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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差进村的时候, 甘哲正和孩子们在地里抓甲虫,乡人在田头上下晾脚,乐呵呵的望着他们, 来送饭送水的妇人见了多喊上一句“别被蛰到了”
男孩抓到模样奇怪的小虫,故意往女孩那边凑,想吓她们一跳。女孩抓过来丢在地上, 狠狠碾死, 捡起石头追着他们打。
邮差拉着骡子吁吁地喊“别跑,别撞坏了。”
望见骡子背的两串邮包, 孩子们将恩怨抛到脑后,跑上村道围住他“是谁家的东西有我家的吗”
邮差一一问过他们家中大人的名字, 遗憾宣布, 没有他们的邮包。孩子们失望哀叫, 眼巴巴地跟在骡子后面, 想看看到底是哪家,又从外地商人那里订了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
去村口流官那里卸了一半货,年轻官员们忙着拆家书,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拆包裹。孩子们只好离开,见骡子往村塾与养殖场那个方向去, 他们又兴奋起来若是老师们买的东西, 或许能给他们摸一摸, 若是零嘴, 或许他们还能分上一口。
然而天气热, 哪怕北面已经凉了下来,考虑到淮州的气候,没人会在这时寄吃食。看着孩子们眼巴巴的目光,汪栋笑道“有好东西。”
甘哲抢先跑去在讲台边占了个位置, 看着汪栋裁开包裹,从层层油纸里取出一叠试卷
“这是分校的升级考试题,回头挑个时间你们来试试,”孩子们发出长长的嘘声,面如土色,汪栋不以为意,将试卷小心收好,笑道“这卷子可是保密文件,每次考完都要保存至少三个月,一直到考试成绩公布、公示期过去才会收入榆宁藏书馆,对外公开。外面想要原题,除非到藏书馆去抄,不然就只能花高价与学生买。”
孩子们仍然撇嘴不喜,汪栋又取来报纸,解开细麻绳快速浏览了一遍标题,高兴道“果然刊载了。”
甘哲踮脚去看报纸“什么什么”
汪栋取了一套报纸送给他,指给他看“你的那篇作文,被榆宁日报选用了。”
孩子们惊呼“真的可以”
“不就是写村子里的事情吗,也可以上报纸”
他们手上还带着泥土,围着甘哲在纸面上摁出好几个灰手印,甘哲就举到头顶躲他们,边跑边到处与人宣传“我上报纸了”
邮差识字,近水楼台读报便利,等孩子们都跑出去,他疑惑地问汪栋“是啊,不就是写村里那些零零碎碎的事吗,有什么稀奇的。”
“因为是学生写的,”汪栋回答他,“是一个在半年前还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因出身而不被本地乡民接纳,野生天养的孩子,亲眼见证了新政给村子和他自己家庭带来的变化。并且在半年后,他能用虽不优美但规整的文字、段落、长句,将这些变化与他的感受详细记录下来。”
汪栋翻回前面的版面,冯季出游归来,将他在沿海州县见到的风土人情汇编送回榆宁发表。宁州百姓有的连江都没见过,下雨天家门前汇成的那一条小溪流就是他们幻想海洋的所有素材,因此他们喜欢看地理版块,想知道大陆的尽头是什么样子,那里的人会怎么生活。
但大海毕竟太远了,他们可以想象,却无法真的感同身受。学生的作文就不同了,淮州虽远,但示范区的每一步改变,都是他们曾亲身经历过的。正是孩子朴实、稚嫩的文笔,勾起人们的回忆,能让他们发出与甘哲一样,笨拙却真挚的感叹真好啊。
宁州牧喜欢听华丽的颂文,更喜欢听这样一声简单的夸赞。
女老师将报纸夹在腋下,到田头支起凉棚,妇人们带着手工活来蹭她免费的凉茶,顺便听她读上半个时辰报纸。听着甘哲的作文,她们不像从前那样议论甘哲母子的是非,而是笑说甘哲遇上贵人了,往后肯定能成材自家孩子怎么不如他出息。
“别提我家那死崽子了,人家数学能考满分,他回回吃鸭蛋,怎么打也不开窍,就说自己学不会。”
旁边的邻居纳着鞋底,安慰道“男孩成材晚,再大点就开窍了。”
母亲哼哼两声,大约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心气难平,又骂了一阵“成天就知道散玩,还得姐姐妹妹一起上阵教他写作业,幸亏女娃懂事,不然我能折寿十年。”
“我家老幺学的就不行,被老师叫去好几次,”邻居说着,看了女老师一眼,略有些不满地嘟囔道,“要我说,她不想学就算了,逼着做什么。男娃要读书挣钱,她又不用,识几个字,能算些小账就够了呗。”
女老师认识她的每一个学生,她们口中的三个女孩都盘坐在母亲身边编竹篮。大些的姐姐不时偏头看一眼报纸,手上的活计自然就慢了,被她的亲妹妹拽了好几下。邻居家的幺女年纪最小,低头理着竹丝,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神色虽然认真,但似乎并非专注于编筐这件事。她反复区分竹条的颜色,试图将它们按某种规律或者美感间错开,过会儿又盯住一只路过的小虫,被老师点名才从小世界里走出来,懵懵地抬起头。
女老师正与她的母亲说她是个很有灵气的姑娘,只是年纪小,注意力不集中所以成绩一直不理想。
“很多学生都有这种情况,其实他们都是很聪明的孩子,只要及时引导就能解决。”
“男孩子坐不住,这个年纪淘一点正常,”邻居撇嘴道,“女孩这么大了还学什么什么都不会,说明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材料。”
“而且啊,我听府城的人说,女孩聪明没有用,就这么几年,不如男孩有后劲,”前面那位母亲说,“没听人说吗,大器晚成,咱们得等。”
说起育儿经,妇人们都积极起来,女老师冷漠地用一句话合上了她们的话匣子“如果世人也愿意等女学生长大,不让她们退学嫁人生孩子,她们或许能大器早成。”
这便是村人不待见女老师的原因了,歪理一套一套的,妇人撇撇嘴,恰好太阳沉山后,不那么晒人了。她们收起针线,约着去河边洗衣服,继续她们没说够的话题。姐姐没读完报不愿走,她抱着半成的竹筐,于是妹妹也不能走。至于邻家的幺妹,仍在专注地排布竹条。
老师让她们把活都放下,将报纸递给姐姐,让她们挑文章轮流出声读一遍。姐姐挑了首页的榆宁官府工作纪要,用词遣句对她还是有些难度,读得磕磕绊绊。妹妹则将甘哲的作文重读了一遍,老师不吝啬对她们表扬,最后将报纸传到幺妹手里,让她选文章。
幺妹先看了看甘哲的作文,而后翻到后面,指着角落里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版块问老师“这也是文章吗”
那是冯季在正文后附的一首打油诗,刊登后便遭到大量批评与嘲讽,都说他附庸风雅。里面有些生字,她断断续续地读了一遍,似是不满意,而后又读了两遍、三遍。
老师奇怪“你喜欢这首诗吗”
幺妹先是点头,而后摇头,直白道“不好听。”
外界早已为冯季这首诗提出了多条修改意见,不过以女孩贫乏的识字库,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字来替换她觉得不好的地方。她低头看着报纸,盯住正文的插图。
老师说“那是海。”
“好看。”她晃晃脑袋,似乎希望头脑仓库里倒出一句她觉得好听的话来表述,可惜最终只能目光下移,再次盯住那首诗。
她重复道“好看。”
之后每次邮差给学校送来报纸,女孩都要跑来找老师借阅。冯季再没有写诗,她便忍住对长短不一句子的讨厌,去看上面的地理版块。老师与汪栋借来还在修订的字典给她,女孩便抱着字典与报纸,跑到隔壁养殖场,坐在鸡毛鸭绒里面看。
老师发现她的识字量有了显著提高,不仅如此,她还开始在周记里写诗,起初是东一句西一句,后来渐渐能连成一对,然后是两行、三行。
某天老师鼓励她向报纸投稿,却被她问“甘哲有稿费,我也可以有吗。”
“当然啊,”老师说,“你有想买的东西吗”
她摇头说“我想攒起来,去看海。”
“那你要多写几首诗啊,”女老师弯起眼睛,笑道,“淮州想看海还是很容易的,往南有商队,等放假了老师可以陪你去。”
她又摇头,很有主意“我要去看东边的海。”
“我的名字不好听,我要起个笔名,跟他们一样,”她指着报纸说,“而且这样娘和哥哥就不知道是我,就不会拿走我的钱了。”
她将这段时间翻字典得到的成果抄到纸上墨毓曦。
很显然这会是一个让她长大后夜不能寐,刨地三尺也要死死埋起来的笔名,但看着她艰难却认真地誊抄,女老师边笑边觉得眼眶发热。她忍不住蹲下抱住她,过了许久才笑说“那你要更努力地学习啊,想去看海,仅这些稿费是不够的。”
小墨只以为她是说钱不够,蹙眉沉思许久,将报纸翻开,看向她一直不太喜欢的新闻版块。
上面说宁州有个很厉害的商人,跑到京城做生意,之后发生了两三段她看不懂的事情,现在这个商人赚了好大一笔钱回到江州,给那里的学生捐了一个大学宫。
她问老师“我要学什么才能和他一样会赚钱呢”
这就是老师的知识盲区了,她为难地想了一会儿,半哄半骗地说“学数学啊。”
“而且你看那些数字,还有圆、曲线,不也规规整整,很好看吗。”
小墨想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隔壁江州,余仞连打了两个喷嚏,调整好神情,他才出门见客。
因他为江州分校捐了一座学宫,不必更多宣传,众人便知道他又在外面赚了大钱。等京城的消息传回,曾经为祸江州的记忆涌上心头,众人对他是又爱又恨,边想让官府抓他抄家,边想把自家子侄塞到他身边学个一招半式。
余仞只做慈善,对教书不感兴趣,回到江州短短时间他便又觉得无聊,只能靠接待客人打发闲暇。
而这天,有个世家子弟娶亲,邀他去喝喜酒。宴席散了却不放他走,与另几个家主一起,神神秘秘地请他去书房说话。
他们问余仞,能不能再做一局,把江州从云桐手里夺回来。
余仞盯了许久才确认,这不是楚云桐给他下的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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