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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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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萩原研二是个很体贴,很温柔,很帅气的男孩子,所以他才会那么受女孩欢迎。

    这是所有不了解萩原研二的人会理所当然产生的想法。

    然而很多人不知道,想要同时受到那么多女生的喜欢,绝不是靠简单的温柔体贴长得帅就能做到的。

    只是简单地对女孩子千篇一律的嘘寒问暖,只会让人觉得是个性格无趣的中央空调;

    只是简单地夸女孩子长相好看性格很好,只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广撒网多敛鱼的海王。

    当时他上警校,和他接触不久的老练教官给他下的评语是「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和极为出众的交际能力,虽然只会把这些技巧用在追女生的事情上」。

    「敏锐的洞察力」,意味着萩原研二很懂人心。

    他总会敏锐地察觉到也许当事人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伤感,无法言说的自卑,不能控制的沮丧,心灰意冷的颓唐

    用温柔体贴,婉转包容,绝不会直接伤人的言行举止,去化解女生们的种种心结,才是研二广受欢迎的诀窍。

    而如此善解人意,洞察人心,善于交际的人,也必然是一个同理心和共情力都极强的人。

    正是靠着敏锐的洞察力,研二才能至今没踩到北岛秋布下的任一个地雷,又凭发乎内心的「好人」举止,甚至让北岛秋竟真的对他生出几分「这个人确实不错,反正也没什么大碍,放了就放了」的好感。

    而这次,他又因极强的共情力,听到北岛秋说出那两句话后,下意识感到了难过。

    他知道北岛秋是个多么难以相处的人。

    就算不听北岛秋惹人火冒三丈的话语,不看北岛秋自杀前也要杀掉恩人的举止,也忽视北岛秋咄咄逼人攻击性极强的态度,就只凭膝盖想一想

    生病住院这么些天,一个探病的亲朋好友都没有,这个人的人际关系得糟糕到什么程度

    他大概也不是不能理解北岛秋的性格为什么这么糟糕。

    就这十多天的死灵生活他就已经受不了了,何况是起码看死灵看了五年的北岛秋

    父母失踪五年,意味着14岁开始,北岛就再也没感受到来自至亲之人的呵护与爱意。

    目前唯一发现和她关系亲密的人是日本最大暴力社团极东会的最大boss,虽然不知道北岛为什么会和这样的人物扯上关系,但她一定受到过暴力社团氛围的熏陶而这,又哪里是一个孩子该接触的良好成长环境

    对声音极其敏感,每晚都要熬到困得不行了才能睡着,睡眠质量又很差,基本天亮有点动静就醒了,这样长时间饱受睡眠不足的摧残,不仅身体受不了,精神上也会产生很多后遗症。

    抛开所有外在表象不谈,北岛秋这个人的人生轨迹和生活生活,其实都挺惨的起码14岁之后都很惨。

    但她的强大的姿态,狠辣到舍弃自己的生命也毫不心疼的冷漠绝情,让人会下意识忽略她过着怎样的生活。

    亦或是把这当作她取得成功的勋章。

    一直以来,研二也同其他人一样,忽略了北岛秋所有过的不如人意的地方。

    因为研二对北岛秋的感觉很复杂,警惕和畏惧固然是有,但隐藏更多的其实是佩服和羡慕。

    没人不会向往成为北岛秋那样,意志如钢铁般顽强,身形似乎永远挺拔屹立不倒的人吧

    以前研二的父亲曾对研二说,他性子哪点都好,就是太温吞了,少了一点该有的狠劲儿。

    之前研二以为这个狠劲指的是阵平那种狠,但遇到北岛后,他才知道阵平的不是「狠」,而是敢拼的「勇韧」,父亲说的那种「狠」应该是指北岛那样,为了目标可以舍弃一切的「绝」,有了这种「绝」,做事才不会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所以萩原研二很佩服北岛秋,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上永远缺少那种父亲欣赏的「狠」。

    他觉得如北岛秋这般人,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这种怜悯对她来说如同一种侮辱因为怜悯这种感情,本身就暗藏一种高高在上的俯瞰视角。

    这世上又有谁能在意志的高度上俯瞰北岛秋

    但北岛秋刚刚说的这两句话,让他猝不及防间,感觉自己突然就碰触到了北岛秋内在柔软的东西,让他不由产生了怜悯。

    柔软指的并不是软弱,而是和她冷漠外表截然相反的柔情。

    「哎,一切都是因为救你才整出这么多破事儿。再没下次了。」

    半旬生死相搏,俱付一声叹息。

    一切都是因为救我才整出这么多破事儿,但她从来没因此迁怒过自己,她只是调整对策,按部就班地把麻烦一一解决,就连最后,也心软地放过了一直想杀掉的自己。

    老实说,如果不是自己不小心知道了她身体的秘密,研二认为以北岛秋的性格,是绝不会对自己生出杀心的。

    她在救自己的时候必然是出于一番报恩的心态,以她周全的行事风格,也不可能不会考虑到自己会遇到麻烦,但她还是这么做了,甚至当自己苏醒时,她对付出的心血只字不谈,不仅没有挟恩图报,还摆出一副二人恩怨两清,自此再不相干赶人走的冷漠态度。

    她的确不相信任何人,但她在做出选择时,必然已经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不论是好是坏。

    从未指望过别人回报一二,自然也不会因失望而生出不满,甚至是杀心。

    而最后自嘲地说再没下次

    意思当然不会是下次不会再救「萩原研二」,而是不会再救「任何人」了。

    其实代入北岛秋的视角,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她会说出这句话

    以她的性格,想必是很少帮助别人的。

    好不容易发了善心复活一个救命恩人,结果差点被蹲点五年的怪物抓住时机做掉;而被救下来的人又知道了她身体的秘密,成了一个不稳定因素;废了半条命终于把怪物引出来搞死了,最后还把自己救下来的不稳定因素放走了

    救人救出来一个未来可能会窥伺自己性命的敌人。

    总结出这个结论,萩原研二自己都替北岛秋委屈。

    萩原研二感觉自己的怜悯和感同身受的委屈很不合时宜,全靠怪物善心发作才侥幸逃生的兔子,反过来怜悯力量远超自己百倍、差点杀了自己的怪物,大概是任何一个心理医生看了都会说没救了的程度。

    但他还是不想

    不想让北岛秋就此真的「再也不会救人」。

    如果不是发生这件事,她本可以继续保留着那份不易察觉的好心肠,有意无意间去帮助更多人。

    和做什么都是半吊子没往心里去的自己不一样,北岛她性格坚韧,有勇有谋,做事狠辣,从不瞻前顾后,这样的人物本身已经很是了得,再加上她能看到幽灵的能力,更是如虎添翼。

    如果她决定去帮助别人的话,一定能帮到更多的人吧

    相反,如果她决定去作恶的话也必然是他想想就会浑身发寒的天衣无缝。

    尤其是她还认识极东会的boss,那个boss还有恩于她,这已经是半只脚踏入深渊了啊

    不行

    我的人生已经结束了,但19岁的北岛,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她本可以做很多很多了不起的事,我不能让这件事成为她的心理阴影。

    那就这样吧,反正我都已经是一个死灵了,就算死掉也没关系,如果能让北岛小姐因此恢复对救人的热忱,这一切就值得的

    “北岛小姐。”

    “嗯”

    “其实我有一件无论如何也要做的事情”

    “祝你成功。”

    “”研二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我要去追查106的主犯是谁,但这并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想让罪犯的落网,给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以及还在负责追查此案的同胞们一个交代,让他们可以再无遗憾地度过余生。”

    北岛秋吐了口烟,表情不以为然。

    “我希望北岛小姐能帮忙把线索传给警察们,如果北岛小姐不愿意的话”

    “我不愿意。”

    “好的,我会自己想办法传给他们。总之,在罪犯落网后,我会回到这里,让北岛小姐亲手终结我的性命。”

    听到这里,北岛秋微微侧头,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审视着站在那里身姿笔挺、侃侃而谈的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被看得头皮一麻,但仍然坚持把想说的话说完了“我会用我的死把您身体的秘密带入坟墓,让您在这次救我的事件中,惹下的所有麻烦最后都消弭于无形。”

    黑暗中,北岛秋黑色的眸子如同两块漆黑的寒铁,幽幽地注视着研二。

    许久,她缓缓地说

    “不用。我说我不介意你带来的小麻烦,就是真不介意,用这些话试探我很没意思。”

    “我当然相信北岛小姐是说一不二的人,也从来没怀疑过北岛小姐放我走是欲擒故纵我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向北岛小姐证明,您救人的举动绝不会得不到任何回报,请不要就这样抛弃自己的助人之心。像北岛小姐这样资质出众还有超能力的天才,如果想的话,一定可以帮助到更多的人吧,就这样放弃真的太可惜了”

    萩原研二说不下去了。

    无论是谁,在慷慨激昂地演讲时,面对一个无动于衷的观众,都会感觉一盆冷水浇到自己头上。

    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一点触动都没有呢,哪怕是抗拒甚至是厌恶都好

    至少让我觉得这番说辞起到作用。

    北岛秋取下嘴上的香烟,随意地把烟灰弹在沙发上,挑了挑右边的眉毛说

    “继续啊。”

    一定有哪里不对

    我刚刚肯定说错什么话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萩原研二拼命回想自己刚刚的话到底哪里有问题,没有冒失开口。

    “看来是说完了。”

    北岛秋吐了一个圆圆的烟圈,把萩原研二的头罩了进去,平静地说

    “我总结下,你现在要去追查106主犯,然后要想办法把线索给警察你这个想办法,大概率是想着怎么说服我吧”

    萩原研二没出声,北岛秋也不介意,只是笑道“没事儿,我理解的,这么多年了,就算是我也只知道我一个灵媒,什么神社寺庙教堂,阴阳师高僧神父啊,都是狗屁。推理能力和行动能力那么强的你,肯定早就调查完了吧”

    “对不起。”

    “又错了。”

    北岛秋又大口吸了一口烟,用一种闲适放松的姿态靠在沙发背上,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圆圈,再次把萩原研二的头罩进去,漫不经心地说

    “先拖住我,等跟我打好关系了,再有什么事儿自然都好说。你这想法不错,既然没本钱跟我谈利益,自然只能跟我讲人情,这缓兵之计用得好,而且你的计划肯定是以真心换真心,获取我的帮助,很正派的路数,我很欣赏,没觉得不满。”

    研二开始感到恐怖。

    他发誓虽然北岛秋说的全中,刚刚在说自己会另想办法的时候,内心也的确隐隐料到最后还是会求到北岛头上,但这个想法真的只是一闪而逝,他根本完全没来得及思索具体路数和方案

    但如今被北岛秋挑明,他才发现当时说这话的自己真就是这个想法不,与其说北岛是挑明了他的想法,不如说她只是在陈述事态必然的发展路线

    大义凛然下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小算计被人轻易挑破,研二脸像发烧一样,羞愧地无地自容。

    然而北岛却真觉得这没什么,毕竟人性就是这么种东西

    不涉及到自己的时候,大家都是个人;

    涉及到自己的时候,人就是个屁。

    天主教传播「七原罪」那套说法,在北岛看来,远远无法囊括人类所有的恶毒之处,不过是罪孽太多,人家总结出七个典型,便于宣传罢了。

    就研二这个段位,和她以前遇到过那些动辄把你命算进去口蜜腹剑的「同伴」相比,甚至有些傻乎乎的可爱。

    “最后呢,等罪犯落网了,了却心愿的你就要来2004,让我亲手杀死”说到这里,北岛秋竟笑了出来,“这是为了向我证明,命运不会亏待每个乐于助人的人,让我不要对人性失望,告诉我世界充满光明,希望我能做个古道热肠,乐善好施的大好人以上这些,我没说错吧”

    研二硬着头皮说“是,最后,我想为了北岛秋小姐死去”

    听到这话,刚刚还笑盈盈的北岛骤然暴怒而起,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砸向研二的额头,怒吼道

    “我可去你妈的吧”

    研二眼睛眨也不眨,任由疾驰而来的烟灰缸穿过自己的额头,砸到身后的墙壁发出当啷一声,溅了遍地烟灰

    忘记实物无法对灵体造成任何伤害,可见北岛真的已经愤怒到极点。

    北岛秋脖子上青筋暴起,神色无比狰狞,又快又急地骂道

    “你他妈屁个为我而死萩原研二,我告诉你你是怎么想的

    “你就是个懦弱自私的胆小鬼死灵的生活让你觉得害怕了,你怕自己将来变得自己不像自己了,所以就想在彻底被死灵同化前自杀;

    “但你觉得就这样自杀的自己太窝囊了,所以就想方设法给自己找个高大上的理由,好像这能给你的自杀赋予了不得的意义一样,于是你就可以死得心安理得。

    “还他妈为我而死,放屁美滋滋地利用我把你的心愿了了,利用我杀了你痛痛快快地死了,然后死了还要让我念你的好我呸拿我做筏子,我他妈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命我告诉你,萩原研二,今天你死都别想死,老子要一点一点折磨你,让你今天躺着从神谷町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国骂没霓虹那味儿,但我也不知道日本话怎么骂人才能显得女主被气爆了,大家就当我是个彩笔三流翻译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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