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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这事，拖得越久，越不好开口。
安娜对此心知肚明，却忍不住一拖再拖。有人说道歉过程中，承认错误的勇气是第一难关，可她觉得最难的，明明是面对那个被自己伤害的人。
自那以后，布鲁斯没来看望过她，阿尔弗雷德倒是隔日就来，但那也并无卵用。而且最近令人分心地是，医护人员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
偶尔，还能听见一些莫名其妙的闲话。
比如现在。
走廊放风时，安娜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一声音量不低的细语。
“韦恩真是她”
安娜皱眉，推着轮椅返回房间，漫无目的的目光和桌上的报纸头条不期而遇。
流连花丛的哥谭王子布鲁斯韦恩，荣冠哥谭时报最富魅力且未来可期的企业家，竟已心有所属
又臭又长的标题，安娜抽了抽嘴角，展开报纸，囫囵吞枣地略过开头和中间部分，跳到结尾。
“其本人虽不曾白日频繁出入，但据可靠消息称，韦恩不仅密切关注这名女子的病状，每晚还必定秘密探望，甚至打算将她接入家中修养难道，韦恩庄园将在不久后的未来迎来它的女主人”
“然而，最为引人注目的部分仍秘而未宣这位征服韦恩少爷的幸运女神，究竟是谁 ”
安娜
那个，不好意思，应该是我。
虽然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征服了那家伙，还被晾在一旁冷战中呢。
安娜合上报纸，深深叹了口气。她可算明白为什么这些时日，护士小姐姐们的眼神时而好奇得抓心挠肺，时而恨得直冒火光。
敢情是被“实锤”了。
可天地良心，她和布鲁斯真是纯洁的友情啊安娜欲哭无泪地想。该死的八卦记者，该死的狗仔，她为什么要在异世界因为桃色新闻登上头条啊
无论本人意愿如何，误会仍在继续。
接下来的两周，一切变本加厉，几乎随处可见的诡异眼神和闲言碎语让安娜不堪其扰，解释也没人听，愁得额头上连冒出了好几颗痘痘。
直到她伤情好转，终于能拄着拐杖行走时，阿尔弗雷德才把她接入韦恩庄园，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不得不说，安娜有些惊讶。
她以为布鲁斯不会想看见她的脸呢。
阿尔弗雷德对这个想法报以微笑。“有时行动比言语更直观。”他狡黠地眨了眨眼。
安娜似懂非懂，但在她正式入驻韦恩庄园的第三天，布鲁斯终于从住了长达一月之久的办公室搬回了家里。
他们依然碰不上面。
安娜不确定布鲁斯是否在故意避开她，说实话，她也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情。她只知道自己欠对方一个道歉。
于是又过了几天，她拜托了阿尔弗雷德。
永远可靠的管家果然不负所托，很快安排了一场“偶遇”。
那是一个清朗无风的夜晚，月光铺满花园的每寸角落，给花草镀上一层银辉。布鲁斯独自坐在花园凉亭内，背影显得几分寂寥。
安娜告别护送她来的老管家，拄着拐仗，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这个孤独的背影。
“晚上好。”她道。
布鲁斯背对着她，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没反应了。吃了个闭门羹，安娜咬咬牙，不打算轻易放弃。
“我还没跟你讲前段时间的经历吧”她走到青年身边落座，硬着头皮开口，觉得自己迟早得被少爷训练出社交牛逼症。
“上次旅馆一别，我又见到了蝙那名黑漆漆的大佬，他人挺好，还记得我喜欢吃汉堡。后来我又去了霍格沃茨，他们正在举行三强争霸赛，塞德里克还邀请我做他的舞伴，我刚答应他，就穿到了巴恩斯中士那里”
她隐去了过往经历中的危险成分。
布鲁斯依然一言不发，似乎认准了空气中有什么值得深挖的宝藏。
“抱歉打扰到你了，”安娜尴尬地干笑了几声，“我一定是你最招人烦的住客吧。”
这回，旁边的人终于开口了。
“你认为我经常邀请陌生人住进庄园”布鲁斯意味不明地反问。
安娜嘟囔道“你不是有好多女朋友吗”
万花丛中过的哥谭首富眉毛一跳，吐出一句标准的渣男语录“我跟她们只是逢场作戏。”
“那跟我呢”安娜想都没想就反问，说完觉出不对味，下意识转移话题，“总之，谢谢你。”
“为了什么”
“救我一命，照顾我，让我住进你家很多事。”安娜答，“非要说的话，为了一切吧。”
“我宁可从没听见这句谢谢。”布鲁斯瞥了一眼她的拐杖，意有所指道。
安娜自知理亏，嗫嚅道“别这样说，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坐在这里了吗”
“好好地。”布鲁斯用牙齿弹出三个音节。
“终归没怎么样嘛。”安娜试图安慰他，“那颗子弹没击中要害，我也没死，结果还是好的。”
“那你是很希望子弹能够再偏一点，直接击穿你的心脏吗”
布鲁斯猛地起身，压着怒气低吼。
他眼前不可控制地闪过女孩浑身浴血、呼吸微不可查的模样，紧接着，那种心脏也要跟着停止跳动的感觉又回到了他身上。
他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你到底想怎样非得让我看着你死在眼前才行么”布鲁斯苍白着脸质问道。
安娜一时哑口无言。世间常见是男人哄女人，她倒不在乎这个问题，但布鲁斯韦恩这少爷脾气怎么跟炮竹似的一点就炸也太难哄了吧
可到底是她做错了。
“对不起，布鲁斯。”安娜拄着拐杖起身，深深地低下了头，“我错了。”
布鲁斯一愣，脸上的郁色被讶然取代，他怔怔地看向安娜，明显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这是安娜第一次如此正式地给人道歉。她之前从没和朋友吵过架，因为她从没什么真心朋友。也正因如此，她再也不想忍受和布鲁斯的沉默。
“和我说话吧，求求你。”她低着头，每个音节都透着诚恳，“我不想让你恨我。”
布鲁斯没有吭声，紧绷的表情却不可察觉地放松了下来。
“不用向我低头。”他沉声道，“只要告诉我，你意识到问题所在了吗”
“我不该打破承诺，不该未经商量就擅自行动、陷入危险。”安娜直起腰，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坦白道，“我只是很难受。巴恩斯中士是无辜的，却必须忍受那样的折磨。视而不见，我做不到。可蝴蝶效应的恐怖，我又比谁都清楚。既然哪边都是痛苦，那还不如跟着良心走。我知道这很懦弱，我不该轻易心软，但不试一下怎么知道结果”
肺腑之言尽数出口，安娜鼻子酸酸的，对面依然没反应，她的心慢慢沉落。
然而下一秒，她听到布鲁斯说
“你当然痛苦。”
她愣了一下，青年平静地继续道
“安娜，你是你，怎么可能不感到纠结、质疑与自责你胸膛里砰砰跳动着的是一团血肉，而非石块，当然会为他人而痛。正是这份疼痛，才让你在那一夜选择挡在我的身前，才让你无法对那名士兵的遭遇弃之不顾，不是吗”
不等安娜回答，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顿了顿道
“作为你的朋友，我不认为这是坏事，这份两难的痛苦能时刻警醒你审视脚下的路。拥有这样一份凌驾于时空之上的能力，如果一心仅念结果，而对眼前的悲剧无动于衷，终有一日，你会迷失自我。”
“你管这叫懦弱。安娜，我却认为恰恰相反。如果你清楚地见识过改变命运的后果，亲身体验过那份沉重，却仍选择背负它，继续做对你而言正确的事，我会说那才不是什么怯懦，而是真正的勇敢。”
安娜听着听着，不知不觉间，竟泪流满面。
她从未觉得自己和布鲁斯如此贴近。
“你拥有一枚高尚的灵魂，却总爱过分忽略自己。即使能力灵活多变，也并不代表你不会受到伤害。”说到这，布鲁斯的声音蓦然变得疲惫，竟有一瞬听着像恳求，“安娜，别再那样对我了。”
女孩抹了一下眼泪，急匆匆地答应道“好。”
她知道错了。真的。事到如今，她的生命与无数人牵连，已不再属于她一人。
安娜昂起头，翠绿的眼睛清亮而澄澈，仿佛一块精心雕琢的宝石，期期艾艾地望过来。
“那么你原谅我了”
布鲁斯含糊“嗯”了一声，勉强算作回应。
可安娜不知足。她得寸进尺地攥住韦恩少爷的衣角，耍无赖似的“我要听你说出来。”
“好吧，我原谅你。”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说不上是气愤多一点，还是面对女孩时常有的无可奈何。撞见安娜愈来愈亮的眼神，他眼神微闪，忽然又偏头补充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皎月的辉芒渲染天空，天鹅绒般的天幕上繁星点缀，花儿悄悄压着枝蔓，一切都是那么平静。
布鲁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仿佛安娜突然长了两个脑袋，又好像在气恼他自己错过了什么，输给了什么。
他们的目光牢牢地衔接在一起，通常情况下无伤大雅，可今晚，气氛似乎变得比往常更古怪。
安娜努力无视胸口浮上来的那股怪异感，追问道“说呀，答应你什么”
“和我跳一支舞。”
布鲁斯冷不丁地开口道。
紧接着，等安娜意识到他离得很近时，他们就已经离得很近了，近到布鲁斯抬起胳膊就可以揽住她的腰他也的确没错过这个机会。
布鲁斯抬起手，虚悬在女孩腰侧，虽没有半分接触，却已经将那曲线置于掌中。
“什、什么”
安娜这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问。
她被突如其来的转变撞昏了头脑。
“我想请你和我跳一支舞。”哥谭王子垂下眼，摊开手，月色下的万般风采尽数展现，“此时此刻，就在这里霍普小姐，我有这份荣幸么”
拒绝布鲁斯韦恩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称之为最难也不过分。
安娜将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青年引领着她走出凉亭，踏入月夜花丛之中，将安娜的另一只手放到自己腰上。
那里的体温透过层层衣物贴着掌心，一路烧到心底。
“我会踩到你的。”安娜迟来的警告听上去像是一记含混的咳嗽。
“有我在，不会的。”布鲁斯保证。
然后，他迈出第一个舞步。
安娜晃晃悠悠地跟着他迈出去，一脚踩在地面上，却恍惚以为自己踏过棉花糖做的山坡。布鲁斯双手始终搂着她，安稳又可靠，他的眼睛如同包容万物的汪洋，泛着不可思议的光泽。
于是她知道，自己可以放心地倾在他身上。
大脑渐渐冷静下来，不再胡乱思考该朝什么方向迈出多大的步伐，从最初的慌里慌张到后来的熟悉，安娜逐渐跟上了布鲁斯的节奏。
“你做的很好。”
布鲁斯微微低下头，贴近安娜的面颊，炽热的呼吸一掠而过。
这句鼓励让她绽出一个笑容。
他们对望。
然后，他们同时听见了那个声音，在轻浅的呼吸中，一下一下坚定地撞击着彼此的耳膜。
那是他们已然重合的心跳。
衣摆拂过枝叶，裤腿擦过花瓣，在静谧的夜空下，唯有两人聆听着唯一的伴奏，借着月光翩翩起舞。
仿佛两名八音盒内不知疲倦的小人，世界在旋转中逐渐远离，携手共舞的每一瞬，都像永恒。
“老天这是我跳过最像样的一回。”
一“曲”终了，安娜扶着青年的手臂，伴着轻飘飘的感觉，闷声闷气地感叹。
“你一共跳过几次”她的舞伴问。
“一次。”安娜不情愿地承认。
“我受宠若惊。”布鲁斯发出一串轻笑，眼睛亮亮的，不仅不惊讶，竟还有点孩子气的得意。
他朝她眨了眨眼，仿佛海面上一丝微风划过。
“不得不说，你颇有天赋。”
“你笑话我。”安娜瞪了他一眼，郁闷地撇嘴，“得了吧，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重要的并非技巧，而是舞伴。”
布鲁斯拋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突然后退了一步。他没有放开安娜的手，而是牵到自己的面前，弯下腰，于手背落下一吻。
“对我而言，你是最完美的舞伴。”
睫毛飞快扫过肌肤，有些微痒。这一吻犹如头顶朦胧的月光，悄悄地牵动了女孩的心房。
布鲁斯韦恩。安娜整个人僵在原地，在心底犯嘀咕。报纸没有夸大其词。流连花丛的哥谭王子，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当真名不虚传。
哼。
她顶着发烫的脸颊，晕乎乎又恶狠狠地想。
我才不会上当。
作者有话要说
甜不甜就问你们甜不甜哈哈哈
和好后立马抓住机会抢到第一支舞并疯狂撩妹的少爷简直太会了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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