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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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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马上下来,走了近一个时辰的路,黛玉觉得自己不仅腿疼,怕是脚也磨出血泡了。所幸很快就要路过城镇,可以好好地歇息一晚。

    平城算是京城往外的第一个大城,街市繁华,人群川流不息。

    这几日走惯了山路,冷不丁到个热闹地方,黛玉不由得有些兴奋。她之前老呆在深宅大院,从未有过机会接近市井,此时这街上的人间烟火,竟令她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更别说萧白还带她住在平城最大的客栈,这里的厢房干净宽敞,床榻柔软舒适,比之前那家好上百倍。

    他们抵达平城的时候,正好是饭点。萧白却不带她在客栈吃饭,而是要去永安楼。

    永安楼是平城有名的大酒楼,不仅环境优美,饭菜更是绝佳。无论是鲁菜苏菜还是粤菜川菜,都做的十分不错,当然价格也很高昂。

    “萧公子,我们随便吃两口就行,银子要是不够花了怎么办”黛玉有个居安思危的性子,不然昔日也不会提醒贾宝玉,贾府经济上必将有后手不接的隐患。

    眼见着前日他们住的客栈还很简陋,吃的饭点更是只有两个菜。此时坐在永安楼的雅间里,不仅能俯瞰到外面烟波缥缈的湖泊,旁边还有专门随侍的小厮,黛玉心里难免有些不安。

    可萧白并不理她,他正忙着点菜。“蟹粉狮子头、松鼠鳜鱼、白袍虾仁、文思豆腐、清炒栀子花这些先上,后面再来个豌豆黄和枣泥酥,还要一壶竹叶青。”

    一共只有两个人,却点了十二道菜,旁边的小厮一张脸笑得和开了花一样,忙不迭下去准备了。

    面对黛玉的担心,萧白处之泰然“及时行乐,不够再赚。”

    他既这样说,黛玉只能选择闭嘴,毕竟也不是她的银子,她没有资格管太多。

    萧白点的菜里,大多数都是淮扬菜。黛玉离家已有几载,在京时从未吃过南边的菜肴。此时种种熟悉的味道飘溢在鼻间,令她不由得食指大动。

    从开始生病到近几日,她没有一顿饭是能吃好的,几乎顿顿都是凑合,这回却是酒足饭饱、心满意足。

    二人从永安楼出来后,并未回客栈,而是去了成衣铺子。萧白说他好几日没换衣服,要买身新衣服穿,顺便也给黛玉换一件。

    接下来还要赶路,为了不引人注目,黛玉准备跟着萧白一起挑身男装。

    成衣铺子伺候的伙计,能看出黛玉是个女子,不方便接触,便让她自己挑,并不上前介绍。可萧白就不一样了,他是个男子,穿着虽然看似低调,可在这些精明的生意人的眼中,自然能看出他是只大肥羊。

    于是,店里的个伙计一拥而上,将萧白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开始推销起店内的衣物。霎时间屋里简直聒噪不堪,连一旁的黛玉都觉得烦人,更何况连哭声都听不得的萧白

    只见他眉头紧蹙,双唇紧抿,神色冷峻,一张脸更是黑的吓人。如此作态,若是面对往日的刺杀对象,那些人早就被吓的屁滚尿流了。可此时偏偏面对的是,有些过分热情的平民百姓,这让他有火却发不出来,只得在原地僵着身子冷着脸。

    已经选好衣物的黛玉,在一旁冷眼瞧着,只觉报了今日语塞之仇,心中快意非常。她歪头轻笑道“萧公子平日不大买衣裳,一时半会也挑不出来,不妨和伙计们好好比对一番。至于我就不等您了,先出去逛逛,萧公子挑好后直接出来就好。”说完后她像是感受不到萧白冰冷的眼神,扭头就向门口走去。

    只是她嘴上说着要自己逛,其实心里并不敢单独行动。因此出了铺子,也仅仅是在离它不远的地方转转。

    这铺子所处街市属于闹市,现下虽已暮色苍茫,可街上却依旧摆着许多小摊。什么衣帽扇帐,盆景花卉,鱼鲜猪羊,糕点蜜饯,时令果品,黛玉见过的没见过的,应有尽有。

    周边摊主的吆喝声、客人的讲价声不断传来,真是好不热闹。这些质朴的民生景象,令她十分着迷,终于忍不住进到人群中去。

    红彤彤的糖葫芦,栩栩如生的面具,新颖别致的花灯,每一样都吸引着黛玉的注意力。无奈她囊中羞涩,只能看看便罢。

    人声鼎沸中,有不少女子手里提着的花篮呆在一处,正在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这些女子颜色姝丽,笑容明媚,话语天真烂漫、伶俐有趣,让人有似曾相识之感。

    黛玉瞧着她们,仿佛瞧见自己和贾府的姐妹们。这么些年,在大观园里获得的些微快活,和眼前一样,都十分的妙不可言。

    “哎呦”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黛玉,冷不防被人撞到后又踩了脚。她的脚本就因为走路起了血泡,如今被人大力踩踏,疼得她脸都扭曲成一团,冷汗也只冒。

    “你没事吧对不住,对不住,是小女子无礼,不小心踩了公子咦,是姑娘的脚,还请姑娘多多海涵。”

    对面站着的,是一位妙龄少女。发上包着头巾,手里提着花篮,和刚刚那群女子的打扮一致,应该是一起的。黛玉看她虽着粗布麻衣,但浑身上下有一股书香气质,神似当年向自己学诗的香菱,便不愿与她为难。

    “无事,是我站在这挡路,不能全怪姑娘。”等那阵子疼痛过去,黛玉缓过来后这才来得及说话。

    那姑娘还是满面愧疚的模样,又正色道“并不是姑娘挡路,是我行事太过莽撞。姑娘的脚想来是无法走路了,还请姑娘告知小女子家住何处,我好送姑娘回去。”

    这个愿意负责到底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让黛玉觉得满意,对这姑娘也多了一丝好感。“姑娘太客气了,我并不是本地人,如今住在城中的客栈里,就不劳烦姑娘相送了。”

    听黛玉说她住在客栈,那女子面露惊讶“姑娘一人在此,难道是单独出来的么这城中晚间杂乱不堪,姑娘一个人又是女儿家,很是危险,还是小女子送姑娘到客栈吧。”

    瞧她面带担心和关心之色,黛玉竟在这个陌生女子的身上,久违地感受到一丝暖意。“实在不必如此,我并不是一个人,瞧”正说话间,她看到萧白从成衣铺子里出来,正往这边走来,便指给那女子看。“那个是我哥哥,他和我一起来平城的,姑娘不必再担心了,我一会就和他一起回去。”

    她忙着向成衣铺子那边看,并未注意到身边女子看到萧白时,瞳孔猛地一缩,然后很快就恢复正常。

    “既如此,我便送姑娘一枝花,聊表歉意。原该将这篮子花都送与姑娘赔罪,只是身为卖花女,不敢将吃饭的东西送人,还望姑娘理解。”说话间,那女子从篮子里挑了一枝兰花,递到黛玉面前。

    原本是不准备收的,可看那女子一脸真诚,黛玉又实在喜欢这花中君子,这才答应收下。看她收下花,女子便告辞了,随即快步向那群提着花篮的女子走去。

    “那人是谁”萧白远远就看见黛玉和一女子攀谈,过来后那女子已走,这才有此一问。黛玉便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萧白,谁知他听完却道“出门在外,什么人都有,还是不要随意相信别人的好。”

    黛玉心中不服,指向远处那群女子说到“人家就是个卖花的姑娘,为表歉意送了我一朵花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那群卖花女,虽都是粗布麻衣,一样的装扮,可站在一起时,才能看出刚刚踩了她脚的女子,在里面很是格格不入,很有些鹤立鸡群的意思。

    萧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好像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皱了皱眉头,当即就叫黛玉离开,俩人迅速回了客栈。

    由于买了新衣服能换洗,萧白今日又很大方,黛玉终于在这天洗上了热水澡。热水浸泡过后,腿上和脚上磨破的地方很疼。所幸刚刚回来的时候,萧白一并买了创伤药。

    洗完澡,黛玉坐在床上,准备给伤处抹药。她捧着白皙柔嫩的肌肤上鲜红绽放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将药一点一点涂上。

    只是她从未自己做过这些事,难免有些手生,弄了好大一会才抹好。期间自然而然想起自己的三个丫头,又想到芳魂已逝的花洲,不免在心中伤心一番,然后才吹灯入睡。

    一觉醒来,已是旭日东升。黛玉洗漱完毕,出了房门才发现,萧白已经坐在大堂等她吃早饭了。

    吃过早饭,拿着打包好的干粮和酒水,二人走出客栈门。只见外头竟有一辆马车等着,拉着车的正是萧白的那匹马。

    “上车。”萧白用下巴点了点那辆马车,有些不悦地对黛玉道。

    不过骑了两天马,走了一个时辰的路,黛玉看见这辆马车,心里竟顿时泛起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但她知道,马车到底没有骑马来的方便,以后也只能走大路了,这次算是她耽搁了萧白,也就没有在意他说话的语气。

    看黛玉站在原地,正用一副形容不来的表情看着马车。“上车。”萧白有些无语,只扭过头再不看她,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这马车怎么上”黛玉四处看了看,才发现并没有步梯供她上下。没人帮忙,她自己又实在上不去,只好向萧白求助。

    没办法,萧白只好认命似的走过来充当扶手,给她扶着上了马车。黛玉这才如鱼得水,撩开布帘子,一下子就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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