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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绑架到了蛇蛇巫满霜后,这支百炼大会旅途小分队便正式成立啦
当着凌霜魂和巫满霜的面,言落月从储物袋中放出了自己的飞行法器,邀请两人一起登船。
巫满霜一直离群索居,对世上的了解并不太多。
他一听说这只飞舟出自言落月之手,下意识就觉得很好,甚至觉得世上第一流的飞行法器,都该是眼前这个样子。
凌霜魂却是见过大世面的。
他没有着急登舟,而是先绕着言落月的飞行法器转了一圈,检查机体,表情沉着得像是一个科目四满分通过的老司机。
“小言,这是你的飞舟样子很是新颖有趣倒有些像是两只碟子扣在一起。”
言落月笑眯眯答道“因为,这就是飞碟呀。”
修仙界的主流飞行法器,来来回回,一般就是那几种形状楼台、大船、鸾凤、马车
前些年出了一种很流行的“倒悬船”的飞行法器,外观是船底朝上,船帆冲下。
这种“倒悬舟”式的飞行法器遨游天际时,宛如大海的倒影映照在天幕之上。
它自有一种“天河亦算河”的浪漫,故而在修真界中很是火热了一阵。
除了上述的传统经典款、限季流行款外,也有修士会找炼器师定制一些特别款型。
比如赤羽城主孟准的那只大铁球,就是他自己炼制的飞行法器。
外观简朴古拙不说,砸起屋顶来也势不可挡。
再比如,凌霜魂曾经见识过一位魔修。
人家是真不迷信,也不讲究口彩,居然炼了口铁棺材当做飞行法器,天天在白云上飘。
再后来听到这位魔修的消息,就是在他的葬礼上。
据说因为法器形状太独特,隔着百八十里就被仇家一眼认了出来
总之,这勇敢实践,亲身破除迷信的勇士,就这样令人遗憾地嗝儿屁了。
有诸多前辈作为榜样,言落月的小飞碟根本不算出格。
如果说有什么令人奇怪的,大概就是她给自己的飞行法器起的名字。
那名字有点绕口,叫作“ufo”。
小小的飞碟升上天幕,一龟一蛇一鹤的旅行生活就这样开始。
三人之中,受到其他两人重点关注的对象,就是最新加入队伍的巫满霜。
言落月摩拳擦掌要教他识字,凌霜魂听说了这件事后,也非常积极主动地表示,自己也愿意尽一份力量。
也对,凌霜魂虽然外表端正闲雅,但他本来就是一只善良热心的鹤鹤。
想当初,他跟言落月还不熟时,都愿意主动开口邀约,和她一起结伴出行呢。
登上飞碟第一天,言落月教会了巫满霜乘法口诀表。
凌霜魂则教会了巫满霜正确的握笔姿势。
登上飞碟第二天,言落月借走了巫满霜一件套在斗篷里的背心马甲,开始研究起小蛇的隔离定制。
一直以来,巫满霜之所以能和周围环境平安共处,不是因为他在身上缠了层层叠叠的布条实际上,那些布条带来的心理安慰,远大于它们的实际作用。
真正起到效用的法宝,是当初那只异母魔的皮。
那只异母魔食用各种毒物长大,自身的耐毒性很强。
这种特性直接反馈到了它的躯体上,令它的皮肉产生了抗毒、隔毒的作用。
巫满霜从鲁家密室逃离时,顺带卷走了异母魔半身外皮。
他把这部分外皮加以鞣制,缝成了言落月见过的手套、以及贴身的衣裤,余下的边角料还让他给自己钉了一双千层底。
总之,巫满霜一点材料都没有浪费。
言落月也是此时才知道,小巫居然还是个手工小达人。
想想也是,离群索居的日子毕竟不好过。要想万事不求人,难免什么东西都得会一点。
受限于种种原因,飞碟中的空间并不算太大。
所以言落月坐在飞碟左边时,便能把右边巫满霜和凌霜魂的交谈声尽收耳底。
这边,言落月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研究着异母魔的皮质,构思炼器设计图。
与此同时,凌霜魂也在认认真真地教巫满霜识字。
鹤族多出史官,在如何培养文学素养上自有一番心得。
凌霜魂自幼耳濡目染,因此教学起来,就很像那么回事。
他先是对巫满霜说道“一般识字,都是从图谱教起,这样图文并茂,看了不懂的生字,也可以通过猜想图画意思补全。”
这话说得在理,言落月一旁听了,在心中不住点头。
随即,凌霜魂就拿出了一本图画书唔,不对,说是图画书也不准确。
因为他拿出的是乃一本菜谱。
言落月“”
巫满霜“”
轻抚袍袖,凌霜魂显然也有点无奈。
他解释道“幼童识字的图画书,我收拾行李时都留在家里了,不曾带上。现在我的书囊中,带图的书仅仅有这一册小巫,还请你多担待些了。”
巫满霜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不管载体如何,识记的文字总是一样的。
他从前连话都不大会说,全靠模仿别人的交谈偷偷学来。
如今凌霜魂愿意当面教他,巫满霜心中已经非常感激。
就这样,两人一个指着文字,一个乖乖跟着念。
凌霜魂指着第一张带图菜谱“龙虎斗。”
巫满霜照念“龙虎斗。”
凌霜魂指向第二张图片“椒盐蛇排。”
巫满霜跟读的声音有点迟疑“椒盐蛇排。”
凌霜魂的手指移向第三张图片“三鸡肝拼蛇片。”
巫满霜越读越慢“三鸡肝嗯,拼蛇片。”
坐在一旁的言落月终于忍不住了这个教学内容,她怎么越听越不对头呢
原地起立,言落月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小巫的坐姿已经僵硬成一条了。
她再往书上一看嚯,好家伙,不愧是菜谱啊
那真是满纸的红烧呛爆、油酱盐烤,图片竟然还是彩印,让人看了就感觉食指大动。
但是,图片再色味俱佳也没有用。
因为凌霜魂拿出来给巫满霜识字的教材,赫然是一本一蛇百吃蛇类菜谱烹饪大全。
言落月“”
巫满霜“”
言落月非常震惊,像这种书,是能拿出来给小蛇蛇看的吗
凌霜魂也非常震惊“原来,小巫的本家是蛇族吗”
他看巫满霜把自己缠得里三层外三层,还以为他跟龟族是远亲,比如蜗牛什么的。
再或者是某些不宜见光的特殊妖族,像是蚯蚓妖、鼠妇妖之类。
“不对。”言落月非常迷惑,“你连识字课本都不带,干嘛随身带一本蛇类烹饪菜谱啊”
凌霜魂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本就板正的衣物,委婉地提示道“我是鹤族。”
蛇类,本来就在鹤族的捕食对象中。
所以很明显,这又是一桩食物链引发的乌龙案件。
就好比是桑戟和言氏兄妹那样别忘了,鳄鱼也是乌龟的天敌。
没错,他们妖族的日常生活,就是这样的丰富多彩,充满了发现天敌和被天敌发现的惊心动魄呢
不过,凌霜魂的教学方式,倒是给了言落月新的启发。
当天晚上,言落月就把小蛇的口语考核项目,定为完整讲出全段的报菜名。
凌霜魂“”
凌霜魂眼睁睁地看着实心眼的小青蛇认真地点头,当真拿走一篇相声去背,难免有些痛心疾首。
趁巫满霜不注意,凌霜魂悄悄对言落月说
“我考察过,小巫语调有点生硬,但日常说话没问题承认吧,小言,你就是在欺负小巫。”
言落月则悄悄回答道“嘻嘻。”
登上飞碟的第三天,凌霜魂在识字教学的空闲里,给巫满霜科普了一些课外知识。
“你说巫字有两个杈杈嗯,这种观点很有意思,有几分古体文字的味道了。”
迎着巫满霜疑惑的眼神,鹤妖谦和一笑,在纸上画了一个图案。
“这就是古体的巫字。”
“有人说,这是昔日第一批修仙者们持杖持剑,以通天道的模样。也有一种说法,表示巫字是天空降下雷霆,贯彻天地,大道奥妙自此而始。”
一提到自己擅长的野史杂学,凌霜魂便振袖端坐,侃侃而谈。
巫满霜扯着那张纸,端详了好一会儿,眼神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发问“古体文字是什么样的”
凌霜魂下意识答道“就是甲骨文。”
巫满霜追问“什么是甲骨文”
凌霜魂笑道“由字义可知,所谓甲骨文,当然就是刻在乌龟腹甲的文字”
他的讲解还没有说完,巫满霜忽然打断了这段对话。
这在往常是很稀少的事,因为巫满霜既尊重知识,也尊师重道。
但此刻,巫满霜欲言又止。
“小凌你先不要说了。”
“怎么”
经巫满霜提醒,凌霜魂忽然感觉,背后有什么生物正在逼近。
他以白鹤的天性敏锐轻盈地扭头,动作却仍然晚了半拍。
紧跟着,凌霜魂看见,言落月如同夜色里一轮不散的阴影那样,无声无息地笼罩在自己的背后。
在她的手指上,挂着一只非常眼熟的金色小皮圈。
凌霜魂“”
旅途里的日子,就这样在鹤飞鹤跳中度过。
期间,飞碟停驻的第一站,就是孟准城主出身的赤羽城。
修仙界中的成文规定,城池上空,以及某些特殊领域是禁飞的。不止飞行法器,剑修也不可以御剑入内。
言落月收好飞碟,三人老老实实地走城门。
其实他们的补给还很充足,即使绕行赤羽城也没关系。
但是一来,言落月牵挂赤羽城如今的模样,二来是凌霜魂想记录千面魔之变的后续事宜,至于三来嘛
除了仓皇逃离鲁家密室的那一次外,巫满霜还从没好好地逛过一回城池坊市。
如果赤羽城里的千面魔都被根除,言落月想带小蛇在城中游玩一番。
刚走近城门,言落月就在心中暗自点头。
只见两张寻踪大网正正当当地罩在城门上,凡是入城之人,必要从网下经过。
如果有外地的修士询问起这银丝网的来历,守卫就会言简意赅地告知,此网是专门鉴别千面魔所用。
“什么,千面魔也能被鉴别了”
排在言落月前面的修士啧啧称奇,入城时还一直抬头看着银色罗网。
言落月甚至听到有两名炼器师议论纷纷,觉得发明此网的炼器师,一定会在百炼大会崭露头角。要是这次大会上能碰到对方,自己也愿意出钱买一张云云。
言落月摇头微笑真没想到,她赠给赤羽城的一百张罗网,居然还间接起到了带货作用。
此时,距离孟准前来求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之久。
言落月三人走在街上,只感觉赤羽城秩序井然,主干街道上的商铺生意红火,来自外地的修士们像是水珠一样涌进这座城市,又在街道上汇聚成河流。
这座城市,它曾经因为一场偶然的大意,被一剂鸩毒攻入腹心。
但它又凭借全城上下的齐心协力,重新地抖擞起来。
千面魔之厄并未在赤羽城留下太多伤痕。
不少自外而来的修士,甚至不知道前不久赤羽城封城一月。
他们更不知道,只差一点,这座城市就会分崩离析。
言落月微笑着注视这座城池。
在她身边,白鹤史官唇角上亦挂着欣慰的笑意,一杆墨笔上下翻飞,在书简上记录个不停。
至于巫满霜,有生之年,他还是第一次站在这样热闹的大街上。
往来的修士络绎不绝,巫满霜站在街心的人流之中,下意识就想后退一步,却被言落月一把拉住了袖子。
小月亮摇摇他的袖子,对着他笑,轻快道“我们走呀,试试我给你炼制的新装备好不好用。”
于是,完全是出自本能地,巫满霜一连点了几下头。
龟族一定有一门术法,叫做“言听计从术”,不然不能解释这件事的神奇。
一想到身上的斗篷是言落月炼制,巫满霜便不由挺起胸膛,努力让尚且清韧的少年体型显得更加修长,争取做一个合格的、养眼的、身高腿长的衣服架子。
由于入城用到的是言落月自己的身份,她没有立刻去探望孟准城主,而是先打听到了尹忘忧的住处。
这位炼丹师少女,在城中可是个名人。
靠着千面魔尸体的供养,尹忘忧锻炼出了一手解剖千面魔的绝技。
而被她解剖出的千面魔经脉,又可用于寻踪罗网的炼制,拿来找出更多千面魔的踪迹。
这个类似于“鸡生蛋,蛋生鸡”的良性循环,一直持续到城中再也寻不到一只千面魔,赤羽城重新恢复往日的井然有序为止。
一听说言落月三人想找那位医修姑娘,被问路的修士当即赞不绝口。
他还弯腰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给他们画了一幅简易地图。
半刻钟后,尹忘忧的门扉被言落月叩响。
见故人前来拜访,一向不苟言笑的少女,眼中也不由得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落月,你们来了。”
言落月一跨入院子,就被满院的千面魔尸体吸引了注意力。
这些千面魔尸身,多半被开膛破肚地解剖过了。
千面魔的外表,是淡灰色的史莱姆状弹性流体。
它们有些平铺在地上、有些晾在院子里的晒衣杆上,还有的就躺在院子最中心、由两张长桌拼起的解剖台上。
言落月开玩笑道“忘忧,要是房东看见你这样使用他的屋子,大概会昏过去吧。”
尹忘忧很给面子地牵了牵嘴角“不会的。因为这间小院,是孟城主出借给我的。”
在跟言落月说话的同时,尹忘忧隐晦地打量着她身后的巫满霜。
她曾在银光擂场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卖药,见识过数不清的或是凶蛮、或是傲慢的危险人物。
但即使尹忘忧见过那么多世面,这个身披斗篷的男孩,看起来也尤为特殊。
小少年披着一件言必信的同款斗篷,面容隐匿在兜帽的阴影里。
但言必信披上斗篷时,大家都会明白,黑袍只是炼器师掩盖身份的一件工具。
而这小少年不同,他像一个天生隐匿的刺客,完美地与这件斗篷融为一体。
而且,不知是不是尹忘忧的错觉,这件斗篷似乎比言必信的那件更精美些。不但勾勒得小少年身形精干如削,就连下摆的每一处垂褶,都透出一种简练而凌厉的飒沓。
言落月当然啦,巫满霜这件可是她特别制作的us版
毕竟,言必信的黑袍只是一件工作服。但巫满霜的黑袍,可是他的常服呢。
尹忘忧又不动声色地偷瞄了黑袍少年一眼。
当他不声不响站在言落月身边时,气场安静得宛如言落月影子的延伸。
而当他伸出手来,露出那双漆黑喑光的皮质手套,整个人就像一条绷紧浑身肌肉,蓄势待发的暗影蛇。
仿佛随时随地都能弹身而起,不等对手回过神来,毒牙便已刺入敌人咽喉。
斗篷下的小少年彬彬有礼地向她打了个招呼,他的语调听起来有一种非常特殊的风味。
“尹道友好,在下姓巫,巫满霜。”
“巫道友好,幸会幸会。”
尹忘忧在心中暗暗想道有钱真好啊,我也想变得有钱。不知花多少钱能雇来这样一看就厉害的修士,贴身来保护我
直到尹忘忧转过身去,引三人进房说话,刚刚一直“沉默寡言、神秘莫测”的气场大佬巫满霜,第一时间就把眼神望向言落月。
言落月毫不犹豫地比给他一个大拇指。
“满霜你超级酷”
凌霜魂也附和道“很好,小巫保持住。”
他和言落月一致认为,为了防止巫满霜因太过实心眼在外面吃亏,不妨先给小巫披上一层神秘的画皮。
只需稍作改造,羞涩也可以化作孤介、认真则转为凌厉、至于危险
凌霜魂有些纠结地抹平衣衫上的一条褶皱,在脑海中自嘲地一笑。
其他气质倒也罢了,但在危险这方面上,小巫完全就是本色出演吧。
趁人不注意,巫满霜私下里问言落月“拇指是什么意思”
言落月笑道“就是夸你特别优秀特别好。”
巫满霜想了想,下一秒钟,他一连比了三个拇指给言落月。
言落月啼笑皆非“你这是点赞三连吗”
轻轻摇头,巫满霜低声道“我的两个拇指,还有你刚刚给我的那个,都送给你。是你你炼的这件斗篷特别优秀、特别好。”
他的细语声露出只字片语,被最前方的尹忘忧听见。
尹忘忧有点悚然地侧头,就看见巫满霜正跟言落月商量“拇指”、“送你”之类的话题。
尹忘忧“”
她是医修,自然知道拇指对人体的重要性。
一个人若是断了拇指,这只手的功能便废去三分之二不止。
青天化日之下,居然公然讨论如此危险的话题,而且态度还这么流畅自然这位巫道友,他果然是专业的吧
言落月和尹忘忧在内室谈了一会儿天。
一提到自己的职责所在,尹忘忧立刻精神百倍。
她兴冲冲地把自己的新发现展示出来,一股脑地介绍给言落月。
尹忘忧一连拿出十余只檀木匣子,依次在桌上陈列摆开。
“你看,这些都是我从不同的千面魔体内剥离出的经脉。”
言落月挨个看了过去,不太确定地说“好像越来越粗了”
“是越来越坚韧了。你手指着的那根经脉,坚实程度甚至快追上左旋螺魔的旋螺丝,也让我很意外呢。”
纠正了言落月的说法,尹忘忧微微一笑“落月,你来猜猜,这些经脉的主人,哪只最厉害”
言落月不假思索地把手指点向最后那个匣子,也是盛放了最粗一根经脉的那只。
“这个”
尹忘忧之前不是说,它跟左旋螺魔的旋螺丝一样硬吗。
在众多魔物中,左旋螺魔一向以壳甲坚硬出名。
千面魔的经脉能硬到这个程度,应该就是最强的了吧。
“不,不是它。”
尹忘忧把最中间的那只匣子轻轻一推“是它。”
提起这个话题时,尹忘忧一贯庄严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
她说“在满城的千面魔里,这是隐藏得最好、吃下修士后汲取了最多记忆的那只。就连那位修士的亲人、邻居乃至师长,都不肯相信他是千面魔所化。如果没有寻踪罗网”
如果没有寻踪罗网,只凭亲友的证词断言,这只千面魔恐怕就要逃过一劫,在赤羽城中留下无尽的祸根。
尹忘忧在手中来回摆弄着几个匣子。
“我一开始也以为,千面魔的经脉越粗壮、经脉数目越多,它们的本领就会越强大,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
“千面魔的经脉越粗壮,坚韧度就会上升,但汲取记忆的能力反而下降。经脉细弱的话,也是同理。在粗壮和细弱之间,一定存在着某个平衡点到达那个平衡点的千面魔,才是最强的。”
言落月随口答道“哦,倒u曲线么。”
尹忘忧自言自语,注意力十分专注,越发入神。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千面魔经脉的粗壮程度,并不是先天固定的,而和他们后天的食物有关。”
“但有的千面魔食用了更多灵气,经脉就会变得粗壮,有的千面魔食用了更多灵气,经脉却只是变得灵活这两者的区别究竟在哪里,到底为何会造成这样的差异”
见尹忘忧越说越困惑,甚至有点往牛角尖里去了,言落月当即开口打了个岔。
“忘忧,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参加百炼大会吗”
“这次的百炼大会,我应该不会去了。”
在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尹忘忧并未表现出太多遗憾。
她一个炼丹师,本来也不沾百炼大会的边儿。
她先前想要参加大会的初衷,是想借机寻找关于异火的线索。
而现在
“孟城主感谢我对赤羽城的帮助,答应为我寻觅一至三条和异火相关的线索。如果实在找不到异火线索,他愿意从自己的青心焰里分一朵焰花给我。”
尹忘忧点点头,显然对这个结果已经心满意足。
现在,比起去百炼大会上凑热闹、开眼界,她更愿意留在赤羽城,继续研究这些千面魔的构造,争取解开这困扰了她许久的千面魔之谜。
不过,听言落月提起百炼大会,尹忘忧倒也想起一件事来。
“我之前听孟城主说,本届的百炼大会,似乎要改成千炼大会,你们知道这个消息吗”
“嗯”
唰地一下,言落月意外地抬起头来。
无论“百炼”还是“千炼”,都是对大会级别的形容。
一届百炼大会的置办前提,是至少邀请到一位炼器宗师,并且最低保证二十位携带不同异火的炼器师参加大会。
而千炼大会的开办前提,则是至少邀请到五位炼器宗师,并且最低保证一百位携带不同异火的炼器师参加大会。
这届大会怎么忽然提升了级别是有什么别的缘故吗
尹忘忧遗憾摇头“更详细的消息,恐怕要去请教孟城主才行。我现在知道的这些,都是从孟城主那里听来的。”
而她并不是炼器师,所以对于百炼大会的消息,尹忘忧过耳就算,没有往深里刨根问题。
孟城主对于具体情况更了解吗
也是,他本来就是炼器师。
言落月点点头“谢谢你,忘忧,我知道了。”
既然要拜访孟准,言落月就难免要换一个马甲。
当天夜里,她吃下增龄丹,套上言必信的专属黑袍,将斗篷整理整齐,悄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城主府门口。
千面魔之祸刚过去没多久,城主府的守卫也换了一批。
这些新上任的侍卫们,对此类藏头露尾的装扮敏感到近乎条件反射。
如果不是府顶牌匾下,那张悬挂的银色大网毫无动静,侍卫们恐怕瞬间就要利刃出鞘了。
“什么人”
神秘的黑袍炼器师嘶哑地笑了一声,戴着鲛织手套的手指,谨慎地从袍袖下探出两个指关节。
“我姓言,这是我的拜帖,请转交给贵城主吧。”
侍卫接过帖子,警惕地看了这藏头露尾的黑袍人一眼。
他连那帖子都仔细地瞪了一瞪,生怕名帖一翻开,里面立刻咕咚冒出一股黑烟。
言落月将这侍卫的表现尽收眼底,开始快乐地收集起素材很好,等她下次碰到类似场景,就把这个侍卫的表现作为参考材料好了。
名帖递进去不到一会儿,府内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得知言必信拜访的消息,赤羽城城主孟准当场倒履相迎。
远在十步之外,他就迫不及待、惊喜交加地呼道“言大师您果然来了”
黑袍炼器师笑了笑“孟城主,久别无恙啊。”
听到这番对话,方才还满脸警惕的侍卫,神情一下子就变了。
守卫崇敬地看向黑袍人。
此刻,侍卫再也不觉得这身黑衣是藏头露尾的表现。他反而觉得黑袍好,斗篷妙,横看竖看都能看出神秘高手的绝世风度。
“原来您就是言大师”
言必信微微颔首。
“莫非孟城主曾经讲过我的事吗”
“那是自然。”孟准哈哈大笑起来。
千面魔之困解除,他的精神状态立刻振奋不少,看起来连抬头纹都少了一条。
“我赤羽城之所以得救,多半仰赖大师的寻踪罗网。孟某可不敢夺天之功,自然要将大师的恩情说与城中修士听。”
听到这个答案,黑袍炼器师又是一笑。
虽说当初炼制罗网时,并未想着获得回报。
但看见自己帮助过的人仍然惦念着自己,果然会让人心情很好。
孟准一迭声请言大师入内上座,又是传唤下人准备酒席,又是亲手为言必信奉上香茗。
两人你推我往地客气了一个回合,孟准才问道“大师如何会光临我这小小的赤羽城啊”
黑袍炼器师端坐如钟,双手拢在宽松的袖子底下“中途路过,便进来看看。”
看见赤羽城如今安居乐业,上下一心,言落月的内心也因此感觉安定,像是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
两人叙了一阵寒温,话题自然而然转移到千炼大会上。
孟准说道“可惜,这次百炼大会改成千炼大会,之前的请柬虽说依旧能用,却不能带人进去了。”
本来,百炼大会的请柬,除了炼器师本人外,一张还能额外再带一个人。
凌霜魂自己就有请柬。
原本,言落月是打算动用自己请柬的名额,带着巫满霜进入大会的。
现在看来,她还得再额外想想办法。
摩挲茶杯边缘,言必信并未端起茶杯饮用。
炼器师哑声问道“我不日就将前往千炼大会,不知孟城主打算何时动身”
“这”
孟准苦笑一声,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实不相瞒,言大师,这次的千炼大会,孟某恐怕去不成了。”
黑袍人略微抬头“为何如此”
百炼大会十年召开一次,千炼大会就更是难得。
孟准不像尹忘忧,他身为炼器师,却不能参加这场炼器师的盛会,心中岂能没有遗憾。
孟准叹息道“千面魔之事虽然了结,但余波仍然存乎满城上下的心中。”
身躯上的伤痕,只需神丹妙药就可痊愈,记忆中的伤痕,却必须要用漫长的时间抚平。
“在当下这个关头,孟某还是与满城百姓同舟共济,能不离城就不离城的好。”
有之前某大族举族逃离赤羽城的先例,孟准这个力挽狂澜的城主,更是被对比得熠熠生辉。
一时之间,孟准在城中威望无两,本人的作用就相当于一根定海神针。
未必需要孟准真的做些什么,但只要他还留在城中,对大家而言,就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当前的敏感时节,孟准一旦离开赤羽城一两个月,就会引发许多不必要的猜测。
孟准面露笑意,既有些怅然,更多的却是释然。
“我固然是个炼器师,但在那之前,我已经做了三十年的城主啦。”
他虽然自己不能去参加千炼大会,却一力劝说言大师,让大师万万不可错过此等盛会。
“据说,这次的大会等级之所以擢升为千炼,是因为有一件至宝相关的线索即将出世。”
斗篷之下,言必信挑了挑眉头。
光是这样至宝相关的线索就如此重要,那宝贝本身岂不更加稀有。
对于炼器师来说,能引起他们如此重视的,想必就是
孟准肃容端坐,一字一顿道“大师所料不错,那线索指向的宝物,正是乌啼之火”
“”
言落月眨了眨眼。
她在心中半开玩笑地想着“月落乌啼霜满天”,上次听到这个词后,小蛇就有了名字。这次听到这个词时,正好“落月”和“满霜”都在。
看来,此宝跟她有着不解之缘啊。
心里调侃了自己一句,在外表上,黑袍炼器师仍然风度翩翩。
“孟城主听说过那线索具体是什么吗”
话音刚落,言必信就发觉,孟准望向自己的眼神里,似乎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孟准轻声答道“据说,宝物线索乃是一张地图残片。”
地图地图
下意识地,言落月联想起孟准交给自己的那个匣子。
对了,说起来,当初甄卓儿送给自己的第一片地图,是在鲁津渡死后,从他的遗物中发现的。
而鲁家少主,也正是一位炼器师。
迎着斗篷阴影下的打量,孟准只是笑笑,并不开口。
心念电转,黑袍炼器师当即哑声叹息道“但你却把那件礼物送给了我。”
这一句话,既是感慨,也是试探。
孟准摇摇头。
这一次,他语气中的开释之情,比之前放弃去千炼大会时还要多一些。
“言大师,孟某有自知之明。宝物应由德能兼备者居之,而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炼器师。”
这下子,言必信对于那张地图残片再无犹疑。
显然,孟准一开始将它作为礼物时,就知道自己送出了什么东西。
但这位城主并不后悔,心中甚至还生出一种宝马赠名将的欣慰。
黑袍炼器师感怀道“不,你是一个好炼器师。但在那之前,你更是一个好城主。”
这正是孟准先前对自己的定义。
但此时从言必信口中说出,却又更添一份韵味。
和言大师相视一笑,孟准冲着对方轻施一礼。
“我与大师虽然只见过数面,但大师却是孟某的知心人啊。”
月上中天,梧桐的枝头在夜风中轻轻摇摆。
书房内,关于飞行法器的炼制经验交流暂且告一段落。言必信看看窗外的天色,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孟准亲身站起来,将言大师一路送到城主府门口,又依依不舍地邀请大师在千炼大会后,务必再来过府一晤。
黑袍炼器师微微颔首。
孟准目送大师的身影融入夜色,消失在长街尽头。
就在他略带惆怅地转身之际,便见自己的贴身小厮正快步跑来。
“已经夜深人静了,你要留神动静,不要打扰了四邻休息。”
先嘱咐了小厮一句,孟准才问道“怎么了”
小厮道“小的刚刚奉您之命去收拾书房然后小的便发现,言大师留下了这个。”
他手中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油纸包裹。孟准微微一愣,迅速接过,将其打开。
然后,赤羽城主便见到一本绢皮手记。
这手记上记录了诸多炼器心得,还额外总结了十数种少见却有用的炼器手法。
整本手记墨痕尤新,一看就是近来从旧笔记里选录好的。
显然,在知晓那张残图代表着什么之前,言大师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份礼物。
珍爱地抚摸着手记的封面,孟准长叹道“真不愧是言大师啊”
飞碟凭灵石驱动,按照言落月预定好的路线自行行驶。
房间里,三人各拿一支笔,各自忙着各自的。
言落月写写画画,打起炼器草稿;巫满霜温习昨天的功课,顺便标注了几个不熟悉的生字;至于凌霜魂,他正在整理那本他视若至宝的野史笔记。
大家各自盘踞一个角落,时不时有人发出细碎声响,却又有一种别样而温馨的静谧。
忽然,这份安宁被外来的冲击打破。
下一瞬,飞碟的碟身重重一颤,紧跟着,碟身就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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