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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还在不断恶化与纠缠她。
贝尔纳黛特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浑身冷汗的从床上惊醒过来,强烈的不安感让她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她发现这些梦全都有着极其反常理的连贯性与统一性,就像是睡着后被迫进入了一个真实存在的恐怖世界那样。
这是一个很离谱的想法,听上去就像某些不切实际的玄学命题,可却意外地贴合她目前的无解处境。
长时间的睡眠问题让她在工作中逐渐感到力不从心,整个人浑浑噩噩,时常会忘记自己刚才想要说的话或者本来应该要做的某件事,甚至丢三落四到好几次连资料都弄不清究竟放在哪里。
“你该休假了瑞恩教授。”周围的每一个人都这么告诉她。
可贝尔纳黛特有尝试过,休假并不能解决她每晚都被噩梦侵袭的困境,反而是工作能让她得到缓解,不必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恐惧每天总会到来的入睡上。
有时候贝尔纳黛特都恨不得自己干脆失眠算了。虽然那也很痛苦,但至少不会让她这样恐惧和不知所措。
然而事实就像是乐于和她作对似的,每每当她支撑不住躺下在床上,那些潮湿阴暗的深黑色梦境总能如约而至,将她从现实世界中剥离出去,埋葬进一个个缠满蜘蛛丝的囚.笼中。
她不知道事情到底要折磨自己到哪一步,才会是这一切的终点。
贝尔纳黛特疲惫到接近痛苦地叹息着,将杯子里的咖啡一口气喝完,重新整理思路投入数据分析中。
这很困难,那些表格里的数字与英文缩写好像全都无法固定在它们本来的位置上,不管她多么努力试图去看清也只能看到一团滚来滚去的毛线球。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只能被迫休假了。
关掉屏幕上的工作表,她低头用手揉按着一看电脑就开始胀痛的额角,手机屏幕上忽然跳出一条消息。那是她上个月预约过的心理咨询师发来的,提醒她如果症状仍旧没有改善,可以再次来找他聊聊。
回想起她之前和咨询师的对话,贝尔纳黛特烦躁地按掉电源键,想要当做没看到,脑海里却忍不住回想起她之前和咨询师的对话,糟糕透顶得和每次和董事会成员开会差不多。
不管是在咨询师还是在董事会面前,她都是弱势的那一个。对方总能用自己的学识,经历,或者权威来压迫她接受她不想接受的东西。
就像无论自己怎么解释,她做这些梦是不受自己控制的,而且梦境居然能有逻辑有顺序地连上,这本身就很不正常。但是咨询师却永远在否定她的说法:“人的潜意识也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可是人不会反反复复只做同一个梦。”她还试图解释。
“这说明你对那个人其实有着很深的感情,只是你自己没发现。这挺常见的,不管是现实生活中还是影视文学作品里都会有。人们总是会习惯性忽略最明显的东西。”咨询师的回答听上去充满了对其自身资深经历的绝对自信,以及将对方的解释当做是掩饰借口的司空见惯。
这种由经验带来的不自觉傲慢,是贝尔纳黛特无数次从董事会成员身上体会到过的。她开始意识到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是苍白。
“他只是实……我是说,他算是我工作上会频繁接触到的一个人,但那并不特别。我的工作每天还会接触到其他的人。”
“可只有他持续不断地出现在你梦里不是吗?这说明对你而言,他一定是有着某种象征意义的,这种意义甚至重要到能如此左右你的梦境。事实如此,你得学会接受这一点。”
咨询师边说边抬下眼镜:“刚才你提到,你的梦里总是出现蜘蛛,黑雾,巢穴和玫瑰这几个元素是吗?”
“……是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对这场心理咨询产生厌烦情绪,贝尔纳黛特顿时感觉自己有些无法忍受这里的一切。
对方说话的方式。时不时按动圆珠笔发出的细碎响声。窗外阳光被百叶窗过滤到她脸上的轻微刺眼。以及最重要的,作为咨询师却不懂变通,只会一味用自己的理念去强迫患者接受他的专业想法的强势。
她盯着咨询师不断开合的嘴唇,感觉那就像是一团不断被挤压着发出难听噪音的橡皮泥,抗拒感充满她的每一根神经。
“蜘蛛是你害怕的东西。但是据你所说,你的这位……总是出现在你梦里的朋友,似乎是专门研究这方面的?”
“嗯。”她当然不可能说出彼得身份的真相,所以只能随口胡诌了一个。
不知道咨询师忽然提到这个是为什么。
还在她迷惑不解的时候,对方已经整理好解释思路,将她的梦境用一种极其专业的态度重新解析出来:
什么梦境里的“巢穴”与“玫瑰”这类元素,其实都是具有深刻性.欲.望与暗示的存在。
周围腐朽可怕的环境是她心理压力太大的具象化。
梦里反复出现的人,其实是承载了她所有被压抑的欲.念。他的行为越激烈,就说明她的自我压抑越严重。抗拒是因为她的道德感太强,即使在梦里也不能得到纾解等等。
听到这些话,贝尔纳黛特一开始是完全愕然的,根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紧接着便越听越恼火。
本就因为休息不足而时刻焦虑的情绪更是不断紧绷起来,让她差点就要不顾礼节地站起身朝对方怒吼:“你不如直接说这些都是我自己的幻想,随便找个男人睡一觉就什么都解决了!”
十分钟后,咨询师终于喋喋不休完,她只能选择停止这次对话。
可噩梦并没有就此停止,仍旧每天夜里都会压迫得她喘不过气。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原本她还能将自己从梦境带来的种种情绪中彻底抽离,装作若无其事那样的面对彼得,但现在她也逐渐有些做不到了。
很难说这种感觉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许是在梦里梦外,彼得每一次开口叫她贝妮的时候。
明明是干净愉快的声音,却总是让贝尔纳黛特轻易回想起那些混乱不堪的梦境,想起他低头埋在自己颈窝里,或者俯身吻在自己嘴唇上时发出的满足叹息。
那时候他也是这么叫自己的。
也许是当她发现,彼得总是会无意间说出和梦里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时。虽然态度和语气都不相同,可也已经足够给她造成心理压力。
也可能是在不止一个同事提醒她,081对她的依赖已经严重到不正常,需要注意以后。
她还记得自己在生物实验室找到对方那天,他说研究捕鸟蛛是为了想抓一只天鹅。
“只是我的私人爱好。”彼得这么解释,可视线却是不偏不倚注视着她的。
贝尔纳黛特无法不感到恐慌。
她感觉自己好像有点不认识对方了。
是因为被蜘蛛基因影响,所以逐渐开始产生性格与行为上的变化吗?这的确是实验一开始就预料到的副作用之一。
但在和劳拉博士他们沟通以后,贝尔纳黛特发现彼得在其他方面表现依旧正常,除了有时候有点情绪不稳定。
“准确的说,是在本来以为能见到你,结果发现并没有的时候。”劳拉博士无奈地说。
见她有点发愣地呆在原地,劳拉博士叹口气继续说道:“也许你的助理是对的,我们一直对实验体的心理健康都关心得太少。要知道人始终是人,他会不断长大,会有自己独立的思维与想法。”
“可惜我们在教会他正确的三观之前,先让他长出了能伤人的獠牙。”
“而就像所有已经快成年的孩子一样,从小定型的思维模式是很难再被改变的。那句话怎么说的?‘狐狸可能会变灰,但绝不会变好’【1】。”
换而言之,现在才想要去纠正已经太迟了。
但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她想着,感觉自己就像是陷入了临终幻象的将死之人,既是仍怀希望,也是垂死挣扎。
于是在周末的工作汇报会上,当康纳斯说出霍金斯国家实验室将会在三天后,再次送来一个初试条件与彼得当年差不多的实验体时,贝尔纳黛特就做出了决定。
听到诺曼询问该由谁来照顾这个新的实验体,她很快抬头:“不如还是由我来吧。毕竟我照顾过一个,还算有经验。”
诺曼有点惊讶地看了看她:“可你还得负责081。”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不需要我时时刻刻关注他。而且团队还有其他人,我可以有更多精力去做别的工作。”
康纳斯点点头,赞同了她的意见:“我也觉得瑞恩教授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好吧。”
诺曼同意了她的申请,但又意有所指地提醒:“不过目前来看,081仍然是我们最后价值且仅有的实验体,一切工作的重点还是应该放在他身上。另外,有的事……你得想办法自己平衡好。”
他说的是在更换主要负责人后,也许会出现的一系列变故。
比如现在。
看着手机上再次出现来自检察室的电话,贝尔纳黛特闭上眼睛试图躲避过去,却又不得不在铃声响起第二遍的时候接起来:“我是瑞恩,怎么了?”
“抱歉,瑞恩教授。我们也不想打扰你,但是……”
“我知道,你直说吧。”
“现在我们在给081做采集检查,但是……呃,我的助手刚刚受伤了。请问您能……”
“我明白了。”
说完,她挂断电话来到检查室,冷静叫来护工将周围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然后帮忙将那个手臂折断的倒霉助理扶上担架送出去,再嘱咐医生立即处理。
临走前,她告诉这次的研究人员,081这次剩下的检查项目自己会帮忙完成,他们都不用再过去了。
听完她的话后,研究人员立刻像是如释重负般充满感激地说道:“那就麻烦您了,瑞恩博士。所有您可能需要用到的资料都准备在记录电脑里。”
“没关系,完成以后我会将电子稿发送到你邮箱里。”
说完,贝尔纳黛特转身离开了医疗所。
平心而论,这里离检查室其实并不远,最多也就五分钟的路程。
然而越靠近刚才检查室所在的方向,她的脚步就越沉重,甚至到最后更像是在一步步艰难地往前挪。五分钟的路程被她磨磨蹭蹭走了快十五分钟,直到在门口前后犹豫了近两分钟后,贝尔纳黛特终于鼓起勇气打开门走进去。
和彼得隔空对上视线的瞬间,她能清楚感觉到自己心跳猛然漏跳一拍的颤动,于是连忙移开视线,将那些莫名浮现在脑海里的梦境画面都抛开,只维持着最惯常的平静表情坐在桌子前。
看到这次回来的人是她,彼得改变姿势坐正在电脑桌的对面,暖棕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他说的刚才那个助理受伤的事。
“我想,最需要听到这句话的人并不是我。虽然对于这个结果,我想他应该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贝尔纳黛特回答,注意力却并没有放在他身上,而是不断翻看着旁边电脑上的检查报告,“刚才做到哪一项了?”
彼得报出一个名字,然后忽然说:“你这几天一直没来。”
光标随着他说话的声音不小心歪到界面外,贝尔纳黛特很快将它拖回来,面色不改地回答:“因为我在忙其他工作。”
“那为什么现在也不看我?”
过于怪异的问题让她不由得转头扫了对方一眼,却发现他正极为认真地、不偏不倚地直直注视着她,灯光在他虹膜上滚碎成一层亮而浓烈的光斑。
“就像我说的,我在忙工作。”她晃了晃手里的鼠标,很快又将视线挪回去,再次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而且我能从劳拉博士他们那儿知道你的情况。”
“可我不知道你的。”
这太不公平了。
彼得皱着眉尖,语气冷淡地说完,将自己重新靠回身后的椅背,视线无意间垂落到桌面以下,看到贝尔纳黛特的双腿正交叠着放在离自己脚边不远的地方。
她今天穿着条黑色的圆领散摆裙,长度正好遮在膝盖的位置,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纤细的白皙小腿,脚踝骨感。脚上穿着双黑色漆皮,红底高跟的尖头鞋,和旁边自己穿着的白色运动鞋看上去格外不搭配。
彼得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抬眼发现她还在认真检查刚才的数据,于是又将视线放回桌下,开始试探着挪动步子,缩减他们之间的距离。
在即将贴碰到那双黑色高跟鞋的时候,他停下来再次确认了一遍贝尔纳黛特的状态,然后继续小心翼翼接近对方。
白色的运动鞋在地面上没有弄出任何声音,一切都只是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鞋尖从黑色高跟的细长跟部周围开始若有若无地轻轻接触,然后一点点游移到鞋侧的位置。
她翘搭着的右脚上,那只悬空的鞋跟勾过他洁白无瑕的裤腿时,带来一阵极轻的粗粝牵拉感,像是在舍不得他离开。
他放慢动作,既是怕惊扰到对方,也是想要将这个挽留的过程无限延长。白色鞋尖沿着黑色高跟沿边缓慢流连一圈,然后亲密对贴。
像是从她耳后一路亲吻到嘴唇。
和他梦里许多次做过的一样。
彼得想到这里,目光落在她骨骼分明的脚踝处,手指不自觉动了动,黑色的瞳仁跟着微微放大。
他记得每次她想要挣扎着逃跑时,自己都能毫不费力地握住这只脚踝,掐碎她不切实际的幻想,将她整个人朝自己拖回来,重新笼罩在怀里。
有时候他心情好的话,还会用蛛丝在她脚踝上系一个漂亮的结,然后再牵着丝线慢慢绕过她的膝窝,胯部,胸口,最后是一直在不断发出混乱哀求声的喉咙。
“别挣扎得太厉害了,贝妮。”他还记得自己曾经在梦里这样对她说过,充满致命柔情与兴奋的劝告着,“这根蛛丝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长。如果想跑的话,你会立刻喘不上气的。”
因为缠着她脚踝的蛛丝,另一头正牢牢栓着她的喉咙,其松紧程度也就刚好够她呼吸用,一点空余都没剩下。
那时候她的表情是什么?
彼得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挖掘那些梦境记忆,找到能够抚慰自己的部分——她的体温里有她的眼泪,她的气息里有她的绝望,她的迎合里有她的恐惧。
所有这些融化在一起,像是一颗成熟过度的苹果,咬下去的时候带着满嘴腐烂的甜味,却也是他唯一能得到的东西。
在梦里。
彼得深吸一口气,第无数次强烈到接近憎恨地想,为什么不是在现实?
为什么不是?
“你怎么了?”察觉到面前少年的异常,贝尔纳黛特有点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他闭上眼睛,将所有沉淀在眼底的阴影都慌忙掩盖过去,同时迅速摇摇头,收回贴在对方鞋边的脚。
“那我先把剩下的检查项目给你做完吧。”贝尔纳黛特边说边站起身将仪器重新消毒。
彼得看着她刻意背对过去的身影,终于确定她就是在躲着自己,并不是他一开始的错觉而已,于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吗?”
她擦拭仪器的动作顿了顿,偏头的弧度很小,似乎不打算转过来看他:“抱歉,你说什么?”
“你在回避我,贝妮。”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忍无可忍,“包括这几天你没有来,都是因为你不想见到我。为什么?”
如果现在是梦境就好了。
如果现在是梦境,他就能无所顾忌,用任何他想到的办法来诱导她开口。
他已经很熟练于这么做,知道该碰哪儿,用什么样的手段才是最合适,最让他们彼此都感觉到很愉快的。
伴随着这个阴暗念头的升起,彼得能再次感觉到一阵难以自制的狂躁感翻滚在胸腔里。
这段时间以来,或者说自从那些黑暗甜腻的梦境变得越来越激烈,他在现实生活中的情绪似乎也跟着受到严重影响。但他从未将这个情况报告给任何研究人员,因为无法开口,更不愿意开口。
“不,你没有做错什么。”拿自己梦境里受到的折磨去惩罚现实中什么都没做过的人,这是很不可理喻的行为。
贝尔纳黛特很清楚这点,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后强迫自己调整态度,转身看着对方:“我只是在想,既然你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许多,而且也能比较好的控制自己的力量,那应该是时候让你跟其他团队成员接触一下。”
“你可以提前告诉我。”
“抱歉,是我不好。”
听到她如此真诚的道歉,彼得的情绪也跟着慢慢平复下来,语气也不再像刚才那么尖锐:“那以后你还是会每天都来看我的,是吗?”
她迟疑片刻后,摇了摇头:“这个恐怕不太行。”
“为什么?”他的脸色看上去比刚才还要糟糕一万倍。
贝尔纳黛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或者说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她完全没有勇气去回答。
歉疚心加重了噩梦的混乱程度。
她被梦境里满怀怒火和不解的少年死死压制得无法动弹,感觉自己就像是即将被撕烂得四分五裂的凄惨祭品,听到他一遍一遍在自己耳边或发泄或哀求地质问为什么,却只能不断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这样的词汇实在太苍白了。
彼得咬着她的耳尖,听着一直在她发出断断续续的哭泣,迷乱到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然而心里的空洞却始终在越长越大,甚至已经快要把他自己都吞噬掉。
“他们说,即使是最骄傲的灵魂也会因为爱而受伤。是这样吗?【2】”他报复性地想要将她弄出更多脆弱的眼泪,“那我想听你为我哭的声音。”
她拒绝不了,也反抗不了,只能感觉自己从身到心都快被这场无终止的梦魇给彻底蚕食干净。
三天后,贝尔纳黛特见到了那个由霍金斯国家实验室送来的新实验体。
一个十五岁的黑人少年,手腕上的数字刺青是096,从墨迹深浅来看,应该是最近刚烙印上去的。
也难怪他看起来跟之前的所有实验体,甚至包括081都不一样。
他会认字,有已经完全成型的思维方式与三观,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抗拒与敌意,而且极度反感别人叫他这个代号,但又坚决不透露自己的真实名字。
迈尔斯·莫拉莱斯。
贝尔纳黛特看着资料上赫然写着的姓名,不由得皱起眉:“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实验体。别告诉我他是霍金斯国家实验室从某个地方直接绑架来的。他看上去和街上那些正常长大的普通男孩没有任何区别!”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瑞恩教授。你只要照顾好他,别的事你都不用管。”负责押送迈尔斯的pib特工回答。
这是她执行得最艰难的一次任务。
在进行体外基因融合度测试时,迈尔斯的反抗简直可以用不顾一切来形容,包括但不限于打晕了想要为他清理和消毒的劳拉博士,咬伤了康纳斯博士仅存的一只手,还扯坏了助理小姐的两件衣服。
“我们最好立刻找保安过来,这小子简直是疯了。”曼恩组长咬牙切齿地甩着自己刚刚被抓破的手,“真是个没教养的野蛮人。”
不。野蛮人是他们这群人才对。
贝尔纳黛特沉默地看着那个正在和另外几个研究人员拼死对抗的少年。
迈尔斯有名字,年纪也远远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一个实验体,这说明他一定是被霍金斯国家实验室从家里,或者说学校甚至大街上直接拐走的。
这是犯罪。
但仔细一想,一直以来都用活人做实验的他们,难道不是早就已经在犯罪了吗?
还在贝尔纳黛特神情恍惚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所以,我现在是不小心闯进今年欢迎实验体的新派对了吗?看起来很热闹。”
几乎是在这个声音出现的瞬间,她条件反射地回过头,看到彼得不知什么时候正站在那里,一脸惊奇地看着乱作一团的实验室,好像觉得挺好玩的。
迈尔斯同样回头,气喘吁吁地看着他,满脸迷惑,似乎搞不清楚这里怎么还有个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
“介意加我一个吗?”他边说边走进来,步调轻快无声。
“等一下……”
察觉到迈尔斯误以为眼前这个同龄人是个很好糊弄的对象,只要撂倒了他就有机会能朝门外跑的危险意图,贝尔纳黛特连忙想要开口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彼得单手掐住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黑人少年,将他轻而易举地提起来,暖棕色的眼睛仔仔细细打量着对方:“原来你就是这次被送过来的实验体。听说你的初试等级基本和我当初差不多。”
迈尔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完全动摇不了那只掐在自己脖颈上的手,强烈的窒息感与剧痛瞬间淹没过他。
他痛苦地望着那双棕眼睛,莫名想起阳光下即将进入狩猎状态的大型猫科动物,全都那么让人不寒而栗。
见鬼了,这种事是谁告诉他的?
贝尔纳黛特来不及细想,只惊慌失措地冲上来抓住彼得的手:“你会杀了他的,快放开他,迈尔斯!”
彼得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是他吗?你接下来要照顾的实验体,就像当初照顾我那样。”
她哑口无言地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她的第六感正在拼命预警着告诉她,如果现在自己敢点头或者说一个是字,那么迈尔斯就死定了。
于是她冷静下来,不去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只说:“你把他放下来,我们的事一会儿再谈。”
彼得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许久,终于松开力气,任由手里的人就这么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两眼发黑地看着前方,从濒死的绝境中急促喘.息着逐渐缓解过来。
“你没事吧?脖子疼不疼?”贝尔纳黛特试图扶起对方,但迈尔斯似乎被彻底吓呆了,手脚也不听使唤,根本站不起来,只能瘫坐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彼得,满脸害怕。
彼得看着她轻轻拍着对方的背,不断询问他有没有哪里受伤的样子,顿时皱起眉尖,语气很不好地说:“我刚才根本没有用力,他的颈椎好得很。”
说完,他转身直接离开了实验室。
贝尔纳黛特看着他的身影,有种什么东西已经完全失控的不祥预感越来越浓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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