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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三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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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心婳回到忘忧宫殿内,正喝茶等候的安王听见脚步声回头看来,露出与怀策同款的温润笑意。

    安王“乐宁来啦”

    楼心婳停下脚步,并未再靠近,选了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落座,两人离了几个空位的间隔。

    安王眼神轻轻扫过两人间的这段距离,眸色微动,面上微笑却是不变。

    楼心婳坐就坐了,才不管旁的,她问“什么风把大皇兄给吹来了”

    往常安王来这儿都会带着安王妃,且都是在她昏睡醒来后才过来探望,像这样半点事都没有的时候来访,确实少有。

    这也不奇怪,安王的母妃是宁妃,宁妃跟楼心婳不对付,三公主对自己那样的态度才是正常的,楼心婳反倒觉得总跟自己示好的安王没安好心。

    她心心念念着她的烤羊肉,面上不怎么耐烦,也懒得在安王面前做掩饰。

    安王看出来了,他这妹妹素来心里想什么都是直接摆脸上,他开口先道歉,“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楼心婳毫不客气点头承认,没错,你就是打扰到我了

    她说“大殿下要烤羊肉给我吃呢,应当快好了。”

    都快能吃了,偏生安王来得极不巧,楼心婳看他的眼神里就带着些许埋怨。

    安王失笑,他却觉得自己这时机挑的挺好的,这就表示怀策现在抽不开身。

    他站起,往楼心婳的方向走近一步,说“听乐宁在喊大殿下,总感觉在喊我似的。”

    楼心婳愣了下,意会过来安王所说的意思后,那就只剩了无语。

    她险些绷不住自己的表情。

    也是啦

    安王是晋国的大皇子,封王之前,大家也都是喊的他大殿下。

    楼心婳自己也就罢了,喊安王喊的皇兄,从未想到这处去,眼下安王这一提,楼心婳登时觉得往后自己再要叫怀策大殿下,怕是再难以叫出口。

    不过

    楼心婳纳闷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安王一眼。

    他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安王给楼心婳空空的杯子里重新满上一杯茶水,轻推至她面前,这时候才道出自己的来意。

    “不知四皇妹可知道,二皇弟的下落”

    楼心婳面无表情,实际缩在袖里的手却紧紧攥起。

    安王递来的茶水她碰也没碰,只淡淡说道“皇兄你在说什么傻话真要知道二皇兄的下落,雍国何至于要我们再派一名皇子过去”

    在邻国当质子的皇子失踪,雍国都找不到的人,安王为何又有他的线索

    最大的可能便是二皇子自己亲自联系了安王,但楼心婳知道,天塌下来都比这个可信度大。

    但安王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他俯身,凑在楼心婳耳边轻声说道“我自然是不知道的,可作为二皇弟的亲妹妹,四皇妹真的什么也不清楚吗”

    楼心婳努力维持自己面上表情,不想被安王看出任何端倪。

    而安王等的就是她分心的这一瞬。

    答案是什么,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安王松开早早藏在袖子里的香囊,待它滑入掌中,自己先行屏住气息,然后一捏。

    有宽大的袖子遮挡,周围的内侍只以为安王同乐宁公主在说一些不便让宫人听见的话,压根没注意到其他。

    无味的气息散出,楼心婳扭头瞥了安王一眼。

    他离自己这么近干什么

    楼心婳刚想避开,身子却晃了晃。

    嗯怎么回事

    她眼前的景物在旋转,眼皮子越来越重,在意识即将被拉入黑暗之前,她侧眸扫了安王一眼。

    安王嘴唇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可他看着自己的面上并无焦急之情,甚至眼里还闪着某种压抑已久的兴奋。

    楼心婳努力想维持住精神,偏睡意如潮水般袭来,她根本抵挡不住。

    将舌头抵在自己齿间,楼心婳想咬下提神,奈何就连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她都觉费力。

    最终,楼心婳实在撑不住,倒在安王怀中。

    哪怕隔着衣物,安王还是深深感受到,他盼了许久的怀抱。

    终于终于

    他伸出的手颤颤,似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挪动自己的手。

    “公主殿下”

    内侍们围了过来,小真子担忧问“安王殿下,公主这是又发病了吗”

    忘忧宫的宫人虽受到惊吓,但并不慌乱,对他们而言,乐宁公主时不时陷入昏睡是常有的事,也因此,安王才这般肆无忌惮。

    安王握住楼心婳的肩,掌下的触感让他愣神许久,还得定了定神后才能回他,“兴许乐宁只是困了,让她睡一会儿吧,我抱她回寝宫。”

    小真子急忙摆手,“那怎么使得”

    可安王动作已经快了一步,拦腰抱起不省人事的楼心婳。

    小真子只得在前面领路。

    楼心婳体温并无异常,可安王仍然觉得怀中的温度烫手。

    把人放至床榻,小真子凑过来正要说“安王殿下,这交给奴婢”

    话未说全,鸦青色的香囊凑到他鼻端,小真子毫无防备,还在想安王这是在做什么

    没能想明白,几乎只是这念头刚冒出来的剎那,小真子眼睛一翻,不多时便软倒在地。

    安王静静看着躺倒在地的小真子,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香囊,眉头轻挑。

    还挺好用。

    他绕过他,面色如常地对外头守着的内侍说“公主这儿有我照料,你们在外头守着便好。”

    忘忧宫的宫人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安王带来的内侍就已先抢先回答“是”

    吩咐完,安王掩上门,走回床边。

    他看着紧闭双眼的楼心婳,视线就像描绘她的眉眼,游走在她脸上。

    平常见了乐宁,安王并不能看得太过放肆。

    难得有这机会能尽情看她,安王眼神狂热且专注。

    乐宁自幼就在别宫,与皇后一同修养身子。

    皇后走了以后,再由太后看顾,近几年才回京。

    安王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乐宁公主的那日。

    她骄傲张扬,一身红裙一出现,就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他的。

    明媚艳丽的颜色,安王从未看过有哪个姑娘,可以把红色撑得这样美。

    冷艳的妆容不仅不艳俗,还美得特别勾人。

    安王根本没有办法把自己的目光挪开。

    这样美艳的女子,怎么就是他妹妹了呢

    他像着了魔那般,喃喃自语。

    “待我登基为帝,给你一个新的身份,就能立你为后”

    不管是要说乐宁非皇室血脉,还是让她顶替别人,安王各种法子都想过。

    想得到乐宁,唯一的途径只有成为帝王,只要他再耐心多等几年便好。

    他能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分给她。

    可是为什么,要出现怀策这样一个人

    安王握紧拳头,面上沉醉的神情忽地变得狰狞。

    每当乐宁喊出的那一声声大殿下,对着怀策极尽撒娇,安王脸上的笑意好几次都快维持不住。

    他朝楼心婳伸出手,疯狂低语“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

    就算此刻得不到答案,安王也忍不住将压在内心许久的话,对陷入熟睡的楼心婳倾吐。

    安王想起秋猎那日,他亲眼看见怀策捧着楼心婳的脸,温柔推按。

    那时的他也跟着把手探出,想去摸摸楼心婳的脸。

    当日没能达成的渴望,一直是他心中遗憾。

    而如今,乐宁公主就在他眼前,紧闭着双眼。

    她不会抗拒,只要自己伸出手,再往前一点,就能触上乐宁面颊。

    伸出的手仅剩一个指节的距离时,外头有人轻唤了他,“安王殿下。”

    安王顿住,停下动作,相当不满地皱眉。

    他瞪向门板,口气严厉地问“不是说了,让你们在外头守着便好”

    内侍的声音有些踟蹰,隔着门板传来,“但是殿下太医来了。”

    安王“”

    太医怎么会在此时过来

    安王颇为可惜地看了楼心婳一眼。

    榻上美人依旧沉睡,迟迟未有苏醒过来的迹象。

    他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先将门打开,迎太医进来再说。

    门一开,安王瞧见立在太医身旁的人,目光微凝。

    怀策看着安王的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乐宁公主有劳安王殿下照料,太医已至,殿下大可放心。”

    太医匆匆朝安王拱了拱手,提着药箱便赶紧迈入。

    走到一半踢到倒在地上的小真子还吓了一跳,“这、这是”

    安王神色自然地回道“那内侍身体不适,昏了过去,还麻烦太医得空也替他看看。”

    太医面上抽抽,嘴上却不敢多言,只吶吶应了声“是”,便赶紧先替楼心婳把脉。

    而安王和怀策还僵持在门口。

    安王问道“太医是大殿下请过来的”

    他可没有派人去请太医,那么与太医一同出现的怀策,时机点就巧合得太过了。

    怀策自然也没有否认,他说“听闻公主晕厥,情急之下使然,安王殿下身为乐宁公主皇兄,想必应更焦心公主病情才是。”

    他重点突出了安王的兄长身份,以及得知亲妹不省人事,会焦急派人寻太医,那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不是──偷偷摸摸关起门来,连公主的贴身近侍都迷晕,却从未想过要寻太医。

    怀策就只差指着安王鼻子说“你举止有异”,却把话说得保守,但他相信,安王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有所指。

    安王静默,怀策则皮笑肉不笑地道“接下来的事有我们在即可,公主若醒来,忘忧宫自会派人到安王府上知会一声,安王殿下若有要事,大可先行离开,公主那边,我会亲自与她解释清楚,相信公主定能体谅。”

    大有安王不走,怀策也不介意将他干了什么事都撕扯出来。

    安王多看了怀策几眼,心想这人究竟猜到了几分

    话中的威胁是他多想,还是怀策真知道什么

    安王笑着,但也知这时不好再多待。

    他眼神阴冷,“如此,那就有劳大殿下了。”

    怀策目光同样毫无温度,“安王殿下慢走。”

    把人送走,怀策快步走进屋子里,太医已为楼心婳把完脉,见到怀策进来,恭敬说道“殿下,公主无碍。”

    怀策是最清楚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对太医拱手,“多谢太医,劳烦您走这一趟了。”

    让内侍送走太医,怀策审视着熟睡中的楼心婳衣着。

    鞋袜好生穿着,衣裙整齐,发钗也没乱。

    怀策紧蹙的眉头见到她毫发无伤后,才终于舒开,于床沿处坐下。

    他想按按自己眉心,手才方抬起,怀策却停下。

    怀策用另只手把自己的手指握紧,紧得手背上青筋都突起,还犹觉不够。

    他面色冷淡,眸中却是不解。

    方才他亲眼所见,自己的手竟是在发抖

    他在害怕什么

    还有,安王想对乐宁公主出手,他又为何要阻止

    因为乐宁公主身子抱恙,有早衰之相,所以产生对她的同情吗

    怀策拧眉,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第一次弄不懂自己。

    谋定而后动,以往每一次,都是如此。

    包括接近乐宁公主,住到她宫里来也是一件。

    晋国宫廷越乱,他便越有可趁之机。

    安王心慕乐宁公主,简直就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可是为什么

    ──只是单纯的同情,就能让他失了平日的冷静

    怀策解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在楼心婳身边坐了许久,不曾动过,也未理出头绪。

    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之中,怀策眸色深沉。

    这时若有人取面铜镜来给怀策看看,怀策就会发觉自己的面色阴沉得有多难看。

    半个时辰后,楼心婳醒来。

    见到坐在自己身侧的人是怀策,楼心婳还顾不得想明白自己何时睡过去的,开口第一句话,便问出自己昏睡前心心念念的事。

    “大殿下,羊肉烤好了吗”

    怀策“”

    他给忘了。

    又是一件不在自己掌控中的事。

    楼心婳这一问,怀策的阴郁去了大半,他默了一下后才答的她。

    “可能也许焦了。”

    “焦了”

    楼心婳刚醒,头还昏昏沉沉的,一听这两个字登时清醒过来,眼睛瞪得不能再大。

    怀策说“安王殿下过来寻公主,公主去见了安王,没多久便传来公主晕过倒的消息,这才急急去请太医过来。”

    提起安王,楼心婳浑沌的脑袋想回一点昏睡前的记忆。

    还有他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大”

    楼心婳想喊怀策“大殿下”,一时之间没法再喊出口。

    她干脆也不喊了,就问“是你抱的本宫到寝宫来的吗”

    怀策停顿了下,在楼心婳期盼的目光中残忍地回答她,“不是我。”

    楼心婳料想也是,都听闻她晕了才赶来,那怎来得及

    她闭了闭眼,喊了宫女进来,“服侍本宫沐浴”

    在被簇拥着去浴池前,楼心婳扭头对怀策说“等等你自去服一碗避子汤,今夜到本宫寝宫睡”

    楼心婳的声音不大不小,是能让怀策听见的音量。

    偏生殿内除了他俩以外还有一众宫女,怀策都能听见了,她们自然也能。

    有几个宫女面色如常,就像压根没听见楼心婳说出的这番话。

    另几个则是低下头去,然红掉的耳根齐齐出卖了她们。

    再有几个则是偷偷以眼角余光打量怀策,唇都抿着,大抵是觉得这样就不容易被看出她们在偷笑。

    怀策“我知道了。”

    他在想,若哪天乐宁公主发现避子汤的真正用途后,她还会不会这样大喇喇地当众说出口

    怀策阴郁的心情,在乐宁公主知道自己许是被安王一路抱回寝宫后,立刻选择洗浴,并指使人换掉她榻上的被褥,转好许多。

    看样子并非他的错觉。

    乐宁公主,确实不喜安王。

    安王出了忘忧宫后,立即就碰上宁妃宫里来人。

    “殿下,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都已经进宫来了,安王本就打算要去见见他母妃。

    “我知道了。”

    只是今日,宁妃宫里特别安静,宫人也少了许多。

    在安王进去后,门窗更是都被掩起,瞧着就像是宁妃有何要事要与他相商。

    “母妃”

    宁妃面色凝重,话也不多说一句,直接把上回得来的画像扔到他脸上。

    “你自己好生看看,这是何物,再好好想想,要怎么跟我说。”

    安王被打得措手不及,一开始还没意会过来,只觉得这画卷似有几分眼熟。

    他不明所以,然只展开一角,看到那抹眼熟的红色裙角出现,安王眼眶一紧,当即知道这是何物。

    这是他亲手所画,画完后,还千次百次细细看过的画。

    不能直接看人,唯有透过这等方式,一解相思。

    安王握着画像的手用力,指尖泛白,面色同样不好看。

    这东西怎么会在母妃手里

    母妃又知道了多少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知道,宁妃本来还抱一丝希望,可瞧见安王脸都白了,僵立在原地,没能及时为自己辩白,宁妃便知,她查到的事,都是真的。

    “你怎么这般胡涂”

    宁妃起身,走到安王面前,扬起手就想狠狠给他一巴掌。

    可看见平时稳重的儿子难得露出彷徨的模样,宁妃高高抬起的手就怎么也落不下去,最后只能收回手,甩袖转过身去。

    虽是停了打他的念头,可语气依旧气愤。

    “你要喜欢谁,母妃都管不着,但她怎么能你可知这事情的严重性”

    安王最后却直接撩袍,跪在宁妃脚边。

    “母妃,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控制不住”

    自从见了乐宁的那日开始,他每个夜晚都在想她。

    宁妃深吸口气,知道再怎么生气也于事无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这事死死摁住

    她说“你那宅子、这些画还有那些女子,通通都不能留了这要幸好是你王妃发现你在外头养女人,没注意到其中关键,说与我听时我才查出不对,否则,神仙都难保你”

    跪在地上的安王双眼看着地板,听到是安王妃透出去的消息,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我会处理好,请母妃放心。”

    听到安王这么说,但宁妃依旧心神不安。

    都怪乐宁那狐狸精,竟连亲兄长都能勾引,实在是忒不要脸

    本以为熬到她病逝也就无所谓了,眼下看来除了三皇子外,要处理的人,又多了一个。

    母子两人眸色深沉,内心均都在盘算什么。

    入夜,怀策依约来到楼心婳寝宫。

    两人一同躺在床上,楼心婳认认真真地说“你是本宫的面首,更是本宫的护卫,往后要跟本宫形影不离才是”

    怀策已恢复平常的温雅笑脸,他说“只要公主希望,哪里我都会跟着。”

    听他这么说,楼心婳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

    对他大为放心。

    这反倒令怀策觉得好奇。

    她这番表现,实在不得不让人多想。

    于是怀策问她“公主是不是早就看出安王不对劲”

    所以秋猎那时,她才不与三皇子共骑一骑,而是选了他。

    当时的乐宁公主说“三皇兄不行”。

    不是她不想,而是用的“不行”两个字。

    这是不是就代表,一旦她答应跟三皇子同骑,就没有理由能再拒得过安王

    两人本都是面朝上,听到怀策问话,楼心婳侧身转向他。

    听到动静,怀策也瞧了过去。

    他们之间隔了半个人的距离,纱帐已经放下,唯有外头微微亮着的烛火照明,并不能清楚看见对方面容。

    看不真切,其余感官却是更突出。

    翻身时衣物摩擦的声响,长发挪动时带出的香气,都较日常时候更让人难以忽略。

    哪怕看不见脸,只隐约看得出模糊轮廓,楼心婳也还是对着怀策的方向,认认真真地说“你知道得太多了。”

    还以为乐宁公主要讲出什么正经话来的怀策愣住,随即失笑。

    不是惺惺作态的假笑,而是真的被她逗得笑了出来。

    是他想岔了。

    他怎么就觉得乐宁公主能说出正经话的

    楼心婳听见怀策笑声,满脸疑问。

    她说了什么笑话不成

    细细回想自己适才说过的每一句话,楼心婳都没能找出笑点何在,只好虚心求解。

    “你在笑什么”

    是纯粹的疑惑,而非不满他发笑。

    她这么问,怀策反而要想一想,应当怎么回她,才是乐宁公主真正想听的。

    怀策说得很慢,就好像不光是说给乐宁公主听一般,也像在为自己的反常寻找借口。

    他说“大概是因为公主很有趣吧。”

    不然的话要怎么解释,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因她言谈举止,甚至一个表情,而觉得想笑

    楼心婳盯着怀策好半晌,奈何看不见,也就没法得知他说这话时神情如何。

    不过,楼心婳还是将之归类在对自己的赞美话语当中,很愉悦地接受了。

    没人不喜欢被夸赞,楼心婳当然也是

    问完想问的,楼心婳又想起一事。

    虽说怀策这人用不着她每件事都细细叮嘱,但事关重大,楼心婳为保险起见,还是提醒他一句“对了,避子汤你确确实实喝了吧”

    她这身子虚,应当也是怀不上孩子的,所以喝不喝都无所谓。

    不过还是以防万一嘛,反正也不是她喝。

    毕竟真怀上了,随便一个谁也就罢了,但怀策是雍国人。

    自己若有了孩子,那就不是她和怀策两人之间的事,而是牵扯到雍国与晋国两国的事。

    在大事上,楼心婳向来不会给她父皇添乱,自然不可能凭空造出这么个麻烦,来给她父皇增加烦恼。

    怀策透过层层纱帐,看向窗边盆景──虽然连个轮廓也看不到。

    但他还是回答“喝了。”

    它喝了。

    楼心婳得到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地转了回去。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最近天气冷了,她的手不过才从被褥拿出来一下子,就已开始泛凉。

    加上她身子本就越来越虚弱,四肢末端只要一不注意保暖,很快就会凉得她也受不住。

    楼心婳想到自己曾摸过的怀策的脸,指腹下的触感微软,重点是特别温暖。

    这念头方动,她的手便往怀策面庞探去。

    衣袖擦过锦被,传出的声音怀策不可能没听见。

    也隐约瞧见乐宁公主朝自己伸出手来,不知这回她又是怎么个突发奇想、又想做什么事

    怀策不闪不避,等着那只手静静落下。

    然一如此前每次,乐宁公主异想天开时,最后做出的举动,总是令怀策意外中还要再更意外。

    乐宁公主的手是放下了没错,却放在两个人都没想过的位置。

    楼心婳挑起眉头,感受了下掌下的软乎。

    光线被床帐遮挡,又是夜里,楼心婳能顺利把手放在怀策面上,指头还不戳到他眼里已是大幸,至于放的地方她觉得,也不用太过强求。

    相较于楼心婳的淡定,原本做好心理准备的怀策却是一僵。

    楼心婳指尖的凉意传来,食指就搭在他鼻上。

    猝不及防吸气,就连她手上香味也都得以清楚闻见。

    她其余手指覆在他颊上,掌心却恰好就压着他唇。

    楼心婳对这触感讶异,手还往下压了压。

    ──也是软的。

    她指腹取暖之际,剩下的指头还摸了摸怀策鼻尖,感叹了下,“你鼻子真挺呢”

    虽然现在看不清长相,但她几乎日日看着怀策,在脑中就能直接描绘出他面貌。

    楼心婳的手随着自己忆起的部分一一摸去。

    深邃的眉骨,凌厉的剑眉,温润的桃花眼。

    再往下,高挺的鼻子,以及不用点胭脂,就带着粉色的唇瓣。

    楼心婳压了压,再以指腹轻轻擦过他唇,本还想继续往他下颔位置探去,谁料唇才摸到一半,她的腕子就被怀策给攥住,阻了她的举止。

    她拧眉,挣了挣,可怀策仍没松手。

    怀策的掌心比他面颊温度都要来得高,楼心婳被他圈着腕子时,被圈住的那块就好像被火烤。

    不烫不灼,却很是温暖。

    所以他在烤羊肉时,楼心婳也偎了过去。

    楼心婳手腕处被暖了手,恰好她腕子也微微发凉,楼心婳干脆不挣动,就这样任怀策捉着。

    还想着另一只手也伸过来让怀策握住,一暖暖两手,岂不是两全其美

    美好的想象刚起,就先被怀策打断。

    怀策沉着声问她“公主这是在做什么”

    但一开口,先后悔的却是怀策。

    他是捉住乐宁公主的掌没让她继续作乱没错,但也仅仅只是捉住而已,她的手并未收回。

    这也就导致怀策张口说话时,唇是贴着乐宁公主掌中在说。

    他说话时唇瓣一开一合,若非两人都不是带着旖旎情思,瞧着还真像他执起乐宁公主的手,在细细亲吻。

    察觉这一点,怀策干脆闭上嘴,不再多说,而是先将乐宁公主的手拿开。

    本以为她会抗拒,可乐宁公主却乖乖被他把手挪走,毫无抵抗。

    怀策心想,这位公主可算玩够了。

    他松开捉着乐宁公主腕子的手,正要缩回,本来配合得很好的乐宁公主却反过来拽住他手,然后握着。

    她说“脸不让本宫暖,那起码用你的手暖本宫的手嘛。”

    握得正好好的就要收回,哪有这样的理

    楼心婳喜欢怀策身上的温度和手感,难得有求人的时候。

    她向来只会把这样的态度用在对泰隆帝上,也因此,她此刻说出的话,不免就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在。

    怀策头一回听到乐宁公主以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愣了一下,没能及时把手收回。

    就耽搁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楼心婳当他默许了,欢天喜地两手握住他右手,用自己微凉的手去包覆住他的。

    楼心婳边摸边赞叹“你身上特别暖,本宫很是喜欢”

    怀策侧过头,哪怕看不见此刻乐宁公主面上神情,他也还是将目光往床帐处瞥去。

    他宁可瞪着外头那微弱的光源,也不愿扭头对着乐宁公主。

    怀策声音低哑,嗓音没有平时的温润从容,他说“公主喜欢便好。”

    乐宁公主的手指柔嫩,没有直接看着,手上触摸的触感却更叫人没法忽视。

    本来她只是想暖手,单纯握着而已,怀策勉强能忍。

    偏偏乐宁公主大概觉得这样太过无趣,开始玩起怀策的指来。

    她从他指根摸到指尖,摸完又换另外一指,边摸边赞叹“你手指真修长”

    摸完还发表了下感想“就是指腹有些硬,是习武练剑,还是拉弓什么的留下的吗”

    怀策注意力完全没法集中,对于乐宁公主的问话,他迟了好些时候才回她。

    “嗯。”

    短短一个字,却像努力挤出来那般。

    楼心婳对他指上硬茧很感兴趣,因为她手又嫩又滑,压根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过,好奇地又戳又捏。

    怀策深深吸了一口气,五指一张,逮住楼心婳的手,从她指缝中挤入,狠狠扣住。

    两人的手有所差距,怀策的手明显较楼心婳来得大些,紧紧扣住时,楼心婳只觉自己的每个指缝都像被撑开,且她的手指若不出力,压根没法搭在怀策手背上。

    怀策转过头,若楼心婳看得见的话,就能瞧见怀策目光有多阴沉。

    他冷着声说“公主,该睡了。”

    可惜楼心婳看不见,就算看见了,她也理不出什么,于是她驳回了怀策的意思,只说“可是本宫还不困”

    白日里睡过午觉,见过安王后又睡了一会儿,所以楼心婳并不像以往那样,沾床就能立刻睡着。

    不过怀策却特别希望,她能如往日那样,而非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他。

    撩到他甚至有几个瞬间,都能体会出安王对乐宁公主,有何等的龌龊心思。

    听了乐宁公主的回答,怀策狼狈将自己升起的念头压下,这回反驳的人轮到他。

    他对乐宁公主说“不,你困了。”

    说得极是肯定。

    像是怕乐宁公主不依不挠又要再辩解,怀策趁她开口前,低声又重复了次。

    “你困了。”

    话音不容拒绝。

    怀策一手扣住她手,没让她再添乱,另一手则扯过被子,打算将乐宁公主重重捆起。

    从他拉过锦被的那一刻开始,楼心婳就发觉怀策想对她故技重施。

    楼心婳扭了扭,抗议“不准包住本宫”

    怀策没有停下,继续说“这样才足够暖,公主也就不需要再借我的手或脸来暖自己。”

    对于怀策竟无视自己所说的话,楼心婳瞪圆了眼,不敢置信。

    他翅膀硬了

    但一听怀策说这样温暖,她又有一点点的动摇。

    嗯,就一点点。

    楼心婳这一考虑起来,身子就忘了挣扎。

    怀策没放过这个机会,捆好乐宁公主前,他也松开了扣住她的手。

    温热的掌心被她夺去许多温度,已不覆最初的暖。

    指上残留的不光是楼心婳指尖的凉意,还有她那双嫩嫩的手摸过每一处时,留下的感触。

    怀策曲起手指,紧握成拳。

    “公主快睡吧。”

    他声线平淡,可唯有怀策自己知道,他握拳的手握得有多用力。

    怀策背过身去,几乎与床沿贴成一直线。

    可他都已经避得这样远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离自己越来越近。

    怀策转身,瞧见被包得像个虫蛹的楼心婳身子一扭一扭,像只虫子似的,往他这儿来。

    楼心婳已经就快接近怀策了,但她千算万算,没料到怀策竟会在最后的紧要关头转过身,一下就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

    他们都吓了一跳,怀策也不知道楼心婳竟已离得这样近。

    这一翻,两人面对面,几乎就只剩半个拳头的距离,鼻端就会擦过彼此。

    怀策眼眶一紧,头微往后仰,拉出一小段距离后,他才问“公主又有何事”

    他语调急切,然两人心思都不在这儿,皆未品出不对来。

    待他问出口后,楼心婳反倒扭捏起来。

    她像在犹豫什么,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缓缓开口。

    “本宫就是想问,你能不能让本宫拉着手睡呀”

    怀策“”

    他作梦都没想过,乐宁公主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怀策脑袋空白了一霎,这才记得问她“为何”

    乐宁公主双手应是都被他好好收在被里,要说暖那是绝对足够了,为何又要再握他的手

    平常总是落落大方、说话理直气壮的乐宁公主,这回态度却柔和起来,连答出的话语听着都没有往日的中气十足。

    她说“因为这样温暖”

    连她自己说得都不是很肯定,怀策就更不可能单纯到会相信她给的这个答案。

    怀策盯着黑暗中她的轮廓,没有回答。

    等了许久,他才等来乐宁公主非常小声的后半句补充。

    “因为心里踏实。”

    话声说到后来越来越小,几乎只剩气音,但怀策离得近,听得那是一清二楚。

    本想拒绝,可婉拒的话在说出口前,他就先发现不对劲。

    ──乐宁公主有些反常。

    想一想,换作寻常时候,若她要求自己想牵手,定是下颚微扬,涂了丹蔻的指高傲地伸出来。

    然后面上就宛若写着一副“让本宫牵你的手,你该感激涕零才是,这可是本宫赏你的赏赐,还不速速牵起本宫的手”,而非像这样小心翼翼。

    怀策想了下,要说这其中的区别的话,那就是今日发生过安王那件事。

    乐宁公主醒来后虽没问太多,但从她立刻沐浴且扔了那套衣裙及被褥看来,她是讨厌安王的没错。

    那,遇到讨厌的事,她心里慌吗

    怀策从未在乐宁公主面上看过这种情绪,所以没法想象。

    但若是因为这样,乐宁公主感到害怕,才想亲近自己,这也就不难理解。

    毕竟乐宁公主再怎样,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姑娘。

    白日受了委屈,害怕了,夜里才想找人一同陪寝,想有人握住她的手安慰,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怀策默了默。

    就在楼心婳以为他会拒绝,觉得失望,准备翻身滚回去之际,怀策却将手探了进来。

    他的大掌握住她摁在被里,早已变得暖和的手,牢牢牵着。

    怀策说“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零点更,没有意外应该一样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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