跟你报告的。诶为什么跟你报告因为我留了一张你的名片。没准以后悠仁的升学意见也会跟你商量哦,五条老师”
她蹦蹦跳跳地跟在悠仁的上学路上。
“哈哈哈哈,不要那么抗拒嘛。就当是提前挽救岌岌可危的高专入学率。夜蛾校长一定会支持你的。”
“是吗”
悠仁又轻松地超车好几个同学进入校园,琥珀色的瞳孔迎着太阳沁出一圈浅浅的红。露琪亚站在校门口的路灯上,听着五条悟的讲述,表情逐渐凝重。
她向校园内看去。虎杖悠仁的班级在三楼。男孩笑容爽朗,每个遇到的同学都乐意跟他打招呼,半点看不出孤儿的阴郁。
但按照五条悟刚刚在电话里的说法,悠仁父母的失踪很大可能不是偶然。因为在其他坐标上发现的被咒力标记的孩子,几乎个个父母下落不明。
这也很好理解,如果把他们不看作人而当作试验体的话,自然是社会关系越简单越不容易在事发后引发社会关注。
“说起来仙台真是个不得了的地方,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偏偏我现在也有条线索刚好指向那儿。是个叫祁本里香的女孩。”五条悟说。
“你确定是在仙台吗”露琪亚皱眉,“我在这里只找到虎杖悠仁这一条有问题的灵络。”
“哦”五条悟来了兴致,“那我就更该来仙台走一趟了。”
“我也会尽快从远野回来。”
跟五条悟约好仙台再见,露琪亚收起手机,立刻动身前往远野。
穿过巍峨的栗驹山,连绵的稻田如青色的波涛重重卷向天边。即使揭开了笼罩其上的摩耶之幕,远野的神秘不减,清净一如既往。
露琪亚轻车熟路地进入河童渊深处,尽头的山上有一座不大的神社,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中殿供奉着柳田国匂的神牌,漆色晦暗,满是岁月的痕迹。孩子们在山下拿黄瓜钓河童,兴高采烈的呼声遥遥传来。
左侧殿则被布置成一间小小的纪念室,里面简要介绍了柳田国匂的生平,并且陈列了他生前的著述。只是柳田家谨慎地没有流出他的真迹,连展出的照片都大多是复制件。
唯有一张看起来像原件的合影,吸引了露琪亚的注意。
那是张黑白摄像的老照片,巴掌大,边缘被摩挲得发了黄,一角被毕业大合照盖住,画面还有些糊。要不是露琪亚在里面来回逛了好几圈儿,根本留意不到这张藏在“柳田国匂的求学生涯”中的小秘密。
她凑近了照片仔细看,刚考入第一高等学校的柳田国匂和同学一样穿着医学生的白大褂,意气风发。但被他勾肩搭背的那个男同学有着即使高糊画质也掩盖不住的高冷。他们拍照的时候可能突然平地起风,柳田国匂忙着去拉翻过去的衣领,同学却两手插兜不为所动,眼神向下,仿佛在用鼻孔看人。
摄影师敏锐地记录下这极有生活化情趣的一幕,两位主人公清晰的面目反而没那么重要了。不过即使是在高糊画质中,同学前额狰狞的缝合疤痕依然醒目无比。
露琪亚有心想查这个人的名字,可惜纪念室并没有考据到如此细致的程度,只是统一称作柳田国匂的大学同学。她只好仔细地拍下这张照片,乘车前往柳田家的祖宅。
这次,不用五条家的拜帖,家主柳田始第一时间来到大门亲自迎接露琪亚。为了感谢死神小姐解开柳田国匂的诅咒,在听过露琪亚的来意后,他毫不犹豫地向她开放了柳田家的忌库。
不过由于柳田国匂直到二十七岁时才被柳田家认祖归宗,忌库里关于他学生年代的收藏并不多。
“这个或许能派上用场。”还是柳田始从柳田国匂的手稿里翻出了一本大学时的日记。
露琪亚接过来立刻开始翻阅。
柳田国匂不愧是风靡全国的文豪学者,寥寥几笔就把一个乡下青年第一次进京求学的心路写得妙趣横生。接着,他反复提到对自己帮助良多的好友贺茂式敏。
“贺茂君的样貌初见时颇为骇人,据说额头那道长长的疤痕乃是幼年时一场严重车祸的结果。要不是母亲力排众议请来一位荷兰医生缝合,恐怕活不过当日。因此,贺茂君自小便立下宏愿,要学习医学济世救人”
露琪亚继续翻页。
“果然,贺茂君也能看见”
一张照片从日记里面掉出来。露琪亚捡起照片,照片中的柳田国匂人过中年,双手拢在袖中,咒术师特有的那种沉静的阴郁也浮在他不再年轻的脸上。在他左手边同样站着一个人,身量一般高,只是脸被墨水涂得严实,不好确认是不是贺茂式敏。
除此以外,忌库中再无更多关于贺茂式敏的记载。柳田始拧着眉头苦思良久,忽然一拍大腿,想到了个好办法。
“当年柳田国匂辞掉贵族院的工作来远野隐居,被许多人看作是自毁前程,东京的故人很快就不多往来。但我听说有一位老友特意追到了远野的乡下来拜访他。至于这个人是谁是不是贺茂式敏我不知道。但那时候我父亲已经出生了,他也许记得这件事,甚至有可能见过那个人。”
“走,我带你去找我父亲”
作为上一任咒灵操使,柳田国匂生前曾经就任柳田氏的家主。但这位终生与咒灵相伴的特级咒术师对恋爱婚姻兴致缺缺,也没有留下后代。所以在他去世后,柳田家的传承还是回到了收养他的柳田直平这一支。
柳田始的父亲柳田朋文年事已高,对于贺茂式敏这个名字却记忆犹新。在老人的记忆中,这位容貌惊人的贺茂先生是叔叔国匂寡淡的人际关系中终其一生不曾断绝往来的唯一好友。但在柳田国匂的身体随着年龄增长开始衰败后,他们发生过一次很激烈的争吵。
小小的朋文缩在檐廊的立柱背后,从没关紧的障子门隙间,能看见贺茂式敏激动地挥舞着双拳,眼睛赤红,像头暴怒的狮子。
“你本该扬名立万,被众人如群星拱卫皓月般歌颂你扪心自问,后世人提起你的名字以为不过是书本上一介舞文弄墨的学者,难道你就甘心吗”
“咳咳,不然呢”
“试试我的办法又不会有损失,凡人忘记咒术师的荣光已经太久。是时候该让他们想起来,自己何德何能,无非靠运气承蒙我等的恩惠,才有如今的好日子”
贺茂式敏本来跪坐在一侧,干脆站起来走到柳田国匂身边,握住好友的双手,动情地说道“几十年的交情,我不会骗你,你也要相信我。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想你活下去”
露琪亚忍不住追问“贺茂式敏真的有什么能给人续命的好办法”
柳田朋文摇头,说接下来柳田国匂大怒把人直接赶了出去,并且交代以后谁也不许放贺茂式敏进远野。
不懂事的小朋文拉着叔叔的衣角问他“贺茂先生以后就是我们的敌人了吗”
柳田国匂一边咳嗽一边摇头“你还没发现吗我们最大的两个敌人一直伴在身侧。”
“那是什么”父亲的故事叫柳田始听得一头雾水。
老人却含笑望着露琪亚“死神小姐有何高见”
露琪亚垂眸看着手里涂黑的老照片,沉思良久,才道“一个叫恐惧,另一个叫希望。”
仙台机场,刚下飞机,五条悟眉头倒竖。
“哈”他难以置信地听着手机,“我人到了。现在你跟我说,祁本里香死了”
“对不起非常对不起”手机另一头的情报人员快要跪下了,“今天祁本里香的奶奶才去给她办理了销户,市政的数据更新比较慢”他越说越没有底气,心中暗暗决定再问他就冲手机磕头谢罪。
五条悟“啧”了一声,无语地挂断手机。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他才追查到这条线上,目标就突发交通事故身亡。
车祸,又是车祸。
虎杖悠仁的母亲是车祸,祁本里香的母亲是车祸,她本人亦是车祸。
对于交通警察来说,这大概只能定性为一场不幸的意外。徒然为地方媒体增添一点晚饭时的谈资。
但对于咒术师来说,借用一两只蝇头干扰司机驾驶,是最简单不过的借刀杀人。所谓咒术师有的是杀人不见血的办法,就是这个意思。
线索断头,五条悟一时没什么思路,想着不如去案发现场转转。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感受到仙台市内的某处正在爆发一场巨大的咒力冲击。对打的双方都很不讲究,“帐”也不放一个,在六眼眼中就像漆黑的房间里唯一一盏灯一样醒目。
当五条悟匆匆赶到现场,正看到路面上昏死过去一个男孩。街对面站着夏油杰,一身狼狈,鲜血淌了一地,一根锋利的冰锥从后往前,捅穿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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