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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借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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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封十八年, 阳春三月。

    在这草长莺飞的时节,明容迎来两个好消息。

    第一,由于她谎称太子被她买的糕点所打动, 达官显贵对那新式甜食趋之若鹜,又因为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常来捧场, 京城的百姓也跟着起了好奇心, 再加上味道确实不错, 不出一月, 口碑渐渐打响, 明容的小吃店一炮而红, 站稳了脚跟。

    夜晚,明容看着工具小人呈上的营收报告,梦里都是日进斗金,品牌连锁店开满五国大城市的美好愿景。

    真真做梦都在笑。

    第二,沈令回来了。

    明容最近才得知, 早在她回宫之前,沈大人就被圣上节假日派去出差。

    今岁过年节,昭阳长公主军务缠身,走不开,没能如期回京。

    皇帝极为重视骁勇善战的幺妹,特地命沈令前往西北大营,给长公主带去皇帝的封赏。

    这一来一回,耽搁好长时间。

    金翎卫堆积许多公务, 等待沈大人亲自处理。

    明容见到他,又是几日之后。

    彼时,她得空,正在园子里放纸鸢, 线绳不慎脱手,眼看纸鸢又要乱飞,男子及时出手制服。

    沈令将那只蓝色的蝴蝶还给她。

    他身着淡蓝长袍,身手轻盈,像极了空中肆意飞翔的蝴蝶纸鸢。

    “明姑娘,你回宫了。”他说道,语气带笑。

    明容觉得比起上一次见面,沈大人好似有些憔悴。

    错觉么

    她默默地递出随身携带的小酒瓶。

    沈令微笑“无功不受禄,明姑娘太客气。”他低头看她,声音放轻,依然带着轻快的笑意,“真想受禄,我会问你姑姑要。”

    明容脱口道“不是贿赂,是谢礼”

    冬书的脸色白了白。

    沈令身后的小太监忍笑。

    “谢礼”

    “对。”

    沈令诧异“谢我什么”

    明容道“就那时候,你送药去未央殿”

    “那不是我与明姑娘做的交易么。”沈令抬起小指,“拉钩说好了的。”

    明容脸红。

    沈令问“瓶子里装的什么”

    “我娘的玫瑰甜酒。”

    “是么。”沈令微讶,随即道,“好,我收下,多谢姑娘美意。”

    明容望着他远去,心中怅然。

    他真的,好潇洒啊。

    这样的人,皇城禁宫,如何困的住

    东定门,金翎卫所。

    十四拿来换洗的药物和纱布。

    房里,沈令褪去外衣,胸口缠绕的一圈白色纱布已经被血染红,几天了,伤口仍未完全愈合。

    十五用温水浸透毛巾,替他擦拭伤处,上药。

    那应该是极疼的。

    可年轻的指挥使大人眉头也不皱,目光只望着桌上的一只褐色小酒瓶,仿佛出血的伤口,不长在他自己身上。

    “干爹,您瞧明姑娘这礼送的,太不是时候。”十四道,“您这起码三月不能碰酒,对养伤不利。”

    “三年,三十年也没打算碰。”

    “那您还收叫长春宫的人看见,只怕贵妃娘娘不高兴。”

    “贵妃的耳目就是我的耳目,她看不见。”沈令笑了笑,“倒是东宫的消息灵通,与咱们不是一路的。”

    十五将染血的纱布扔在一边,“东宫不也有咱们的人吗”

    沈令颔首,“嗯,小太子故意留着。”

    十五一愣。

    沈令淡淡道“太子年纪虽小,倒沉得住气。寻常人知道身边安插了眼线,觉都睡不好,只会想方设法剪除隐患。他不一样,他有那胆色留着人,还敢反手利用。因此,东宫传出的消息真假掺半,没什么价值。”

    十四道“听说,太子下的一手好棋。”

    沈令眸光深邃,脸上却笑“如今就不好对付,假以时日,不知会成长到何种地步。”

    那曾经与他无关,如今却有一点相干。

    他又望向桌上的酒。

    十五心思转了转,笑着问“干爹,您不能喝酒,不如儿子替您”

    “想也别想。”

    “哦。”

    十四道“干爹既然不喝,留着存放起来么”

    沈令沉默许久,答道“谁知道呢,也许供起来”

    十四不解,看着他。

    沈令苍白的脸上似笑非笑,瞧不出心思。

    明容认为,她找到了四崽狂躁的病因所在。

    她想和长乐公主谈一谈。

    可是,公主病了。

    明容一来到明光殿,隔着老远,就听见四崽暴躁的吼叫。

    公主的房门外,四崽如忠诚的骑士守护主人,一狗当关,万夫莫开。

    五、六名宫女端着药汤、清粥等物品,束手无策,被四崽逼得一退再退,不得不退出门槛。

    银珠气道“这哪儿是养了一条狗,简直像养了个祖宗”

    明容问“公主怎么病了可是前天下雨,淋着雨,着凉了”

    小雯摇头,“没有,公主好着呢。昨日,圣上召见公主,还赏了好些金银玉帛,公主瞧着也是高兴的,可一回来就病倒了,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明容接过银珠端着的托盘,自告奋勇“我去试试。”

    四崽放她通行。

    她走进去,四崽一路跟随。

    长乐公主刚醒。

    她躺在榻上,脸色惨淡,才一、两天不见,整个人消瘦了一圈。

    明容扶她坐起来,喂她吃药。

    长乐由她摆布,人虽然憔悴,神情却平静。

    明容问“公主,你怎么突然病了圣上责骂你了吗”

    话一出口,她才想起,小雯说,公主见过皇帝回来,分明挺高兴。

    公主为人聪颖,写文章又好,皇帝实在没有责怪她的理由。

    “父皇从不骂我”长乐抬眸,眼底是一抹浅淡的嘲谑,“我长得像已故的叶皇后,你不知道吗”

    “听说过。”

    “所以,他哪儿舍得。”

    明容从公主的语气中,听出很多很多的自嘲,和压抑的恐惧。

    长乐道“父皇需要一个影子,我便做一个尽责的影子。我才不像母妃,总是惹他气恼。”她靠在床头,乌发披散,吐字如呢喃,“父皇只会远远地看着我,他从不说,但我知道,他不要我动,不要我开口,只要我当一个能呼吸的死人。”

    明容听得后背发凉。

    “别说我了。”长乐侧眸,睨她一眼,“我听到消息,令狐沛要进宫。”

    明容怔了怔,“他一个男孩子,怎能随便进宫”

    “玉贵妃让他当七哥的伴读。”长乐轻哼,“七哥十天里也未必有一天肯读书,要什么伴读陪他骑马射箭的玩伴,还差不多。”

    明容的眼前浮现曾在宫外见到的少年。

    那讨厌鬼口头求娶她不成,扒着她马车的窗子,叫她别后悔。

    长乐低声道“多半冲你来的。”

    明容见她病容憔悴,叹了口气“公主,你得好好休息,别想这些事情,我会照顾自己。”

    长乐的视线迎上她的,好一会儿,声音更轻“如果真的应付不来,你记得去东宫。”

    “啊”

    “在这宫里,皇后护不住你,她和我,和我母妃并无差别,没有带兵在外的父兄,自保都难。至于七哥,他一年总有几个月不在宫里,必要时候,未必帮的到你。但是太子可以。”

    “太子才不会帮我,他讨厌我呢。”

    “”

    长乐心想,傻瓜。

    太子讨厌一个人,那人是活不长的,更何况,她还做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

    但,太子哥哥又为何放过她

    可是如她一样,动了久违的恻隐之心

    明容和他们所有人都不同。

    她是寒冬里的一抹春意,深宫中的一道朝霞。

    明容不安,“公主,你今天说的话,听得我心里害怕,我这就告诉小雯去请太医来,再给你诊治。”

    “怎么,是不是像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你不要乌鸦嘴”

    长乐笑了声“你想多了。风寒发热,将养两天就能下床,只是病得难受,说起糊涂话。”

    明容的手掌贴在她的额头上,“是发烧,那还好,那还好。”

    长乐又笑。

    明容是真的怕她病死啊,真傻。

    “我昨晚做梦,梦里和我二姐说了好多话。”长乐合上眼睛,疲惫的低喃,“我已经很久没有梦见她。”

    长春宫。

    赵巽叫不胜去宫外买来两盒点心。他带着那名为蛋挞的古怪甜食,刚打算去东宫,就被他母亲逮个正着。

    逃跑失败。

    他二舅舅恰好在,他想逃也逃不了,插翅难飞。

    玉寒山,玉家二爷,当今天下第一快刀,也是新晋的五国第一高手。

    因为,排在他前面的西戎名剑,突然没了。

    消息传出来才几天,也没说这人到底是死了,还是失踪了,总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了。

    赵巽被他舅舅抓过去,叫了声“娘。”

    玉贵妃冷眼扫他,说道“正好你舅舅在,让他劝你罢。”她转头,看向兄长,“二哥,你劝劝他。”

    玉寒山垂着一双标志性的死鱼眼,语调毫无起伏“小妹说,你没出息,太听东宫太子的话,不想着与他一争高下,却甘当一条言听计从的看门狗。”

    赵巽嗤了声,玩世不恭的,“看门的不一定是狗,也可能是石狮子,娘,你放尊重点。”

    “你”玉贵妃一拍桌案,恨恨的咬牙,“狮子也是石头做的,就很厉害么赵秀那身子骨,就是一随时会裂开的药罐子,泥捏的,如今吊着一口气,又能吊多久你哪点比不上他太子他当得,你凭什么当不得”

    赵巽冷冷道“说话得问过良心。我的名字是叶皇后取的,我的素缨枪是她送的,轻功和枪法兵书都是她留下的,就连平日里一身银衣,都是你叫我学她当年的穿戴。叶皇后在时,你不也对她言听计从这会儿倒来责问我。”

    “正因为如此,叶初看重你,看重昭阳,远胜于赵秀。”玉贵妃道,“叶初一生都在开疆拓土,她早知道自己那动辄咳血的儿子指望不上,乱世之中,兵者为强,强者为王,他一只药罐子能干什么别拖累大曜就算好的。”

    “四哥到底是叶皇后的亲生儿子”

    “是被放弃的儿子。”玉贵妃强调,“你远比赵秀更像叶初,你父皇也更疼爱你。”

    她抬起杯盏,抿了口茶,润润唇,又道“你越像叶初,陛下就越喜欢你。所以,别晒得像煤炭,叶初可不跟你这样。”

    赵巽心想,有病。

    他起身。

    玉贵妃唤道“站住,我给你找了个伴读”

    赵巽不耐烦听,对玉寒山作揖,笑道“舅舅,还没恭喜你,你现在不仅是天下第一刀,也是天下第一人。”

    玉寒山“不必恭喜。”

    赵巽问“怎么才能当上天下第一啊”

    “活得够久,排前面的人都熬没了,就是第一。”玉寒山道,“你熬死了我,你也能行。”

    赵巽“”

    “娘娘,信上写的什么”

    若梅见皇后看完信之后愁眉深锁,不禁担心。

    皇后将信放下,“成国公府的罗氏,她竟然去侯府,向兄长提亲。”

    若梅愕然,“成国公府,那不就是令狐沛的”

    “是,令狐沛的娘。”皇后望向那封信函,“她一向瞧不上容容,突然做出这举动,也不会是出于本心,定是受人所迫。”

    “难道,贵妃”

    “只有她。”

    若梅心里一沉,“贵妃知道了明姑娘与燕王走的近”

    “不一定。”皇后摇头,“也许只是上次在御花园见到圣上,容容多瞧了他几眼,贵妃便疑神疑鬼。她一向觉得圣上理应是她的,谁得了几分圣宠,都是抢走了她的。”

    若梅嘀咕“难道不是她抢了叶皇后的”

    “贵妃与叶皇后反而交好,听说,叶皇后看着她长大,很疼她。”皇后顿了顿,“叶皇后一死,圣上血洗禁宫,太医、宫婢与太监几乎尽数陪葬,如今在宫里的早已换了一批人,当年的内情究竟为何,下人不知情,知情的也不敢说出来。”

    她思索片刻,毅然起身,“若梅,随我来。”

    寒梅谢了。

    沈令路过静待来年冬季的梅树,一抬首,梅林深处,有人也在等他。

    他上前行礼,“皇后娘娘。”

    皇后只带了一名心腹大宫女,摆明了有话与他相谈,且不方便当着太多人的面讲。

    可他怎么也没料到,皇后开口便说“沈大人,本宫进宫面圣那一年,同行的有许多人家的贵女,她们家世好,自身条件更占据优势。最近,本宫常在想,圣上为何偏偏选中南康侯府的人”

    沈令道“娘娘,此处并非谈话的”

    “此处并非谈话之地,哪儿又是合适的地方”皇后平静道,“沈大人公务繁忙,本宫一向使唤不动你。”

    “娘娘说笑。”

    “本宫是否说笑,沈大人心里有数。”

    皇后看着他,目光难得锋利。

    她今生如果有恨,这男子首当其冲。

    “本宫要说的话不多,沈大人听着便是。”她一字一字道,“当年,面圣之前,我们的穿着首饰,都是宫里准备的。本宫分得的衣裳绣梅花,鞋子、头饰也都带有寒梅,而当年掌管这些的,正是沈大人,您说巧不巧”

    沈令神色不改,“微臣听闻娘娘百花之中独爱寒梅,您的侍女”他看了一眼随行的宫女,“不就叫若梅么”

    “是,本宫喜爱梅花,可本宫后来才知道,凤鸣宫种满梅树,原来叶皇后也喜欢梅花。”皇后紧紧盯住他,衣袖下的手攥了起来,“本宫与别的高门贵女相比,唯一能令圣上另眼相待的,就只有那一身衣裳和首饰。”

    沈令不言语。

    皇后的指甲陷进掌心,面上却镇定,“沈大人为何做此安排”

    沈令道“娘娘误会了,这只是巧合”

    皇后冷冷道“沈大人的一个巧合,一念之差,却是本宫的一生”

    沈令面对她。

    这几乎是第一次,他见到这个不声不响,人淡如菊又如梅花清寂的女子,流露强烈的情绪。

    只一瞬而已。

    皇后很快恢复如常,沉静道“本宫与沈大人素不相识,也曾问过兄长,与你可是故交旧友,兄长否认了。”

    她见沈令的嘴唇动了动,出声打断“沈大人不必担心,梅花之事,本宫从未与任何人说起,包括家兄。你为何想让本宫坐在皇后这位子上,有什么目的,本宫也不追究。你只要答应一件事,本宫今日所说的话,自会带到坟墓里去。”

    沈令微微一笑,“娘娘请讲。”

    “据说,成国公府的令狐沛即将来宫里,他与本宫的容容有一段纠纷,牵扯下去,对容容的名声不好。”皇后止住,轻嘲,“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沈大人一向大方,连皇后之位都舍得送予本宫,这次也烦请你代为解决。”

    赵巽到东宫的时候,赵秀正在喝药。

    于是,赵秀一边强自忍耐反胃的难受,一口一口喝下那透着怪味,难以下咽的药汤,一边看着他的弟弟翘起二郎腿坐在凳子上,吃宫外带来的甜食。

    赵巽还在那儿笑“这点心味道是不错,和御厨做的不太一样,我一次能吃两盒。”

    赵枕河咳嗽。

    赵巽毫不领情,自顾自的说“四哥,你也真不厚道,容容送你这么好吃的东西,你怎么能不与我分享你早说,我早叫人去买,早有口福啊。”

    赵秀气结。

    最近这半个月,常有人告诉他类似的话。

    有一次,上完课,就连须发皆白的文先生都说,殿下推荐的那家糕点铺子,确实有其独到之处,老夫的孙子隔三差五的就嚷着要买。

    全京城仿佛只有他没吃过,可人人都当他才是第一个尝鲜的人。

    简直,不可理喻。

    赵巽又道“四哥,你什么时候也爱吃甜食你从前可不喜欢。”

    赵枕河叹气“你少说两句罢。”

    赵巽扬眉,“我碍着你了”

    赵秀突然道“出去。”

    赵巽转头,“什么”

    “都走。”赵秀语气冰冷。

    赵枕河第一个站起来,“我有事,先回府,改天再来。”

    他跑得飞快。

    赵巽看着剩下一半的药碗,了然道“你的药太苦,太难喝,唉,这也没办法,为了调理身体”

    赵秀“走。”

    赵巽“”

    他摇摇头,只当四哥怪脾气发作,起身离开。

    还没走到门口,赵秀又道“东西留下,你自己走。”

    赵巽愣了愣,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东西是剩下的那一盒蛋挞。于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打发人还抢劫啊”

    傍晚,明容被请去东宫。

    她暗想,坏了,东窗事发,她让狗太子打广告却不给推广费,狗太子找她算账来了。

    奇怪的是,太子不仅把她叫去,还让禧妃与她同去。

    禧妃也得罪他了么

    路上,明容问“娘娘,太子有事与您相谈吗”

    禧妃断然道“无事。”

    明容更觉得奇怪。

    禧妃见她一脸茫然,哼了声,慢悠悠的说“长乐病着,所以太子叫我陪你,不然你孤身前往东宫,一不为请罪,二不为探病,那就是私会。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明容怔住。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在未央殿遇见赵秀,他威胁要搜她身之前,先屏退了侍卫和太监,只留下几个人。不久前,还是在未央殿,他叫她把护膝拿给他之前,也是先吩咐随行的人出去。

    今天,他让禧妃陪她一起去,真是顾及她的名声么

    好奇怪的人。

    动不动威胁她,欺负她,却在乎这一点有的没的。

    她的名声,早在成国公府就败光了。

    “所以。”禧妃强调,“少跑去未央殿,听见没有你一个小姑娘家,老是与同龄的庶人见面,也就是你现在年纪小,没人多想,再过一两年,那传出去可就难听了。”

    禧妃到了东宫,便被请去偏厅用茶。

    秋月领路,带着明容来到太子所在的院落。

    明容轻声问“秋月姐姐,殿下今日心情可好”

    秋月见她那小心翼翼打探消息的小眼神,心里想笑,忍住了。她答道“殿下的喜怒变化只在瞬间,实在难猜。”

    明容心想,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不愧反派本色。

    秋月守在月门外,止步不前。

    明容独自进去。

    庭院中,流水潺潺,唯有太子一人。

    少年身披厚实的大氅,盘腿坐在廊檐下,身前摆放一方桌案,桌上没有笔墨纸砚,只有一个小盒子。

    “明姑娘。”赵秀开口,清润而低沉的声音,情绪难辨,“这是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盒子上。

    明容一头雾水。

    他的盒子,他难道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怎么反倒来问她

    她道“民女不知。”

    赵秀笑了笑。

    他一笑,残阳血色的光芒,随之变得妖冶。

    “是你送我的糕点。”

    来了,兴师问罪来了。

    明容沉默一会儿,伸手揪住耳朵,问他“殿下,这是什么”

    赵秀道“是你在犯傻。”

    “是您的早年画作。”明容字字清晰的提醒他,“您那神乎其神的画功,怎么忘记啦”

    赵秀微眯起眼。

    暮色将至,天边的霞光燃烧到极致。

    明容在光里。

    小神女一直在光里,眼神到心灵,尽是光明。

    而他,在光芒之外。

    唯有黑暗使他平静。

    他需要小神女,他想要她,可他又矛盾。

    想亵渎光明,将她拽入他所在的恒久永夜,想让她与他同化,灵魂在泥淖之中融为一体,从此那道刺目的光芒熄灭,他的世界重归平静。

    也想她坚守本心,始终如一,于是他才会相信,在这浮华尘世,还有最后一线遗世独立的清明。

    他太矛盾。

    “明容。”

    少女抬头。

    赵秀在屋檐的暗影下,与她相望。

    “你最好一直这样。”

    不要改变。

    不要被皇宫改变,不要被俗世改变,也不要被他改变。,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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