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搜屋 www.BISOWU.COM】,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瓶子里的小婵还在哭,鸦羽似的长睫上,挂着一点朦朦胧胧的水汽,模样我见犹怜。
谢曲看着看着,感觉自己头都大了。
谢曲想:还召还真是好手段,故意把怨气放在善人煞身上,让他不敢妄动。
若是都放在恶煞身上,那倒好办了,虽然免不了几次恶战,但只要打赢了,就能强行将怨气要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他必须得顾忌这个,担心那个,非得哄着对方主动将怨气交出来才行。
就比方说这会,谢曲根本想不到怎么劝小婵去投胎,因为小婵的舌头已经没了,她心里的那点执念,恐怕永远也说不出来了。
看着小婵蜷缩在瓶子里的小小身影,谢曲很烦恼,没忍住轻轻敲一下瓶子。
“喂,去投胎吧。”谢曲对小婵说:“我保证你下辈子会过得很好。”
闻言,小婵怂着肩膀,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完之后低头继续哭,哭得甚至比方才更伤心了。
谢曲:“……”
谢曲无法,只好转头看范昱,和范昱皱着眉头小声抱怨道:“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她本来就该乖乖去投胎。她不想别人再怕她,可她现在这副样子,哪个凡人能不怕?”
范昱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老半天没开口。
良久,就在谢曲觉得范昱会沉默到底,不愿意帮他想法子解决问题时,范昱却话锋一转,忽然出言提醒道:“话是没错,但我还是觉得……”
“或许你该把你现在的这身壳子,先换回来。”
言外之意,虽然小婵看不清,但用文老爷的壳子劝小婵快去投胎,可能多少沾点损。
尤其现在小婵的精神状态还很脆弱,骤然听见“文老爷”这么说,难免会触人生情。
那感觉就好像是……
你费尽力气救了一个人,结果那人的爹怕你死后不安生,跑过来赶你快走,好像生怕你会反悔再害了他们似的,别提多委屈了。
经范昱这么一提醒,谢曲方才恍然大悟,连忙把壳子换回来,同时一把火烧了岸边排排躺的十几个傀儡,只留下自己和范昱,还有小婵。
谢曲这次换壳子,是光明正大换的,没有再刻意避讳小婵,或者说,他其实是故意换给小婵看的。因为人已经抓到了,就没必要再假装演戏了。
果然,又过了一会,小婵才像是慢了半拍似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如今自己身处的境况,不再哭了。
眼见小婵像是已经恢复了理智,谢曲连忙伸出手,指尖点着瓶壁上淡金色的拘魂咒,小心翼翼地问她:“除了让这个镇子里的人不再误会你之外,你还有什么其他愿望么?”
听见谢曲这么问,瓶子里的小婵又颤两下肩膀,畏缩着低了头,没回答。
隔着瓶子,谢曲以为小婵是没听清,所以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结果还是没回答。
许是天性软懦的缘故,小婵如今虽身负怨气,化了妖,也有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可却依旧什么都怕,甚至不敢抬起头来,正眼看一看谢曲。
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谢曲许久的努力之后,小婵终于伸出两只小手,轻轻摸到瓶壁上。
也是通过这点微乎其微的接触,谢曲察觉到了一点淡淡的哀伤。
小婵想见文老爷,还想见文姗。
就算所有人都怕她,都骂她是妖怪,但是至少……她希望她的“阿爹”,还有她的阿姐能接受她,摸摸她的头。
但她顾忌着水娘娘的前车之鉴,已经不敢再冒然入谁的梦了。
…
要入轮回就得无牵挂,要无牵挂就得得偿所愿。半晌,谢曲蜷起手指,不着痕迹搓去指尖上那点寒意,转头将小婵的愿望对范昱和盘托出。
等交代完了之后,谢曲心说,这可麻烦了。
因为小婵退而求其次,提出来的这个条件,他不是做不到。相反,带小婵去见文老爷和文姗这件事,其实很容易实现。
可是见到之后呢?见到之后又该怎么办?
如果没记错的话,在文老爷的认知中,小婵似乎正是被他逼死的。现如今,如果贸然带小婵去见他们,让他们见着小婵现在这副模样,谁能保证他们一定不会被小婵吓到?
尤其是文老爷。
换言之,既然文老爷坚定认为是自己逼死了小婵,又把此事对文姗守口如瓶,那么待他见到小婵后,会否误会小婵其实是去报复他,是去告知文姗事情真相的?
如此一来,若文老爷到时对小婵表现出畏惧,甚至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戒备,小婵又该如何自处?她会不会因此而失去理智,变成一只真正的厉鬼?
对此,谢曲实在很没把握。
虽说小婵变成厉鬼后,他其实是更容易拿回怨气了……
左思右想都琢磨不通,谢曲蔫了好半天,甚至想着干脆就直接带小婵回文家,破罐破摔算了。毕竟事到如今,只有赶快拿回怨气才是正经事,他一个连自身都难保的泥菩萨,又能保住谁呢?
可每当这个念头刚生起来,就被他一晃头再压下去。
身旁,范昱显然已经看出了谢曲的犹豫。
范昱张了张嘴,面色古怪,看得出来是因为知道谢曲不愿意,所以才没开口直言赶快带小婵回家这事。
范昱知道谢曲是在琢磨一个万全之策。是以,他沉默片刻,倏地提议道:“不如就按照小婵生前的模样,造一个傀儡出来,暂时让她附魂进去,带她回家。”
顿了顿,竟是有点心虚地低下了头。
“至于文老爷和文姗那边,我……我其实随身带了一些南柯,可以让他们暂且醉着,不知今夕是何夕,也记不起小婵如今已经死了。”
试想,如果文老爷和文姗压根就认不出小婵是鬼,只如从前一般,与小婵平平安安的见上一面,圆了小婵的心愿,他们又怎会害怕?
只要他们不表现出害怕,小婵不就是死而无憾了?
听起来倒像是个好主意,但……
谢曲斜了眼睛,眸色沉沉地打量着范昱,问他:“你为什么会有南柯,还随身带着?难道你会酿这酒?”
这可真是……
当年明明就是范昱勒令他戒酒,让他再也不许碰南柯,怎么现如今,范昱反倒好像已经变成了酿造南柯的行家?
要知道那南柯酒,其实是千金难求,取材珍稀,又因其酿造工序复杂,常饮伤身,所以除了他这个意外将之发明出来的人之外,还从没听说有第二个人会酿。
一时间,谢曲觉得自己抓到了范昱的一点把柄,正待往下继续追问,却见范昱把头低得更深了些,幽幽回答道:“早就会了,在你做谢沉欢那时便会了,因为你每次回去之后,都不记得我。”
所以才想有个能记得的。
“我猜你也明白,那时候,我每每迎你回去后,一方面,既想让你尽快记起来,喊一喊我的名,另一方面,却又害怕你如果记起来得太快太清楚,陪不了我太久,就要跑去下一个轮回了,所以我才偷偷挖出了你当年埋在奈何桥头的南柯。”
范昱的声音很闷,带着一点被谢曲现场抓包的心虚。
“起初是为了安神,免得每天一看到你就想发脾气,后来渐渐饮得久了,忽然发现它还能镇痛,所以就……但是谢曲,你可别急着训斥我,我虽然饮酒,却并不像你当年那般,嗜它如命。”
嗜到活着时会把自己喝死,死了又差点把自己魂魄喝散的地步。
说着话,像是很怕谢曲再驳斥什么,范昱忙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厚厚的,毛茸茸的小皮袋,把它递给谢曲。
“喏,就是它了,经过我改良的酒心糖。有时候夜里疼得睡不着,就吃一两粒,吃了之后不仅能睡着,还能一夜好梦。”
谢曲:“……”
谢曲默默接过了小皮袋,一时哑然。
难怪范昱随身带了南柯这么些年,身上却无酒味,原来是包着糖衣呢。
可是,可是这也……
谢曲下意识攥紧了小皮袋,面上惊疑不定。
可是哪有这样的?
这边明令不让他碰,自己倒是吃得欢,须知这东西可很伤身呀……
“好了,别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真没总吃。”正恼着,范昱便又开始好言好语的安慰他,捉他两根手指晃了晃,“而且我已经改进了它的制法,使它变得温和许多了,若是剂量得当,连文老爷那样的凡人都能受得住。”
话音未落,已经又从谢曲手里抢过那个小皮袋,捏在手里随意颠了两下,“还看什么呀?别愣着了,快去做你的傀儡吧,剩下的事就全交给我,我这便先走一步,去文府里转一圈。”
紧接着,还不等谢曲开口,人就没影了。
谢曲:“……”
从头到尾都找不到插话机会的谢曲,只得委委屈屈低头看小婵。
然而,小婵却不明白谢曲这会忽然看她是什么意思,只好双手合十,回给谢曲一个更委屈可怜的表情。
谢曲:“……”
谢曲:“小婵啊小婵,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活人可比木头人难应付多了。”</p>
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m.bisowu.com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