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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宝皱起眉,刚要说一句,自己和陈方彦只是朋友。
结果陈方彦两手指扣在王婆的下颌上,用了一拽,登时就把王婆下颌拽脱了臼。
刘恽气急败坏,一根手指立在半空哆嗦不停,“你,你竟敢欺负我娘我和你拼了”
但他哪里是陈方彦的对手,就一只手一个招式,便把刘恽两手反剪在了背后,把他拗得嗷嗷直叫,嗓门都跟尖子一样,滴溜溜钻进人的耳朵,直叫人牙根发酸。
这时一径沉默的陈芳仿佛如梦初醒般,迭迭哭叫了起来,“这位公子,劳烦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官人,还有我婆婆”
结果这样的求饶招来了刘恽的臭骂“早干嘛去了刚你要是不跟木桩子杵那儿,帮我和我娘说一嘴,能等到这臭娘们的姘头赶过来么”
话刚响,手被陈方彦狠狠一攫,“嘴巴放干净点。”
刘恽那嗷嗷叫的嗓音这下跟转板的二黄,完全变了调,听得在场众人忙不迭捂住了耳。
只有陈芳全然不觉一般,直顾堕泪恳求,“还请公子手下留情,他可不能残了”
陈方彦却笑,“他没残跟残了有什么两样能替你分担一点活计或是给家里添一点进项”
陈芳身形明显一怔。
沈南宝看得是明明白白,又想起先前瞧见的陈芳那些遭遇,忍不住的,加入了劝说的队伍,“陈婶,我多一句嘴,你这么诚心待他们,他们有诚心待过你么将你当做一家人么”
陈芳其实比谁都清楚,刘家一家压根就没把她当做一家人,直把她当做便宜的牛马来使。
可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个儿不幸,嫁到了这里,恁是有天大的怨愤,终归是刘家的媳妇,胳膊折了都要往袖子里藏,哪里有往外拐的道理。
遂陈芳噙了泪眼深看了一眼沈南宝,便剌剌跪了下来,不要命似的,把头往地上砸,砸得砰砰响,“小娘子,我求你了,你叫你松手罢”
沈南宝喉咙一时遭冻住了般,顷刻说不出话来。
陈方彦嘴皮子倒挺利索,一眼施过去,满满的鄙夷,“方才你家官人和婆婆这么说她时,你怎么不拦着”
陈芳窒了下,被砸的额头通红一片,衬着那双通红的眼,有股子凄楚的况味,然而她说出的话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可我官人婆婆说的是实话呐,我那妹妹再不济,再贸贸然,确确是好心为了不叫萧公子娶错人,错付了真心才跟着一路的,结果,勾起你们俩的狠心被你们攫走了不见踪影啊”
要说刚刚王婆和刘恽这么话,大家也就将信将疑,当一热闹乐呵乐呵的看,再横插一句,体现体现自个儿的正气。
但陈芳在街里是众所皆知的老实人,她这么一说基本没差了。
那些看事也闹了起来,“这不就奸夫淫妇嘛还说什么,抓了他们俩浸猪笼”
“我还想说是不是其中有什么曲折,两家误会了,现在我是信了,这小娘子长着一张俏脸蛋,结果这心肝黑啊”
七嘴八舌间,眼瞧着一个接一个的抡起袖子,摩拳擦掌的就要过来,刘恽刚刚被陈方彦压低的气焰又涨了起来,“你还不快放开我”
陈方彦哪里如他的意,手狠狠一摁,便他把摁得直不起腰来了。
但这样的举动压住了刘恽,却压不住其他人,反倒更激起了他们的怒火。
沈南宝见他们逼近,正要说话,没想一壁儿的陈方彦却开口了,“既然这样,那便报官罢,叫官老爷来定夺。”
这话很有分量,几乎一响,所有的声儿都寂灭了,只剩下院子卷裹的飒飒风声和风里扑簌簌的烛火声。
沈南宝心里却有些急了,“陈”
大抵是预料到了罢,几乎是沈南宝张嘴的刹那,陈方彦就偏过来头,乌浓的眼睛里蘸满着让人心定的颜色,他说“信我,萧逸宸他也同意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像王婆刘恽这样的混人就要押到衙门办。
沈南宝深知却也晓得自个儿现在这样哪里能见官,只怕上一刻还好生生的,下一顷儿就来了京畿的人来拿她。
沈南宝明白,萧逸宸不可能不明白。
但陈方彦都这么说,沈南宝再想不周章也只能照办。
结果一壁儿的赵老太太她们倒担忧了起来,在行将踏出门的时候悄然拽了一把沈南宝,“你信他”
这时的天蒙蒙亮,稀薄的光拢在赵老太太的眼里,明晃晃的不信。
沈南宝沉默了下来,要说信,在陈方彦脱口的那一瞬她是不信的,毕竟从前的事就摆在跟前,即便她理解是他太苦,但做了一件,难保不会做第二件。
可是回想起陈方彦方才看她的眼神,像雪里的红泥火炉,那么的明亮,那么的温暖,叫人切实的感觉信任。
沈南宝撤了口气,握了握赵老太太的手,“祖母,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再不济,真要捅破了,到时候且得委屈祖母祖父您们俩,陪我们奔波换个地儿住。”
赵老太太和赵老太爷早先就是走商的,奔波这些不再话下,就是觉得沈南宝苦了。
好好的一个良辰吉日,却被这几个混不吝的搅得七零八碎。
赵老太太越想越不周章,直搓起后槽牙,“这群悖时,我就是死也要把他们送进衙门挨板子。”
也是气极了,才说出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话。
一壁儿的赵老太爷兜天翻起白眼,“你又瞎凑什么热闹,咱家宝儿大了,有她自个儿的衡量。”
结果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赵老太太就跟他急眼了,“是,宝儿有衡量,所以你就在旁站干岸看着谁家祖父有你当得这么撇脱,都当你面戳你孙女脊梁骨骂了,你呢,你就在那里充人形”
赵老太爷一噎,脖子气得通红,但再大的气在自个儿媳妇跟前都得收收,遂也就喃喃一句,“我要插嘴就更不好了,到时候你一句我一句,什么时候掰扯得清楚。”
赵老太太啐他一口,“说得漂亮,就是怕事”
眼见着两人越闹越凶,沈南宝把绿葵一搡,叫她好好劝劝俩老,自个儿呢,则和陈方彦一块儿去了衙门。
衙门离东柳道不算远,陈方彦押着刘恽,领着洋洋一干看客,走了不下半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了衙门跟前。
沈南宝叫风月去挝登鼓闻。
那半点不踯躅的架势,倒把那些看客看得有些疑惑了,按道理,装腔作势到了这里不该犹豫犹豫寻个托辞延捱时辰么
这么干脆,难不成真真误会了去
一时众人大眼瞪小眼,没个定论。
索性这时衙门被衙役打了开,腰间压着一把唐刀,一张脸在衙门悬挂的灯笼下,眉目沉沉,“来者何人,所报何事”
陈方彦将方才的事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活生生的一人没了,事情不算小,那衙役散漫的一张脸也肃了,又一眼划过陈方彦手上押着的刘恽,眉头紧紧拧作了麻花。
“既是有冤要告,那便将人解开,一齐到月台对峙。”
那衙役拿腔拿调的,很有派头,陈方彦却不跟他计较,将刘恽一放,和沈南宝一并进了衙门。
才刚走到月台,衙役又使一通官威,叫他们跪下。
刘恽就是个纸老虎,平常在白丁跟前作威作福,这临到了官差跟前,脚跟子软得跟刚出的糍粑一样,衙役一响,他就立刻软了下来。
沈南宝想了想,也牵了裙跪下来,所以衬得直杵杵站在那儿的陈方彦格外的醒目。
看得那衙役浓眉狠狠一蹙,“你,跪下”
那声音隔八丈远都能听到浓浓的怒意。
刘恽跪在地上,心道这真真是人要走运,瞌睡都有枕头来递,自己本来名声不好,固于成见一件事少不得要落下乘,到时这人要是再拿钱使使,那真真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这下好,他自个儿犯浑顶撞官差,官差吃了他这口恶气,少不得要拿他撒。
越想越如是,刘恽立马接了腔,哭得一副可怜相,“大人大人,您叫叫他给我娘合了下巴罢您瞧我娘疼得脸都青了。”
衙役一听,那脸愈发沉了,一双眼跟钉子一样直龙通凿了陈方彦身上,“这老妪的伤是你做的。”
陈方彦道是,正要往下说呢,衙役嘴角冷冷一扯,撕出一抹哂笑,“堂堂庶民竟敢滥用私刑,我看不必等府尹大人来了,先与你十板子使”
招招手,就把一壁儿擎着水火棍的同侪招了过来,说一不二就要招呼陈方彦。
陈方彦那张脸鲜见的跨了,从蹀躞带里掏出一枚玉佩,冲着那衙役的脸就砸了过去,“你家大人还受不了我这一跪。”
玉佩甩在衙役的脸上,砸出醒目的一个红坑。
衙役捂着青痛的额头,刚咬牙蹦出一个你字,眼梢掠过一抹绿,定睛一看,顶着一平角璞头,腰佩黑银即犀角带的府尹风风火火的蹿了过来。
衙役心下一惊,直以为是方才的阵仗吵着了自家大人的耳朵,忙不迭请罪道“大人,请稍等,小的这就把这歹人扽下去仗打二十板子。”
结果自家大人看也不看他,自顾自的整理着装和发冠,便肃着容朝陈方彦施施一拜,“小的拜见陈都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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