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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涿不是草原第一个提出汉化的汗王。
不过他汉化的方式和别人都不太一样就是了。
过去百十年间, 璟朝自内部开始衰弱之时,草原逐渐走上了强兵兴盛之路。究竟气候与英主哪个影响因素比较强劲,不止后人, 今时的璟朝人也在苦苦研究。面对草原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凶猛的进攻, 中原王朝视之为劲敌,在除自己兴兵强邦之外, 寻找还有没有什么, 能用较小代价解决胡人问题的办法。
其实是有的。
草原内部的有识之士亦早早担忧起族群的前路。草原的上一次兴盛是因为吸纳了被中原王朝驱逐至此的其他少数民族, 如丁零、狄、羌、氐、鲜卑等等,宁州图方便统称他们为胡, 但其实这些少民仍保留着很强的身份认同,拒绝与他部融合。或许随着时间、社会的发展, 他们终究将被内因外力糅合到一起, 但目前为止,草原各族仍有互相歧视的现象, 虽成联盟、奉王帐,可细论起来, 仍是四分五裂的状态。
哪怕抛开部落之间的分歧不谈, 暂将草原视作一个以王帐为中心的统一政权,仍存在着极大的阶层矛盾。贵族之下, 所有人都是奴隶,如猪羊般都是部落的财产罢了, 强取豪夺之事数不胜数,滥打滥杀更是司空见惯。
呼延涿之便前有汗王意识到, 仅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并不足以长久的带领草原走下去。于是前几任汗王选择了,向他们认知范围内最先进的统治机器, 中原王朝学习。
也就是这一次,呼延涿祖父辈以来,草原兴盛的主要原因。
呼延涿年幼时,曾有很多汉人在王帐中做官,后来部落叛乱,那些汉官尽数被杀。呼延涿的父亲最恨汉人,亲自监刑,呼延涿仗着小儿受宠,说想听那中原故事,留下了一位。这位老师似乎希望能教他“开化”,于是给他灌输仁义礼智与贤先生王的理论,后来被父亲发现,怒极将老师枭首曝尸。
“不要听信汉人那一套,”父亲对他说,“他们只是跑到草原来当贵族,让勇士销毁兵刃去打锄头,让儿郎如羔羊般跪伏在别人脚下。是他们他们让天神动怒,给草原带来了天灾,让母河断流,天降冰雹,牛羊幼崽一夜死绝。”
呼延涿面上乖巧答应,听话苦练骑射武艺,背地里却始终在琢磨老师那一批汉官与老汗王改革失败的原因。他认为草原灾荒频发并非是天神动怒,只是草场退化确实与汉官有关系,他们竟要族人改放牧而去种地,实在愚蠢,从这一点也能看出这些汉官水平有限,只会生搬硬套在璟朝做官的经验罢了。他们提出要在部落立朝廷、设百官更是如此,上层大贵族的利益不受影响,但加剧了中层勇士晋升的困难,下层普通胡人更是平白多了要顶礼膜拜、交税纳贡的对象。如此种种,叛乱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呼延涿一边感叹汉官愚蠢,不知变通,然而当他年岁渐长,协助长辈亲自来治理部落时,却发现自己并不是个天才。他甚至并不比汉官,或者先代汗王高明到哪里去,遇到问题的本能反应便是和父亲一样直接打杀过去,用蛮力镇压一切不服的声音。
他不得不费心思找回那些被父亲烧掉的汉书,从头捡起汉文汉话,读起汉家历史。他跑去宁州边屯掳犯官回来教习,若其没办法为他讲书,或者已才能穷尽,呼延涿便让他想一条改革草原的办法。想得出便放回宁州,想不出便杀掉,人在生死之际总能迸发出惊世的才华。
如此榨干一个又一个“老师”之后,呼延涿遗憾发现,或许是这些汉官水平太低,没办法改变草原他们连拯救自己的王朝都做不到。
在呼延涿眼里,璟朝自己的问题远比草原的大。只要他能找到一条令草原强大的方法,十年之内就能占领璟朝全境,二十年东征西扩令版图翻倍,三十年后他尚是盛年,草原的铁蹄却能踏遍世界的每个角落。
问题是,他十岁时发下宏愿,二十岁仍没找到这扇门的钥匙在哪里。
而在这十年间,云桐崛起了。
云桐的崛起与宁州崛起不是一个概念,呼延涿承认宁州是块硬骨头,但不过是凭楚戈匹夫之勇罢了。任宁州如何复兴,只要除了楚戈就不足为惧,哪怕付出的代价可能会大一些,不过回报也足以让胡人建立入主中原的前哨站。
但云桐崛起,一路的所行所为,都超出了呼延涿的认知范围。
云桐是一本不配参考资料的原始教材,给唐显发了教学大纲,给聂泉发了考试重点,而呼延涿什么都没有就想做阅读理解,到最后发现自己其实在做选词填空,还是连备选词都读不懂的那种。
时也命也。
既然读不懂,那就不读了,花些钱去买参考答案,照样能够解题。
于是,就有了这场黄袍加身的好戏。
若干年后,云桐询问他当时的真实想法,呼延涿顾左右而言他,必须等她承诺不编入史书才坦诚道其实是想等云桐给他私人订制一套辅导方案,到手之后便跑路回家,大不了带族人东迁,躲过风头便能继续实行他的三十年计划。
刺杀楚戈也是出于这种考虑,在呼延涿心里,云桐是个无谓胡汉,“包容”而“善良”的私教贩子,只要愿意献上忠诚,她都不吝赐教。楚戈那厮却是严打课外辅导的教育局长,大坝一样拦住云桐对外交流的窗口,极难对付。
当然,若干年后的呼延涿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误,但时间回到云桐惋惜拒绝了黄袍加身的这一天,年轻汗王仍对自己的计划信心满满,翡翠般的双目有明光驻足。
云桐对他露出了一个无害的微笑。
他们开始谈学费的问题。
呼延涿揭下了仁春交易所外面贴了好久的悬赏,将部落勇士历尽千辛万苦找到的蛔蒿献给了云桐。
虽知道他的话里必有夸大,但云桐未否认这份艰苦,如实兑现了悬赏的奖励,而后再看向呼延涿,让他知道,一回事一回了。
“奉您为女帝”、“为您征战天下”这种虚言打动不了云桐,她更喜欢实际的,比如草原能与她交换的资源,比如呼延涿能接受她干预草原的程度。
呼延涿明里暗里给楚戈和仁春令上眼药,他打着为云桐出力的旗号,想让胡人进入宁州做工,以此获得草原建设需要的各种物资与技术。
云桐只笑笑没有立即应承。不让胡人来做工完全是出于安全考虑,且北部工业区多为军坊,一应生产皆是军备供需,本地人进厂都要重重审核,何况是胡人。还有宁州百姓的情绪问题需要考虑,世仇血恨,不提前做好准备,冲突在所难免。
她提出要让胡人孩子进学,思想教育从娃娃抓起。然而冬季时收妇孺前来做工已经让仁春的老师对胡人学生有了初步了解,大多数学生都要从学汉话、识汉字开始,但年龄过大、语言环境不同、抵触情绪等等问题,令教学进度十分缓慢。春暖花开,各自家里来还账赎人的时候,老师安排了一次结课考试,平均分低的吓人,及格者寥寥无几。
为他们单设一间学堂还是直接并入分校、学宫,还有待商榷。
草原上有声音指出这是一种教化,正如驯狼要从幼崽开始,长此以往,幼崽将忘记他们的出身,忘记草原的模样。为此,部分胡人亲自编写开蒙教材,只有先通过草原的考试才能到宁州上学。人数较少的民族也编纂了本部语言的字典、书籍,还被收录进了榆宁学宫,不过那就是后话了。
呼延涿跟在云桐身后边抄笔记,边旁敲侧击,希望她直接列出一个百年计划,可以让他打包带走。
老父亲对他们的“亲密”形状表示了不满。
而后,他又在仁春城内遭到了刺杀。
呼延涿无辜地与云桐表忠心这次真不是他授意的。
“不过嘛,老而不死是为贼,”兴许是代入了自己的父子关系,呼延涿并不怕向云桐承认自己做过什么,反而有些炫耀得意,微微笑着暗示道,“新月升空,老日自当沉落西山,否则群星如何发光呢。”
那些杀手内线,可不全是靠威胁叫他们听命的。
榆宁,郊外矿山。
江裕待船厂学生前去参观蒸汽机,随队的还有江州本地世家,因听闻风声心中不安,厚着脸皮硬跟来求教。学生和他们不对付,偷偷问江裕“蒸汽机这样的惊世之物,难道不用签保密协议,能任人观看吗”
江裕反笑了声“若能被人一眼学去,它也就不配称惊世之物了。”
学生们前来学习的是蒸汽机,但对于外行人来说,铁轨车才是这机器的模样。榆宁百姓自认见多识广,却也被这个大家伙折服,矿山外面有人算好运料的时间,按时前来围观。铁轨车吞吐灰烟,慢却稳重地轰响经过,起先轨道只有出矿山这短短一截,后来工业区那边主动提出延长申请,入区再卸料。
有人发现铁轨车力大无穷,趁它在车速缓慢的拐弯处,偷偷抛掷包袱,叫它捎上一程。小孩扒着爬上车顶,车长发现叫骂,几次中途停车下来驱赶。后来轨道越铺越多,养殖场运送生猪也是专借几节车皮运送,后来火车又有了客运车厢,专门载人,那就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楚霆参观过铁轨车才带弟弟们去仁春寻父亲和长姐,路上弟弟央他去求长姐,让他们也坐一次铁轨车。
途中遇雨,他们在驿站休息,兴许是梦见了汽笛的声音,睡着了还在念叨铁轨车。
楚霆等弟弟睡下才回房间,琢磨背一篇多长的文章能让云桐松口,出神时,冷不丁听旁边凑过来的侍者说“大公子,可有少将军之心”
另一个侍者郑重说“此行仁春,正是机会”
楚霆不动声色打量这两个伴读。
一个姓楚,一个姓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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