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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谋反,已被诛杀,陛下怀柔驭下,投诚者不连坐不追究,执迷不悟者,就地诛杀。”
谢含章站在正堂廊下,覆手而立,声音不大,却落地有声,足以震慑众人。
萧衍一死,群龙无首,这府内的散兵以及驻扎在城外的数万精兵,要么归降,要么死路一条。
谢含章以雷厉风行的姿态,不到一月时间,便肃清余孽,整合了萧衍残部以及西州在内的全部军马,然后留了几个可靠的心腹将领分权掌管。
一应事毕,他才启程回京。
来时是隆重的仪仗金辂,回去却只有一辆简朴的马车,几百风尘仆仆的虎贲军。
他操劳了一个月,兼之天气转寒,旧疾复发,裹着千金裘,恹恹地躺在马车里。
休息的时候,他招了太医庞德过来。
庞德仔仔细细地帮他把了脉象。
谢含章抬了眼皮看他,问道“中的什么毒”
庞德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丞相不必担忧,您不是中毒,您只是受了风寒,引起旧疾,待调理调理,好生将养,就无碍了。”
谢含章面无笑意,声音轻轻的,“是吗那萧衍呢”
庞德
气氛陡然急转直下,马车里面不小,庞德此时却觉得格外逼仄,冷汗直冒。
“是陛下的旨意”
庞德“噗通”一声忙跪了下来,“下官不敢欺瞒丞相,是陛下让臣把蒙汗药换成丹苏的,陛下还说,此事不必说与丞相,免得吓到您。”
谢含章蓦地想起了什么,“丹苏你确定”
庞德有些懵然,不知丞相为何突然对丹苏有了质疑。
“说”
谢含章一反寻常温和的模样,厉声问道。
“是是是,下官确定,就是丹苏是丹苏”
谢含章只觉得头昏目眩,身上越发沉重起来,终究缓缓放开了他,“下去吧。”
庞德瞧着他面色苍白如纸,嗫喏着不敢下去,这可是陛下最宠信的权臣,要是有点什么事,他哪里担当得起
直到他挥了手,驱逐之意再明显不过,庞德才踉踉跄跄地下了马车。
谢含章靠在马车壁上,呼吸逐渐急促,思虑却丝毫不受影响。
他记得萧靖告诉过他,他爹娘也是死于丹苏之下,可是萧衍死的时候是七窍流血,他爹娘当时的尸身却是干干净净的。
怎么可能是丹苏萧靖为什么要骗他
从西州到京城,车船轮换,不过一月,谢含章便抵达了皇城脚下。
他隐匿行踪,没有向萧靖上报,到了京郊,便直奔径山上。
初冬季节,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夜里的阴冷丝丝入骨。
径山不是陡峭的山,但此时下雨,遍地泥泞,土壤松软。
谢含章脚底一打滑,整个人便朝前扑去。
“丞相小心”
庞德等人看得胆战心惊,纷纷上前一步,堪堪扶住了他。
“丞相,您风寒未好,这么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
谢含章推开了他们,一言不发,自顾自地扒着山道两侧的灌木,几乎是半攀爬地向上爬去。
雨势不减,他周身都湿透了,单薄的身体在寒冬里轻颤。
旁边众人看得焦急不已,却只能尽力跟上他,撑着伞遮住他。
没人知道,素来冷静自持、气度流雅的谢丞相,为何突然这么癫狂
费了半天功夫,总算在天亮前,来到山侧一处墓群边上。
只见偌大的墓园里,大大小小的墓碑遍布,明显是经常有人洒扫,墓前干干净净,落叶不多。
庞德就着微弱的星光,依稀辨认出眼前的坟墓,似乎是谢氏的祖坟。
谢含章蹒跚着走到一处墓碑前,站了好一会,然后转过头,果断吩咐道“挖坟、开馆。”
众人满脸震惊。
这这这挖自己家的祖坟
“丞相,您”
谢含章却不理会他们,自己从旁边军士身上抽了一把剑,率先上前,一剑劈在墓包上。
众人见他如此,也不敢耽误,纷纷上前帮忙挖了起来。
“开棺。”
随着谢含章的一声令下,沾着雨水和泥土的金丝楠木棺材的顶板缓缓地被掀了开来,里面黑漆漆一片,赫然看去,空空如此,连一块骨头都没有。
周遭众人悚然心惊,这可是谢氏的祖坟,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盗墓盗得骨头渣都不剩
墓园寂然一片,只有雨打枯枝的沙沙作响。
谢含章浑身颤抖不已,头重脚轻,终于缓缓地跪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身边疾呼不已,“丞相丞相”
醒来的时候,面前立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双龙团云的图案影影绰绰,身形挡住了纱窗外漏进来的光照,半明半昧。
是萧靖。
谢含章头痛欲裂地闭上眼睛。
“可贞,醒了吗有没有感觉好点”
那身影俯身下来,声音关切。
雨夜里黑漆漆的棺木,仿佛就在眼前,谢含章顿时痛得无法自抑。
他缓缓睁开了眼皮,目光如炬,直视萧靖。
萧靖早就知道他去过径山的事,一时有些心虚,错开了视线。
谢含章望着他,声音冰冷,一字一顿道“我爹娘的尸骨呢”
萧靖同他相交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是他大意了,他不该用丹苏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脸来,放软了语气道“老师和师娘的尸首,当初就寻不见了,我是用旁人的尸骨代替,以安抚你丧亲之痛。”
谢含章蓦地冷笑,声音嘶哑,“那是我爹娘,我怎么可能会认错”
他尚在病中,呼吸艰涩,心口一起一伏的。
“陛下到底是用旁人的尸骨代替了,还是我爹娘另有死因以致于下葬后,还要取走尸骨”
萧靖被他问得无从回答,从庞德告诉他,谢含章去了径山了,他就知道,瞒不住了。
他们两人从少年时相识,一起经历过夺嫡、政变、阴谋,到如今的君臣相得、共治天下。
谢含章从来都是纯臣,可惜他不是明君。
“那萧衍呢”谢含章轻声问道,“他是你的兄弟,你为什么非杀他不可”
为什么,还要隐瞒他
依照他们的计划,是用蒙汗药迷晕了萧衍,以便控制住他驻扎在城外的数万漠北铁骑。
提到萧衍,萧靖赫然变色,他蓦地一拂袖,“他逼迫你下嫁,还胆敢谋反,本就罪该万死。”
同为男人,萧靖早就知道萧衍对谢含章的那点子心思了,一个宫娥所生的下贱之人,也敢肖想当朝丞相,甚至上书求娶,这不是明晃晃的侮辱吗
谢含章缓缓支起身体,脸上病容尤甚,目光却格外冰冷,出口的话更是如刀似箭,句句切中要害。
“他只带了三万骑兵南下,如何谋反”
“陛下密信中说,萧衍筹集数十万粮草辎重,这么大的数量,在西州不好藏,但是臣找了一个月,都没有找到。”
“所以这一切纯属子虚乌有,陛下一直在欺骗臣”
萧靖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不过是一个乱臣贼子罢了,死就死了,哪里值得他动问
甚至,还跟他尊称起了“陛下”、“微臣”。
他从前真是太惯着他了。
院中细雪纷纷,屋里烧着火炉,却不比外边温暖多少。
寂静了半晌后,萧靖将覆在青藤架上的紫貂大氅取下,缓缓披上,步至门口,背对着他道“你病了,好生休养一段时间吧,朝堂上的事,就不劳丞相费心了。”
谢含章瞧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蓦地虚乏地委顿了下去,身心俱疲。
头很痛,思虑却逐渐清明。
甚至隐隐有一种可怕的直觉,他爹娘的死,恐怕与萧靖脱不了干系。
可惜,他能猜到的,萧靖也能想到。
接下来一连数月,谢含章都被困在这间抱屋里,每日三餐都会有下人送来饭食;萧靖偶尔也会过来看他,同他聊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太医遵照圣旨,定时给他把脉开方,名贵药材等从来不缺。
但是,他不再是位高权重的谢相,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信,更出不了丞相府,什么都做不了。
他成了缠绵病榻的废人。
真正的狡兔死、走狗烹,他帮萧靖筹谋了这么多年,他们谢氏族中几代人的付出,如今全都成了一场笑话。
还有爹娘的尸骨,究竟流落哪里
谢含章缓缓上闭上眼睛,他即使死了,也没有面目去见他们。
过度的悲痛一点点侵蚀了他的身体,他本就身体欠佳,如今病情更是一日重似一日,渐渐地连饭都吃不下了。
萧靖带着太医院的院首来替他看病,当着他的面,痛骂那群庸医,“连点风寒都治不好,朕要你们何用”
太医们唯唯诺诺地跪着,不敢吭声。
谁都知道,丞相这是旧疾加心伤,药石再灵,也治不好心头病。
东风恶,君恩薄。
萧靖既想给他自由,又忌惮他在朝堂中的威信,更怕他知道真相,向他寻仇报复。
一日一日地拖着,终于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命渐渐消耗殆尽。
谢含章捱过了冬季,却在春暖花开之时,阖上了眼睛。
谢氏几百年的世族大家,终究在他这里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剧情和叙述方式的改变,把之前的“动作戏”后移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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