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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对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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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语激起千层浪。

    抛开沈南宝和风月,所有人都跟风干后的腊肉,愕在原地。

    刘恽呢,跪在地上,一双目瞪得跟铜铃一般,“都,都护”

    他竟然是都护

    他原以为不过是哪家的商人子弟,兜里多几个子儿罢了。

    没想,没想,竟然是都护

    那自己这来这么一趟,岂不是妥妥的

    天塌地陷的灾难涌上心头,刘恽的脸都灰了。

    方才还跟吆不到台的衙役这时肝胆都碎一地了,腿一软,膝盖一弯,便剌剌跪在了地上,“小的拜见都护。”

    陈方彦睨下眼,脸上滑笏一笑,“方才我说了你家大人受不了我这一跪,这话不假罢”

    豆大的汗从额头滑下,衙役却不敢去擦,只管磕头求饶,“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没瞧出来是大人您,还请大人恕罪。”

    陈方彦摆了摆手,“别甩这些片汤话儿,我今儿过来就是想让府尹判判案,道道到底是谁对谁错。”

    这年头,谁的官大,兜里钱多,那谁就是对。

    陈方彦都北庭都护了,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人群里有人不依教了,仗着扎堆里寻不见他,当即就仗义执言了,“这都都护了,哪里还用判呐,直接绑了刘家一干人入狱不就成了。”

    府尹吹胡子瞪眼,“是哪个在那里放肆我刘志清向来公正严明,断不会偏颇。”

    听得一壁儿的沈南宝也忍不住拿锦帕掖了掖鼻,暗道这个府尹说这话时其实可以先站起来,这么跪着拿话,谁信呢。

    但这话到底起了作用,方才挤挤攘攘如一锅沸水的人霎然静若死潭。

    府尹收拾收拾自个儿的情绪,这才又抱拳朝陈方彦揖了揖,“陈都护,这些都是那些混不吝的戏言,当不得真。”

    陈方彦笑,“有理不在官大,我懂得的,江大人咱们同为官家效命,还是起来说话罢。”

    江府尹擦擦额上的冷汗,迭迭道着是,便任着笔帖式搀扶着起了身。

    甫一直了腰杆,那壁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人,从善如流的递给了陈方彦一帖纸。

    陈方彦视线往上一掠,便递给了江府尹,“这是我随从找到的有关刘小娘子出城的文书。”

    “出城文书”

    刘恽瞪大了眼,眼底毫不掩饰的惊讶,“她好端端的出城什么”

    其实还有一句后话,无非是被人胁迫赶出去的,可是碍于陈方彦的身份,敢怒不敢言。

    跟着一并来的陈芳这时倒舍得一身剐了,吞声饮泣地道“头一天我弟妹都还没有这个打算呢,怎么好端端就出城了呢”顿了顿,磕了一个响亮的头,“府尹大人,这其中定定有蹊跷。”

    江府尹才刚擦的冷汗又冒出来了,他接过陈方彦递来的文书,仔细一扫,便看向了陈芳,“你说刘碧云没这个打算,那我且问问你,你可知道霍奇这人么”

    陈芳一怔,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张嘴蠕了蠕,半晌才摇头道“回大人的话,不晓得。”

    江府尹到底断案多年,人撒没撒谎,只消一眼就能断定。

    不过,拿人拿话到底需要一套手段,就这么剌剌的判下来, 换作平常也无伤大雅,但有了刚刚那么一岔子,兀笃笃的给了人罪,只怕外头那些看官都有异议,于自己更于陈都护都不好

    脑子里官司打了个热火朝天,回过神来也就一瞬,江府尹转而问道刘恽,“你呢你晓不晓得霍奇这人”

    有了陈芳打头阵,刘恽也摇头嘬嘴的说不晓得,不认识。

    剩下个王婆,吊着个下颏儿,斜着眼的流哈喇,喉咙里断断续续的吭出几声痛呼。

    江府尹看着,朝陈方彦揖了揖手,“劳烦陈都护,下官有几句话要问这个王婆。”

    陈方彦也不拘着,走到王婆跟前,抬手拢住王婆的下颏儿,只听得喀嚓一声清脆响,王婆尖子一样的声音刺破了所有人的耳朵。

    “府尹大人,府尹大人,咱们是冤枉的我不认识什么霍奇,是他们叫了个人掳咱小女走他们这是报复就是害怕我幺女把这对狗男女私通的事情捅出来”

    江府尹一个脑袋两个大,暗啐这王婆是瞎的么还是聋的方才什么形势还没瞧得出还这样污言秽语,她是真不怕死,但自己怕啊别把自己托下泥坑呐

    纵然心内千般骂啐,然而面上还得表现得云淡风轻,江府尹拿袖掂了掂额头,语气却很厉,“放肆,公堂之上,三尺之下,哪里容得你这泼妇在这里叫嚣的”

    王婆在这样的警示声里,终于回过来了神,她砰砰拿头抢地,“大人,老妪是一时太急太气,这才言语有些冲撞,但老妪所言句句属实。”

    事情走到这里仿佛已经进入了死局,江府尹才接手这事,个中来龙去脉都不甚晓得,即便知道王婆一干人在撒谎,也不晓得怎么撬开他们的嘴。

    一直没吭声的沈南宝迟迟开了口“这个霍奇会不会就是刘小娘子的那个官人”

    话音刚落,王婆那刀片一样喉咙立马剪断了她的话锋“你胡唚我家幺女连媒都没说,怎么就有官人了”

    然而没用,这话就跟破了条口子,是个被关在里头的人都想沿着扒出去。

    江府尹因而喝了王婆住嘴,问道沈南宝刘小娘子官人是怎么一回事。

    沈南宝朝江府尹屈了屈膝,还没说呢,江府尹倒着急慌忙了起来,“就这么说便是,不用拘这些礼。”

    沈南宝瞥了一眼江府尹,方才阵仗早就把他吓得面如土色,而今还能站在这里,全凭陈方彦这大佛要判案,不然早早的就把人请进去好吃好喝的供着了。

    自己同陈方彦一道来的,即便不用说,江府尹也晓得他们俩人关系匪浅。

    不晓得这架势要是遭萧逸宸看着了该怎么想大抵又要泡醋缸子卤上一晚,酸气冲天罢

    何况今个儿还是她的昏礼,再这么耽搁下去,萧逸宸定定要担心的。

    思绪走过一遭,沈南宝终于按下了心中那点纳罕,只管急急道“回大人的话,这家小娘子好像确如他们所说的确未行婚配嫁娶”

    结果这话还没说话,就被王婆抢断了,“大人,老妪说得没错罢,咱家幺女的的确确是清白一姑娘呐”

    说得太激动,不止呛烈了自个儿的喉咙,还刮疼了江府尹的耳朵。

    江府尹再没那个耐心,黑着脸叫了衙役上来,“公堂之下哪能容你放肆,给我把她嘴堵住了”

    衙役动作很利索,扯了一布条,就塞进了王婆的嘴里。

    一时间,只听得呜呜声儿,沈南宝这时才又道“不过上次王婆瞧我家中买的有鸭,来找我借鸭腿,说是他们幺女大病初愈需得好好补补,可后来同我祖母聊天时,又不小心说漏了嘴,只道她的幺女是才生了产,所以民女在想,孩子虽不大,却也不好藏,要是当日刘小娘子出城没带,那刘家家里定定是能找到的”

    当然,要是找不到,沈南宝且有另一套说法。

    不过,目下先找到那小孩再说。

    江府尹招了招手,叫了俩缉捕使去刘家家中寻人。

    没料刚刚下令,那壁厢沉默的陈芳终于颤着声开了口“不必费官差跑这么一趟我那弟妹确确有诞一子”

    缩得跟乌龟一样的刘恽这时找回了点男人的气性,说一不二的就刮了陈芳一耳巴子,“你这个贱人由得你昏说乱话,造谣我妹妹清白”

    陈芳却只是哭“难不成你还得等官差们去到家里,找出了小孩再来解释么到时咱们不管说什么大人都不会信了。”

    刘恽找不到话反驳,铁青一张脸只要扬手打她。

    江府尹一个眼神施过去,那俩缉捕使很快会意的将刘恽两肩揸住掼在了地上,“老实点”

    江府尹这时才看向陈芳,“既照你方才那么多,那这个霍奇,是你那弟妹的姘头了”

    陈芳却狠狠摇头,“不,不是他,民女只晓得是一西葫芦道里姓端的一男子,绝绝不会是这个霍奇。”

    沈南宝道“许是这刘小娘子的姘头为了掩人耳目,出城改了姓名”

    陈芳却笑了,“既是这般,改了他自个儿的,却不改我弟妹的,是故意想要人知道他带了我弟妹出城”

    这话倒把沈南宝问得窒住了。

    确确是,既要出城,那何必只改一人的姓名,应当是将两人的姓名都改了才是。

    一旁的陈方彦却接了话,“指不定就是要这样暗暗告诉你们,她走了,同她那姘头私奔了。更则,你们那刘小娘子的姘头不说媒不过礼就同你那弟妹行了周公之礼,你当他能多爱你那弟妹”

    陈方彦转向了江府尹,作揖道“江大人,我倒觉得,那姓端的,凭着和刘小娘子的情分,把刘小娘子诓骗了去,卖给了闲汉也说不定。不若,我们且去扽了那端小郎君过来,和他 当面对峙对峙不就真相大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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