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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月曾经面临过同样的抉择。
母亲病重在病床上躺了很久,最后陷入昏迷状态,医生说再醒过来的希望渺茫,几个月后的第不知道多少次的暗示之后,花落月终于轻声说了句“好”。
旁人说她冷静理智,因为她确实负担不起那样长久的治疗费用。
如果一意孤行,她只会把自己拖进地狱,却根本不可能再把母亲救活。
她已经尽过一切努力。
放弃梦想半路休学,一脚踏进娱乐圈,任由经纪公司摆布几年。
原因很简单,因为娱乐圈里赚的钱比她按部就班地打工来得多。
又恰好她有一张被从小夸到大的漂亮脸蛋。
然而毫无背景的漂亮姑娘在那个混乱的圈子里也全是身不由已,赚到的钱比起医疗费也只是杯水车薪,还有大笔的欠款压在身上,叫她喘不过气来。
她没在那个圈子里堕落腐烂的唯一原因,便是母亲生前再三的嘱咐,她不想活成会被母亲唾弃的模样。
所以最终她只能被迫放弃母亲的生命。
摆脱了那些山一样的重负之后,花落月拼了命地接工作,还掉欠款,攒下违约金和学费,绕了一大圈重新回到校园里,从头开始。
在旧时的粉丝乃至很多路人眼里,花落月的人生是一段励志的传奇,最终也成为普罗大众眼中的成功人士,光鲜亮丽,好像从没有过什么阴影。
退圈之后,花落月很少再想起父母的事,多数时候忙得脚不沾地,无暇想,也会刻意地只往前看。
除了一些因为高强度工作很难避免的职业病以外,她心态积极健康,与常人接触相处毫无障碍,没有什么不治绝症或慢性疾病,身心健康,前途无量。
穿越对她而言是人生之中不幸的意外,却也是另一个很难说得清楚是好是坏的机会。
前世她不曾遇到过郁折枝这样不图色不做违法勾当无欲无求撒钱大方帮她包办解决所有后顾之忧的“慈善家”,自然也没有做出选择的机会与余裕。
从这个层面来说,她感谢郁折枝。
哪怕病房里那个勉强维持着生命无知无觉的女人并不是她真正的母亲。
仅仅是对原主的聊以慰藉。
至少叫她不必跟自己一样,背负着亲手将母亲推进死亡深渊的沉重压力。
花落月在病房里放下花束,不远不近地站在病床边,安静地看着床上沉睡的女人。
站了一阵之后,她什么也没说,才慢慢地转身,走出病房。
病房外面恰好没有人,一眼能看到底,只有惨白的光照下来,花落月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停在电梯口的时候,她才回头看。
然后她蓦地想起,前世失去了所有生命体征的母亲被推走的时候,她也这么站着,回头看一眼,什么都没有。
她那时候没有哭,就只是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沉甸甸地压下来,敦促着她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叮”的一声,电梯门在花落月面前打开。
她回过神,自嘲地笑笑。
穿越一回,年纪变小,好像心态也变得过于年轻了。
她对着电梯里的镜面理了理进来前就被风吹乱的头发,弯了弯嘴角,终于露出一个惯常的浅笑来。
电梯直接下到了一楼,花落月刚走出去,迎面就撞上了蔡心悦。
蔡心悦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在大厅里来回踱步。
花落月脚步一顿,然后还是迎上去,主动叫了一声“心悦。”
蔡心悦像是被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圆了几分,抬头看她一眼,拍了拍心口,小声说“吓死我了。”
花落月问她“你怎么在这儿身体不舒服”
“没有。”蔡心悦摇了摇头,一下子又犹豫起来,摸到怀里抱的书就递过来,“你把书落下了,我顺路给你带过来。”
花落月看了看书,又看了看她,最后也没说这书她原本就是准备放在学校里,隔天再去图书馆还掉的。
这个点图书馆的还书处已经下班了。
“谢谢。”花落月接过书放进书包,想着明天再带过去吧。
“那个”蔡心悦踌躇再三,最后小声问道,“你妈妈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花落月说道,她看了眼时间,叫蔡心悦往外走,“回学校的公交车快停了,先去车站等车吧。”
她们一起朝车站走去,蔡心悦思索了很久“老样子”是什么意思。
之前她从没细问过花落月家里的情况。
“医生说很难再醒过来了,可这样也不算已经死亡。”出了医院大门,花落月才慢慢地往下说,“还有呼吸,还有心跳,医疗仪器显示她还活着,说不定说不定哪一天奇迹发生,就能睁开眼睛了。”
再渺茫的希望,也是一点点希望。
在母亲真正死亡之前,都不会破灭。
蔡心悦下意识抓紧了背包的带子“那你那你结婚就是因为这个吗”
“算是吧。”花落月坦诚地说道,“我没有办法负担得起那样的医疗费,而且我也想好好念完书,也有其他想做的事情,如果可以,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打工上。”
蔡心悦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与花落月不同,自幼家境优渥,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也不至于为吃穿发愁,即便不幸遇上重病,也有一定的风险防范能力。
而且她还有父母兄长,哪怕真的遭遇家庭巨变,也轮不到她挡在前面。
自然也不会需要她付出出卖什么。
对于花落月的苦衷,蔡心悦很难感同身受,但换位思考,也就渐渐能够理解一些。
“对不起”蔡心悦很小声地说。
“什么”花落月转过头来看她,像是没有听见。
蔡心悦摇了摇头,看向前面的马路。
还没到末班车的时间,车也还没有来,花落月回去与她同路,两人便在空荡荡的站牌前面站了一阵。
“那个人怎么样”蔡心悦问,“会不会欺负你”
“是个好人。”花落月笑了笑,说,“她不常来,可能只是觉得总有人跟她谈感情的事觉得麻烦,需要一个挡箭牌吧。”
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
但也不算假话。
蔡心悦闻言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她以为对方是花落月早就认识的人,这么一个借口倒是将两人的关系想得更亲近了几分。
也是,如果不是真的知根知底,哪有当个挡箭牌就这么大方地包办一切费用的。
“那以后一直都这样下去吗”蔡心悦问。
“等她真正喜欢的人回来。”花落月很轻松地说,“大概用不了多久吧。”
按照剧情发展,甚至不必等到她们协议之中的五年。
最多三年,白月光就会回国,她到时自然会乖乖退场。
那时候她早就大学毕业了。
短短三年的时光,比起前世经历过的黑暗时刻要短得多,压力也不可同日而语。
路口的绿灯亮起来,空荡荡的公交车摇摇晃晃地穿过十字路口,慢慢往站台边靠拢减速。
花落月从背包口袋里掏出公交卡,准备上车前忽然想起什么,忽的转头说道“对了,这件事不要跟别人说。”
蔡心悦没反应过来“嗯什么”
“签过保密协议,不能对外说为了钱。”花落月说道,“要是传出去的话,会显得我很不敬业。”
“那要说为了什么”蔡心悦下意识问。
“因为爱情。”花落月回答道。
“”蔡心悦沉默了片刻。
但再想想那个挡箭牌的理由,好像忽然之间一切都说得通了。
“我知道了,我不会往外说的。”蔡心悦说道。
她跟在花落月后面上了车,身后就再也没有其他人。
车上除了司机,座位也全是空的,车门在身后闭合,很快起步继续驶向下一站。
两人抓着扶手跟着公交车身摇摇晃晃走向最后一排。
坐下来之前,花落月转过头对蔡心悦说“谢谢。”
蔡心悦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那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你看起来比较能保守秘密”花落月歪着脑袋想了想,自己的语气也不是很确定,听起来就很敷衍。
蔡心悦也不由地撇了下嘴“是说我看起来比较傻吗。”
“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穷学生,有个病得快要死掉的妈妈,有个坐牢的爸爸,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了解我的苦衷。他们只会看到我不再去打工,总是往医院跑,不用再为学费和吃穿发愁,或许还会迎面撞上我出入高档小区和商场”
“哪怕我一直拿着大喇叭在街上喊,我是因为爱情结了婚,也不会有人真的打心底相信。会有流言蜚语是必然的,我没有精力、也没有必要去向所有人一一解释清楚。”
花落月顿了顿,转头与蔡心悦对视了一眼,继续说道“但我不希望你也是从那些流言里听说这些事。”
蔡心悦怔愣了一下。
花落月很快把视线转回去,看到另一边空荡荡的街道,很轻声地说“一个人保守这样的秘密,也会是很寂寞的事情。”
她感激郁折枝,并不代表她会对她心存幻想。
郁折枝永远不会成为她倾诉依赖的对象。
但不期望爱情,并不代表着也不需要友情、亲情人在本质上还是群居动物。
而花落月,或许比很多人都要更害怕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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