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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酒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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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整个金陵城暗潮涌动,不知有多少朝廷官员彻夜难眠。宵禁之后,又有无数马车自陈家驶出,悄悄前往各部堂官、各军将领的宅邸。就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王言也不得安枕,而是与夤夜而至的安西将军杜仲在书房中密谈了整整一夜。李梦得作为李家长孙亦难置身之外,不得不以慷慨之姿接过弟弟递来的炸药包,在王言的书房里陪坐。

    唯有作为一手掀起这股暗流的始作俑者,李长安,却是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王家男丁在王言的带领下沉默地在正堂用膳。脸上挂着两只明显的黑眼圈的王言四下巡视一周,忽然出言问道“大郎,长安人呢”

    被点到名的李梦得不紧不慢地放下碗筷,起身答道“回外祖,长安说今夜与友人有约,所以一早就去练湖训练了。”

    李长安究竟与何人有约王言与李梦得皆是心知肚明,祖孙俩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照的眼神,王言便抚须笑道“少年郎能有此恒心,难得难得”

    王言夸的是李长安,李梦得却不好代自家二弟逊谢,便只深深一揖就坐了回去。

    却是王家子弟头一回见王言在公开场合夸奖儿孙,一时有些窃窃私语。比如王言的曾孙、王澹的长子,今年已经十一岁的王鉴就已将满心的不服气写在了脸上。

    可不等他出言附和自家兄弟,就坐在他身侧的亲爹就已一筷子敲在他的手背上。只见王澹虎着脸道“你守拙表叔做事有始有终,一不怕苦二不怕难。将来你若有他一半能干,阿爹就阿弥陀佛了”

    王鉴起初不服气可转念一想,自打李长安接手龙舟队,的确每日早出晚归。听说他还亲自上阵与那些士卒一同训练,这几日是肉眼可见地黑了一圈。王鉴扪心自问,若是换了他自己,应是既放不下架子也吃不了那苦的。可他终究少年心气不肯服输,便梗着脖子小声回道“阿爹,等表叔赛场夺魁,你再夸他不迟”

    “你”王澹一时语塞,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可他心底却不禁暗叹龙舟赛夺魁算得了什么去一次船坞就能让半个官场震动,这才是能耐啊王家若有子若此,我又岂会如爷爷一般就夸一句对了,听说长安要给龙舟队队员做统一的参赛服,离龙舟赛没几日了,这件事还是要尽快办好

    由此可见,这刚进职场的年轻人总恨自己人微言轻、无人在意,委实是过于玻璃心了。事实上,只要你能显出过人的本领和手段,即便是老前辈也不得将你的要求时刻摆在心上。即便,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当晚,李长安果然没有回来吃晚饭,他在王佐的陪同下去了金陵最大的酒楼王家与李家合股经营的“食为天”京城总店。

    京城的这家“食为天”就设在了竹篱巷,占据着金陵商业区最好的地段最佳的位置。然而当李长安见到那比周围店家都至少大了一圈的招牌,仍旧一阵无言。

    虽然我也明白王家势大,京城各世族想来也不愿为了经营酒楼的那点蝇头小利得罪王家。可无论什么事只要因循守旧地时间长了,就难免形成种种难以逾越的“规矩”。所以,但愿八大菜系不要因为我而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吧,这绝对是华夏民族最大的损失。没有之一

    却是作陪的王佐察言观色,当即笑道“今日饮宴原想安排在别处,只是京城的各家酒楼食肆再没有一家比得上咱们的食为天。没奈何,只得请二郎再来品鉴品鉴这家乡风味。”

    李长安当即收束心情,粲然一笑。“客随主便,师兄,请”

    “请”王佐轻摇羽扇,引着李长安上了二楼包房。

    进入京城“食为天”最大的那间包房,里面已然是高朋满座。

    见到王佐引着李长安出现,这一众京城官二代登时齐声欢笑“王先生,何以姗姗来迟该罚,该罚”

    李长安闻言,立时微一挑眉,拦住了正欲赔笑上前的王佐。

    “是李某俗务缠身迟了少许,怪不得我王师兄。”只见李长安一面朗然发话,一面缓步上前给自己满上了三大碗“文宗酒”。“自罚三碗,还请诸位海涵”

    话音方落,那三大碗“文宗酒”就一一亮了碗底。

    房内众人见状先是一静,接着又齐声叫好,各自在心底暗叹这人能处

    须知,这“文宗酒”性烈且一向限量供应。换句话说,这京城的官二代们就算想要酗酒成瘾,也没有机会。所以,能如李长安这般上来就先喝三大碗的,实乃酒国豪杰、爽快磊落

    一片欢呼声中,正坐在李长安对面的一名年轻男子率先站了起来,向李长安抱拳一礼。“久闻文宗大名,今日得识文宗之孙,何幸如之”

    对方话音方落,王佐就已在李长安的耳边窃声言道“安西将军杜。”

    李长安扬眉而笑,落落大方地回了一礼。“原来是中郎将当面,失敬”

    有杜仲二子杜恒文带头,这满座的高朋很快就向李长安一一见礼。他们中,有吏部尚书萧华之孙、现为六品尚书郎的萧庭;有兵部尚书陆琼褒之侄、现同为五品中郎将的陆逢德;有工部尚书庾滨之子、现为四品工部侍郎的庾保;还有有兵部的几位卫率、都尉,工部数名度支郎。

    却原来,昨晚一夜密谈,李梦得代表李家断然拒绝了安西将军杜仲给他分润的好意。同时也表示看在姻亲故旧的份上,李家绝不会将此事告知他人。这在水军上下其手的陈家究竟该如何处置,也任由王家和杜家自行决断。但一年之后,李长安必定再回船坞“参观”,倘若那时情况仍无好转,那就怨不得李家大义灭亲了。

    李梦得这样的表态显然很符合李家一贯的画风。于是,杜仲便放心大胆地撤了陈淮南和陈革二人的职务,收下了陈氏家主的厚礼。而与此同时,与陈家有利益勾连的各家也收到了陈家奉上的端阳节礼。

    显然与往年相比,今年陈家奉上的节礼分外实诚,足足耗费了陈氏一族泰半身家。

    一场泼天大案就此消弭,而李家子嗣又这般够义气,身在局中的各家自然不能毫无表示,这才有了今晚的这场酒局。

    至于酒局为何是由王佐作陪

    那自然是因为王言身为当朝宰相,若是由他身边的人手为李长安引荐,王言左思右想还是拉不下这张老脸。这种情况下,王佐却自告奋勇,言道早与李长安有约为他引荐各家子弟。王言两厢比较,还是觉得尽快将此事摆平更为要紧,便也只好对亲大哥拉拢李长安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事实上,作为陪客的王佐今夜见到这些列席人等也是十分震惊。

    以各世族一贯的规矩,各家子弟在成年之前就会结交同龄的朋友。来日踏入官场,这些儿时挚友就会顺理成章地成为他的附庸或者贵人再或者政敌。而李家却因为李长安出身特殊,生生缺了这一课。

    是以,王佐先前承诺为李长安引荐人脉,原不过是打算为他拉拢几个刚踏入官场的世族萌新。如此,以李长安羽林卫禁卫预备役的身份,与他们培养同僚情意也不算高攀。哪知王佐的计划还未落实,李长安就已凭自己的能耐让朝堂四五品的实职官员、各世族的核心人才都不得不对他笑脸相迎。

    而眼见一桩贪污案居然牵扯了小半个朝廷,作为今晚主角的李长安也已在心底暗暗叹息。

    看看眼前这些人吧,金陵王氏、京兆杜氏、兰陵萧氏、颍川庾氏,吴郡陆氏,哪一个不是朝廷的栋梁、哪一个不是皇族的儿女亲家,他们烂了,崇安帝的心要碎了祖宗把江山交到朕的手里

    李长安轻咳一声,默默地在脑海中擦去陈道明的声音。然后,他又将目光投向那几个不知来路的卫率、都尉、度支郎,忽而冷冷一笑。

    职场中人想上位,有的是凭才干本领,有的是凭溜须拍马,还有的是仰仗血统靠山。但除此以外,另外有一条极易致命的捷径是很少有人能够想到的主动为自己的上司背黑锅。

    李长安相信,他面前的这几位宾客都已深谙其道。今夜他若掀桌而走,明日这些人等就能主动去兵部投案自首。可若是今夜酒局尽欢而散,这些人平步青云的好日子便也指日可待。

    可李长安万万没想到,今日来谢他的除了以上这些人等,竟还有两位故人。

    一个是李家的另一门姻亲大司农钟枚的长孙、现为五品给事中的钟瑥。

    另一个是左卫将军鹿虔之子、现为羽林卫副尉的鹿深森。

    显而易见,钟家两房也如他们曾经的姻亲温家一般,在皇帝和太后之间玩了一手两面下注的荷兰赌。这样的做法向来都是世族扎根繁衍,保证权势不衰的必然选择。可鹿虔却是皇帝铁杆心腹,怎么也牵扯进来了呢

    对着已然成年却圆润依旧的鹿深森,李长安委实无言以对。也不知是该敬佩外祖王言手段过人,还是该叹息鹿虔壮志未酬身先腐。

    许是李长安这一言难尽的表情太过扎眼,令鹿深森深觉如坐针毡;又许是两人积怨太深,鹿深森早知李长安对他必定不怀好意;再或者是鹿深森终是清醒地意识到陈家一事若是上达天听,陛下饶得了任何人唯独饶不了鹿家,以至于他竟然沦落到要向李长安低头。此时两人四目相对,鹿深森即刻跳了起来。

    李长安早知鹿深森这小胖墩一贯是个不知好歹的爆炭,他可不想因为此人破坏了今日的酒局,让这小半个朝廷的人马误会了李家的立场。是以,不等鹿深森出言挑衅,他就已举碗笑道“这不是小鹿吗咱们兄弟多年不见,一向可好来来,咱俩走一个我干杯,你随意”

    话音一落,李长安便又爽快地亮了亮碗底。

    “好”就坐在鹿深森身侧的杜恒文赶忙大声喝彩,顺手还给鹿深森也换了大碗。“李二郎如此爽快,大伙可不能小家子气都换大碗”

    这场酒局原是杜恒文代表杜家出面组局,是以方才杜恒文第一个起身与李长安见礼。现在,他也要配合李长安主动炒热气氛。有他一声令下,包房内负责伺候的婢女们很快就给在座众人都换上大碗。至于食为天的文宗酒限量供应的规矩,当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杜二哥的话对小弟胃口在座诸位可都是朝廷栋梁,所谓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只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方显男儿本色”李长安亦笑逐颜开地敲边鼓,顺手就拎起酒坛,给在座众人都满上了。“这里我年纪最小,小弟先干为敬”

    满座的众人中,本还有数人正对着面前的海碗兀自发怔。须知,这大陈朝酒桌规矩可不比后世地球位面,官僚世族的酒局,从来都讲究一个节制守礼。哪里见过李长安这号菜还没上,酒先干了一坛的架势

    奈何李长安的劝酒辞说地有趣又动听、喝酒也爽快至极,再加上众人此行本就是为了结好李长安。不知为何,大伙竟都迎着他灿烂的笑脸晕晕乎乎地把酒干了。

    “好痛快”李长安笑了一声,随手又给自己满上一碗。“来,小鹿我再单独敬你一碗,咱们哪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鹿深森原以为新仇旧恨,李长安必定对他冷嘲热讽,哪知他却对自己表现出了异常的亲热。然而,短暂的不知所措之后,他的心底又蓦然升起一股恚怒。

    谁是你兄弟你管谁叫小鹿你想灌倒我让我出丑,我倒要看看今晚到底是谁出丑

    鹿深森冷笑一声,也痛痛快快地将面前的两碗酒一口闷了。

    望着鹿深森晶亮的双眸,李长安的笑容愈发殷勤,亲自拎起酒坛又给他倒了半碗。“酒倒一半,咱们情意不断”

    哪知,鹿深森瞪着李长安面前的那满碗酒,竟是毫不领情。“李长安,你是瞧不起我么”

    鹿家在京城多年,始终身处漩涡的中心。鹿深森作为鹿虔嫡子,自然要为亲爹分忧,是以日常饮宴不断。几年历练下来,要说拼酒,鹿深森还真不怵任何人。

    就怕你怂啊,小胖墩

    李长安闻言,忙忍住笑给他满上,慨然放话“是兄弟的,一起干了”

    在前世,李长安曾经也是个精致boy,开口必是老米字旗纯正英伦腔,喝酒必是雨水丰沛的xx年由五大酒庄出品的顶级红酒。可惜一朝当兵,经过军营铁拳捶打,他很快就学会了用脸盆吃泡面、用脸盆喝茅台,最后再用脸盆洗脸泡脚。如今,吃泡面的乐趣是再也找不回来了,平日里也就只好多喝几脸盆的文宗酒怀旧了。

    虽然鹿深森从不认为他和李长安是兄弟,但眼下这情况,他必须不能怂啊

    然而,白酒终究不能喝地太急。这三大碗酒下肚,鹿深森不觉一阵头晕目眩,当下迷迷瞪瞪地晃了两下,又噗通一声跌坐了回去。

    李长安有心轻轻放过,便又将目光投向了钟瑥。

    钟瑥可比鹿深森机灵多了,他见李长安喝到现在仍旧耳聪目明,脸不红、气不喘,立时就歇了跟他拼酒的心,只扬声笑道“杜中郎将,今日宴请,难道就仅是如此”

    杜恒文闻弦歌而知雅意,双手一拍,一串抱着琴瑟琵琶的歌女们就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见到这串莺莺燕燕进门,李长安即刻坐了下来。他的脸上虽仍带着笑,可那双本就黝黑深邃的眼眸,却愈发地森冷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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