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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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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风袭过, 在悠悠耳边呼呼作响,吹散了本就低不可闻的声音。

    “师兄说什么”

    她侧了侧耳朵,脑袋往前倾, 几缕乌发沿着细肩散开,伴着肆乱的风, 在背着她的青年修长颈线蹭了蹭。

    掀痒。

    慕天昭神色微顿, 脑海中的思绪一哄而散, 不自然地朝另个方向侧过脸。

    “没什么。”他轻声。

    悠悠不解地“哦”了声, 收回前探的脑袋,挣扎了两下。

    “伤好的差不多了, 师兄放我下来吧。”

    不远处,沉寂在夜色里的灵舟在水面起起伏伏,亮着微弱光芒,舟上隐约几道身影走动。

    慕天昭道“快到了。”

    悠悠微窘, 就是快到了才要下来, 又不是重伤垂死, 哪有趴在别人身上的道理。

    何况,她还不准备回修仙界。

    “师兄, ”她嘀咕了声。

    听出几分欲言又止,慕天昭停下脚步,还是将人放了下来。

    海域边的地面铺满碎石,直硌脚。

    悠悠落地没注意,冷不丁重重一踩,足下本来微末的痛感,一路牵扯到肩处伤口, 皮肉撕扯般的疼痛立马涌来。

    在慕天昭浅眸注视下, 她把“嘶”气声咽了回去, 挤出点笑。

    “能走,没问题。”

    慕天昭没说话,看着她把披着的大氅递来,站在冷风中,脸颊残留着苍白之色,少了许多过往的生气。

    “这是什么”

    悠悠发现手臂上绑了条青缎,拨了下,感觉像标记一样。

    “师兄给我系的吗。”

    慕天昭长睫遮了眸色“随手系的,”

    悠悠“哦”了声,摸出魔鳞“我还要事,不能就这样回去。”

    鳞上一缕浅淡的血迹,落在悠悠眼底,勾起的回忆有些触目惊心。

    她当时被迷了心智,要杀顾赦,幸而他及时躲开了,但还是受了伤。魔鳞伤到的地方,用再好的药都无法愈合,只有用鳞片本身的细粉涂抹上去,才能痊愈。

    想起顾赦当时的神情,悠悠握魔鳞的手骤紧。

    完了完了。

    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这下雪上加霜。

    悠悠想着弥补之法,也没留神,一双浅眸安静看着。

    见她一会眉头微动,一会腮帮微鼓,时而露出纠结之色,时而露出懊恼之情。

    同小时候有些像,把一些情绪写在了脸上。

    “如果要事是与荒域魔君有关,”慕天昭出声,正色道。

    “师妹,我可能会忍不住找人押着你回清筠。”

    悠悠一噎。

    慕天昭嗓音浅浅,说着好似威胁的话,却又带着留有余地的商量语气,望着她的柔和眸光,混着些许无奈。

    仿佛在说

    师妹,别做傻事逼我。

    悠悠“”

    她知道慕天昭的顾虑,诚然,顾赦现在是魔君,她单是清筠少宗主的身份,就足够危险,何况屈指可数的见面次数,都被她搞砸了。

    她若是顾赦,对她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师兄放心,我是为了继承魔尊的传承”

    悠悠倒没说谎,之前时间紧迫,在众魔虎视眈眈下,她只囫囵吞枣学了些浅毛,剩下的搁置了。

    万年前叱咤风云的魔尊留下的传承,天大的机缘,之前她未将其看的太重要,但恢复记忆后,她迫切的需要提升修为。

    “师兄也还有要事,”悠悠抬头,语气莫名。

    “白芙雪还在魔修手中,不是吗,”

    慕天昭沉默了瞬,微微颔首。

    此番他前来,除了处理清筠在天墓这边的势力,还有件重要的事。

    白芙雪霓罗的族人来寻她了,她不能落在魔修手中,否则牵连甚广。

    他得救人。

    此事刻不容缓,拖延越久越危险。

    海域边,风过无痕。

    短暂的寂静中,悠悠嘴角悄无声息地往下撇了点。

    突然恢复的记忆,让她思绪有些乱,尚未理清一切,但毫无疑问,那些事与霓罗脱不了干系。

    系统曾让她以为的原著,或许是谁编织的美梦,抑或从天机窥见的未来,里面身为男主的慕天昭,千里迢迢来救女主白芙雪,这事没得商量。但现实,至少她现在看来,师兄并未与白芙雪有过多牵连。

    既然如此,不一定非要救。

    不是吗。

    可是师兄神色,似乎有不得不救的理由。

    悠悠心底微叹,望了眼海域深处,若有所感后,低声道“她被关在天墓魔宫地牢里,那里戒备森严,师兄万事小心。”

    话落,她急匆匆要走,手臂被一把抓住。

    隔着衣料,慕天昭落在她胳膊的修长手指,几经犹豫,最后还是松开了。

    “等我救到人就去找你,灵魔界不比修仙界,遇到危险,莫要逞能,用古灵玉通知我。”

    悠悠应了声,化作道流光朝远处掠去。

    慕天昭站在原地,待人完全离开视线,瞥了眼腰间古玉后,也消失在原地。

    悠悠听到幽蛟的吼叫。

    她在另片亡灵海域边,找到了刚上岸的幽蛟。

    阔别半月的幽蛟,从肥嘟嘟的模样,变回了曾经小黑蛇,瞧见她,尾巴下意识摇了两下后,恼羞成怒般哼了哼。

    “我要去找主上了。”它道。

    悠悠“正好,你帮我带样东西给师弟。”

    她到底惜命,决定用泥人当前锋。

    幽蛟瞅了瞅古怪的泥人,卷起后,一脸孤傲“若无其他,本蛟走了。”

    悠悠摆手“去吧。”

    完成后面的传承前,她还有地方要去。

    幽蛟“我真走了。”

    悠悠“听到了。”

    咬咬牙,幽蛟扭头就走。

    游了两下,它又忿忿回头,将尾巴尖挂着的一面黑白古镜,放在悠悠掌中。

    “给你这几年,承蒙关照。”

    悠悠愣了愣,看黝黑身影话落,闷着头飞快消失,嘴角不经弯了下。

    她收起太阳神镜,转身朝天墓主城赶去。

    “多谢魔友一路相助,”

    苍舒孑从大鹏鸟背上跳下,朝热心的散修拱手道别。

    “天墓近来可不太平,”散修提醒道。

    “魔尊传承风波未止,各域不会轻易打消对魔鳞的想法,身处漩涡中的天墓主城,仍是众矢之的,你当真留在这”

    苍舒孑点头,赶往与悠悠约定的地方。

    他不确定悠悠会不会来,毕竟此刻,到处是追查她的魔修,但分开时,担心他修为低弱,在灵魔界寸步难行,悠悠让他在此地等候,待她夺得魔鳞就来汇合,好将他带回宗门。

    两人约定之地,在城外十里一座隐蔽的 林间。

    告别了散修,苍舒孑孤身赶到。

    溪水静流,清澈见底的水里,几条鱼儿慢悠悠游过,其中一个咬上诱饵,被拉杆钓起。

    清晨,一缕轻烟伴着烤鱼的香味,在林间弥漫开来。

    听到身后动静,苍舒孑回头难以置信“你恰点来的”

    “我不饿,”

    悠悠心道自己还没沦落到与一个没辟谷的人抢东西吃。

    可她瞅了眼,这鱼烤的精细,用于切割的刀痕像大厨手笔,还洒了香料葱花。

    想了想,她补充道“但能吃,而且我不怕刺。”

    苍舒孑一默“好吧,正担心你嫌刺多,如此正好。”

    悠悠笑吟吟坐下,接过半条烤鱼道“等你吃饱,我送你去乘回清筠的灵舟,我还要些时日才回去。”

    “小心烫啊,”苍舒孑提醒了句,又道。

    “行,免得我在此拖累你,不如回去寻找轮回镜的线索,早日回我们那。”

    苍舒孑说完,发现悠悠一声不吭,耷拉着脑袋。

    他看不清她脸上神色,只见纤长浓密的眼睫忽扇,嘴里包着块鱼肉,雪白脸腮鼓了鼓,像是只顾专心吃鱼般,也不说话。

    苍舒孑心头咯噔了下,拿出把玉扇。

    一阵轻柔细风,扑到悠悠脸颊上,她疑惑抬头,看到大松口气的苍舒孑。

    “我还以为你哭了呢,”

    苍舒孑细瞅了瞅悠悠眼眸,没发现红意,倒是她白皙的额头处,红了点,像被蚊虫叮咬了般。

    “你那怎么了。”

    悠悠摸了摸额心“无碍。”

    “这也给你好了,”苍舒孑把另半条烤鱼塞给她。

    “你要去完成传承吧,阿落作为魔史上最后一位尊主,象征魔族最后一点昔日光辉的人,要得到他的传承可不容易,多吃点,这鱼当作给你践行了。”

    悠悠欲言又止“你知道的好像比我多。”

    “这不显而易见吗,”苍舒孑一脸莫名,食指微动,指着她。

    “而且你有系统束缚,要做任务,我可是孑然一身。”

    悠悠抿唇“一直没问,你也是从书里得知了这世界吗。”

    被系统带到这世界前,悠悠本以为是机缘巧合看到的书,如今才明白,系统先选定了她,才让她有了这份机缘巧合。

    而据苍舒孑所言,他是三年前被轮回镜带来的,纯属无妄之灾,既如此,他如何得知慕天昭、白芙雪

    “我不是,”苍舒孑直截了当。

    “我是来到这里后,阴差阳错,运气好参悟了些东西,”

    他用玉扇敲了敲手背,神态散漫,又带着些许得意“倘若把来到这位面看作游戏开端,那我应该算是,从开局就知道了通关秘诀。”

    悠悠“什么秘诀”

    苍舒孑本想开讲自己非同一般的游戏天赋,见悠悠神情严肃,只好眨了眨眼,摆出同样的正经之色。

    “就是这位面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他低声。

    悠悠本想细问,苍舒孑不知想到什么,惆怅地叹口气。

    “我一来,是在人界的北辰国。那里都是些凡人,会生老病死,就像我们以前那样,但与我们那里不一样,这里存在修仙者,而这些修士,就因为存在灵根,可以修仙,就自以为高人一等,视凡人如蝼蚁草芥,悠悠,你不觉得不公平吗。”

    悠悠愣了下,看到他眼尾微敛了敛,泛起暗芒。

    “你一来就处在修仙界顶端,感受不到人间的水深火热,同为一个位面的生灵,就因为有无灵根,划分为三六九等,本身就是扭曲不公的。不止人界,修仙界同样如此,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感受到的。”

    苍舒孑视线落在流动的小溪,即兴起意般“给你讲个故事。”

    “很久以前,一群狐狸为了防止野狼袭击,在彼此的地盘间,挖出一条河流。他们在河里养鱼,靠这些鱼吸引来无数小猫,吃了鱼的小猫,能长大变强,化身猛虎,如此野狼若要袭来,就有数不尽的猛虎挡在他们前面了。”

    “但此举,不能让那些狐狸高枕无忧。”

    “他们担心猛虎也会威胁到自己,于是河流里的鱼,变得有限,只有少数小猫能捉到鱼,但饶是如此,还是抵不住威胁性十足的猛虎出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又不得不考虑杀掉猛虎”

    悠悠盯着手里的烤鱼,微微失神。

    一把展开的玉扇,在她眼皮底下晃了晃,扇画有些眼熟。

    “讲完了,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见悠悠神色凝重,苍舒孑摇晃折扇,扇了点舒适的轻风给她。

    “怕什么,异世再乱,有我与你相依为命,我可不是会抛弃战友的人,别担心,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去的。”

    悠悠嘴角紧抿,抬眸看向懒散笑着的人,默了片刻,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血坠子。

    “这个给你,”悠悠摸了摸发红的额头。

    这是混有她魂力的额心血,能让尝血之人,短暂的像她一样,听到些花草的声音。

    世事无常,悠悠担心还没回去,从岸生花那问出能为凡人续命的仙花,自己先没了,给苍舒孑留了个自力更生的后手。

    但苍舒孑不接。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血红吊坠,脸色莫名白了些,全身都在抗拒地后仰。

    “不,不必了。”

    悠悠不知他在别扭什么,利落地靠过去,伸长双臂将吊坠挂在他脖颈上。

    “好了,你把它收好,回宗就去找岸生花。”

    一阵穿林的清风吹过,被血坠贴上胸膛的苍舒孑,在那刻,整个人好似被封印了般,脸色雪白,身形变得僵硬。

    无法抑制的眩晕感涌来。

    他头晕目眩,模糊的视线只剩乌发红唇的女孩凑近,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眸,对他说什么。

    他心脏跳的厉害,旋即像停止了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刚给他系上吊坠的悠悠

    苍舒孑再醒来时,已是午后,他倚靠在阴凉的树下,睁眼便瞧见抿唇轻笑的悠悠。

    “原来你晕血。”

    苍舒孑“”

    嘘。

    他就这一个弱点。

    “我给你用布包裹起来了,会不会好些。”悠悠一指他脖颈。

    苍舒孑脸色一白,低头看去。

    吊坠被块布包裹起来,原本鲜红的颜色,被遮得严严实实。

    看不到猩红,他神色稍缓“这到底是什么。”

    悠悠“对你无害的。”

    修仙界没有能与仙草灵花交流的法术,她多少不想让人知道她能与岸生花交流,还能滴血助其生长。

    “你既晕血,来日便找个信得过的人,代你尝尝。”

    苍舒孑见她坚持,惆怅地叹口气收下。

    “好好,还有,麻烦您忘掉我晕血这事。”

    悠悠笑着点点头,随后带人赶到昨夜靠岸的灵舟。

    仙门人士陆陆续续到齐了,贺清山等人都在,只少了萧町。

    灵舟已停留许久,继续等待容易暴露,趁着午后,扬帆起航了。

    送走苍舒孑,了却一事的悠悠,按魔鳞的指使来到一处空旷荒芜之地。

    她放出紫圣魔宫,身影没入其中。

    熟悉宫殿之际,悠悠神色微变,干巴巴眨了眨眼。

    在万里之外的荒域边境。

    天空蒙着灰雾,午后冰凉的雨滴落下,淅淅沥沥。

    顾赦回荒域的路上,并不太平,负责他安危的主要人萧善木,过得更不安生。

    这份不安生倒不是各域派来的暗杀阻挠,这些早已司空见惯,他棘手的是,一行人身后始终跟着个尾巴,甩也甩不掉。

    萧善木扣着剑鞘的拇指微紧,朝倚坐在魔辇内的身影望了眼。

    从天墓回来的路上,顾赦变得沉默寡言,眼帘垂着,周身散着令人退避三舍的冷意。

    他跟在顾赦身边已久,在他看来,顾赦绝不是性格暴戾的人,很多时候,甚至称得上宽仁,即便是伪装的,也伪装得令人挑不出暇疵,以至于,他还从未看过,顾赦神色如此阴沉。

    萧善木眸光扫过他颈侧的那道伤口,不深不浅,仍是一缕新鲜的血痕,再好的药都没法让其愈合。

    这伤绝不是顾赦受过最重的,但看起来,似乎是最令他恼怒的。

    虽然不合时宜,萧善木还是走了过去,打算谈谈某个不怕死,还在穷追不舍的年轻剑修。

    他靠近时,一声欢快的吼叫从天边传来。

    萧善木拇指半拨剑鞘,侧首望去,看到一条黝黑的大蛟朝这边游来。

    “哇呜,主上”

    晃着腿的释烛眼睛一亮,从石上一跃而起,跟着“吼”了声。

    是蛟哥啊

    久别重逢,但幽蛟激动不已的心,在看到魔辇内,青年朝它露出陌生的眼神时,陡地僵住了。

    幽蛟难以置信,顾赦竟然不记得它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认亲。

    守在魔辇外的萧善木,不知这条幽冥鬼蛟在里面喋喋不休说了什么。

    没多久,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掀起墨帘。

    顾赦拨出幽蛟,淡声道“告诉天墓,把人送来。”

    萧善木略一思忖,颔首道是。

    说的是那位清筠人士,白芙雪了。

    离开天墓前,魔君欲以此人相送,被顾赦拒绝,不知为何转变了心意。

    他领命准备离开,忽而瞥见幽蛟尾巴微动,从头颅挂着的布袋里,卷出一个泥人。

    似曾相识的小泥人,浑身滚圆,背负一捆长短整齐的荆条,右手拖着个包裹,踩着幽蛟尾巴靠近魔辇。

    在辇内身影眼皮底下,它伸出小食指,将包裹慢吞吞往墨帘内推了推。

    “我是来负荆请罪的,”泥人极小声。

    “这是魔鳞粉,抹上伤口才能愈合,”

    话音落下,悠悠透过泥人的视线,忐忑地看去。

    恍然间,她透过墨帘对上顾赦阴鸷冷眸,下一秒,有什么东西罩了下来,视线陷入黑暗。

    远在紫圣宫的悠悠,发现感应不到泥人,默了默。

    好像被按扁了

    悠悠在心里,为壮烈牺牲的小泥人点了根蜡烛。

    长路漫漫,看来只有隔三差五派去小泥人了,真身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然而虽心念如此,悠悠还是免不了与之相见。

    她真身在紫圣宫打坐修行,化身却不得不潜入荒泽圣殿,名响九域的乌霄殿。

    用赤水洗净浮幽散,甩脱追踪后,悠悠化身带着乌乌追查妖鸦前辈的下落。

    妖鸦族被血魔白辛所猎,按理该在血魔洞府,不知为何,乌乌感应到的爹爹却是在乌霄殿中。

    乌霄殿在魔宫正中位置,莫说摸入殿内,魔宫戒备森严,想躲过暗哨悄无声息混入宫内,都几乎是不可能的。

    悠悠只能借用身份光明正大进入。

    正巧宫内近来不知有何喜事,要大摆宴席,准备期间,来来往往进出宫门的人很多。

    悠悠花了些功夫,混入一群负责入宫演奏的乐姬中。

    真身短暂的安定下来,悠悠将神识多分了些在化身上,那张陌生秀气的脸蛋,总算一扫恹恹神情。

    青色长笛在纤白的手中翻转,悠悠四下张望。

    她在一座大堂内,周围一群相貌不俗,身材姣好的女子,或携琴,或带琵琶,抑或与她一样手持长笛一眼望去,各种乐器应有尽有。

    这群姑娘有的来自知名乐坊,有的来自风月花楼,皆是纤纤玉指,容貌出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舞姿亦是曼妙多姿,任何一个,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人心。

    相比之下,悠悠好不容易给化身捏的明净脸蛋,变得黯然失色。

    好在她们是入宫奏乐的,不是选美的。

    对于自身在音术上的造诣,悠悠还是很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

    今夜便是入宫的时间。

    除了她,大堂内还有八人,剩下一位姗姗来迟的抱琴女子,一来就受到众星捧月的待遇,被围在了中间。

    悠悠因前几日精神不振,整个人看着爱搭不理,导致没融进去。

    她在一旁安静地转着长笛,看她们热热闹闹。

    最后赶来的女子一袭轻纱长裙,肌肤雪白,一张娇艳迷人的脸蛋。

    即便在诸多花容月貌间,也是出类拔萃。

    “思婉姐姐还是这般漂亮,莫非寻常男子,就是君上见着,想必也会动心,”林悦贴上去,笑吟吟打趣道。

    曼思婉斜睨了眼,眼底露出淡淡不善。

    她哪里听不出对方满嘴好话中,藏着的别的意思。

    众所周知,她们荒域这任魔君释玄,后宫空无一人,莫非魔后了,连个妃子都没有,与上任沉溺花天酒地的魔君释净,简直是两个极端。

    以前释净在位时,域内姿色不凡者,皆是提心吊胆,生怕被魔君看上抓入宫内。

    释净不留子嗣,导致每个侍奉过他的人下场都很凄惨。

    而新任的年轻魔君,俊美非凡,虽短短三年,但显然是个明主,还不沉溺美色,他那空荡荡的后宫,难免引得域内莺莺燕燕觊觎。

    若能入魔君的眼,多半就是三千宠爱于一身了,何等的殊荣。

    谁不想一步登天,成为荒泽、乃至九域最尊贵的女子。

    但所有人又知道,这很难,否则魔君身边不会至今空无一人,连与他有瓜葛的女子都少之又少。

    正是知道这些,林悦才会一边吹捧,一边给她挖陷阱。

    只等她没入君上眼后,好落井下石的嘲讽。

    曼思婉看穿小把戏,漫不经心地抚着指甲“悦妹妹清纯可人,说不定,君上更喜欢妹妹这样的呢。”

    她话音落下,果然看到林悦露出遮不住的欣喜,嘴上则羞涩地谦卑道“怎么可能,连血魔大人的千金白芍,那般仰慕君上,都未得回应,我只不过会抚琴,哪里比得上她,何况还有个巫族圣女,她可是君上生母身边的人,听闻徐夫人一直有意凑合。”

    在悠悠手中翻转的青笛,微停了停。

    她记得庆乐,以前还来过清筠宗,鬼城惊变后没了音信,原来人在荒域。

    巫族一向中立,与修仙界灵魔界都有牵扯,顾赦生母,释九 阴的魔妃庆柔,本就是巫族之人,以前世人都以为她身死了,三年前才被发现还活着,隐姓埋名为徐柔,嫁给了一个庄主,成了庄主夫人。

    她是已身为魔君的顾赦生母,巫族得知此事,自然派人前来关照。

    庆乐出现在此,倒在情理之中。

    悠悠斜支着脑袋,发现林悦话落后,整座大堂安静了几分,不少娇美的脸蛋露出忿色。

    仿佛林悦话中,有东西成功戳中了所有人的不悦。

    “一个小圣女,就仗着徐夫人宠爱,不然一个外人哪能见到君上。”

    “此次宴席,徐夫人多半会带着她,君上一向对徐夫人敬重有加,说不定真如了那巫女所愿”

    “以我看未必,论样貌才情身份,白芍小姐可是半点不输她。”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悠悠在旁抚着笛子,无声地眨了眨眼。

    她目光轻晃,无意看到斜对面的立镜后,停顿下来,镜内倒映出的面容清秀白净,凑近细看,眼尾有一颗朱红小痣。

    悠悠眨眼,摸了摸朱砂小痣。

    上次参加入宗测试,被师兄当众逮捕后,她特意请教,才发现无论如何变幻容貌,眼尾这颗小红痣,始终跟随着她,就像烙在魂上的印记般。

    悠悠犹豫片刻,不确定顾赦会不会凭这小痣将她认出。

    介于此刻两人冰冻三尺的关系,保险起见,她端起镜旁的妆盒,捻了点白色粉末往眼尾抹了抹。

    这动作不知被谁注意到了,忍不住一声嘲笑。

    “还以为有多与众不同,原来也藏着小心思,可惜再梳妆打扮,也是庸脂俗粉。”

    她的话吸引了其他姑娘的注意,众人视线望来,看到往脸上擦粉的悠悠,无论带着善意还是恶意,都笑了。

    因为悠悠的姿色,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

    “想必姑娘笛子吹得极好。”一人委婉道。

    悠悠原本内心无言,听到这句话后,变得心花怒放。

    “谬赞了。”她开朗地笑笑。

    说这话的女子,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到了启程的时间,一行人赶赴魔宫,路上,之前无意哄到悠悠的女子,凑上前,主动与悠悠说起话。

    “我没有别的意思。”她解释。

    悠悠“我都懂。”

    女子愈发有种被戳破脸皮的感觉,岔开话道“听说君上傍晚时候回宫了。”

    悠悠意外地看了眼她。

    算时间,顾赦差不多就是黄昏时候回来的,天色暗下才不过半个时辰,远在魔宫百里之外的一个乐姬,竟然就知道了。

    悠悠从善如流地笑了下,看对方腰牌,叫赵伊人。

    她抚着长笛,寒暄了几句。

    临近亥时,一行人抵达魔宫,从西侧一扇偏门进入。

    悠悠抬头望了眼,前面刚走过一群婀娜多姿的舞姬,穿着轻纱薄裙,长长的襟带在夜风中飘飞,裸露在外的肌肤雪白,各个亦是绝美容颜。

    悠悠轻啧了声,怀疑整个九域的美人都来了“到底什么喜事。”

    赵伊人讶然“是君上的生辰,快到了,你不知道吗。”

    悠悠呆住。

    过了宫门,负责拿乐器的仆人不能进入。

    赵伊人接过自己的琵琶,白皙脸颊微红,眼眸含着几分羞涩道“君上年纪尚轻,方过十九的生辰,还要两年才及冠呢。”

    与修士而言,除了到特定的年岁会举办生辰宴外,其余时候大都不甚在意生辰。

    逢魔君生辰,今年也是像往年一般,在魔宫内办个类似家宴的小宴席罢了,但饶是如此,也免不了兴师动众,无人敢怠慢。

    “去年我没能选入,今年得贵人相助才有幸来魔宫,”

    赵伊人轻声说着,抬头发现不过与悠悠说了两句,就落了后。

    十人呈两排站着,她们站到了队伍的末端,为首是玉手抱琴的曼思婉与林悦。

    她咬了咬唇,神色浮现出几分气恼,瞥了眼身旁的女孩,见她握住青色长笛,垂着长睫,不知在思索什么。

    十九

    悠悠回想原著里的东西,顾赦十九生辰日似乎发生了什么。

    由于一笔带过,她记不清了。

    问系统,它肯定不说。

    魔宫极大,负责引路的宫人提着夜灯,带一行人前往落榻之地。

    悠悠在后面心不在焉地跟着,不知走了多久,没等她忆起顾赦生辰日发生了何事,手里的笛子被碰了下。

    “快、快看。”赵伊人低声。

    血月过后,恢复柔白颜色的圆月悬在夜空,在湖面洒下一片清辉。

    夜风拂过,湖心亭四面波光粼粼。

    侍奉的宫人们安静地立在外面,宽旷的亭内只有两道身影。

    灯火阑珊处,倚坐在长椅上的白衣青年,把玩着块朗玉,五官英俊,轮廓分外清晰,神态有些漫不经心。

    悠悠只瞅了一眼,目光从顾赦颈侧一处红痕划过后,便垂下了头。

    想起生死不知的小泥人,她心虚地握紧笛子。

    不能被发现,否则要落得跟泥人一个下场。

    路过湖畔的宫人不少,几个乐姬不足以引起亭内的注意。

    悠悠低着头,随众人一起安静行礼,就要起身离开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琴声响起,打破了这方天地的寂静。

    琴声来自前方。

    曼思婉自知闯了大祸般,慌张地放下琴弦。

    察觉亭内投来的视线,她紧张之际,心中暗喜,随后颤巍巍地朝亭内方向,抬起娇艳美丽的脸颊,朝分外英俊的年轻魔君望去。

    一双美眸,泫之若泣。

    “君上息怒。”

    据她所知,释玄魔君并非暴虐之人,像这般紧张之下犯的小错,不至于定罪。

    果不其然,她未听到任何苛责之言,但对方目光淡淡扫过,便不做理会地收了回去,让她十分失落。

    引路的宫人脸色难看极了,低声呵斥“毛手毛脚的,惊扰了君上,还不快拿琴起来,快走快走。”

    曼思婉抱起琴,涂着蔻丹的指甲不甘地收紧,咬唇正要起身。

    “慢着。”

    一个声音从亭间传来,令她心头一跳,险些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顾赦盯着乐姬中某个纤细的身影,狭长眼眸微眯起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朗玉,不知在想什么。

    “抬起头来。”

    曼思婉脸颊泛红,忙不迭地抬起头,却发现黑沉眼眸盯着的不是她。

    “后面那个,”他开始点名。

    身处后方的悠悠心里一咯噔,抱着点希翼,将脑袋越埋越低,俨然化身只小鹌鹑。

    她顺势用笛子,轻戳了下身旁的赵伊人。

    “君上让你抬”

    悠悠还没说完,一个低沉的嗓音打断她的话,浇灭了她最后的希望火苗。

    “拿青色长笛的。”

    顾赦敛着黑眸,一字一顿 “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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