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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泾亲自带领队伍, 在十一点一刻的时候,秘密降落在丛林宽阔地带。
第一个被控制的是精神病院。
徐瑟川带着小朋友,连忙赶来和父亲会和, 并再次讲述了地图路线和地下工厂的环境。
支援的队伍很快就会前去解救里面的被困人员。
但至少此时此刻,徐泾并没有赶到。
乔云稚最后还是抵达了中枢区域。
她咬牙, 只靠着指尖抓住的那一个边角,整个人使劲翻了上去。
戴荷狡诈又卑劣的攻心术, 并没有打垮乔云稚。
“杀死我姐姐的凶手, 是你”
乔云稚在戴荷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像一只失控的兽, 带着熊熊仇恨的火焰, 扑了过去。
“你想要动摇我不可能作为真正害死我姐姐的凶手, 你没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对了, 就是这样,乔云稚, 你说得对
庄藤振奋地望着乔云稚,乔云稚没有让她失望没有被戴荷区区只言片语迷惑了心智, 没有在不该自责的时候自责
要是这放在从前的乔云稚身上, 她一定一蹶不振,因失去斗志而万劫不复。
可今天她没有,她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她知道真正的敌人是谁。
乔云稚果真长大了。
戴荷被乔云稚压制在地面,因计划未能得逞而愤怒发疯。
乔云稚死死地用膝盖抵着戴荷, 戴荷亦抓着刀要割破乔云稚的喉咙, 两人在地面厮杀,谁也不能彻底占据上风。
就看谁掉以轻心,露出马脚。
“就是你就是你害死的你不相信南姝, 不相信你姐姐,所以你听了南芮绮的话,去打了电话然后我们就找到了乔阳绘你知道我们怎么折磨她的吗”
乔云稚非但没有懈怠,力气反而更大,悲愤之下,额角青筋爆突。
“评判我有没有罪,有多少罪,是我姐姐,是南姝,跟你戴荷有什么关系我的罪自然要赎,但不该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乔云稚上去的第一件事情就停掉了潜艇出舱。
现在肯定是没有办法再操作潜艇让它回去。
庄藤找了一块铁板,然后用大箱子抵住一头,自己慢慢地从铁板上爬了过去。
庄藤一上去,就跑去把潜艇的启动装置全部砸了。
戴荷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庄藤切断了她所有的生路,毁灭了她所有的心血
戴荷终于失控暴怒,眼睛血红一片,好像要把乔云稚吃掉。
“要死一起死吧”
她豁出去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掀翻了乔云稚。
戴荷疾冲向对面的机器,那里是她最后的机关。
是一条死路。
既然如此,那么都被炸飞好了
庄藤看到了戴荷的行为,转动了旁边的一杆枪,在戴荷伸手要按下的时候,顷刻间,子弹把她整个手掌漩飞了。
戴荷疼得瞬间倒地,惨叫连连。
庄藤将武器回正,慢悠悠地要走过去,突然之间,脖子被什么缠住。
持着胶带的人将庄藤往后一拖,庄藤的后背就抵到了中间的支撑柱上。
南芮绮两只手合力攥着胶带,向反方向用力挪着步子。
“南姝,想不到吧,你最后还是要死在我的手上。”
乔云稚挂在斜下方的踏板上,拼命地要往上爬,同时大力用脚蹬着死抓着她不放的戴荷。
戴荷分明已经失去了一个手掌,可她吃了某种药片后,就突然像没了知觉那般,更凶猛地袭击乔云稚。
乔云稚失算一刻,被戴荷差点拖到海里。
潜艇架在海上,海风在脚底往来怒号,风力强大到仿佛人都要被吹走了。
乔云稚望着上面,庄藤背靠在柱子上无力脱身,韧性十足的胶带勒住她纤细的脖子。
南芮绮小人得志的笑声一波一波地传来。
“你们全都不要我,全都拿我当垃圾,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们都很聪明,可聪明有用么,等你们一个个都死了,天神就是我的了”
“天神本来就该是我的,我是贺重锦的女儿,他的东西,就应该是我的”
不过是个捡漏的,还挺骄傲。
南芮绮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却在她畅快大笑的时候,听到了另一个笑声盖过了自己。
南芮绮下意识就恐慌了起来,全身止不住地哆嗦。
就是这种笑声从她十七岁开始就每天折磨着她,在监狱六年了每天都要被吓醒
这是南姝的声音,从前南姝总是一边用这种声音笑着,一边踩着她,欺负她,就像猫逗着耗子,游刃有余地戏弄她,而她根本无计可施。
可是这个时候了,南姝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
南芮绮确定手上的胶带,刚才准确地勒住了南姝的脖子
如今她又看了胶带一眼,再次肯定。
南芮绮终归是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感觉不出来胶带是否真的缠到了肉。
庄藤气定神闲地仰望夜空,没有任何疼痛与窒息中的恐惧,甚至觉得今夜的星星很好看。
“南芮绮,你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
庄藤摸了摸自己一点痕迹也没有的脖子。没有人能看到,她的脖子上有一个透明的保护罩,全数对抗着胶带的力量。
“我总有一天,会让你以最惨烈的方式,不得超生。”
南芮绮后背一僵,如坠冰窖,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千仰山的悬崖边,南姝在她耳边低语,如恶鬼的宣判。
南芮绮抖成了筛子,在恐惧中撕心裂肺地哀嚎,手上的力道失控,破釜沉舟地拉拽,自己的手都被勒得乌红。
可随之而来的,是那根柱子轰然倒塌。
正好就压在了南芮绮的身上。
她感觉自己的脊柱都被压断了。
南芮绮的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呜声,不甘心地要从柱子下面爬出来。
她努力要搬动那柱子,未曾料到,头顶一个管子落了下来。
原来那管子,从前是被柱子支撑在天花板上的,如今柱子倒了,管道也就掉落了下来。
尚且还不知道这管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便见那管道里面突然出现一股极大的吸力,一下子就咬住了南芮绮的腿。
南芮绮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整个下身都腾空了,眼看着那吸力就要将她从柱子下面给抽出来,然后吸进去。
南姝慢条斯理地走过去,踩住了南芮绮努力抓地的手。
她俯下身去,美艳的脸上,是极为甜蜜的笑。
“正如你所说,天神是你的了。”
庄藤用下巴指了下前面的大水罐,里面培育的全是天神,而这根管子,就通往那个容器。
南芮绮之前没有来过工厂,今天是出狱第一次进来,哪里知道这些。
她苍白的脸颊因恐惧而扭曲,好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即将面临着什么,“不要我不要进去我不要当试验品我不要烂在里面”
南芮绮的泪水奔涌而出。
似乎是忘了自己也曾阴暗地为南姝注射天神,将南姝变成了试验品,如今她仍然恬不知耻地抓着庄藤的脚,可怜地求饶,“救救我南姝,救救我,你最好了”
庄藤右脚一挪,把南芮绮的另一只手也踩住了,感觉特别好玩一样,她满脸都是单纯的开心。
南芮绮胸膛抽噎不停,涕泗横流的脸颊仰着,惊恐地看着南姝的表情。
这是个疯子,是个疯子,没有任何情感和同情心的疯子
南姝不会救她的,求她没用,求她没用
南芮绮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心中烧起呕血般的愤怒。
“你凭什么这样鄙视我你明明跟我一样都不是好人凭什么我要被惩罚,你却受人喜爱你所做也不是为了正义,你就是自私地想要报仇想要欺负我毁灭我让我痛苦,你就开心了”
庄藤叹了一口气,“我的确没想过要当好人,但自从看到你当了坏人,我才知道坏人原来这么恶心,当起来还这么容易,我突然就不想当坏人了。”
“也许当个好人,会更难一点。”
“我喜欢做有挑战的事情。”
庄藤说完,将那柱子轻巧地踢开,拉着飞起来的南芮绮的手,平静地望着悲鸣连连的南芮绮,向她作最后的道别。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才是这个世界的神哦。”
南芮绮还没有理解庄藤这句话的意思,就被送进了天神裴瑜器皿中。
整个人泡在水中,顷刻间全身出现诡异的红斑,变得没了人样。
午夜前十分钟,也就是十一点五十分,特警人员来到了中枢。
逮捕了戴荷,也抓住了那些准备潜逃的核心研究人员。
乔云稚查看了庄藤身上的伤痕,确认她没有事后,一把抱着庄藤哇哇大哭。
徐瑟川过来分开她,“你松手,你快把庄小姐勒得呼吸不了了。”
乔云稚顿时就松了手,然后人也昏了。
疲惫过度,睡着了。
徐瑟川难为情地对庄藤笑了笑,“我带她下去休息。”
要起身时,徐瑟川看到了背后来人,示意庄藤看后面。
庄藤转头,看到了傅惊野。
他搀着包扎了伤口的傅时暮,缓步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地上坐着的庄藤。
“小书。”
庄藤呆呆地看了傅惊野几秒。
然后起身快步走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庄藤没有让傅惊野看见她的表情,将脸牢牢地埋在他的胸膛,一副要闷死自己的样子。
呼吸已经乱掉了,有细小的抽泣。
那时庄藤是真的以为,傅惊野再也回不来了。
乔云稚都哭了她却没有哭,是因为心中有莫大的仇恨。
可现在。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庄藤终于明白了一些,在奶茶店的时候,傅惊野与她重逢后,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
傅惊野怜爱地摸了摸庄藤的发顶,然后无奈地跟傅时暮对视了一眼。
“她就黏我,没办法。”
傅时暮“”被凡了一脸。
警方还在现场进行最后的调查取证工作。
庄藤和傅惊野还有乔云稚一刻也不愿在这里多待,再加上傅时暮也需要救治,于是与徐泾一同连夜坐飞机回到了潼城。
下飞机的那一刻,正是太阳升起的时候。
庄藤一下飞机,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人。
东方瑛,项乌茵,南音,柳涧,阿庚,还有站得很远,不敢来到她面前的孟筱枝和南裕森。
庄藤的身后,站着刚陪着她厮杀了一夜的傅惊野和乔云稚,还有被解救出来的傅时暮。
从前的人,都来到了庄藤的面前。
一个也没少,包括已经成为了庄藤的南姝。
这场仗,零伤亡,他们彻底地赢了。
风带着热气,已经有了夏天的味道。
郊区漫山遍野的紫色大飞燕,繁茂可爱,欣欣向荣。
玲珑的花朵簇拥着一同向上而生,如同这一次的他们,谁也没有缺席。
庄藤面朝风的来向,云顶的朝霞淋了她满身。
她感到了史无前例的轻松。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解脱。
这一刻的心情,让庄藤坦然承认了“曾经”这个词之于她如影随形的羁绊。
放不下,放得下,都不再重要了。
母亲回来了,她也有了新的生命,上天给了庄藤身为南姝时没有的一切。
允她真正张开了羽翼,前往任何一个远方。
站在庄藤身后人们,亦然。
他们早已不是当年那一群天真烂漫、任人欺骗的学生,磋磨六年,各自都成为了出色的大人。时过境迁,他们伤痕累累,终于来到了魂牵梦萦的那个人的身后,给她一份力量,让在她在面对风雨劫难的时候,不再只是孤单一人。
跨越了六年漫长的磨砺和沉痛,苦尝过去日日镂心刻骨的遗恨嗟悔,真正地意义上地走近她,与她同享一片霞光。
带给了几代人的苦难,在此时尘埃落定。
缠绕在一起荒谬的命运,也回到了各自的正轨。
正如大飞燕的花语,自由与正义。
往事可嗅余香,未来可共华光。
平昔春雪瘦,他朝可试新茶。
傍晚的时候,徐泾接到了留在案发现场处理证据的徐瑟川来电。
据他所说,在潜艇舱的深处,发现了贺重锦。
“有生命体征器,还有导管输液瓶什么的。法医说他的死亡时间不超过24小时。之前是个植物人,全靠氧气供给,但我们进去的时候,氧气罩脱落了。”
徐泾“死了”
徐瑟川“嗯,是的。从仪器分析来看,他醒来过。不排除醒来后尝试起身,却意外弄掉了氧气罩的情况。”
徐泾并没有觉得有何遗憾,贺重锦在他的心目中,早就死了。
天神研究会如今已经被一网打尽,贺重锦二十二年没有掌管会中事务,早就不是研究会领袖了,就算他活着对警方也无用。
戴荷才是最关键的人。
而且,这个人也该死了。
徐泾挂断了电话,继续回到了工作当中。
海风生起,明河翻雪,形单影只的铁皮制物在大风中摇晃哀鸣。
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仪器在震荡中落进了海里。
它生前曾是一只电子眼,亲眼目睹一个美丽的女子施施然走入舱内,低温器皿中的男人睁开眼望着她,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她。
男人毫无岁月痕迹的眼眸弯起,写满慈爱的欢喜。
看到自己养的小蝎子如今长大了,甚感时间造物之力不可思议。
约莫二十二年前,他进入漫长而孤独的旅程,如今浮上那恐怖洋流,再见天日,睁眼看到的第一人,竟也是闭眼见到的最后一人。
山河已秋,她亦望着他笑。
女子素月般的眸子漫若浮光,不着痕迹地拔掉了他的氧气管。
在他让黑洞洞的枪口,出现在她背后,企图与她同归于尽之时
“我来遵守承诺,当你女儿了。”
尽孝了
电子眼泡进海中,连同那段影像,以及这数不清的恩怨,一同销毁散尽,坠入深不见底的海沟。
城市繁华迷人眼,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背着书包十分震惊地望着四周的景象,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在经历过几番周折后,她找到了庄藤所在的小区。
刚一进巷道,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庄藤。
“妈妈”
她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就朝庄藤跑了过去。
在场五人,包括庄藤,都是花了好些时候才确认她叫的是谁。
敖宜镜的奶奶本来是带着敖宜镜来认错的,敖宜镜也的确是后悔了,想来复合。
所以就堵住了下楼外出吃大餐的庄藤和庄佳玲。
庄藤冷漠地拉着庄佳玲就要绕道走,敖宜镜和他奶奶却不依不饶。
来接她们的傅惊野车开到了附近,见迟迟没人来,就忍不住亲自来找了。
敖宜镜看到傅惊野是怂了,但他奶奶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就是不愿意放开庄藤这个“会照顾人”的孙媳妇。
就在这个时候,小姑娘喊着妈妈就过来了。
敖宜镜当即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指着小女孩,“怎么回事”
没等庄藤回答,小姑娘就一把抱住了庄藤,”她是我妈妈”
然后指向傅惊野“这是我爸爸”
继而极度嚣张地仰着头质问敖宜镜,“你是谁”
敖宜镜脸都绿了,吞吞吐吐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无意中瞥了一眼傅惊野,只见他正眯着眼,一派气定神闲。
男人与男人之间,有着微妙的默契。
敖宜镜瞬间就明白了。
这么多年原是他错付了庄藤原来对他好,根本就是想拿他当接盘的工具现在孩子爸回来了,就不要他了
哼,大猪蹄子
敖宜镜的奶奶见庄藤和旁边这个男人都没否认,又惊又怒,完全想不到软弱的庄藤会有这出息“结果你早就绿了我们”
“难道我们宜镜不比这个人优秀么”
“不比他长得好看么”
“不比他学历高前途光明吗你要背叛我们这么优秀的宜镜”
敖宜镜仿佛在此刻身中数刀。
奶奶你不要再说了
此时此刻,敖宜镜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荧光,都能照亮整个昏暗的楼道。
而在这个事件中,还有一个人大受震撼。
庄佳玲往后退,又往后退,扶住墙才堪堪站稳。
才天不见,她连孙女都有了
合着女儿待在房间里天不出来,是在造人
不对不对,她在说什么糊涂话。
显然,庄佳玲已经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
庄藤此时此刻只有一种感受就很离谱。
今夜,傅惊野打算让傅时暮正式认识一下庄藤。
但原本四个人的饭局,如今多了一个没打招呼就蹦出来的小朋友。
傅惊野和庄藤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他们的,但她的来历已经被调查清楚了。
六年前,乔阳绘死亡的消息传入潼城,乔家连夜飞往了国外认领尸体。
可当时乔阳绘还没有死。
所以,这具用来冒充乔阳绘的尸体,便是这个小朋友的妈妈,丰玉芝。
贺重锦不省人事后,天神研究会人事斗争十分汹涌,作为贺重锦最信任的两个帮手,乔阳绘和戴荷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而丰玉芝是乔阳绘的支持者,戴荷早就看不惯她,所以趁着乔阳绘不在削掉她的羽翼,第一个害死的就是丰玉芝,
丰兰芝死的时候,孩子才刚刚出生。
婴儿落到了戴荷手中,被戴荷带到北方,扔给一个农家。
这些年,小姑娘的处境一直很不好,生活在充满恶意的楚门世界中,老师和同学甚至是父母,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欺负她,而这些都是研究会有目的的迫害。
他们刻意给她制造苦难,想要将她变成仇恨的怪物。
她的一切几乎都在研究会的控制中。
简直就是南姝和乔阳绘的翻版。
看来戴荷深得贺重锦真传,都爱养蝎子。
聪明的小姑娘显然发现了自己身边的奇怪,所以她才想要逃脱这里,急切地想给自己找一对父母,她特别想有一个普通而温暖的家庭。
在地下工厂时,庄藤在她喊自己妈妈的时候没有动怒,也正是因为觉得她跟自己实在太像了。
傅惊野把菜单递给小朋友看,“吃麻薯吗”
小朋友全然没有半点刚才的嚣张,乖巧点头的样子像一只小白兔,生怕傅惊野不要她,讨好地说,“爸爸点的东西我都爱吃。”
傅惊野莫名受用,眼帘垂下,乌黑的眼眸在明亮的灯光中,荡漾着几丝幸福的笑意。
26岁喜当爹,他哥都没这福气。
“时暮惊野萤,爷爷把时暮给了哥哥,惊野给了我,萤就留给你吧。”
“傅萤”小姑娘迎着傅惊野含笑的眼睛,兴高采烈地蹦了起来,摇着傅惊野的手臂,“好听好听你快教教我,我的名字怎么写”
傅惊野原本正要动笔,却忽然顿住,然后望向了一旁的庄藤,“让妈妈教你写。”
庄藤轻而易举地识破了傅惊野温柔之下的那一丝狡黠。
在注视下,她的脸上全然傅惊野想看到的惊慌失措,从容地拿出笔,扯了一张纸巾,“来。”
“哦。”
傅萤连忙过去,可爱地贴到庄藤身边,挺着小肚皮,目不转睛地望着庄藤。
庄藤握住傅萤的小手,带着傅萤一笔一划地在纸巾上书写。
傅萤忍不住偷瞄庄藤。
她为自己选的妈妈真好看。
傅惊野看了她们一小会,就坐近了些,“我教你写你妈妈的名字”
终于受不了被反复占便宜,庄藤悄悄地瞪了傅惊野一眼,傅惊野故意当没看见,抓着傅萤一边写,一边克制着笑意。
傅时暮在对面的座位望着这一切,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这样温馨的场面,他就是在梦里,也难见。
酸涩的动容浮上眼梢,温热的眼角折出一丝小小的纹路,傅时暮心中一片柔软,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
庄佳玲定定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
真奇怪,她觉得其实也没有想象中这么荒唐。
就好像这些自然而然就出现在了面前一般。
谈不上接受或者不接受。
当个便宜外婆,感觉也挺好。
春树暮云,浮生未歇,如释重负的人们,正追赶着通往明日的列车。
“东方小姐,我是傅氏的律师,是为了这起案子而来的。”
“段先生您好。”东方瑛接过段闻鉴的名片,“很抱歉约您在路边见面,我刚从潼大出来就接到您的电话,还没来得及会单位。请跟我来吧。”
段闻鉴清隽的脸上是温和的笑容,“没关系。听说今天准备向大众发布有关戴荷案件的公告,我想我能看一眼吗,毕竟其中涉及到傅氏。”
东方瑛,“当然。”
“小心。”
一辆车从背后猝不及防地驶来,溅起路边泥水,若非段闻鉴及时挡住,东方瑛这白色的裙子怕是要报废了。
东方瑛慌张地查看段闻鉴西装的污渍,“抱歉,段先生您的衣服弄脏了。”
段闻鉴无所谓地笑了,“没关系,西装颜色深,弄脏了并不明显。我们先说公告的事情吧。”
跨江大桥上,乔云稚开心得就像一个二百斤的傻子。
“喂舅舅,今天下午网上要发一则公告,热搜预警哦你根本想不到是什么案子破了我赌两顿大餐”
魏烛在电话那头笑,“什么事情这么神秘,我还真挺期待的。”
乔云稚自豪地昂首“我侦破的可是大案,要案你当年在我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卓悦的成就呢我觉得等我到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肯定比你当的官儿还要大”
魏烛在当年南姝死后,心理上也受到了打击,正值晋升,他便主动申请调离了潼城,如今定居在省外。
听到乔云稚如此大言不惭,魏烛不置可否,“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电话还没有挂断,魏烛就听见乔云稚在破口大骂。
“徐瑟川你个憨狗,又抢我的瓜子,我让你吃了吗”
魏烛“”
这性格,难怪26了还是孤寡。
四年一度的锦绣盛典,在万众瞩目中拉开帷幕。
典礼后台,项乌茵在小化妆间敷面膜,等待化妆。
经纪人为难地看着项乌茵,“江总能同意吗”
项乌茵翘着兰花指按了按面膜,让皮肤更好地吸收精华液,“他同不同意关我什么事。为什么不让我拍内衣广告你们是觉得我身材不好么”
经纪人“就是太好了。”
隔壁化妆间。
高玫看着将耳朵贴在墙壁上的经纪人,不禁流露出一丝鄙夷。
“听到什么了吗”
高玫经纪人回头一脸哭丧,“项乌茵看来是要吃下这个饼了。哎,可怜了我们连吃剩的都拿不到。真是无法理解,江睢竟然会允许项乌茵去拍内衣广告,他也太宽容了。”
高玫倒是无所谓。
和南小姐有点关系的人,多少都有点惹不起。
高玫的小助理打开门的时候,恰好能看到一个人慌里慌张地进了项乌茵化妆间。
这个人高玫认识,是项乌茵的继姐,项伊真,这些年特别狗腿地充当项乌茵的助理,忙前忙后,呼来唤去。
现在项家,可以说是完全高攀不起项乌茵。
项伊真自命不凡,觉得自己也能像项乌茵那样名利双收,和她妈妈一起谋划着企图在项乌茵身边吸她的血,结果每次都算计不过项乌茵,整天被项乌茵玩弄鼓掌之间,别提多爽快。
风水轮流转啊。
慕英山上佛堂,铜钟余音绕梁。
青灯古佛前,孟筱枝跪在蒲团抄写经书,外面是僧人诵经的声音。
抄写完一卷,孟筱枝透过花窗,看向了远处的庙宇。
山间多雾,雨打竹林,有只猫蹲在朱红色的殿柱上,旁边的小沙弥眼睛圆溜溜地看她,孟筱枝慈爱地笑了,递了一个香甜的米糕过去。
小沙弥喜笑颜开,抱起来乐津津地啃。
孟筱枝微起波澜。
她昨晚做了一个梦。
梦里,南姝只有岁,她抱起来香香的,软软的,小脑袋瓜里有好多奇思妙想,“妈妈,妈妈”地喊着她,声音又脆又甜,像树上酸酸甜甜的李子。小脸蛋琼鼻樱唇,肤若凝脂,与她小时候一模一样,穿着鹅黄色的花衣裳,可爱得像人间小天使。玩闹时,头上两个小揪揪一摇一晃,偶尔回头望她一眼,发现她在,就咯咯地笑起来,若她不在,就任性地哇哇大哭。
没有什么南芮绮,也没有南姝流落裘汀受苦受难的十七年,一切本该如梦中那般,他们只是平凡而幸福的一家人。
孟筱枝一睁眼,眼前现实却骨瘦嶙峋。
一行热泪从眼角滑落。
她的宝贝,如今已经有了新的妈妈。
孟筱枝唯一能做的,是为她念经祈福,求神灵保佑,让她不要再经历从前那般的苦难灾厄。
郊区的私立医院,因为价格昂贵,所以患者极少。
医疗设备与医生护士,都是国际顶尖的水平,住院部一房一处,星罗棋布,小园花影缤纷,云蒸霞蔚。
刚浇过水,日光下澈,在水雾中晕开,如梦似幻,变化莫测。
轮椅上,一个男人安静地坐在光的海底,他合目轻颔,好像睡着了一般。
庄藤迎着湿润的日光,走近陆星盏。
“这里的环境真好。”
她的手覆上轮椅的扶手。
陆星盏没有回答庄藤的话。
那日以后,陆星盏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幸亏老教授去而复返,发现了实验室的一切,为陆星盏进行了抢救措施,陆星盏才险险捡回一条命。
但终归是吸进了气体。
从这里,庄藤能看到远处慕英的影子,“六年了,慕英还是没有变,最里面那栋教学楼是我们以前上学的地方吧,全校的墙壁都是白色,唯有国际一班所在的教学楼是红色的呢。”
一只小雀落下来,傻乎乎地来回走动,还是个外八字。
“陆星盏,今天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们赢了,戴荷被抓住了,她以为自己的身体里有贺重锦的毒,但实际上她被骗了,贺重锦根本没有给她下毒,这么些年,她其实本就是自由的。”
贺重锦之前谎称对戴荷下了毒,戴荷确实有一次毒发,剧痛难忍。这种疼痛之猛烈,让人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这些年,戴荷一直省着吃贺重锦留给她的药,她检查过自己的身体多次,每次都无疾而终。
她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冒险,要知道第一次的时候,情况非常危急,她甚至已经去鬼门关走过了一趟。
但戴荷没想过,检查不出问题,是因为自己的身体本就没有问题。
在监狱的时候,狱警收了她的药,没吃药却依然没有发病。这时候戴荷才知道自己被骗了。贺重锦的魔咒,根本不存在,她一直是作茧自缚
她如今天天撞墙,就想着一死了之。
“而南芮绮,她泡在天神培养器皿中,还活着,但惨不忍睹,所有人只能干看着她,无能无力。”
就像天神可以让南姝的血液多年活跃如常,大量的天神也能永远维持着南芮绮的生命,让她死了又不完全死,活又不算完全活。
这便也是天神的双面。
可以救人,也能害人。
贺重锦为它取名天神,其实并没有想拿它害人,他反而是看到了它救人的一面。可他费尽心思赋予天神救人的能力时,初衷却并非救死扶伤,而是谋取暴利,他想将生命的奇迹、救命的良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让世人奉他为神。
“天神的使命,是普度众生,只有让它生,它才能让世人生,如果让它死,它就会让世人死。你发现了,所以你尝试着不再毁灭它,而是让它更好地活,樨朶酚便成了喂养剂,再非毒药。天神之脑才就此诞生。”
“戴荷在用樨朶酚做什么,其实熊希告诉了我。我没告诉你,就是担心你贸然研制成功后,会遭遇灭顶之灾。但你还是发现了这个秘密。”
陆星盏很聪明,庄藤没有告诉他樨朶酚的作用,他独自研制出来了天神之脑。
在没有足够的护卫前提下,陆星盏得到如此举世瞩目的成果,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天神之脑,还需要不懈研究,才能成为救命的良药。这将是一个如履薄冰的过程。”
“天神的抗体也出现了,虽然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将它定义之为抗体,但终归是对研究有用的。我得到后,会找人带给你。希望未来,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庄藤不着痕迹地,拾起陆星盏头发间细小的微尘。
“陆星盏,我走了,这次是真的要和你说再见了。”
一块块的光斑,悠然自得地摇晃,庄藤转身时,裙纱拂过陆星盏的手背。
手指慌忙抬起,收拢的时候,裙纱却从指尖溜走。
陆星盏的手,沉重地落下,握住了轮椅的扶手。
曾经,现在,陆星盏一次又一次地,竭尽所能想要捉住这片衣角,可最后他得到的,仍是空空。
庄藤已经走远。
陆星盏的悲伤再难抑制。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用渺茫的抑制力,抵御着这兜头而下的剧烈悲痛。身下的轮椅,在他用力紧抓中,咯吱咯吱地颤抖,仿佛随时要四分五裂。
气体虽然对他造成了损伤,但陆星盏今早的时候醒了。
不知是不敢面对庄藤,还是又动了卑劣的小心思,想要让庄藤可怜他一副病体。
庄藤还是走了。
他到底还要这么做
他还能有什么能为她做的
陆星盏方寸大乱地想着,自己到底还剩下什么,还有什么没能给她,还有什么没有为她办到,对她来说自己还有没有什么用处,他还能不能有机会再见到她
可他最后发现,自己已经一无所有。
他真的已经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真的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来爱她。
可她还是没有在他身边多停留一分。
大颗大颗的泪水,砸向陆星盏的手背,他损伤的肺腑撕扯,周身冰冷颤抖,嘴里一片扎舌的酸苦。
空荡荡的花园,响起细碎的,不易察觉的沙哑哭声。
没人能发现,陆星盏奔涌的泪意。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试图让自己平静,却像个幼稚的小孩子,丧失了一切的控制能力,无助而可怜地,一个人在这里经历着一场枯萎。
直到他再也没有了力气,行尸走肉般,定定地望着眼前。
泪水朦胧的视野里,陆星盏仿佛又看到那片珠玉之卵。
黄澄澄的,十分喜人。
那日的天气很好,山花欲燃,少女拿着湿哒哒的衣服,站在花丛打量着作为闯入者的他。她头发不好看,穿得也不好看,神色也不是很友善,一双眼睛却是半弯琥珀,飞星冉冉。
陆星盏第一眼见到南姝,就很喜欢。
可她不属于他。
可他真的好爱她,好爱她。
千仰山的道场,香火旺盛,炉子燃着纸钱,灰烬飘到天上去。
柳涧将手机递给须途,“师父。”
手机屏幕上,是今日登在网上的关于贺重锦一案的公示。
须途戴着老花镜,一行行地看下去,还没看到最后,已经老泪纵横。
“终于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很久已经,须途年轻气盛,干过一件让他终生后悔的事情。
作为当时最受热捧的方术大师,须途鄙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同行,于是在被贺重锦请去讨论天地大道时,他直言不讳地剖析了卦上所传达的天意。
须途那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对面坐着的,是一只笑里藏刀的虎狼。
贺重锦那时刚得“天神”,自认为前途一片大好,怎肯相信须途所说,“由盛转衰,月盈则亏”的命运
贺重锦望着须途,嘴角是须途看不懂的阴险,“那么,我们就看看,到底是玄学战胜科学,还是科学战胜玄学吧。”
如果须途知道自己从此将会被这个祸害咬住,他定不会坦诚相告。
可当他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
贺重锦为了培养研究会的势力,将魔爪伸进了千仰山慈善福利机构中,狡猾地带走了尚且还嗷嗷待哺的婴儿。
这些婴儿之中,就有后来的熊希,和陈晖林。
这些年,须途对外声称游历,可其实是躲避研究会的报复。
当然,他也在暗中推动。
早在南姝还没有听说过千仰山名号时,须途就已经知道了南姝。
柳涧,须途和南姝的缘分,远比想象得早。
庄藤从熊希那里听到的第件事,正是关于以上千仰山的内幕。
困扰庄藤多年,有关于柳涧的谜题,终于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彼时,潼城是一滩死气沉沉的浑水,南姝,便是推波助澜的转机。
所以,柳涧下山接近南家,千仰山收南姝为徒,须途断言南姝命格被破,这些其实都绝非天命使然,皆藏着人为目的。
南姝既因柳涧那句大格局天命而遇到危机,也因须途称她命格被破而逃脱厄运,福祸相依,很难说须途和柳涧的出现,到底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
诚然,须途和柳涧平心而论,自然无意想对南姝做什么。
他们只想要解脱。
可所有人都没想到南姝会病死在异国他乡。
香炉烟雾缭绕。
须途闭上了眼,释怀地深吸了一口气,手机屏幕的光熄灭。
就因当年须途直言相告,说了一句不合贺重锦心意的话,千仰山就被黑暗笼罩了几十年。
不知往后下了黄泉,故去的师父还能不能原谅他。
还有那个缘分浅薄的可怜徒儿。
无论她到底死了,还是活着,千仰山都愧对她。
天要黑了,机场人来人往。
空旷的贵宾区,傅惊野黑着脸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身后傅真连忙追上。
“冷静,冷静啊哥哥。”
半分钟前,傅惊野听到了庄藤去找陆星盏的消息。
他不可能允许庄藤选择陆星盏的。
傅惊野气得要七窍生烟,浑身杀意令人望而却步。
正当他心里油煎火烹,把陆星盏千刀万剐了一遍又一遍后,被气喘吁吁的傅真拽住了胳膊,“你看”
傅惊野一抬眼,这才看到远处的庄藤。
她坐在行李箱上,脸上写满了烦躁,看到傅惊野,墨镜一掐,然后就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人没走近,就数落起来。
“你就这么干等着这么多行李,也不知道帮我搬一下”
望着傅惊野半天无动于衷的样子,庄藤不乐意了,“有你这么请人远走高飞的吗”
傅惊野一步上前,将庄藤抱在了怀中。
庄藤被傅惊野抱得很紧,几乎透不过气。
她不适地想推开他,却忽然听见傅惊野说。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听声音竟有几分委屈,“我听说你去找他了。”
庄藤明白了过来,“所以你以为我跟陆星盏跑了”
为什么到现在还在吃醋啊。
这个人现在对自己如此没有信心的吗
傅惊野将庄藤抱得更紧,“嗯。”
庄藤被迫望着头顶天花板,艰难地抽出手,拍拍他的背,“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呢”
傅惊野“所以我刚刚打算去抢你。”
庄藤笑起来,“看来我错过了你一场很精彩的表演。”
傅惊野骤然无言以对“”
夜里,潼城下了一场大暴雨,航班推迟。
第二日,庄藤和傅惊野出发,前往郊区陵园。
傅时暮晚到一步,看到面前的傅惊野,神色微微吃惊。
原计划是傅惊野和庄藤先去国,傅时暮下周前往,他打算在这段时间多陪陪乔阳绘。
傅惊野从前说过乔阳绘不少坏话,得知真相后,他显然觉得很抱歉,站在这里的确是需要一些勇气的。
但既然庄藤说想来,傅惊野便只好带着她来了。
墓碑上的照片,并不陌生,庄藤在从前解锁片段中见到过。
傅时暮不了解庄藤的身上发生的过往,向她介绍着乔阳绘。
“这是阳绘二十岁的样子。”
傅时暮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像是生怕吵醒熟睡的爱人。
他凝望着照片,眼眶微红,带着化不开的心酸和深情。
“她是一个十分开朗可爱的姑娘,如果她还活着,你一定会觉得她很好很好。”
庄藤唇角牵起,眼底恍惚,卷过回忆的潮汐。
彼时乔阳绘在离开慕英的前一天,找到了南姝。
她站在学校的高处,天空是深蓝色的,清风是冷情的。
一改平日端庄的教师装扮,乔阳绘那时一身黑色夹克,工装裤修饰着纤长笔直的腿,看上去恣意又潇洒。这本该就是她的模样。
“你实在不该跳入这张蜘蛛网,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深陷其中就足够了。”乔阳绘望着南姝,笑容是极致的温柔,“我本就是早死的命了,十年前就已经学会了无牵无挂,可你还有未来。”
南姝微笑,她知道,贺重锦也对乔阳绘下了毒,只不过他是真的对乔阳绘下了毒,但对戴荷只是欺骗。按照贺重锦的性格,他显然最想留住的是乔阳绘而非戴荷。
南姝想说,她也是早死的命,但乔阳绘不会理解这其中缘由。
“其实像我们这样的人,也是能有想要守护什么东西的时候呢。”
乔阳绘望着南姝的眼中,闪过几许愕然。
乔阳绘的脑海里掠过一些画面,有小南姝和秦贵娣站在花海前的照片,也有每日食堂四个女孩打打闹闹的场景,亦有人来人往的校园中,少年悄悄跟在少女身后的样子。
值得南姝以生命为代价守护的,到底是什么
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乔阳绘敛下眉眼,唇瓣微弯,“这种心情,真的很美好。”
只有拥有了,才能去守护,不是么。
乔阳绘放远了视线,眺望底下人潮汹涌的十字路口
“人啊,能放在手心呵护的东西那么那么地少,唯独我们,却能有这么多需要我们忙碌起来的理由。”
南姝一直是个目的性强的人,她要的东西也很明确粗暴,可听着乔阳绘的这句话,她眉梢微挑,心情忽然有了微妙的变化。
她和乔阳绘分明有这么多的相似,可这一刻,南姝觉得自己和乔阳绘又不一样了。
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同。
“无论如何,我很高兴我们能够合作。“
乔阳绘沉默了一会,离别前抱住南姝,拍了拍少女的脑袋,“好好活着,不许出事,我们之中总得有一个人留下来,享受成功的果实。”
庄藤对这句话记忆犹新,此去经年,仍记得每一个字的起伏变化,每一个颤音背后的沙哑哽咽。
山间清新的空气从肺腑绵绵地呼出,庄藤将花束放在墓碑前,心底赞同傅时暮的话语。
是的,乔阳绘的确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站在墓园下面的傅萤偷偷望着上面。
因为感觉气氛很沉重,她怕自己上去说错话,就抱着猫猫在车里等。
“那是我的大伯母吧。”
傅萤问猫猫。
狸花猫和小橘猫点点头。
傅萤一下子兴奋起来,整个身子都伸出去看,但看了好半天一无所获。她有点后悔没上去了,她真想看看大伯母长什么样子。
傅萤哀怨地在车后面踱步,突然两只猫兴高采烈地跳出了车里,奔向了傅萤。
傅萤看着两只猫的异常一阵疑惑,这时忽然有一只白色蝴蝶飞到了傅萤面前。
傅萤眨眨眼,伸出了手,那只白色蝴蝶果然停到了她的指尖。
傅萤不可思议地捂着嘴,一番语无伦次后,她屏住呼吸,激动地介绍自己,“您一定是大伯母大伯母您好,我叫傅萤,是爸爸给我取的名字,我是家里新的成员见到您很高兴您也许在我小的时候还抱过我呢”
庄藤和傅惊野从陵园上面走下来,正好看见傅萤手舞足蹈不知又在开心什么。
庄藤“这孩子真热闹。”
傅惊野“随她,反正有钱。”
庄藤“知道你有钱了,总挂在嘴边让人很想打你唉。”
傅惊野“男人需要展示自己的优点,以给到家人足够的安全感。”男人总有一天会年老色衰,六十年以后全世界最帅和全世界最有钱,总得占一样吧,不然老婆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这时庄藤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进了一条来自国外的短信。
傅惊野本想凑过来瞧,被庄藤一手呼过脸去,“我读得懂好吗,不需要你翻译。”
傅惊野“”只好乖乖地先下去。
同一时间,东方瑛,项乌茵,乔云稚的手机上也收到了同样来源地的发送方。
内容大致是亲爱的乔女士您好,疗养院已经按照您的要求种下了向日葵花田,如今盛夏将至,百亩花田绽放,我们期待您和您的朋友们十年后的到来。
乔云稚,东方瑛,项乌茵看到这一条短信,不约而同地默然了。
眼眶滚热,酸楚的心脏跳动着。
笨拙地翻出庄藤的电话,手指却在屏幕前颤抖。
五十岁后,一起退休一起养老,是她们年少时的约定。
可是,她们还能有机会,等到五人一同赴约的那天吗
庄藤收到的自然不是那家疗养院的改进通知,而是他的官方介绍。
也可以说是一则对客户广撒网的垃圾短信。
自从昨天傅惊野带她去住了一家奢华品牌大酒店的高级套房后,今天一早上的功夫就收到好多高尔夫别墅豪车介绍短信,显然庄藤不小心就成为了高消费场所的目标客户了。
这家疗养院定位也是世界数一数二的,庄藤收到它的短信并不奇怪。
她端详了一阵,将短信往左划,出现了红色“删除”选项。
手指正要按下,白蝴蝶却停在了她的指尖上。
手指上还残留着鲜花的芬芳,似有若无地飘进庄藤的鼻尖。
她轻轻歪过头,看着白蝴蝶,“你不想让我删是吗”
白蝴蝶泊停的翅膀缓缓地张合。
“我和你命运相似,但也有很多不同,我不如你有信仰,也不如你热烈,爱意不够分给太多人,我从不期待来日方长。“
蝴蝶似乎听懂了,翅膀颤了颤,高飞起来。
它在庄藤的眼前飞了两圈,便往别处离去,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后来,傅萤也去了国。
家住在一片金灿灿的向日葵田里,夏日慵懒的午后,傅萤总是喜欢到地里摘一个向日葵嗑瓜子。
她已经有法律上的爸爸妈妈了。
其实最开始傅萤也想过要不要成为傅时暮的孩子。
因为她有认出来,傅时暮就是那个之前偷偷照顾她的精神病院杂工。
但他看上去势必要当一辈子的寡王,她可不想没有妈妈
所以傅惊野和庄藤更适合当她的爸爸妈妈。
这一天,躺在地里嗑瓜子的傅萤看到了在小路上散步的父母。
傅萤悄悄地扒开向日葵偷看。
“我不想走了。”
“脚走疼了”
“嗯。”
“我给你揉揉。”
说着傅惊野就蹲了下去,熟练地按揉庄藤的脚踝。
不一会,傅惊野听到庄藤的笑声。
他困惑地抬起头看她,有些不解,“给你弄痒了”
庄藤摇头,花枝轻颤,“没有。我就是觉得,从这个角度看你,好像一只可爱的狗狗。”
庄藤忍不住用手捧住了傅惊野的脸,揉了两下,捏捏他的腮帮子。
傅惊野显然有点没有反应过来,眼睛睁圆,失神地看着笑意嫣然的庄藤,血色染上了耳尖。
后来他起身,黑眸潋滟着一抹深长的蜜意,站在朵朵艳阳中,将她拥入怀中,缠绵亲吻。
傅萤自觉地捂住了眼睛。
向日葵田间阴凉,傅萤不知不觉睡着了。
两只猫散漫踱步来到了她的身边,像两只神兽,蹲在傅萤的面前,负责看管熟睡的小朋友。
两条尾巴一摇一晃。
胖橘疑惑地问着狸花“幸福一生系统,不是要根据积分才能获取道具吗,按理说这么短的时间里,应该没有存够能换取道具的积分呀,可为什么当时她的脖子出现了道具保护罩而且我也没看到你们严谨的计算方式。
狸花猫嘘。根本没什么系统啦,我这么做,只是想让姐姐更关注身边美好的一点一滴。毕竟世界为了让她更幸福一些,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努力着呢。
胖橘恍然大悟。
眼睛看向前方两道人影时,心中莫名酸酸的。
看着宿主大人从死亡到新生,从黑夜到破晓,从失去到拥有,它一路陪着她从南姝成为庄藤,这其中的百味它也跟着品尝。
它皱了皱猫鼻子,眼睛蓄积出两泡荷包蛋泪。
此生能被南姝抽中,它这只小废物真的很荣幸,很荣幸。
后记。
盛夏午后,庄园陷入一片宁静的小憩。
“傻子,我喜欢向日葵并不是因为怕冷。”
“那是为什么”
庄藤迎着太阳光,闭上双眼,感受迎面而来的清风和光热。
“这种花,一生都只看着它的太阳。”
世间万物,我除了你,谁也不见。,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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