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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言落月的问题,凌霜魂明显愣了一下。
显然,修仙界没有违章停车贴罚条、故障停车在车身后150米处摆放警告标志这样的明文规定。
也是,现代故障停车要摆标志,是因为大家都在地上开,怕撞上。
但修仙界的“车行道”都在天上。
你什么时候见到过飞机因故障急停时,在身后150米处摆个红色警告标志的
只要眼睛没出问题,别说150米,就是300米开外,也足够看到那么大个的飞机身影了
把飞机换成飞碟,虽然形状变化,但道理还是一样啊。
“也就是说,他不是本地交警,这张罚单师出无名了。”
言落月喃喃自语“既然如此,他干嘛要查没我的小ufo”
凌霜魂大概也想不通。
他拼命地翻找记忆,终于在脑海中储藏的万卷书中,寻到了一个贴边靠谱的解释。
“不,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这张查没柬,可能还真有旧例可循。”
修仙界没有“私家飞剑数量饱和”这种问题,也不会设立专门的停车场。
山清水秀大好山河,普通修士爱在哪里停泊法器都行,只要别学赤羽城主那样,把落脚点选在人家屋顶上。
但任何事都有例外。
这个例外叫做伏魔之战。
凌霜魂肃然道“我记得在那期间,凡是停泊在战备阵法周边三十里内的飞行法器,巡逻修士都有权将其当场损毁。”
这个道理非常简单修士们布下重重阵法,连天上的飞鸟从此地经过都会被击落,就是为了隐藏并保护战备区的存在。
护法大阵一开,这片土地从外表看来与荒原无异。
但要是停泊了一只非常显眼的飞行法器,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只要魔族中还有聪明人,就一定会把荒郊野外停泊的大型飞舟,和最近屡出奇兵的战局联系到一起。
再然后嘛
好小子,就是你把魔族给引到这儿来的
所以说,当时的修仙界有个默认的潜规则
只要战备法阵一开,凡是停在附近的飞行法器,巡逻修士看见一个灭一个。
回想起这件事后,凌霜魂被白发人封印的记忆,也因此松动了一个碎碴。
“我没记错的话,他曾经历过伏魔之战。”
从伏魔之战至今,已经过了三千多年。
寿元如此长久,白发人的修为至少也是化神。
至于再往上的大乘老祖,天下少有,凌霜魂不敢贸然猜测。
经过这番解释,言落月彻底听懂了。
“也就是说,他拿前朝三千年以前的剑,来斩我今年刚出厂的小飞碟”
而且如果没弄错的话,这位白发人,本就是过来处理异常开启的战备法阵的。
你要处理的法阵把我原地逼停,你还给我的小飞碟贴罚单,简直岂有此理。
“可恶,在封路逼停的情况下,原地泊车不能算违法啊。”
言落月碎碎念着,顺便抖动了一下那张查没柬。
下一秒钟,她睁圆了眼睛,轻轻发出一声“诶”的疑问音。
“怎么了”巫满霜第一时间追问道。
“这张罚款单”
言落月把那张纸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眼中忽然闪动起奕奕光彩。
“哈,我知道了它不只是一张罚单。”
这看起来只是一张普通白纸,但只要经验足够,就会发现其中大有玄机。
就像一块千层蛋糕一样,“罚款单”是它的外表,在这张白纸上用到的淬炼手段,才是蛋糕的夹心。
只有极少数炼器师,才能察觉到纸张上蕴藏的锻炼痕迹。
白发人不是贴了一张罚单给她,他是给言落月留下了一道非常巧妙的炼器谜题。
“真精妙,居然兼具封印和炼制的特性他把阵法和炼器结合到了一起。”
这个手法,让言落月联想起自己手中的残片地图。同样是在炼制以后,用阵法掩盖了上面的真实内容。
地图比较珍贵,言落月虽然想要研究,却不敢贸然下手。但对于眼前的白纸,她就没这个顾忌。
反正,大不了损失一张罚单而已。
起航前,言落月认真检查了一遍飞碟的船体。
最终她确认,小ufo除了被贴了一张罚单之外,并未被添上别的零件,也不会飞到一半忽然坠机爆炸。
见此,三人重新乘上飞碟。
充满了乾坤朋克之感的飞行法器一飞冲天,按照此前规划好的路线,继续踏上前往千炼大会的行程。
生活节奏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凌霜魂挑选了一本野史集子,开始给巫满霜补习文字知识。
言落月则一心一意地,破解起那张罚款单来。
她发现了,这张白纸一体两面。不止能用炼器师的“溶拆”手法反推谜题,对阵法熟悉的修士,多半也可以利用破阵的方式反推。
这个答案,间接激起了言落月对于阵法的好奇心。
对于江先生提议她学习阵法的事,言落月刚开始无可无不可。
但现在,亲眼看见了阵法炼器融于一体的妙用,她的学习念头就变得很积极了。
大概折腾了两个时辰过后,言落月惊喜地欢呼了一声“有了”
只见她掌心里,粉色火焰宛如燃烧的棉线。
火光蜿蜒似地捻成细细一条,在纸面上笔走龙蛇似地一闪。
白纸本来是极其易燃的东西,但此刻被火焰烧灼,不但没有燃烧起来,甚至连道黑色的焦边都能未出现。
反而有淡淡的青色纹样,顺着言落月翻飞的手势浮现出来。隐藏在白纸外表下的本体,终于出现。
仍旧是一张纸制品,却不再是随手抄写的罚单。
这是一份制作精美、用料考究、洒金镀火焰图案的邀请函,至于里面的内容是
言落月一字一顿地读出上面的文字“千炼大会。”
巫满霜第一个反应过来,有点渴望地看向这张漂亮帖子
“有了千炼大会的邀请函,你是不是就可以带人进去了”
假如没有能让三人一起入城的方法,巫满霜不会令言落月为难。
可一旦发现仍然能加入她的旅途,他立刻开心得像是只找到了一整盒坚果的仓鼠,连眼睛都比平时睁得更圆。
凌霜魂则一瞬间里想了更多“小言,你是用炼器师的手法破解这份帖子的莫非,这是千炼大会设在路中的考验”
言落月微微摇头。
她回忆起白发男人赤瞳微敛,上挑的眼角分明露出一抹调侃笑意的模样,觉得对方实在不像是官方遣派的考察老师。
非要说的话,他反而像个凭心情乱发帖子,破坏大会秩序的不安定分子。
捻了捻手下的纸张,确定了请柬材质,言落月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迎着一天里最灿烂的阳光,言落月拿起这份帖子,迎光一晃。
果然有赤色的朱砂印记,透过纸张打在桌面上。
这大概是白发男子日常用的小印。在印鉴上,他自号为“素缕堂主人”。
啪地一声,凌霜魂猛然拍了下桌子。
“我知道了”凌霜魂脱口而出道,“白发、红眸、素缕堂他是无情道姬轻鸿啊”
“然后呢”言落月急忙催促道。
“然后”
凌霜魂瞪着眼睛想了想,露出哭笑不得的呆滞神情“然后我忘了”
这道记忆封印既严实又不严实。
它能让凌霜魂时不时地想起某个关键信息。
却在大家以为谜底揭晓的时候,变魔术般亮出另一只大锁头。
这种行为,简直像是在跟他们逗闷子猜。
不过,姬轻鸿不但有闲心观赏他们整晚表演的冥离婚节目,中途还能折返回飞碟处,给言落月贴张罚单。
从以上表现来看,他流露出自己的这番恶趣味,真是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言落月唯一的疑惑就是
“这位姬仙尊,他真是修无情道的吗”
言落月反复确认道“我感觉他修的是调情道吧”
一上一下,像坐过山车似的,这分明是调戏他人感情之道啊
飞碟经过下个城镇时,又中途停泊了一次。
言落月在这座小城里补充到了自己想要的材料,重炼了收起法器的功能,还加强了法宝的探测能力。
有了上次被阵法强行拦停的经验,言落月更加注重探测环境的功能。
如此前行七日,强化过的新功能就派上了用场。
“在咱们身后,有一架大型飞舟正往这边开。”
言落月一边说着,一边主动操作飞碟,给人家的巨轮让路。
飞行法器很常见,大型飞舟则不然。
这样的大型法器所耗甚巨,本身就是财力和实力的双重证明。
据说飞舟身后还会拉出七彩烟雾,形如霁虹,是非常漂亮而难得的场面。
巫满霜和凌霜魂心中好奇,第一时间挪到舷窗边观看。言落月想了想,也跟着趴了上去。
三颗小脑袋挤挤挨挨地凑在羊角窗前,脸蛋都在窗户上挤扁了。
凌霜魂埋怨言落月“小言,你为什么要把窗户炼成一个外凸的圆形”
正方形面积不是更大吗
“你不懂,就这样才有飞碟的原汁原味小凌,别再踩我脚了”
“不可能,我连翅膀都放出来了,正悬着飞呢。”凌霜魂矢口否认,“一定是小巫”
“对不起”巫满霜连忙收脚,第一时间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哦,是满霜啊。”言落月用力地把凌霜魂的脑袋往下摁。
“那没事了,满霜肯定不是故意的。”
头冠都被摁歪了的凌霜魂“”你礼貌吗
你争我吵、嘻嘻哈哈间,对方的飞舟与他们擦边驶过。
飞舟是四平八稳的楼船式样,船身巨大,至少能容纳好几百人。
它的飞行姿态优雅从容,虽然航行在天幕上,气质却宛如一尾浮上水面换气的鲸。
法器尾部喷出的也并非七彩烟带,而是雪色浪花似的云气潮。
巨大的飞舟宛如一柄横刀切开云层,又用堆簇的烟气在青空之上卷起千堆雪。
“真好看啊”巫满霜感慨。
“不错,我改天也搞这么一艘。”言落月喃喃盘算道。
至于凌霜魂,他习惯性开始了科普小课堂
“船底一共漆了器、丹、阵、剑、符五种纹饰。如此富贵,如此偏好,这必然是来自鸿通宫的飞舟。”
现如今,修仙界共有四方势力。
其中东方有归元宗,西方有梵音寺,南方有鸿通宫。
至于北方雪域,因为寒冷少有人居,说好听点是群雄并起,说不好听是人烟稀少,菜鸡互啄。
“鸿通宫吗,难怪这么财大气粗。”言落月若有所思。
她挂着言必信马甲时听过许多八卦。
其中一条就是,鸿通宫在南方大搞垄断,凡是和鸿通宫挂钩的炼器师,无一不赚飞了。
正所谓“天下风光,六分归南。南方珍奇,九归鸿通”。
凌霜魂点点头“嗯,据说鸿通宫的作风,是四方势力里最霸道的一位。”
话音未落,那座楼船忽然于半路间调转船头。
尽管身形庞大,但飞舟动作起来却极为灵巧。
大船滴溜溜地在原地转了个半圆,船头笔直地冲向空中的小飞碟。
言落月下意识觉得不好,操纵着飞碟高抬避开“怎么回事干”
连半秒钟的反应时间都没有,大船不留余地似地朝言落月驶来。
先前还优雅如同白鲸的大船,一瞬间疯得跟条虎鲸似的,带着一股横冲直撞的蛮横气势,恶狠狠地把飞碟在空中一连撞翻了三四个跟头
要不是言落月炼器的基本功扎实,她的小ufo当场被撞解体都有可能。
这绝对不是航行中的误碰,而是实打实的当面挑衅
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凌霜魂之前评价了他们一句“作风霸道”吗
但这话是他们在自己飞碟里说的。
一没辱骂,二没犯法,用的甚至还是“霸道”这种偏中性词,而非“蛮横”、“跋扈”这样的字眼。
如果真是为了这个撞他们一次,岂不像是有人在你家安装了窃听器,又为窃听到的内容点火烧了人家房子
言落月一个念头未曾转完,对面就传来一声嗤笑。
“霸道吗真巧,给你们说对了。”
很快,对面飞舟的甲板上,就有一个年轻人冷笑着露面。
他皮肤微黑,生着一张尖脸,下巴扬得很高,不论做什么都带着一股颐气指使的味道。
“今天我撞了你,算是饶你们一命,让你们好好长长记性。”
“以后出门千万记住了,霸道二字,我们鸿通宫自己能说,你们不能说。鸿通宫的飞舟确实是好,既然已经赏你们一道眼福,就该知足。也想有一艘什么的痴心妄想,说出来徒遭天下人耻笑。”
掷地有声地抛下这一席话,望着眼前被撞得变形冒烟的小飞碟,年轻人摇了摇头,轻蔑而讥讽地一笑。
片刻之后,船舱内又走出一名老者。
他眉头微皱,看起来对年轻人的举止不大赞同,低声劝解了年轻人几句。
“他们虽然不知天高地厚,但咱们毕竟是在外面。少爷宅心仁厚,不要和这些小卒纠缠。”
老者知道年轻人的性格,也轻松还原出了这件事的始末
少爷刚刚命令全速开船,多半是小孩脾性涌上来,想在几个乡巴佬面前炫耀一番。
他原本好整以暇,放出神识等着听旁人的夸赞。
结果飞碟里的那些修士不知好歹,反而大放厥词,冒犯了少爷,这才惹得年轻人大动肝火。
听到老者的劝解,年轻人哼了一声,勉强点头,转身回了船舱。
老者这才回身,脚踩飞剑驶到近前,轻飘飘地朝被撞的飞碟看了一眼。
“对面的道友你们出来商量一下”
刹那之间,一股无名火猛然从言落月心头冒了出来,沸腾着直顶天灵。
日你大爷的鸿通宫。
耳朵伸得这么长,胳膊管得这么宽,你上辈子是个东厂特务吧。
凌霜魂脸上已经结起一层淡淡寒霜,嘴角不带一丝笑意。
他周身迸发出的不可侵犯之感,凛冽宛如高天之鹤。
“抱歉,小言。此事由我而起,飞碟我会赔的。”
至于巫满霜,小青蛇皱着眉头,表情甚至有点不解。
“他们为什么忽然撞我们有什么事不能打信号、讲道理”
言落月冷笑道“因为人家不想跟我们讲道理。”
“这样啊。”
巫满霜闭上眼睛,凝神偏头,很仔细地想了一会儿。
再睁开眼时,他认真地说道“那我明白了。”
下一秒钟,皮制手套按上锁骨,灵巧地解开了斗篷口的两颗纽扣。
接着,巫满霜先是一把甩开了斗篷,然后当机立断地开始解自己的外袍系带。
“”
言落月和凌霜魂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眸底看见了不妙之意。
这举动令人莫名其妙,甚至有点啼笑皆非。
但偏偏还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毛骨悚然之感,瞬间穿透了两人的天灵盖。
一龟一鹤双双扑上前去,一左一右摁住巫满霜,阻止他接下来的行动。
“满霜,你要干嘛”
“小巫有事你说话,你别这样我害怕。”
巫满霜的声音非常平静。
像是一柄刚刚浴火而出神兵,刀刃上甚至可以映照出将死之人的影子。
他就用这样冷静的声调,镇定地跟两个朋友解释
“他们不讲道理,这不是我们的错。但他们攻击我们的飞碟,我觉得这种行为不好。所以,我想脱了外衣,去他们的船上走一圈。”
想了想,巫满霜又额外补充道“放心,我会讲道理。如果有人攻击我,那我就让他攻击我。”
言落月凌霜魂“”
言落月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心想道不,你这可不是去讲道理的。
你这是去对方船上拍摄死神来了的
要是真被巫满霜这么在船上走过一圈,这船基本就不能要了。
万一再洒落几抹鲜血,间接碰触到皮肤表面,这船人也不能要了。
听完这个危险的想法,言落月赶紧跟凌霜魂一起,把巫满霜往飞碟里面拉。
“满霜巫哥,巫哥你消消气。”
“不不不,小巫不是,大巫,不至于,咱们不至于”
巫满霜摇摇头,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他们两个。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想看你们生气。”
随即,巫满霜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一下“还有,你们别这么叫我啊。”
言落月“”
刹那之间,言落月宛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内向到甚至有点羞涩的小蛇,一出手就狂气四溢,和他平时作风反差极大。
原来他的思考模式是一刀切的
要是用阵营九宫格分,那小蛇就是个混乱善良
别人没惹到他之前,或者以正当理由惹到他以后,巫满霜会默认大家都是好人。
不但见面时会说“你好”打招呼,就连平时走路,他都特意绕开旁人走,生怕毒性外溢,牵连无辜。
但要是像今天这样惹到巫满霜以后
恭喜你,你在巫满霜眼中,已经变成一盘菜了。
往前回溯,可以追溯到“辣子田螺”左旋螺魔。
往后瞻望,这一船人差点变成用毒血腌制的鲱鱼罐头,立地成盒。
凌霜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言落月,用目光对她示意。
小言,你让小巫背报菜名,真是个错误决定。
言落月同样不甘示弱地用眼神甩锅
什么一开始不是你用蛇蛇菜谱,给满霜启蒙的吗
从这点来看,巫满霜没当场摘下手套,给凌霜魂一个死亡握手,而是听话地跟读生字,心地已经很纯善了。
被两个朋友同时阻止,巫满霜显然有点无措。
他向左看了看言落月,又向右看了看凌霜魂,低声问道“我不能这样做吗”
白纱的轮廓下,黑曜石般的眼眸仿佛像是一泓被击碎冰面的湖水。
杀性和狂意宛如锋利的冰魄,在湖面上静静飘动,又被湖岸克制地圈住。
言落月不言不语,牵起巫满霜带着手套的手掌。
她静静地看着巫满霜,在她温和的眼神里,碎裂的冰面渐渐消融,那潭复苏的湖水闪动着粼粼波光。
言落月没有直接回答“可以”或“不可以”。
她弯起眼睛冲巫满霜笑了笑
“这个嘛,我们可以遇强则强,也可以遇强则弱。对于这样的问题,并不是只有脱外衣这一种解决方式呀。”
这句话里带着浓浓的调侃之意,巫满霜一听,耳根瞬间红得发亮。
他结结巴巴道“我没有我只是想”
不等他说完,言落月就活泼地扯了扯巫满霜的袖子“走,我们出去看看。”
飞碟外面,御剑而立的老者已经等得不耐烦。
他的声气里充满了浓浓的不悦,第三次沉声催促道“里面的道友”
这古怪法器的主人不知是谁。
要不是他还矜守着几分鸿通宫的面子,简直想学少爷刚才的样子,把神识探进去看看,这些人到底在摆什么谱
唰啦一下,飞碟门被人一把拉开。
老者劈头就是一句“我家少爷年轻气盛,犯了孩子脾气,还请阁下海涵”
一句话未曾说完,就有三个人皮笑肉不笑地从舱内站了出来。
其中一人用白纱蒙眼。
剩下两人,则用两双乌黑的大眼睛一个劲儿地盯着老者看。
老者“”
刹那之间,老者心中猛地咯噔响了一声。
等等,他刚刚并未用神识探查过法器里的修士。
谁能告诉他,这里面呆着的,怎么会是三个小孩儿
一股不妙之情,缓缓涌上了老者心头。
他勉强问道“你们家大人呢”
个头最高的少年虽然身姿挺拔,容貌却是肉眼可见的青涩,年纪恐怕并不太大。
他清冷地摇了摇头“就只有我们三个。”
少年很客气地请教道“您刚刚说,您家少爷犯了孩子脾气”
老者“”
一时之间,老者不由语塞。
对于自己在外耀武扬威的名声,鸿通宫一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毕竟,强大本身就是一种力量,欺压本就是彰显力量的方式。
但在这里面,并不包括欺负小孩。
将军挥斥方遒,领兵横扫一城一州之地,所过之处片甲不留,可以被人称一声“心狠手辣的枭雄”。
但将军横刀立马,公然抢走了路边小孩的炸鸡,啃掉所有脆皮以后再塞回去,就只会被人呸一声“泼皮无赖,没种的缩卵”。
不管作风再怎么飞扬跋扈、无法无天,他们鸿通宫也是要脸的
吸了口气,老者到底多吃过几年咸盐。
他准备仗着自己年长,对这三个孩子教训一通,把此事糊弄过去。
老者沉下脸对凌霜魂吓唬道
“我家少爷乃是鸿通宫的真传弟子钮书剑。看你也到了懂事的年纪,带着弟弟妹妹,知道什么话该说”
话音未落,个头最矮的小姑娘一把捂住脸,“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老者“”
“哥、哥哥。”小姑娘啜泣道,“我们惹了这么大的事,还来得及给你过上十岁生日吗”
老者“”
什么,居然还不满十岁
这三个孩子是不是长得有点太着急了
这念头仅仅一闪而过。
老者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三人的跟脚,应当都属于妖族。
听到言落月的哭声,巫满霜周身微微一震,似有所悟。
“妹妹,不要哭。”
他吸了口气,白纱下的双眼缓缓闭上。
巫满霜伸手在空中试探着摸索几下,终于坚强地挽住言落月的手臂。
“你已经是五岁的大孩子了,所以不能哭,知道吗”
老者“”
淦他娘,这个年纪更小,才刚五岁。
还有,这个白纱蒙眼的小男孩,他莫非是个瞎子吗
这一船人,小的小、弱的弱、病的病、残的残。
要不是眼见自家少爷先找的茬,老者几乎要感叹一声这个配置,实在太他妈适合碰瓷了
鸿通宫的飞舟体型太大,太过醒目。
才在半空中停泊了一小会儿的功夫,周围围观的飞行法器就渐渐多了起来。
不知那年轻人的神识在探查中又听到到什么,下一秒钟,船舱大门被他一把挥开“东老,让他们都滚”
像是要跟年轻人比着嗓子似的,被他这么一凶,小姑娘的立刻“嗷呜”一声,哭声直接往上抬高了八个调门。
年轻人“”
不动声色地,凌霜魂看了言落月一眼。
她是什么时候,学走了他唱花腔的发声技巧
被这三个小孩搅和得脑袋发涨,东老闭了闭眼,太阳穴上鲜明地浮起两道青筋。
通常来说,只要没对上其他三大势力,无论鸿通宫办了什么事,对方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
然而,小孩子打落牙齿,就是不必往肚里吞。
因为人家掉乳牙是个正常现象。
这牙不但可以掉,掉完后还可以惊天动地的呜呜直哭呢。
眼神稍稍一暗,东老对着身后飞舟打了个手势。
他示意飞舟上的弟子去清场,把那些凑热闹的小型飞行法器都“请”开。
只要事情不传开,他们就没有丢人。
刚做完这个动作,东老就发觉三人之中,年纪最大的鹤氅少年正拿出一杆笔,匆匆往书简上记录着什么。
他一边记录,一边念出声道“鸿通宫钮书剑仗着自己的权势,欺凌五岁稚童年幼,令稚童们在空中啼哭不止。
“钮书剑哂笑着说飞舟是吾等所有,赏你看看便罢了,你难道以后也想有一个吗
“说罢,钮书剑面现得意之色。稚童听了这话,啼哭声愈发高扬,这一幕所见者众。但凡是围观的人,都遭到了严厉的斥逐”
东老“”
等等虽说事实确实如此。但他们少爷的形象,怎么越来越从飞扬跋扈的本来面目,变成打鸡骂狗的猥琐小人了
还有,这个记录的风格
一个更加不妙、更加让人心中哐当的想法,渐渐涌上了东老的脑海。
他咽了口唾沫,问道“你可是、可是妖族的”
凌霜魂放下笔,端端正正行了个见面礼。
少年人头颅高昂,眼神里透出一种宁死不屈的傲然倔强。
“晚辈,鹤族史官,凌霜魂。”
东老“”
日他奶奶,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现在再想封锁消息,已经不管用了。
毕竟,史官们携带的书简,都是特殊炼制过的法宝。
他们记录的内容,会当场反馈到总简之中。除了史官本人,旁人都无法修改。
只要眼前的鹤族少年咬死这个说法,那“鸿通宫钮书剑”这个名字,瞬间就要丢脸丢满整个妖族
东老的脸皮狠狠抽搐了几下,勉强露出一个笑“兀那小姑娘你才五岁是吧我让他们拿糕点给你吃。”
凌霜魂笔走龙蛇,一边记录一边念道“鸿通宫东老曰有糕邪,嗟,来食”
东老“”
被几个小孩接连落了面子,东老眼中有股狠劲儿一闪而过。
他握了握拳,仍然保持住了脸上的笑意。
“小友莫要着急,事不至此啊。我们无心误撞了你们的飞舟,也觉得过意不去。来来来,速到我们的楼船上,让我们送你们一程”
话音刚落,那个眼睛蒙着白纱的男孩,就像是被提醒般,猛然一个激灵。
哦刚刚仗弱耍心思,现在倒知道怕了
东老唇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之意。
还不等笑意渗入眼底,他便听到那男孩说道
“糟了,妹妹,这艘飞船不是素缕堂主人无情道姬轻鸿的吗怎么在我们手上弄坏了现在还能修好吗”
东老“”
言落月“”
她发现了,巫满霜是真的很好学,而且非常善于学习啊。
东老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谁”
巫满霜沉静地把那串头衔重复了一遍,字字清晰,果然没有辜负他这些日子苦练口语的功底。
“素缕堂主人无情道姬轻鸿。”
东老“”
以上三个身份,每个身份都精准地指向一个白头发、红眼睛、不按常理出牌、个性非常非常麻烦的人。
这下子,东老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他勉强说道“姬妖尊怎么,这法器怎么会是妖尊的呢”
凌霜魂面如寒霜。
身为三人中年纪最长的史官,他说出的话自带说服力。
“有人敬献给妖尊,妖尊觉得有趣,暂时放在我们这里,让我们开一阵。”
苍天可鉴,丹顶鹤可一句假话没说。
有人敬献给妖尊这个有人,自然是言落月。
妖尊觉得有趣没错,姬轻鸿的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暂时放在他们这里确实啊,毕竟人家连“查没柬”都发了。
只要承认“查没柬”的有效性,那这艘飞碟的所有权,就毫无疑问地属于姬轻鸿
这下子别说东老,就连站在甲板上的钮书剑都没法再露出讥讽的表情,肩膀微微地打着哆嗦。
他呆立了一会儿,忽然猛地跳过飞舟的栅栏
“等等,我不信这三个毛孩儿不知天高地厚,什么样的瞎话都敢编”
话音未落,言落月哭着从怀里掏出一封千炼大会的请帖。
迎着下午的阳光,朱红色的“素缕堂主人”印,就这样明晃晃地映在了钮书剑的尖脸上。
钮书剑“”
言落月死死捂着眼睛,悲伤地抽噎道
“千炼大会,嗝儿,快要开始了吧。我们没了飞行法器,要是不能及时赶到,妖尊一定觉得自己的心意被辜负了,嗝儿”
东老“”
钮书剑“”
东老几乎把拳头捏碎,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小姑娘,你不要哭了我们当中有炼器师,你这飞碟我们给你修”
言落月的童音猛然上飙,几乎抵达海豚音的高度。
“没有飞船坐了妖尊的飞船被撞坏了当着面撞坏的”
凌霜魂点头致歉“她年幼气足,犯了小孩子脾气,不好意思。”
东老“”
这不是他刚刚用来形容自家少爷的话吗
东老咬牙道“我们愿意赔偿许多材料”
言落月大哭特哭“飞舟飞舟”
巫满霜蹲下来,凄凉而孤苦地一路摸索上去,摸到言落月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妹妹,你要懂事,有什么委屈跟妖尊说,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哭,更不能因为人家说你以后不配有这么大的飞舟,就乱发脾气。”
东老“”
钮书剑“”
眼看钮书剑已经开始浑身打颤,东老抻着嘴唇,笑得像是刚死满了一祖坟的爹妈。
他忍痛道“呵呵,这位小友说话也太风趣了。我是说,小友们要是没有代步法器,不如就把我们的飞舟拿去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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