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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令窈和段南轲少时都经过大难,骨肉分离,至亲惧亡,可谓是生来坎坷。
故而两人对当下,对未来看得极淡,颇有些乐天知命,随遇而安的淡然。
正因如此,对于孩子一事,两人都未如何特别期盼过。
他们从不为孩子的事焦急,只讲究个缘分,若命中当有便有,若无也无妨。
毕竟段家姜家那么多孩子,都是他们的子侄辈,并未有多少区别。
就在这日复一日的平常心中,孩子却悄然而至。
如今已经是夏末,京师位于北方,秋日极短,很多年月里一晃神的工夫,便已是寒风乍起,冬日翩跹而至。
因此从夏末时节,京中便开始忙碌防范冬日雪灾之事。
京中各衙门都忙碌起来,又眼看即将秋收,大小刑名案件层出不穷,姜令窈跟段南轲已经忙了有好一阵,自是忘了月事这件小事。
待到她在段家家宴时干呕,请了大夫诊断才想起来,自己这个月的月事已经迟了十来日。
听雪等人倒是记得,但看她每日忙忙碌碌,也不好拿此事烦她,便想等着今日家宴之后再说与她听。
就是这么巧,孩子迫不及待告诉粗心的父母,自己已经到来。
姜令窈身体康健,并非寻常闺秀那般整日在家,因此孩子怀相极好,就连赶来给她看诊的太医都说不用过补,按照膳食单子把不能吃的食物都剔除出去,日常照常用饭便可。
听到这话,姜令窈和段南轲都松了口气。
两个人是头一次做父母,一开始难免有些手忙脚乱,段南轲甚至还跟着姜令窈去上了两回差,办了两个案子,后来姜令窈实在嫌弃他烦,这才好说歹说把他赶回北镇抚司。
一晃神,姜令窈有孕三个月了。
待到三个月时,她精神比之前要好一些,孩子落稳了,也一直很乖巧,让她一如既往忙着那些大大小小的案子。
不过她自己自然也很珍惜孩子,如今再去上差会带着听雪,有听雪盯着她便会更小心一些。
此时陛下和娘娘也都知道了孩子的到来,倒是没有大张旗鼓宣扬,却还是给了不少赏赐,姜令窈跟段南轲还进宫谢了赏。
她如今繁忙,一月只能进宫陪伴一次贵妃娘娘,时隔一月再见她,竟是觉得她面容多了几分疲惫,不由软声劝她:“娘娘,身子要紧,无论多大的事都比不过您的身子。”
贵妃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如今见她夫妻恩爱,又即将做母亲,不由很是欣慰:“无妨,我是年纪大了,晚上睡不踏实,太医给配了药,用几日便能好。”
她拍了拍姜令窈的手,声音都温柔了:“你过得好,我心里就踏实了。”
她宫女出身,又比陛下年长十九岁,样貌平平膝下空空,无法为皇室开枝散叶,朝中的那些老臣们对她多有微词,陛下即位之初便封她为贵妃,这让老臣们更是拿住了话柄,不停攻歼年轻的皇帝。
当年她以为乔太傅会同那些老学究一般看不上他,却不料乔太傅从头到尾都未参与过那场口诛笔伐,后来她特地问过乔太傅,乔太傅却只是淡淡道:“陛下少时不顺,唯有娘娘一直陪在身边,对陛下是最大的慰藉,陛下必不会舍弃娘娘。”
他是凭借着老师对学生的关怀和爱护,不想让学生难过,才没有一起上书。
但对于贵妃而言,这已经是对她的肯定。
贵妃娘娘眼尾已经有了苍老的纹路,她慈爱地看向姜令窈,一如之前的每一年。
“窈窈,你要跟南轲好好过,这样陛下就会很开心。”
姜令窈微微一怔,旋即笑了:“娘娘放心,我们会一生幸福。”
怀孕最初的时候,因为自己身体好,孩子也乖巧,姜令窈未觉得有何不便,但随着月份越来越大,一晃神的工夫,姜令窈就觉得自己肚子鼓了起来,旧日的衣服再也穿不上了。
待到六个月时,她只得让人新做几身宽松的新衣,就连公服都重新裁过,才能穿得舒服一些。
段南轲陪着她度过了孕期的每个阶段,从最初的紧张不已,到后来的谨慎小心,几个月都未曾真正放松过,此刻见她穿着宽松的衣袍,走路也比以前要缓慢许多,竟是有些感动:“娘子,你辛苦了。”
姜令窈:“……”
姜令窈哭笑不得,她觉得段南轲有些太过紧张,整日里都要问一问看一看,即便两人晚上一起散步消食,他也恨不得时时刻刻牵着她的手,生怕她会跌倒。
姜令窈知道他关心自己,关心孩子,便也不会多劝,只是安静接受了这份关心。
不过,姜令窈还是笑话他:“记得当时大嫂生产,大哥急得都要哭了,你还嘲笑人家,现如今,我瞧着你比大哥好不了多少。”
段南轲男子汉大丈夫,当然是敢作敢当,甚至还理直气壮道:“娘子所言甚是,我时常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有什么关照不到的地方,娘子一定要多提点,好让我能越做越好。”
姜令窈差点把孩子笑出来。
家中有母亲和大伯母都在,隔三差五也都会上门看望,姜令窈自己也很听话,太医和母亲们如何说,她就如何做,即便六个月时,除了鼓起的肚子,竟没把自己吃胖。
冬日里穿得多,若不仔细看,只会以为她是年节元月休假,显得比以往要圆润一些。
根本看不出脚步迟缓来。
姜令窈自己也觉得怀孕并不太过辛苦,甚至很庆幸还有三四个月就能生下孩儿,段南轲就不用日夜提心吊胆,每天醒好几次看她了。
但人生总是有意外的。
六个多月时,太医又按例看诊。
很多年后,姜令窈都没忘记当时老太医的怪异表情。
只看他挑了挑花白眉毛,一双眼睛瞪大,抬头看向了姜令窈。
姜令窈跟段南轲都被这一惯稳重的老太医吓到了,段南轲当即就白了脸:“张太医,这,这是怎么了?夫人可有不妥?”
张太医难得看段南轲吓成这样,忍不住眯了眯眼,笑呵呵打趣道:“国公爷,难得见你着急,你莫慌,郡主无碍,腹中孩儿也甚好,只是……”
他这一只是,让段南轲刚松懈的心弦重新绷上。
“张太医,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
张太医便笑了,冲两人拱手:“恭喜两位,郡主怀的是双胎,六月胎儿坐稳,我这才诊了出来。”
一听到双胎二字,段南轲和姜令窈都愣住了,姜令窈下意识低下头,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这里面,有两个?”姜令窈有些不解,“可孩子并不如何闹腾,胎动都不太多。”
他们家的这个小祖宗一贯乖巧,到了五六月该胎动时,也就是她吃过饭或心情极好的时候会动一动,比许多孩子都要安静,若说这里面是两个孩子,那着实有些懒怠了。
张太医一听这话,眉目微皱,又把手放到姜令窈的脉上,仔仔细细重新听了一遍。
姜令窈这会儿也紧张起来,她跟段南轲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直到见张太医松开眉头,面上重复笑意,两人才微微松了口气。
张太医也不等他们询问,便直接开口:“两位莫怕,虽说孩子已经六个月,但是双胎,自来比别的孩子要小一些,大约七月时应该会很闹腾,郡主可得忍住。”
张太医道:“一般怀双胎都会辛苦许多,但郡主这一胎怀得平顺,大约最后两个月会辛苦一些,不过双胎不会怀足月,大多数都是九月便生了,孩子们满打满算五月初都会生产,若是性子急些,四月底就能落地。”
老太医见多识广,不光双胎,三胎都见过,自然没有多惊慌,反而还笑着恭喜两人:“双胎是福气,两位能得一双孩儿,自是喜上加喜,恭喜了。”
听到老太医如此说,段南轲才缓过神来,一双深邃的桃花眸定定看向姜令窈,眼眸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钟情。
“娘子,辛苦了。”
姜令窈此刻心中满是喜悦,她拍了拍段南轲,先谢过老太医。
老太医笑眯眯说:“郡主莫要担心,之后我每十日就登门给郡主诊脉,郡主放心便是。”
他说着,看段南轲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便道:“我一会儿重新写过膳食单子,也会留下急用方,府上大夫一看便知。”
老太医难得絮叨一回,在武安公府上耽搁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去,待他离去,段南轲才轻轻抱住了姜令窈。
他甚至都不敢用力,怕自己使劲捏坏了她,还有她腹中的两个孩子。
“窈窈,你辛苦了。”
段南轲甚至都有些哽咽了。
姜令窈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温柔:“好啦,这是喜事呀,你哭什么!”
“都要当爹了,可不许哭鼻子,再说,”姜令窈笑出声来,“人家怀一次,辛苦十个月只能得一个孩儿,我这一次得两个,简直白赚。”
段南轲:“……”
段南轲被她逗笑,长长舒了口气:“你要好好的,你们都要好好的。”
姜令窈依旧拍抚他的后背:“好,我们都会好好的。”
怀孕到五月时,一开始略有些恼人的孕吐也停止了,五六个月时虽有些行走不便,但姜令窈却也觉得自在许多。
谁能想到,她竟怀了双胎。
这好消息一出,无论是段家还是姜家,皆是喜气洋洋,周慧娘当机立断,又从家里选了一名稳婆一名奶娘送进武安公府,让她们提前准备着。
另一边,段家又加紧筹备,不仅新做了一个一倍大小的摇篮床,甚至又开始裁布,准备再做出几十件小衣裳来。
姜令窈劝也劝不住,只能让她们高兴去忙了。
她自己倒是好吃好睡,待六月过去,七月时,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可算是活泼了一些。
姜令窈现在已经能清晰感受到腹中是两个孩子,她能感觉到他们性格是不同的,一个孩子喜静,一个更闹腾一些,甚至还会在晚饭之后同段南轲玩一会儿,每次都得姜令窈安抚好半天才安静下来。
姜令窈自己没长胖,但肚子却着实有些雄壮,七月同寻常人月那般,更显得吓人。
她如今已经请过假,小案不再过问,只有解决不了的大案才会去大理寺,所幸京中的大案不算多,否则她要是频频出现在大理寺,那些老大人们估计得整日小心翼翼,生怕她有个好歹。
如同老太医所言,因为怀的是双胎,七八月确实有些辛苦,但她身边那么多仆从伺候,又有段南轲的关怀陪伴,亦有无数亲人相陪,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
春日里的燕京不冷不热,白日春风拂面,晚上凉风习习,最是舒适。
姜令窈孕期的最后两个月就在这般美好的天气里平安度过。
一晃神,便到了四月末。
暮春已过,初夏将至,姜令窈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里,还算顺利的生下了两个孩子。
先生出来的是哥哥,后生出来的是妹妹,哥哥还没来得及哭呢,妹妹就哇哇大哭起来。
因是龙凤儿,孩子比寻常的孩子要小一些,可那么瘦小的身板,哭声却一点都不轻。
随着妹妹大哭,哥哥也跟着哭起来,霎时间门产房里热闹非凡,把姜令窈弄得想笑又不敢笑。
门外的段南轲早就等不及了,他当真跟段南轶说得那般,比他还要不知所措。
他倒是没趴在门板上,反而在产房门口踱步,一圈一圈把文红缨都转头晕了。
直到里面传来稳婆的声音,恭喜郡主公爷喜获麟儿,段南轲就有一脑袋的问题要问。
“窈窈如何了?孩子怎么不哭?还有一个呢?怎么没一起生出来?”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险些把稳婆砸懵,但第二个孩子是个急性子,已经迫不及待要跟随哥哥的脚步临世。
于是,回答段南轲的不是稳婆的声音,而是孩子洪亮的哭声。
段南轲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他抑制不住地呜咽出声:“真好,真好。”
小半个时辰之后,产房门被打开,段南轲跌跌撞撞冲了进去,直接扑倒在姜令窈身边。
他握住姜令窈的手,接过帕子轻轻擦姜令窈脸上的汗,苍白的嘴唇不住哆嗦:“窈窈,窈窈。”
再多的话他都已经说不出。
姜令窈很是疲惫,但此刻,充斥在她内心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喜悦和满足。
她轻轻捏了捏段南轲的手,示意他跟自己一起看向两个孩子。
两个红皮小猴子这会儿已经睡着了,随着他们的呼吸声,小鼻子一动一动,惹人怜爱。
段南轲举起姜令窈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窈窈,我们的孩子真漂亮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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