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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晃晃悠悠走在宽阔的官道上,里头还有一床棉被,柔和轻软,像是新买的。黛玉在里面抱着被子休憩,晃着晃着就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才发觉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她拨开帘子,看见萧白在一棵树下乘凉,手里还拿着水囊正在喝水。近日正值深夏,天气炎热,马车里的空气有些闷,黛玉不愿时刻呆在里面,便下了马车也要去乘凉。
谁知下车后,才听见外面宽阔的空间内,有阵阵水流声,十分湍急。黛玉抬头巡视四周,瞧见对面那片青松林附近,有片绿水涧。只见那涧中急水奔流,一股一股水好似滚瓜涌溅,十分壮观。
她情不自禁跟着水声走了过去,入眼的乃是一股瀑布飞泉。这瀑布沿着峭立的岩壁飞泻而下,砸落在石壁前突出的岩石上,如同抛洒出万斛珍珠,溅起千朵银花,真真是琼浆飞溅,碧玉粉碎的好景象。
“今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不知何时,萧白也跟了过来,对着奔腾不息的瀑布吟到。
这句诗黛玉读过,乃是唐代诗人徐凝的作品,诗中描写的是庐山瀑布。小时就是听她父亲讲解过这首诗,她才知道瀑布这种水流。当时黛玉所学各首诗里,描写它是如何的一泻千里,如何的波澜壮阔,却都不如现下她亲眼看到的壮观。
望着这片气势磅礴的水流,陡然间竟令黛玉心中生出一股豪气,心胸也跟着开阔起来。当下只觉得自己往日所受的苦难与不公,在这片雄伟壮观的瀑布前,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乍然突破心理上的瓶颈,黛玉一时之间激动难表,只觉心中豪情万丈。竟从腰间拿了事先帮萧白保存的酒葫芦,畅饮了一口。
这番动作,难免会被萧白看见。他瞥了她一眼,然后挖苦到“怎么,千金大小姐这会不嫌弃我了”
好不容易借酒抒情一回,还被酒主人给当面捉住。黛玉俏脸一红,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却仍然不愿落了下风,只好打着哈哈反驳到“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了”说完便扭过头,再也不看萧白了。
“什么时候嫌弃过当初带你从京城出来,明明渴的要死,却不愿用我用过的水囊喝水。”萧白很计较这一点,所以在心中腹诽到。可看黛玉留了个后脑勺给他,又不想惹得她恼羞成怒,否则赶路会十分不便,于是只得识相地闭口不言。
自心境发生变化后,黛玉觉得轻松许多,再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情绪来影响她。后面即使在马车里颠来倒去好几天,她心中也再没感到委屈和难过。
从平城到下一个城镇的距离还很远,如今驾着马车又只能走大路。因此在干粮用完的情况下,萧白将马车停在路过的村庄入口,留下黛玉看着马车,自己进村准备买些吃的。
马车空间狭小,这几日忙着赶路,都没有好好歇上一回,黛玉窝在里面,只觉浑身僵硬疼痛,骨头酸软无力。恰好此时附近又没有男子在场,她便盘算着下马车来走一走。
此地虽是乡村,却也热闹。一边靠着高山,一边面临溪水,清风习习,流水汤汤。微风拂在脸上痒痒的,让人感觉很是舒心。一旁的农田里,还有几个农妇正在劳作,不时还冒出几句嘹亮的山歌来。
待在马车里时间久了,黛玉手心里全都是汗,黏腻腻的非常难受。正好不远处就有溪水在静静流淌,她便想着去溪边洗洗手。
不料走近了,才看见有个小孩正蹲在河岸边,低着头也不知在做些什么。那是一个小男孩,约莫八九岁的样子,上身穿着银灰色小褂,下身则是泥土色的裤子,头上扎了个朝天辫,脚上穿了一双草鞋。
这男孩的穿着打扮很像刘姥姥家的板儿,看样子是这附近村子里的孩子。看他蹲在那里,好一副认真专注的样子,黛玉心中好奇,走进一看才发现,这小男孩是在救蚂蚁。
想来此地前两日必是下了雨,河中水位升高,水流湍急,冲毁了岸边的蚁穴。有不少蚂蚁没来得及逃出去,正陷在泥水里不断挣扎求救。小男孩拿着树叶当小船,不厌其烦地将一只只蚂蚁,运到干燥的地方去,还真真是天真烂漫、善良可爱。
察觉到周围有脚步声,小男孩抬头看过来。他看见黛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又惊喜又欢快地喊到:“仙女姐姐,是你吗你终于来看小虎子了。”
这男孩的脸虽生的平凡,可一双眼睛却是又黑又亮,很像棋盘上的黑子,给他整个人都平添了一股轻灵之气。黛玉被他“仙女姐姐”的称呼逗笑,越发对他好感倍增。
“小弟弟,我并不是什么仙女姐姐,只是一个普通的过路人罢了。”
那个小男孩听了黛玉的话,连忙止不住的摇头。“不,不,你就是仙女姐姐,只有仙女才会这么漂亮。你是听到我的祈祷,才来看我的吗”
没有女子会嫌弃别人夸自己漂亮,黛玉也不能免俗,尤其这话还是从一个小孩子口中说出的,会更加令人信服。她不再反驳男孩的话,反而顺势问他祈祷了什么。
“小虎子隔壁爷爷家的牛生病了,爹说爷爷没有牛耕田,明年会饿死的。我娘说天上的仙女姐姐心地善良,一定会保佑爷爷家的牛。我害怕仙女姐姐太忙,还不知道这件事,便日日对着天空磕头,心中不断祈求仙女姐姐大发慈悲,救救爷爷的那头牛。看来我的努力不像爹说的那样没用,仙女姐姐这不就来了。”
感念小虎子的心善,黛玉不忍破坏他的心意,便好心应承起来。“小虎子这么诚心,天上的仙女姐姐怎么会不知道呢可能她们已经开始做法,正在帮爷爷家的牛治病。想来不过两三日,这牛的病就会大好。”
小虎子听闻更加喜笑颜开,禁不住上前拉住黛玉的手。“真的吗仙女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太好了小虎子也能帮上大人的忙了。仙女姐姐,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回家我要让爹和娘都看看仙女姐姐的模样,省的我爹老说我傻,还说世上根本就没有仙女。”
黛玉当然不会跟他走,她还要在原地等着萧白回来。谁成想她还未来得及拒绝,就感觉到身旁一阵劲风吹过,“铮”的一声响起,一把剑直接戳进小虎子的胸膛,将他捅了个对穿。
那孩子顿时仰倒在地,鲜红的血从他嘴巴和胸口里流出来,染红了大片前襟,他瞬时就没了气息。这一幕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黛玉大惊失色,尖叫声却压在胸口怎么都喊不出来。
她忙不迭地想要上前查看,却被一只手牢牢抓住,怎么都动弹不得。转头就看见萧白如同死神降临般,从小虎子身上抽出剑身,轻描淡写地插进剑鞘中。
“你这是做什么他还是一个孩子”
不管黛玉的语气如何凄厉,也不管她手脚并用的挣扎有多厉害。萧白径直上前,没有一丝犹豫,将地上的尸体一脚踢进溪水中,面上的表情端的是冷酷无情。
“呵呵”见此情况,黛玉自嘲般笑了一声。“杀手就是杀手,何来好坏之分以往是我太过天真,还妄想着萧公子是个好人,杀人都是有理由的。如今看来,和戏文里杀人如麻的匪贼是一样的,一点都不值得有人为他辩白。”
这话听在萧白耳中,却丝毫不为所动,他忽略掉黛玉的气愤与撕扯,拽着她直接往马车那边走去。
前几日将黛玉绑在马上的那条绳子,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她又被绑起来塞进马车里。
那两次被绑在马上,虽然身子勒的难受,可黛玉知道,那是萧白害怕她在昏迷中,从马上摔下来,才将她绑起来。可这一次,却是在她看见他杀了一个孩子的情况下,可能他是要杀人灭口也未可知。
此时,黛玉竟不知道自己是愤怒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点,亦或是失望多一点。她愤怒的是,萧白连这样心善的小孩子都下得了手;害怕的是,自己这几日与之相处的人竟然这样心狠手辣;失望的是,他和她终究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下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
马车跑的飞快,黛玉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然被从外面扔进来的什么东西砸中。她定睛一看,是一个馒头并一颗橘子,应该是萧白从村子里带回来的吃的。
“这时候,他到觉得我还能吃的进去。”黛玉冷笑一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两样东西扔出去,正好砸在萧白的后背上。
“砰”的一声闷响传来,外面的人却没有任何异样,马车的走势连一丝停顿都无,好像驾车的人根本没有一丝感觉。黛玉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自己行动不便,又不能出去打他,不禁有些气馁,呆在马车里再无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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