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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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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雁临丝毫慌张也无, 而且颇不以为然,“我倒是不知道,太后娘娘查案的本事, 竟也已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通过验伤便能看出是谁模仿谁的手法也忒玄乎了点儿。”

    “众所周知,康郡王是被杀害在了密室里,可究竟是怎么个死法、怎样的伤, 刑部与锦衣卫对外不曾提及。”裴行昭笑笑地瞧着她,“寻常刀伤、剑伤之类,我能通过手法、伤势抽丝剥茧、层层推测,有些伤势却是做不到的。你这态度,无疑是认定我查不出。也就是说, 你知道康郡王是什么死法。”

    陆雁临眉心微动,“我只能说,你的疑心病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你该说的是, 我不再信你了, 便随时可能挖坑等你跳。”

    陆雁临用手指梳了梳长发,再用一方帕子将头发束起, “这样多好啊,这样才有意思。”她望住杨攸, “现在看来, 我倒是帮了你, 让我们的太后娘娘完全信任于你,可你真的清白么又或者,我该问的是,你们两个清白么你们是不是一伙儿的”

    杨攸的脑子早就混乱了,先前裴行昭对陆雁临的一连番推测、质疑的话,她别说消化, 根本没弄懂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听到陆雁临这样说,连生气都顾不上,只是惊讶地回望过去。

    “不论什么事情,人哪里就需要亲自动手了当初是不是太后娘娘在军中派人假传消息给两位兄长,使得他们那晚去了那个宅子,之后又是不是做表面功夫,派你回京斡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可曾做过一件能帮到两位兄长的事在那时,你居然还有闲情去找徐兴南,停留了两日,忙着与他花前月下,求他做你的退路吧可惜,适得其反,反倒被人家先一步退了亲事。活该啊。”

    徐兴南无疑是杨攸的逆鳞,提到那个人,她脑海中便会浮现自己最狼狈的情形,便会怒极,不是想打人便是想杀人。她咬着牙,跨前一步,却有人先一步到了陆雁临跟前。

    裴行昭给了陆雁临一记耳光。

    陆雁临被抽得飞出去几步开外,重重地摔在地上。

    裴行昭举步到了她近前,俯身扣住她后脑,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打人耳光,但为你破例,也不算什么。

    “陆雁临,你给我听好了,埋汰我怎么都好说,可你要是无凭无据地埋汰别人,杨攸或任何一个人,就别怪我下狠手。你不配,没那资格。

    “李福还活着,担着个照顾人的差事,你再不管好你这张嘴,我就把你赏了他,横竖你也不想当人了,就跟畜生一块儿过去。”

    这威胁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很有效。陆雁临抿紧了嘴。

    裴行昭松开手,将她的头甩回到地上,站直身形,盯了她片刻,步履如风地向外,“瑟瑟,随我去陆家。”

    “是。”杨攸下意识地应声,跟着她出了门。

    坐在出宫的马车上,裴行昭问韩琳“康郡王死讯报到宫里的前一天夜间,陆雁临没在宫里吧”

    仵作验尸,只能验出人断气大概的时间,做不到具体到哪个时辰。他们在闻讯当夜验尸时写出的结论是,死亡时间超过四个时辰、不足十二个时辰。也就是说,有很大的可能是夜间遇刺。

    韩琳先取出一本小册子,迅速翻看之后,答道“没在宫里。她在宫里的时候本来就少,皇上不在宫里,金吾卫的差事清闲,几个首脑只是隔三差五地在宫里留宿。”

    “那日是谁盯梢”裴行昭又问。

    “是老七和老九。”韩琳晓得她言下之意,进一步道,“您说了是死马当活马医的事儿,他们便不会时刻盯着,尤其陆老爷和陆郡主睡下之后,要是盯着,也不过是瞧着帘帐,通常不进卧房,都是去别处猫着,等人起身后再继续盯着。”

    裴行昭颔首,之后斜倚着大迎枕,闭目养神。

    韩琳微声问上车后一直神色困惑的杨攸,“要去陆府做什么”

    “不知道。”杨攸摇了摇头,裴行昭脑筋转动的路数,她就没看明白过。

    韩琳笑了笑,“那就等着我小师父下令吧。”说完熟门熟路地开了一个暗格,取出一壶酒、两个酒杯,“我们喝点儿。”

    杨攸莞尔。

    夜访陆府的,还有奉懿旨前来的乔景和及捕快,许彻及得力的手下,在府门外等到太后驾临,才命人向里通传。

    陆雁临的父亲陆子春匆匆迎出来,行礼拜见太后。

    “免礼。”裴行昭淡然道,“乔阁老、许大人替雁临找些东西,哀家讨杯茶喝,与陆伯爷到书房说说话。叨扰了。”陆子春因儿子蒙冤之事,获封伯爵。

    陆子春忙道不敢当,亲自引路到书房。杨攸跟在裴行昭身侧。

    韩琳已得了裴行昭的吩咐,知会了乔景和、许彻等人,带他们去查陆家父女两个平时就寝的房间。

    在书房落座,尝了一口顶级云雾,遣了下人,裴行昭道“说起来,我与伯爷也算相熟了,有过几面之缘。”

    “的确,这是臣的荣幸。”

    “雁临好几日没回家,伯爷是不是很牵挂”

    陆子春道“派人去宫里问过,说是太后娘娘临时指派了差事,这是她的分内事。”

    “其实并没什么差事给雁临,我让她在宫里住下了。”裴行昭笑微微的,“原因么,不外乎是好端端的做起了没头没脑的蠢事,总得想法子让她清醒过来。”

    陆子春慌忙起身行礼,“全怪臣教女无方,只是不知她犯了怎样的过失能否亡羊补牢”

    “说来话长,便不说了。”

    “”

    裴行昭吩咐他落座,开始扯闲篇儿,“伯爷平日在家忙些什么可还习惯”

    “不过是看书下棋、侍弄花草。”

    “伯爷自幼习武,身怀绝技,难不成已经搁下了舍得么”

    陆子春恭声道“臣一双儿女身手并非一流,在陆家却已是青出于蓝,臣那点儿拳脚功夫,聊胜于无而已,倒也没什么舍不舍得可说。”

    “说是这么说,我要是伯爷可搁不下,总要抽出点儿工夫找些机会,试炼一下是否宝刀未老。”

    这话很有听头,在一旁闲坐的杨攸若有所思。

    陆子春汗颜,“实在是惭愧,臣如今所作所为,只是贪图清宁安逸,看来真是上了年岁,有了惰性。”

    裴行昭微笑道“还真有点儿那意思。这一进京,连女儿的婚事都不张罗了,莫不是已经私下里定好了亲事”

    陆子春沉了沉,道“倒是有一门亲事,很合臣的心意,只是八字勉强算是有了一撇,要过一阵才知道能不能成。”

    “原来如此。”裴行昭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伯爷想要的乘龙快婿,是不是廖云奇”

    “”陆子春沉了沉,“太后娘娘何出此言”

    “我也纳闷儿呢,怎么会想到那个人”

    陆子春又没法儿接话了。

    杨攸的心却是突地一跳。裴行昭的直觉,分明是廖云奇与陆家父女有瓜葛,否则不会先后两次提及。可他们能有怎样的瓜葛呢她想不通,连疑似蛛丝马迹的回忆都找不出。

    裴行昭这样的直觉,全没道理好讲,却往往是再准确不过。

    这时候的乔景和与许彻,正站在陆子春的寝室,望着那个黑漆漆的密道入口发愣。

    他们一进来,韩琳便让他们注意查找有没有密室密道的机关和入口,虽然一头雾水,还是依着她的意思行事。

    这一找,便有了收获。

    密道算是很隐秘了在拔步床靠墙的一侧,与什锦架之间,入口表面是一块花梨木床踏板,空间很狭小,成年人勉强能进去。当然,对于稍稍懂得些缩骨门道的习武之人来说,便不算什么。

    韩琳示意大家噤声,走过去试探一番,确定里面没有暗器埋伏,对一名锦衣卫和一名捕快招手,示意两人下去一探究竟。她是太后的人,可以给建议,不便亲力亲为,幸好这些人都是查案追踪的好手,明白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韩琳可以确定的是,如果裴行昭的怀疑属实,是陆家人对康郡王下了杀手,那么用到的弓箭一定在陆家的密道中,或丢弃在了陆家通往康郡王府的路上陆子春在府中,除了入睡之后的行径,暗卫都知晓,没人见他动过兵器。

    她与乔景和、许彻去了陆雁临平日下榻的房间,仔细寻找一番,没发现密道或密室。她交待两句,去了书房。

    裴行昭一看她的表情,心里就有数了,问道“找到了什么跟伯爷说说。”

    韩琳照实说了。

    陆子春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这是御赐的宅子,以前住的是达官显宦,听说官员的府邸都少不了密室密道。太后娘娘找这些是何意”

    裴行昭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只是想知道,别人入睡的时候,伯爷都在忙些什么。”

    陆子春道“臣一向以为,太后娘娘是说话最爽利的人,如今看来,倒是拿不准了。”

    “我一向以为,伯爷与雁临一向对我坦诚相待,如今却发现,我错了。”裴行昭和声道,“雁临眼中,我这样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包括戕害袍泽,伯爷怎么看”

    “话说到了这地步,臣怎么看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太后娘娘意欲何为。”陆子春顿了顿,问道,“雁临是不是正在受惩戒”

    “饿了几日,挨了我一巴掌,不知算不算惩戒。”裴行昭道,“接下来如何,我得等这边有了结果再说。”

    陆子春闭了闭眼,面露痛苦之色。

    “伯爷也不想与我说点儿什么要等我查清一切再认头”

    “不知太后娘娘所指何事”

    “你认为我指的是什么难道瞒着我的事情不止一件”

    “怎么叫隐瞒陆家两三年的事,太后娘娘知道多少”

    “我要是一直知道,今日就不用问了。过日子和惹人怀疑的事能混为一谈”裴行昭没耐心跟他说车轱辘话,“雁临说废话的本事,看起来是跟伯爷学到的。想说就捡着有用的说,不想说就闭嘴。”

    陆子春真就闭上了嘴。

    “横竖你喜欢闷在家里,即日起不必再出门。当然,要是你杀了康郡王,就得去诏狱住一阵,更不用出门走动。”裴行昭说着,笑意渐浓,“和你们爷儿俩多说了些话而已,我便几乎认定了一些事,真是奇怪。这案子要是这么破了,足够我笑三十年。”

    陆子春嘴角翕动一下,终究还是没说话。

    “不说话,便多思忖些事情,譬如你能否为了女儿,生不如死也要支撑下去,你女儿又能否做到。”裴行昭叹了口气,“露馅儿了,不论是不是你们故意的,死鸭子嘴硬都太没意思了。”

    之后,她也沉默下去,只闲闲地把玩着手里的白玉珠串。

    过了一个时辰有余,许彻走进门来,问裴行昭“方便说话么”

    裴行昭嗯了一声。

    许彻道“这宅子周围的人家不多,且皆是官员。府里那条密道的出口在一个小树林里,离康王府的距离,以寻常小厮的脚程算,走半个时辰。

    “密道下面正在排查,目前找到了两间密室,一间放着些信件,多数是陆家寻常与亲友来往的信函,有一部分却很奇怪,信件上写的字微臣都识得,连起来却是不知所云,乔阁老亦如此。

    “另一间放着兵器,微臣和乔阁老询问过府里当差年月较久的下人,确认是陆伯爷这些年惯用的,有长剑、弯刀、弓箭和一些暗器。箭支材质是否与射杀康郡王的相同相似,还需时间比对。”

    他交给裴行昭一叠信件,“这是随意选的一部分信件,您瞧瞧。”

    裴行昭取出一封信,见信件内容都是数字,看了看规律,应该是三个数字为一组,“这是真正的密信,第一个数字是页数,第二个是行数,第三个是那个字所在的位置。我也不懂,除非知晓他们用的是哪一本书。”

    许彻想了想,“密室里面只有信件,没有书籍。”

    裴行昭又仔细查看信纸、墨迹,“你把所有信件都看一遍,要是有近期来往的,就在府里找出所有书籍比对,前几个字能连成人话大抵就是了;没有近期来往的就算了,估摸着没有带来,只是吃撑了留下凭据。”

    许彻一笑,转身出门安排,又调来了百余名人手协助查证别的枝节。小太后在这儿等着,他们自然要用最快的速度行事。

    韩琳和杨攸凑到裴行昭跟前,分别拿起一封信件看了看,都有点儿无奈。

    “这不是您有一阵弄出来的密信样式么”杨攸说。

    “是啊。”韩琳用眼神狠狠地鄙视了陆子春一下,“真是占便宜没够的东西,惯会做那些鸡鸣狗盗的事儿。”

    陆子春垂着眼睑,似是什么都没听到。

    父女两个这德行倒是一模一样,杨攸看得很是火大,思忖一阵,漠然道“想来伯爷进京后并没闲着,说不定住进来之前,夜间就常常潜入这里,摸清楚了这里所有的密道、密室这种东西建造的时候有堪舆图,却都不会示人,人搬走的时候会一并带走或销毁。我就说么,外院最好的院落,可不是伯爷下榻的那一处,大抵就是为了那个密道才选择的。”

    韩琳在一旁语气凉凉的补刀“倒也不能怪他们,任谁能想到,进京没多久就栽了呢”

    陆子春放在膝上的手,微微动了动。虽然表情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脸色却已经有些发青。

    杨攸见他还是无意主动招认些什么,转头问裴行昭“您就一直在这儿等要不要腾个地方小憩”这太后做的又不清闲,每日都要批阅折子见一些官员,非常耗神。

    “不用。”裴行昭说道,“就在这儿等着。”

    韩琳取出一个小酒壶,递给裴行昭,“等归等,可不带生气的。”

    裴行昭一笑,接过小酒壶,慢悠悠地喝起酒来。

    杨攸坐回原处。

    韩琳也回身落座,用脚勾过一个方凳,把双脚搁上去,懒懒地倚着座椅靠背,瞅着陆子春运气。

    杨家离京城更近些,但是杨家两位长辈在别处置下的产业更多,在祖籍的时候倒很少,这两年杨夫人总是带着些族人跟杨攸到任上,裴行昭轻易真见不着。

    裴行昭与陆家两位长辈的几面之缘,都是她进京办差、述职离开时绕路前去沧州,起初是帮陆麒传话,后来便是自己有心去探望。

    陆家父女以前做过什么,韩琳猜不出,也不愿深想,只凭眼前的事,足以认定他们是站到了裴行昭的对立面。

    韩琳也猜不出,他们对此怀着怎样的情绪,是觉得因为陆麒的缘故,怎么对待裴行昭都是值得原谅的,还是有着难以承受的挣扎、愧疚

    会有亏欠的情绪么他们还有良知么

    裴行昭还要对他们怎样

    自家人要算计陆雁临的时候,据实相告,让陆雁临看着办,而今那样惩戒裴行浩,这何尝不是原由之一。

    为陆、杨的案子,腾出手来便全力以赴,跟先帝耗了那么久,何尝不是拼上了自己的身家前程,只要先帝当真不耐烦了,就会出损招,让她在官场进退维艰。

    也是为了那个案子,裴行昭把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重臣官员全得罪到了;该付出代价的人,必然是一个不落,到如今都还没了事。

    说句不好听的,作为局中人的陆家、杨家所做的加起来,也没有裴行昭所做的十中之一。

    这样掏心掏肺的对他们了,如今陆家竟做起了白眼儿狼。

    人性、人心让人齿冷的情形,总是超出预料与想象。

    静默之中,过了子时。

    许彻来回话时,仍是精神抖擞,难掩喜悦,“在距离密道出口二里地外的一口枯井中,发现了一张弓和两支箭,箭支的材质与射杀康郡王的一般无二,命陆家的下人辨认过那张弓,是陆伯爷以前用过的。”

    “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裴行昭有些奇怪。

    许彻解释道“又调了不少人过来,有一些很擅长做这种事。”

    裴行昭释然,“这就说得通了,不然我都要怀疑你要栽赃嫁祸了,刑部的人有没有跟着”

    许彻笑道“有,乔阁老也添了些人,让他的人跟锦衣卫学点儿追踪的经验。”顿了顿,说回正事,“那些密信,我和乔阁老一起验看的,有两封信是近期送到陆家人手里的,已经有几十个人在找书核对。”

    “近期”

    “从墨迹来看,乔阁老说一封是约莫一个月之前写的,一封是约莫数日前写的。”

    裴行昭颔首,又一次想到了廖云奇。这回也是奇了,她没来由的跟那个人较上劲了。

    随后,许彻有些犯难了,“找到的凶器和这种种蹊跷,完全可以把陆伯爷关进诏狱,但是,那样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裴行昭喝了一口酒,看着他,“刺杀先帝子嗣的嫌犯,为何不能关陆子春归陆子春,陆雁临归陆雁临,你要记住,陆雁临离京办差去了,明日起便划入你的锦衣卫,任职指挥佥事。陆郡主后院儿起火了,虽说若是从嫌犯变成案犯后当诛九族,但也不见得不能从宽处理,不过,要等皇上出巡回来再做定夺,被杀的人毕竟是他的手足。”

    许彻跟她商量“但这消息还是延缓几日再公之于众吧这也是乔阁老的意思。”

    “也行。”裴行昭看了陆子春一眼,“有这几日的时间,让陆伯爷在家好生想想,怎么死才能避免她的女儿、九族不被牵连。”

    陆子春的下颚抽紧。

    许彻望着她,欲言又止。

    “不要提陆麒了,他大抵注定是这个命。他在不在,我都尽力对得起他,而他的亲人不肯成全,我有什么辙”

    许彻叹了口气,“还是再缓几天,我们继续查证,是一场误会也未可知。”

    这一次他情愿是小太后出错闹了笑话,也不希望她承受陆家带给她的那份彻骨的心寒。

    虽然也清楚,那种可能微乎其微。

    毋庸置疑,裴行昭的脑筋、心思、直觉在很多时候都是不可理喻的,而更不可理喻的事实是,她从没错过。

    再说了,许彻想,她绝对不是突发奇想,忽然就怀疑上了陆家,而是通过一些事察觉到了疑点。

    “再缓几天,”裴行昭问陆子春,“那么,伯爷想在家里待着,还是进宫去待着”

    陆子春真的有些心神紊乱了,抬眼看着她,却没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裴行昭看了看自鸣钟,“我该回宫了。”

    陆子春仓促地唤住她,想起身,竟没能起来,“太后娘娘,臣有下情回禀。”

    裴行昭道“没外人,你直说就是了。我不想再听废话。”

    “一切都是臣的过错,与雁临无关。”

    裴行昭语气寒凉“先说我想听的,轮不到你评判谁的对错。”

    “是。”陆子春低下头,言简意赅,“犬子与杨将军的冤案,本可以避免,因为臣误信了贼人的话,传口信给犬子,才导致他们冤案的发生。眼前事,康郡王的确是我杀的,我没的选择,必须要杀了他。”

    “那个贼人是谁”裴行昭问,“没的选择怎么说”

    “是廖家的人。”

    杨攸身形一震。怀疑猜忌不得到证实,便只是存在于心里的疑团,一旦证实,她才知道那是怎样难以消受的滋味。

    而最让她难过,几乎恨得发狂的事情是,她的哥哥,是被一同入狱的袍泽的亲人害死的。

    许彻则是反应奇快,立刻对裴行昭道“我立刻传令下去,命沿途锦衣卫护送廖家进京。”

    “好。”

    许彻走出书房,让守在院门外的大内侍卫又退后了一段距离。

    里面的陆子春已继续道“没的选择,是廖家要我必须帮雁临进入锦衣卫,若不能成事,便会将我做过什么事禀明太后。

    “我真的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也感觉得到,最近有人潜入府中盯梢,可我只能感觉到却不能找到他们,愈发的心慌意乱,只好铤而走险,通过密道离府,潜入康郡王府。

    “我要制造一个大案,推一个死士出去,雁临协助查案时便能表现卓著,进到锦衣卫。

    “可我没料到的是,太后娘娘根本就不允许让雁临到锦衣卫当差,案子是白做了”

    裴行昭只抓自己在意的重点“你或是廖家要雁临到锦衣卫做什么”

    “要她查阅廖云奇近几年在锦衣卫的存档记录,看看锦衣卫盯他盯的紧不紧,有没有记下他与一看就觉得不该来往的来往的事。如果有,如果不曾被调阅,便销毁。”

    杨攸望着陆子春的双眼,已经充斥着仇恨、怒火。

    韩琳仍旧懒散地窝在椅子上,视线却如刀锋一般锐利。

    若无其事的只有裴行昭,沉默片刻,她问“你所说的这些,到底是你做的,还是陆雁临做的”

    “自然是我做的。”陆子春道,“说起来,是谁做的又有什么区别我们原本一家四口,如今只剩下我们父女两个相依为命,谁出了岔子,另一个都要被同罪论处,即便能够置身事外,又怎么能活得下去”

    “你们还能有活不下去的时候”裴行昭语带轻嘲,“伯爷何必妄自菲薄。”

    陆子春的头垂得更低,放在膝上的手,攥住了衣袍。

    “最近说过一个人过犹不及,竟忘了那人是谁了。”裴行昭道,“眼下过犹不及的是你。”

    “太后这话怎么说”

    “做多了、做过了。”裴行昭解释道,“我相信案子是你做的,康郡王是你杀的,那一晚,雁临并没离开卧房。而你藏凶器的地方,还有在密室放了那些书信,都是有意为之。或许你可以推给你陆家的死士,或许你已打定主意替女儿扛下一切。密室又不止一个两个,何必放在杀人的必经之路上”

    陆子春苦笑,“太后派人日夜盯着,我能去的地方有多少”

    “你们刚来京城,刚住进来的时候,我并没派人盯着你们父女,而是盯着你们的亲族、得力的下人。你总不能说,做贼心虚到了疑心生暗鬼的地步,进了京城便感觉时时刻刻有人盯着,要是那样,你存的那些信早就到我手里了。”

    陆子春语凝片刻,“但是,太后娘娘,我已说过,不论案子是谁做的,我和雁临都得不着好,我没必要替她扛什么罪名。”

    裴行昭淡声道“如果害死至亲能隐瞒三年,这人的心性会变得怎样的狭隘自私偏激,我说不准,但是完全可以相信,那种人,就算陆家死绝了,只剩下孤身一人,也照样儿活得下去。伯爷是不了解自己,还是不了解你的女儿”

    “可凡事要讲证据。太后娘娘所说的这些,只是推测,而不似案子一般,可以凭借真凭实据做出推测。”

    “没错,所以我不急。”裴行昭眼眸微眯,“我跟导致冤案发生的人耗了不是一年两年,我不心急。你们将真相隐瞒了那么久,欺瞒我那么久,真正的面目到底是怎样的,我总要看清楚。想想法子,总能让你们现出原形。”

    “要是这样,太后娘娘要做的工夫可就太多了。”陆子春道,“其实大可不必。我所说的句句属实,按律处置便好,不然该如何是好把我关进诏狱,我跟人乱说些不该说的怎么办要是不关进诏狱,您要怎么跟刑部、锦衣卫的人交代怎么能封住那么多人的嘴”

    裴行昭笑了,“所以,你以为我还是上当了还是要哑巴吃黄连想多了。你女儿都不了解我,何况你”

    “那这事情倒是有趣了,幸好我就是局中人,可以亲眼看着,亲身经历,再不会有比我更清楚太后手法的人。”

    “还有陆雁临。”裴行昭旋上小酒壶的盖子,抛给韩琳,徐徐起身,“我们回宫,带上陆伯爷。”

    当夜,陆子春不为人知地随太后到了寿康宫,被安置到了寿康宫花园的一所小院儿。

    韩琳很头疼,“要怎么对付陆子春瞧他那样子,是咬定那些说辞了。而且,他说的是假的么是为女儿顶罪么要是他没撒谎又该怎么办”

    裴行昭却看向杨攸,“你怎么说有没有什么法子”

    杨攸眉宇间凝着浓浓的杀气,“不论如何,他这么久和女儿一唱一和地做戏,和廖家人来往是板上钉钉,用再残酷的法子磋磨他的心性都不为过但是眼下我也没有能保证奏效的法子,您要是也拿不定主意,便容我想想。”

    “当真”

    杨攸点头,神色决然。

    “那就在偏殿凑合一晚,琢磨琢磨。”裴行昭缓步走向寝殿,背对着她们摆一摆手,“我累了,先去歇息了。”

    可是谁又猜不出,她这一晚必定无眠最难以承受这结果的,兴许不是杨攸,是她。

    韩琳本想劝她和自己畅饮,说说心里话,可看着她少见的现出疲惫的背影,话便说不出口了。也许此时此刻,裴行昭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她只想像小兽一般,独自承受伤口被恶狠狠撕开的疼痛。

    杨攸扯扯韩琳的衣袖,对她偏一偏头,“你也早点儿歇息吧,明儿一定还有不少事情要忙。”

    “嗯,那我回了。”韩琳拍拍她的肩,快步离开。

    杨攸歇在了寿康宫的偏殿,躺在床上,整夜没能阖眼,看着昏黑的光线一点点明亮起来。

    又是新的一天。

    一日之初总会给人带来些许的希望,这一日却不同,她的心仍旧沦陷在盲一般的黑暗之中。

    洗漱时无意间瞥了一眼镜子,看到自己眼底布满血丝。

    裴行昭却是一切如常,洗漱更衣,用早膳,皇后来请安时言笑晏晏,之后循例去清凉殿。

    杨攸送她过去,在路上道“父女两个都一样,继续饿着。李福不是还在么等他们最煎熬的时候,让他们去看看李福是怎么照看人的。”

    裴行昭唇角徐徐上扬,“吴尚仪也活着,跟李福在一起办差,让他们去瞧瞧也行。”付云桥如今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无从想象,只知道那两个畜生很尽责,付云桥到如今都没找到自尽的机会。

    杨攸道“我请阿妩姑娘吩咐下去”

    “行啊。”

    杨攸转身,走到刻意落后一大截的阿妩跟前,说了原委。

    阿妩立刻去安排。

    杨攸又回到裴行昭身边,“今儿让我陪着您,好不好”

    裴行昭视线慢悠悠地落在她面上,轻声问“不怀疑我么陆雁临说的很在理。”

    陆雁临妄加揣测质疑的那些话,裴行昭终究是听到了心里,且会成为一根刺。杨攸望着她,猝不及防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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