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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 云桐都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存在。
江州世家原本是决定不与她一般见识的。
就算她连根撅了江州的漆器产业,就算她的小官府将江州大权揽得密不透风,就算她的扬威军在江州横行无忌, 就算她针对世家故意按梯级收田税、人头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禄王在的时候就独占漆器厚利,只给他们分点汤汤水水;反正名门高士要有品格风骨,不能像寒门庶民一样成天围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转;反正江州安全得很,没必要养太多部曲;反正只是要他们翻倍缴税而已,不禁止他们行商,没有强行收回祖传的土地与佣婢, 世家底子厚, 经得起这一点点勒索。
一点点而已, 忍忍也就罢了。
何况他们也没法不忍。
扬威军调拨人手去淮州的时候, 大家还以为有机可乘,谁知紧跟着宁州就派了聂泉来坐镇。这位可是行伍出身, 敏锐得很,人口粮食稍有异动就会被他盯上,没人想亲自去试试那些火炮和火绳枪的威力。
余仞听出在他离开这段时间, 宁州似乎又造出了新的武器,不过世家主正在诉苦,应该没心情为他详细介绍一二。他也更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些世家主“忍无可忍”, 竟冒出了联合推翻楚云桐统治这样恐怖的想法。
世家主吐出一口浊气, 似颓似怨似惧地说“她要造船。”
余仞了然。
江州依水, 造船。若说漆器是江州成千上万漆匠、代代官府、历任藩王的命根子,那么船厂就是江州大小世家的心尖肉。从来听不到世家自夸赚了多少钱,但朝廷漕运离不开航船,天下船舶又多半出自江州。这才是真正的靠水吃水, 江州世家身穿的绫罗、吃用的珍宝,都从船这一字上来。
浮州临海,虽也造船,但他们要养水师少有外售,且多造海船、战船,民用船只的技术比江州差了一大截,譬如余仞等巨贾及贵人出行必备的豪华楼船,就只有江州能造。因此江州世家将造船技术遮得死死的,江州多有漆匠木工,却罕见船工船员。早些年还传闻世家养的家生子,年至十八,从生到死都没出过船厂,下葬时骨血里的桐油都顺着棺材板往外渗。
在这种情况下,云桐明确表露了要在江州开船厂的意向。
就在春汛后不久,宁州来了一队学生,说要到处看看。
榆宁的学生嘛,大家都懂,世家本想着好吃好喝地招待,领他们到处转一转。说不定就能在自家的田里山里发现什么矿藏,给家族指点一条财路。谁知这几个学生说他们不懂这些,反而想去船厂看看。
榆宁专员的眼睛比鹰隼还利,世家哪敢让他们进船厂,敷衍不过,只好调了艘小楼船陪他们去游江。谁知打发回去没两天,便听说学生从宁州官府讨了一笔钱,与一个小家族接洽,买下了他们因炒漆票而濒临破产的家族船厂。
消息传回,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世家群情激奋,直骂楚云桐贪婪,什么都要掺上一脚。不过他们是绝不会反思,那小家族当初是跟着谁炒漆器破产,又是哪个债主看中人家美貌的女儿,非要逼一家人上绝路不肯通融。
他们下意识忽略了自己在其中的“功劳”,边暗地里使绊子,边互相安慰“莫急莫急,造船哪是那么容易的”
话是这么说,可多少看起来不容易的事情,到了宁州那边都化作了轻飘飘的小事。
果不其然,学生们刚拿到船厂便掏出了榆宁新的造物帆布。
看着他们利用这种结实粗厚的织物在河上跑来跑去,尝试不同位置、不同形状的船帆对船速、方向的影响,世家们坐立难安,边找商人去宁州购买帆布,边用各种方式阻碍学生的实验进程。
他们联合起来,大量收购干木、桐油、生漆还有老师傅,使尽各种手段挖走小船厂的船工,甚至想好了回应官府的腹稿宁州不是最讲体恤工人吗,怎么这时就不许人家赚更多的钱了
学生们蹲在河边,望着他们勉强拼装的小木船打转沉下去,所幸水不深,船员爬上桅杆便好。他们为难地挠头,但并不去找世家理论,只托官府出面联络榆宁铁坊,替他们讨个冶铁配方。
“你们想造铁船”不必榆宁的老师驳回,聂泉便能问得他们哑口无言“或许铁船真的能在水上浮起来,我们暂且不提成本多少,只说要怎么防止它不生锈不必谈将来出海如何如何,去寻个铁盆沉在江边,一个月后不长满钉螺我便给你们批这笔经费。”
学生惨兮兮地离开,小声嘀咕聂秘和唐县越来越像了。
学生们仍不愿放弃造铁船这个想法,他们找到江州的炼铁厂,试着在铁板外面包木头、贴瓷片、包铜壳,或者包了木头再包铜壳。
“瓷船肯定不行,有没有和瓷比较相似的,既方便塑形又不会生锈,最好还很便宜的东西”
他们坐在路边乘凉,听着推车轱辘轱辘经过,忽得视线下移,落到了灰色的水泥地面上。
他们去找水泥厂,制了一堆大大小小的水泥盆,而后发现无论是哪个规格,单纯用水泥造船都行不通。非常容易断裂。
想让水泥澡盆变成水泥船,显然只差一点点进步了。
就在世家以为他们放弃折腾,掉以轻心的时候,余仞给江州分校捐的学宫开始动工了,特别从宁州聘来“工程师”,使用榆宁最新的盖房技术钢筋浇筑法。
这种以钢筋为骨架,短短几日便能拔地而起的房子当然花费不小,余仞看着总工与工厂厂长们相谈甚欢的豪爽模样,深深怀疑是宁州没有他们施展的空间,特地跑到江州来宰冤大头。
冤大头拿着账单眼皮直跳,学生们则和百姓一起坐在路边围观盖房,一起发出惊叹的声音。他们看着那条条钢筋,眼中崩现了灵感的火苗。
这次榆宁铁坊送回了配比意见,他们在江州铁坊继续试验钢材、铁丝的强度韧度,偶尔聂泉想起关注一下进展,得知他们烧掉了多少经费,心痛的无以复加。
于是那艘模样奇怪的水泥船顺流而下,惊掉众人眼球时,聂泉的第一反应不是“居然成功了”,而是“终于成功了”。
他不想去看,免得心痛。
学生们用水泥造出了一艘小船,用结实的帆布兜住风让它能河道上畅行无阻,只是季节变换,风力不足,又给了他们新的课题。
世家不想等他们研究出来了。
务必把阎王和她手下的小鬼们赶走,不能再让他们一步一步入侵自己的生存空间。
余仞对此反应平平,任他们卖惨哭诉或是威逼利诱,他都不给世家提出一个能解决问题的计谋。被问得多了,余仞反而好笑地问他们就算能把整个官府都从江州赶走,他们回到宁州难道就不会接着造船了吗。何况别忘了,云桐手里还有一个更适合发展水运的淮州呢。
世家并非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无计可施便只能做一做白日梦罢了,有人看不惯余仞站干岸上看热闹的语气,怒而反问换做是他,又有什么高明的办法。
余仞想了想。
然后去找船厂的负责人,投资入股。
众世家怒极果然是微贱商户,毫无气节国之蠹虫就该把他驱逐出江州
世家与他割席断义,将无法对宁州发泄的怒气全投到他身上,余仞被频频找麻烦也没有改变立场的意思。甚至能悠然的,行使他作为股东的权利,体验了一把水泥船游江。
学生向他汇报新船研发的进展,介绍水泥船的好处,强调船厂必然前途无量,以此向他讨更多的投资。他们着重介绍为什么水泥能飘在水上不会沉落,水泥船不必晾晒木头,不必刷漆阴干。可能比起木船,它的寿命短了些,但胜在制作时间短,成本与技术要求也较低,完全可以坏了就换从商业的角度来讲,这点就很合余仞的胃口。
余仞问“那水泥船有什么缺点吗”
学生不由抱紧怀中的葫芦瓜,目光游移,顾左右而言他。
云桐对水泥船反应平平。
水泥船成本确实低廉,便于保养,水密性强、行船很稳,但它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太脆了,没有延展性,经不起磕碰。不是不能用,小范围运输可以,但若是划入大江大河,或是将来拿去暗礁遍布的近海,水泥船绝对会给他们一个来生也难忘的教训。
对于这点,某位平生头一次在字面意义上翻船,狼狈游泳上岸的大商人已经有所领悟,并对保险业产生了浓厚兴趣。
水泥船致命的缺陷令世家们高兴万分,甚至趁夜往学生们试船的河域内堆石头,欲把他们的水泥船都击沉。学生沮丧许久,哪怕淮州给他们下了大量水泥船的订单也无法展颜。
他们回过头,仔细梳理打造水泥船的经过,回到最初的问题,背着聂泉给老师、专员、榆宁的各个工厂写信,广征意见真的不能造一艘铁船吗。
诸多回信之中,有一个人言简意赅地写道等。
等待总是漫长而折磨的,令人痛苦、焦虑,甚至发狂。
京城的百姓处于这种状态已经很久了。
天子下诏调查“京城商会”,百姓奔走相告,都说这下那些贪官污吏要倒霉,他们的钱可以还回来了。新上任的尚书郎确实雷厉风行,短短时间便找到了黑市与那商会的主要参与者,搜到了账目,呈阅天子。
都说天子很快就会给他们做主,然而百姓们盼啊盼,朝廷却只抓了几个行贿受贿的贪官,声称抄没他们的家财分发给受害的百姓。众人询问左邻右舍有没有收到补偿款,认识的人都拿到钱,但集市上却总传闻那条街那条巷有人收到了。
百姓们便按耐住性子等啊等,等得天气冷了下来,也不见朝廷下一步的举动。壮着胆子跑去官府问,新换的官员倒是和颜悦色,叫他们不要着急,算账毕竟是个慢工活。
众人只好接着等,等到了京城的初雪,等到了浮州送来的奏折。
最后,等到了查案的那位尚书郎被免官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下章迫害谁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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