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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永夜2
听到司灼的提醒，辛德尔扯了一下嘴角“我知道。”
司灼还是用那样冷淡的眼神看他，这让辛德尔有一种被审视的感觉。
“所以，你想对我说的就是这个”司灼问他。
勘探地形，可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带仪器，两个人悠哉悠哉在废墟上散步。
司灼一开始就知道，辛德尔有话想对他说。
是辛德尔将他搬进废墟来，没有让他在野外自身自灭基于这个事实，司灼原本想短暂的忘记辛德尔之前露出的不怀好意的眼神。
可是刚刚，辛德尔再次展现出这样露骨的眼神。
这让司灼感到很不舒服。
他不再愿意继续往下聊，将外套递还给辛德尔，说道“我得先回去了。”
辛德尔并未接过外套，既然司灼已经将话挑明，他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他简洁明了的问司灼“你能为我们带来什么价值”
他以一种很轻松的姿势，倚靠在身旁倒塌一半的柱子上，好整以暇的看向司灼。
眼前的男人实在太漂亮，又实在脆弱，一点风、一点灰尘就能让他感到不舒服，像暴露在旷野中的花，指尖轻轻一掐就能折断，可他偏偏仰着头，身上有一股清清冷冷的骄矜。
这样的气质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种占有欲。
尤其是在现在这个什么都没有“吃饱”来得重要的末日。
“无法为白塔创造价值的人会被从白塔中赶出来。”辛德尔脱去温和文雅的伪装，双臂抱胸，目光上上下下在司灼身上流连，“柯晨说得没错，你是生活在白塔里的人，不过现在，你被赶了出来。”
辛德尔见过不少向司灼一样骄矜的人，不，他们不能称得上骄矜。
他们只是有种“狗眼看人低”的高傲，他们瞧不起自由城居民，但他们却被白塔赶了出来，被丢进垃圾场里，因为他们同样是一团不再能够为白塔创造价值的垃圾。
被赶出来的人中，身体大部分有缺陷，他们活不了多久，可他们也不愿意狼狈的死去，所以，为了生存，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比如
辛德尔靠近司灼，呼吸几乎要贴住他的耳畔，他其实很想咬一口润玉一样的耳垂，可是司灼推开了他，目光似是淬着冰，警告辛德尔不要再靠近一步。
辛德尔并不急，他耸耸肩，继续说道“我睡过和你一样的人。他和你情况相似，你们都受伤了，身体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这样的人，在自由城活不下去。”
“所以，他再高傲，也只能委于我身下，对我摇尾乞怜，因为我是唯一能够给他一口饭吃，让他继续活下去的人。”
“你的情况比他更严重。”
“你的肺部有问题，你根本无法忍受白塔之外没有被过滤的空气，身上的伤口已经引发感染，如果没有药，不接受救治，很快，你的皮肤会溃烂，诱发脓毒血症，你会以十分丑陋的姿态死去。”
“而你的身上，除了一部已经被淘汰的通讯仪和几片药片，什么也没有。”
“除了我，你似乎并没有别的选择。”
说完话，辛德尔再次看向司灼的眼睛。
他很想知道，这样骄矜的人在认识到他此刻的处境之后，会是一种什么反应。
可是，司灼的表情并没有多少变化，墨蓝色的双瞳波澜无惊，反倒让辛德尔生出一种被藐视的感觉，他很讨厌这样的目光。
司灼不想搭理辛德尔，他的目光太露骨太恶心，同他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他转身欲走，辛德尔却捏住他的手腕，几乎是以一种威胁的语气提醒司灼“你应该知道，这是哪，队伍的核心是谁”
他指向满地废墟，还有远处那棵变异的巨树，树影之下，浪潮般的黑影在涌动“这是野外四周都是丧尸的巢穴如果我没有救你，如果我把你丢下，你能活过几天你甚至连活着回到自由城的能力都没有。”
他的手指勾住司灼的长发，缠上冰冷的发丝，用力拉紧“你现在还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他认为他的话语已经说得十分明白，足够让司灼认清形势，放下完全没有用的骄矜。
果然，司灼的眉心皱了起来，似乎在思考什么的样子。
思考就是服软的第一步，辛德尔等待这位骄矜的美人搂住他。
可他期盼中的触感并没有到来，他迎来的是下身涌上的剧痛。
司灼抬起膝盖，快准狠的踹向他胯部，接着反手捏住他的手腕，手肘抵住他的肩，以力借力，将辛德尔摔翻在地。
天旋地转，辛德尔看不见司灼的脸了，只能看见他的长靴，还有同寒风一样没什么温度的声音。
“辛德尔先生，您的虚伪，真是让我恶心。”
辛德尔感到震惊。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玻璃一样的人摔翻在地，他的第一反应是反击，可司灼牢牢制住他的死穴，限制住他的动作，明明没有多用力摁住他，辛德尔却是怎样也无法挣脱开。
就在他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寒风忽的扑面而来。
野外的风有种近乎刮过骨骼的凌厉，巨树摇曳，隐藏在永夜之下的影子骤然动了
不远处，一声凄厉的惨叫长钉一般刺破夜幕。
这道声音司灼有印象，是队伍里那位中年大叔。
随着他的惨叫，四周涌来淅淅索索的动静，似乎是有无数双脚掌摩擦过泥地，踏入废墟的尘土之中。
通讯仪的信号断断续续传来，是同中年大叔共同行动的那位金发队友“队长，是丧尸我们遇到了丧尸”
“怎么回事”司灼松开手，辛德尔现在没有闲心再管司灼，从地上爬起来，抓起通讯仪，“现在不是丧尸群活动的时间”
“刚刚”金发的声音颤抖，他的身后，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咆哮是丧尸的嘶吼，他像是被千千万万个火车头包围住，恶臭冲鼻，耳膜出血，“老严不小心被钢管划伤，血液的味道唤醒了它们”
“蠢货”辛德尔大骂一声，往老严和金发的方向赶去，刚挂断通讯仪，又回头，以一种嘲讽的目光看向司灼。
“你不会以为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吧”
“是，你是将我掀倒了。”
“但你认为这种手段能对付丧尸么”
白塔出来的人没有见过丧尸，辛德尔很肯定。
这位受伤了的玻璃人没有一点办法从丧尸群中逃脱，司灼必然会是他们这群人中第一个成为丧尸食物的。
这一点，辛德尔同样肯定。
在生存面前，他再一次占据了主动地位“再给你个机会，求我，你才有机会让我救你。”
司灼的回答，是一个毫不犹豫的背影。
辛德尔咬下后槽牙，得不到也好，不识好歹也好，他已经不想再对司灼客气。
他恶狠狠的、以极度嘲讽的语气对司灼道“你就怀着低微卑贱的自尊心死在这里吧。”
辛德尔赶到金发躲藏处时，一群丧尸正扒在博物馆之外的防弹玻璃上。
他们运气很好，正好在某个大型展厅中，防弹玻璃还能使用，金发便横过来，挡在大门前，勉强争取到一点喘息时间。
密密麻麻的丧尸围在四周，他们没有呼吸，浑身溃烂，风干的内脏自破碎的肚皮滑了出来，四周都弥漫着死尸的恶臭。
他们的大脑也干枯了，丧尸没有智慧，不会思考，支配他们行动的只有对血液和食物的渴求，类似于传递信号的嘶吼在他们之间回荡，越来越多的丧尸围了过来。
老严也就是中年大叔，此刻正像被水浸泡过的白纸一样瘫软在地上，他的大腿受伤，一部分是钢管划破的痕迹，钢管横穿过他的血肉，另一部分，则被丧尸的尖爪抓出数道狰狞血痕，血液几乎沾满了他整条腿，血淋淋得可怕。
金发举着一柄已经没有子弹的枪，一次又一次的扣动扳机，耳边只有细微的“咔嚓”声，他无助的转向辛德尔“队长，怎么办啊”
辛德尔看了一眼中年大叔，当即做出决策“走。”
金发露出迷茫的表情“走”
大叔的表情同样呆滞“什么队长，你要抛弃我”
“没救了。”辛德尔冷漠的看向中年大叔，“被丧尸抓伤的人很快就会被感染，被同化为丧尸，你很快就不是人类了。”
“不不不，不不不。”大叔疯狂摇头，他已经无法走路，所以他向辛德尔爬去，伸出手，拼命的想要抓住他，“我还有意识，我是人类，我是”
“我我不想死，队长，是你说服我们出来寻找物资，是你说过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抛弃我们是你的承诺我我”
他的语速越来越慢，一开始还能说出完整的词句，渐渐的，他的喉咙像是被水泥堵住一样，只能发出阵阵干哑吼叫是属于丧尸的嘶吼。
听到同类的声音，被挡在外面的丧尸更加激动，他们移动更快，攻击更猛，一波又一波丧尸袭来，“咔嚓”一声，防弹玻璃在撞击中出现了一道裂纹，这之后，裂纹蔓延，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形成犹如蜘蛛网一般的形状。
大叔的眼瞳逐渐变得浑浊，下一刻，他双臂用力，猛地弹跳起来，干枯的手心攥住了辛德尔脚腕，辛德尔抽出剔骨刀，干脆利落的砍断大叔的手臂，对已经双腿发软的金发说“快走，上高地”
早在决定来野外勘探时，他们已经做好了不少准备，他们发现一处高地，当遇到丧尸时，这处高地能够帮助他们抵挡一阵。
可是丧尸实在太多，无数道影子堆叠，像汇聚了无边无际的绝望，他们涌过来，嘶吼如同鸣笛的火车头，一浪叠过一浪，震得人头皮发麻。
每个人眼里都是深深的恐惧。
自由城偶有丧尸来袭，但大多只是单枪匹马一只，几个男人很容易就能制服。
他们从未没有见过这种规模的丧尸群
这里怎么能被称为野外明明是他妈的地狱
“他妈的，他妈的，我就说丧尸现在都围在自由城之外吧他们的迁徙季快到了我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来”
辛德尔“为什么因为你没有食物了，你的所有物资只够你活半个月不出来你会饿死在自由城”
他们是自由城第一支勘探队伍，在此之前，所有人类都被困在钢铁机械构成的垃圾城里，靠白塔不要的物资度日。
“可是我们是出来寻找食物的么”又有人声音发软，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到野外，也都是头一次直面丧尸群，“我们在他眼里就是食物我们给他们送吃的来了”
“我们要死了，要死了”
即使在出来前已经做好无数预案和演练，但真的面对如此规模的丧尸时，身为人类的恐惧情绪依旧占据上风他们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人类根本无法同丧尸抗衡
武器没有用丧尸不会惧怕疼痛，更不会怕枪子儿只要心脏还在，他们就还能活动，打成汁水都能重新爬过来。
而他们，普通人类只要被抓出一道伤口，哪怕连血珠也没有冒，他们都会失去神智，彻彻底底被感染成丧尸
内心被击溃，往往只需要一瞬。
恐慌在刹那间蔓延，除了辛德尔，唯一还算镇定的大概只有柯晨了。
他是队伍中年级最小的，十七八岁，正是胆子最大的时候。
他砍断要攀上高地的丧尸的手臂，漆黑恶臭的血溅上他的衣服，滚烫的血液发出“滋滋”灼烧声，而那只丧尸却没有失去行动的能力，他摔了下去，但很快又继续加入攻击高地的大军来。
“队长，怎么办啊”柯晨回头求助辛德尔。
“我怎么知道”紧急状态之下，辛德尔已经无法保持温和人设，他怎么知道自己带来的一群人中看不中用，遇事只会哭喊乱叫，唯一一个挥得动刀的是个半大小孩，而在这种时候，这个棒槌还要来给他添堵。
柯晨又问“队长，司灼呢司灼去哪了他刚刚不是和你在一起么”
提到司灼，辛德尔更来气，一个手无寸铁的、浑身负伤的，被从白塔赶出来的垃圾，有什么资格用那样鄙夷的姿态对他
“他死了”辛德尔愤愤回答。
“啊他死了”队友捂着头，声音无力，“这么多丧尸，他肯定被吃了吧”
“连我们都被困在这里没办法，他又能怎么办”
“希望他死的时候没有痛苦”
“我亲眼看着老严丧尸化，他真的，一点一点干枯，眼睛失去神色，他死了，可他又扑过来，啊啊啊啊啊”
恐惧像是浓稠黑雾中的幽灵，以语言、声音和视觉为载体，在每一个人之间飘荡。
只躲在高地没有一点作用，他们站得太高，虽然能短暂挡住丧尸，但他们依旧像是十个活靶子，丧尸潮水般扑过来，他们的武器对丧尸无法造成更多伤害。
有人被丧尸拖下去了，一声惨叫之后是令人颤栗的咀嚼声。
“咔嚓咔嚓”
他的骨头被嚼碎了。
嘶吼、恶臭、绝望。
一只又一只丧尸攀上高地，干枯的手指嵌进高地的泥土中。
辛德尔被抓住了
这只丧尸的力气极大，它瞬间夺走辛德尔的剔骨刀，压弯他的枪，手腕一扯，将他整个人往高地下拽。
人类的力气比不过丧尸，柯晨拉不住，其他已经被吓到崩溃的队员更拉不不住，辛德尔眼睁睁的看着更多丧尸爬上来，抓住他，撕扯他的衣物，一点一点将他往高地之外拽去。
底下，是成千上万只丧尸。
辛德尔的瞳孔中印满惊惧和恐惧，电光火石之间，他拉住了柯晨。
丧尸需要食物，他不想成为丧尸的食物，那就只要有另一个人成为食物，这样他至少可以争取到逃跑的时间。
而柯晨这个天真的小孩却只以为辛德尔在向他求助，于是他拉得更加用力“队长，我一定会救你”
救个屁啊，你去死吧
辛德尔在心里怒吼，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他双臂用力，直接将柯晨拉下高地
柯晨依旧没有怀疑辛德尔，只是一遍遍喊他“队长队长我滑下去了”
丧尸的嘶吼声更加激烈，沉闷尖啸蔓延整片阴暗无光的大地。
而就在这时丧尸群里晃出一道光。
不远处，一道身影自丧尸群中跃出。
他像是月光之下的剪影，以丧尸为支撑点，轻轻巧巧的在他们肩上和头上跳跃。
随着他的前进，手中双刀挥动，月光被薄如蝉翼的刀锋反射，又是一道刺眼的光。
下一刻，刀尖刺入丧尸的胸口，干脆利落的撕裂了他们的心脏
丧尸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心脏是支撑他们所有活动的中枢，失去心脏，他们也失去了一切活动的能力，原本残暴凶恶的怪物像破旧的布偶一样软了下去。
是司灼
他没有死
他手握双刀，像是一阵风，干脆利落的撕开丧尸的心脏，穿过了这一段看起来几乎无法逾越的道路
所有人都呆滞了。
那道漂亮又娇弱的身影就这样来到他们面前，没有受伤，甚至没有沾染是血液，他像是干净又圣洁的神明，在刹那之间将所有人从死亡的深渊中拖拽回来。
他拉住了柯晨
因为司灼的到来，原本转向柯晨的丧尸们再次将目光对准辛德尔，他本就摇摇欲坠，再被丧尸一拽，辛德尔撑不住自己，还是滑了下去，高地之下，无数丧尸挥舞利爪。
司灼抽出铁链这条铁链不知是何时缠在他腰上的，总之，现在铁链拯救了辛德尔的性命。
铁链的一头绕住辛德尔，挂在高杆上，司灼飞快抓住另一头，形成了一个简单的杠杆。
辛德尔整个人被吊住了。
他被吊在高地和丧尸群之间，再低一点，丧尸尖锐的指甲就会划破他的皮肤
劫后余生的惊惧感让辛德尔心脏狂跳，他不敢动弹，也无法动弹。
他只能仰起头，看到站立于高地之上的司灼。
司灼有些喘，胸口上下起伏，黑色长发有些凌乱，被夜风吹得飘扬，几缕额发沾了汗湿，贴在脸侧。
所有人都是惊惧害怕的，只有他，一脸平静，墨蓝色的眼瞳好似一湾静潭。
司灼用与刚才谈话时相同的眼神看向辛德尔。
丧尸再一次动了，辛德尔感受到近在耳畔的嘶吼，直挺挺的抓住铁链，他看了眼司灼，又看到后方对食物虎视眈眈的丧尸，破口大骂“拉啊好看么你个婊子，娘们，快拉我啊”
司灼:“”
他认为自己并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辛德尔刚刚对他说的话的确很令人恶心，肮脏的谩骂也很让他讨厌，但和生命比起来，这些私人恩怨是可以暂时掩过去的。
可辛德尔刚刚想要将柯晨推下去。
柯晨这个小傻子没有发觉，司灼却看得一清二楚，若是他晚来一步，那掉下高地的就是柯晨，而他连吊住他的时间都没有。
所以这次，司灼没有掩饰对辛德尔的厌恶。
“给你个机会，辛德尔。”
他将辛德尔方才对他说的话还了回去。
“求我。”他说，“求我，你才能机会让我救你。”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依旧有小红包
我们的攻将在下一章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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