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笔搜屋 www.BISOWU.COM】,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跑
必须跑赶紧跑, 跑的越远越好。
看到那漫天如火烧的枫叶后,观音像怨气就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它若是不赶紧跑,很可能会死在这
作为团诞生于阴暗污秽中的怨气, 它本身以无形无影, 操纵的幻术几乎能以假乱真闻名于世。
最善于隐匿躲藏在泥像后面,蛊惑人心。
自从开了神智后,它就盘踞在观音像中。
假借替年轻夫妻“送子”的名义,将怨气藏种于来求子的妇人体内, 让一个个披着人皮的“婴儿”降世,成长,再外出接触到更多的人与物。
它好借此来汲取其父母、以及亲近之人的魂魄和血肉,壮大自己的实力。
它向来不擅长与人正面对战。
即便是当年全盛时期,被偶然闯入枫林的楚月凝察觉到不对后, 也不过是操纵着外面的信徒、布置各种以假乱真的幻境,试图将楚月凝溺死在幻境中。
偏当年的楚月凝初出茅庐, 本身意气风发, 无惧无畏、心志坚硬如铁, 任凭它施展的幻境一环套一环, 全都真假难辨。
硬是被楚月凝个个击破,将那些个由它诞生出来、吸食了“父母”血肉才长大的信徒全部绞杀
最后楚月凝持剑将它拦在观音庙。
没了信徒和幻境的它根本不是楚月凝对手
当年不行,现在更不行
它的实力十不存一, 手头还只掌控着三两只没甚用处的小猫小狗。
勉强能对付个把筑基修为的修士。
只当楚月凝是真被劫雷劈散了浑身修为,又被它提前设计好的幻境惑了心神, 陷入了昏迷、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它才会贸然现身。
哪知道楚月凝被劈散了修为不假,身边却跟着个同样厉害的金丹剑修
它哪有跟金丹期正面硬刚的力量
狡猾的人类
怎么会如此的诡计多端
被鬼影拿铁树枝捅成那副模样, 居然还能够一声不吭, 硬是瞒过了鬼影、只当他们真陷入昏迷了
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他们是装晕呢
自觉被欺骗了的观音像愤怒至极, 暗恨鬼影还是下手太轻了,居然没直接将他们都捅死在马车里
却忘了是它下的令,要亲口吞掉楚月凝。
不许鬼影和木傀儡们提前伤了他们性命。
如今它生平最恨、也是最怕的剑修已经杀到跟前,它连提前布置幻境都没有时间,根本毫无战意,一心只想着赶紧逃命要紧。
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要跑。
顾砚很快便察觉到它的退意。
“想跑”
“哪那么容易”
顾砚单手持剑,独自咀嚼着愤怒。
楚月凝身上被戳出来的两个窟窿甚至都还没止住血
我要是再让你们跑了
账找谁算、仇找谁去报
他往前踏了半步,一剑挥出。
携带着剑气的枫叶比千锤百炼的兵刃更利,草木可断,山石能碎,便是生来无形无影的怨气也破得
铺天盖地呼啸而来,转瞬即至。
观音像怨气甚至都没来得及改换形状,仍旧形如绳索横在空中,就被烈火成片的枫叶攻至眼前。眼看实在是躲不开了,观音像便只能咬牙切齿地迎敌,将自身怨气化作细如牛毛、多到数不清的针线模样。
犹如天女散花般、朝着四面八方炸开成绚丽的模样。
它试图从漫天如火的枫叶雨中寻找出路。
只要能有哪
怕一丝儿带着意识的怨气逃出,它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但它很快就发现根本无路可逃。
携带着锋利剑气的枫叶太多了。
他们所处位置正巧是片枝繁叶茂的枫树林,被秋风亲吻过、泛着艳红的枫叶簇拥着,挂在枝头上,随意的堆叠在地面。
随处可见,艳丽如花火。
这些它以往最喜欢的颜色,此刻都成了顾砚随意操控、刺向观音像怨气的利刃。
张起了天罗地网、不留丝毫的空隙。
比枫叶数量众多更令它感到绝望的,是只要被枫叶沾上的位置,都犹如烧红了的铁器突然碰到了冷水,伴随着响亮刺耳的“呲呲”声音响起,那点化作了针线、不论长短粗细的怨气,顷刻间便会被蒸发成了阵醒目的白烟。
迅速消散在虚空之中、不留丝毫痕迹。
顾砚剑道至正至刚,本就是怨气的天敌
观音像所化的怨气丝很多,但明显枫叶更多。
即便是再细微不显眼的牛毛发丝,都逃不过这张由漫天红枫织成的网仅仅一个照面的功夫,观音像的近半数怨气都被瞬间蒸发,犹如从无边无际的红色枫叶雨里,突然飘起阵细碎却显眼的白雾。
与枫叶雨相互交错着、纠缠着,势必要争个你死我活出来。
“啊”观音像发出声凄厉的惨叫。
混乱无比的牛毛细丝怨气不断扭曲、嘶吼着,召唤附近的信徒过来攻击顾砚。其中就有被怨气侵蚀过后,像是被拉扯着吊梢着眉眼、五官扭曲得格外厉害的使役赵四。还有个披散着漆黑斗篷,空荡荡的斗篷下面只露出来两根木棍、拿着把奇怪铁树枝作为武器的鬼影。
是那个伤了楚月凝的怪东西。
该死
顾砚愤怒的挥剑,磅礴而柔软的剑气裹挟着半空中漂浮着的无数枫叶,犹如万箭齐发、声势浩大的朝着观音怨气激射过去。
来势汹汹、怒不可挡。
誓要将观音怨气钉死在这片红枫林中
它诞生于枫林,就该葬身于枫林
再让半缕怨气从此地逃脱出去,都是对他手中长剑的侮辱和亵渎。
枫叶破空,隐隐划出了金戈铁马的嘶吼。
他自己则持剑冲向那个黑衣鬼影。
人未到、剑光先至。
他的剑极快,也极利,剑尖更是危机万分。
鬼影却似乎是感受不到恐惧,也感受不到他身上的境界压制,遮在斗篷里的头部继续发出“桀桀桀”的诡异笑声,见顾砚剑招展开如惊鸿振翅,瞬间就掠至了跟前来,还不慌不忙的举起铁树枝抵挡。
那参差不齐的树枝间染着斑驳血红。
是楚月凝的血,干涸在了上面。
意识到这点的顾砚被那星点红痕刺痛了眼睛,浑身灵力汹涌着朝手中长剑倾泻而来,用尽全力朝着鬼影一剑挥出。
鬼影并不是他对手,直接被拍飞了出去。
那根锋利、能轻易穿透血肉的铁树枝,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在试图抵挡住他的攻击时,被顾砚一剑从中间削断,跟裹着黑斗篷的鬼影先后砸向地面,发出两声轻飘飘的“砰咚”声响。
尘土和地面剩余的红叶被剑气带至空中,慢慢悠悠的飘了许久,再轻飘飘的落向地面
将鬼影裹着的宽大黑斗篷完全掩盖。
手中剑招略停,顾砚看了眼赵四。
不等赵四杀到跟前,他先面无表情的将手中长剑当做箭矢,朝着模样大变、异常狰狞的使役丢了过去。
啪叽将人重重拍进泥土里,再没能爬起来。
等他收拾完赵四和那个使铁树枝的鬼影,那边从四面八方射向观音怨气的“枫
叶箭”也落了地。看起来简直无穷无尽的枫叶箭雨呼啸而至,死死的将观音像怨气钉在原地,在犹如烧红的铁块与水碰撞发出的“呲呲”声响中,观音怨气发出声不甘心的凄厉嘶吼,最后一缕怨气也化作了白雾。
飞快的消弭于天地之间,不留丝毫痕迹。
只剩下高台上摆着的木头观音像,无声无息的杵在那。
顾砚沉着面容,收了凝聚在枫叶上的剑气。
任由它们恢复了本来模样,轻飘飘的重新落回地面,与地面上其他枫叶随意重叠着。
他转身去看被放到边上的楚月凝。
“可还好”
“不太好。”
楚月凝还保持着清醒,失血过多和剧烈疼痛让他脸色惨白如纸,四肢冰凉,嘴唇更是白得吓人。
眼中的碎金却星光点点,似是极为高兴。
“幸亏你动作快,若是解决的再慢点,我恐怕只能同你骑着马过来,再横着由你带回去交差了。”
顾砚不懂楚月凝为何受了伤还高兴。
不过见他精神不错,看着应当是没有性命之忧,还是微松了口气。
从储物戒里找了找,摸出两瓶止血散。
伸手就要去解楚月凝身上的衣服,“这个药碰到伤口的时候有点疼,你忍一下”他用惯了止血散,自然知晓像楚月凝这种程度的伤口,碰到止血散的疼痛只会比受伤时更甚。
偏此时他储物戒里的伤药只有止血散。
早知道就该买点玉肌散备着了
顾砚有些懊恼,可楚月凝的伤口太严重,怕是等不到他跑回虞城买其他伤药了。
只能就将就着用吧,也实在是没办法。
顾砚将自己的衣角扯了截下来,团吧团吧递到楚月凝嘴边,“你咬着这个,免得待会疼起来胡乱咬伤了舌头。”
楚月凝抬头看了他眼,表情有些奇怪。
不等顾砚从他苍白无比的脸上分辨出是什么情绪,楚月凝已经张嘴咬住了那团脏兮兮的衣物。
声音含糊不清,“来吧。”
顾砚没空多想,赶紧低头去看他的伤。
楚月凝身上有两处伤口,一处在左边腰腹,被鬼影拿着那把形状怪异的铁树枝当场戳了个对穿,前后都留下了三个大小不同的孔洞,最小都与他小手指差不多,正时不时的往外冒点血水出来。
一处是在右侧肩头,铁树枝在戳进皮肉后应当被骨头挡住了,倒是没能直接将肩胛穿透。却也正是如此,被认为伤口不够深、不够疼的鬼影拿着铁树枝,使劲儿在血肉里头胡乱搅动了许久。
伤口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跟团剁碎了胡乱摆着的肉沫似的,看起来反而比他腰腹处的伤要更吓人些。
“忍着点。”顾砚低声道。
他们此时在野外,条件实在是有限,只能先给伤口止血,等他们回宁府后再找医修出手诊治。他轻轻的抿紧了嘴唇,左手摁住伤口附近的皮肉止血,动作迅速的将止血散往伤口上抖上去,轻轻地拿手指将药粉都抹匀了。
细碎的白色药粉刚接触到伤口,顾砚明显感觉到手下的皮肉经络瞬间僵硬紧绷,脊背难忍的弓起成道漂亮至极的弧线,背后更是硬生生的疼被出许多冷汗来,大颗大颗的往衣裳里滚落进去。
他听到楚月凝微弱的闷哼。
低不可闻,既苍白又脆弱
顾砚捏着药瓶的动作略微顿住。
他很快回神,轻拍楚月凝的后背,低声哄着,“忍稍微忍着点。”
他知道这样会很疼,非常非常的疼。
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最忌停顿,一停就得再多遭次罪,毕竟有两处伤口呢。
这是他自从
小到大不知道多少次的受伤中,总结出来的经验,疼痛可以叠加。
但很多时候最疼的只是刚开始那一瞬间。
趁着楚月凝疼得最厉害的时候,他动作利索的将肩头伤口处都上好了药粉,再迅速的将其衣衫褪至腰间,也无心感受手指划过其腰间时的柔韧触感,心无旁骛的摁着人,将腰腹前后的两处伤口上完药。
才慢慢开始包扎,等着楚月凝缓过神来。
楚月凝对止血散的反应远比他想象中大。
他整理着纱布的手被猛地抓住、用力握紧了,那只抓紧他的手早被冷汗浸透了,因为疼痛不停地颤抖着。比他还略高些的男人佝偻着后背,蜷缩成团,不自觉的将额头抵向身侧唯一依靠他的胸口。
半响才从喉咙里挤出来声沉闷无比的,“疼。”
或许当真疼得很了,声音听起来嘶哑的吓人。
这么怕疼顾砚略惊讶。
以他以往受伤的经验来说,不应该会这么疼的呀不对,顾砚猛地反应过来。
他就不该用自己的经验来衡量楚月凝
他们是不同的。
就止血散而言,他早就用惯了。
且是自小从轻伤循序渐进、慢慢习惯了止血散的药效,到最后即便是很严重的伤,他也能够忍受。
但楚月凝与他不同。
楚月凝在修为全废之前,是楚家最受宠的后辈,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伤药也理应如此。
如今乍一受了这么重的伤,突然就被他给用上了止血散
肯定疼得受不住。
没直接被疼晕过去,都是楚月凝意志够强了
顾砚略叹口气。
顺着楚月凝朝他靠过来的姿势,将人揽到怀里用力抱紧了,“这样会好点吗”
被他抱住的人没吭声,仍旧抖得很厉害。
伤口处的血倒是止住了,浑身的汗水却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渗,抓着他的那只手滚烫灼热。两只紧握着的手掌心中间像是着了火,让人只觉被烫得难受。
楚月凝却没有丝毫要放开的意思。
以至于顾砚恍惚觉得,或许在楚月凝眼中,那并不仅仅是只手。
而是穷途末路唯一能抓着的救命稻草。
很快顾砚便被自己这个念头逗笑了。
什么穷途末路,不过是受了伤、有些疼得厉害而已。
他才不信楚月凝会撑不过去。
他始终没放开那只手。
就那么任由楚月凝紧握着,等其慢慢缓过止血散的药劲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颤抖才止住了。
顾砚低头看去。
见人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汗水淋淋,在袖口摸了摸,拿出帕子来打算给他擦擦汗水。
“我自己来。”楚月凝已经缓了过来。
顾砚直言问道,“你能行么”
楚月凝沉默了一瞬,“嗯。”
顾砚略犹豫了下,暗道也好。
早点将枫林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好,带楚月凝回宁府医治要紧,他随手将帕子塞到楚月凝手里,将人扶着坐好,自己则去将那座木头观音像捡起来。
观音像整体由阴沉木雕刻而成,这种木头因深埋地底成形,常被凡俗间的达官贵族用作棺材料子,雕成的观音像倒也符合那股邪恶怨气的身份。
他拿在手里掂了掂,将其收进储物戒里。
这玩意曾被观音怨气附过身,留着极容易再沾染其他的邪祟,等回宁府后,得找个修炼出了真火的修士,将它彻底烧成灰烬才能不留后患。
收完观音像,他大步走过去,将赵四从泥土里扯出来,啪啪两
巴掌拍醒了。
冷声问道,“陈大是你杀的”
赵四被他那一剑砸得有些狠。
胸口左下方的骨头断了两根,左臂也不自然的拖着,被顾砚拍醒后却跟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满脸的凶狠杀意,龇牙咧嘴的朝他怒声咆哮,如同只被抓住想要与人拼命的恶兽。
形状疯狂,挣扎着要扑过来撕咬他。
顾砚没跟他客气,顺手拿起剑鞘拍过去、拍掉了赵四几颗带血的牙齿。他蹲下身,猛地揪着赵四的头发,将人从地上拖拽起来,表情冷如冰霜。
“我问你话呢,陈大是不是你杀的”
灵植丢失只是个陷阱。
引诱楚月凝出城来的陷阱,那个拿着灵植师的玉符,进了灵植园的人应当是赵四,而并非陈大。那么陈大的死就不是他之前所猜想的杀人灭口了,是将他们引向庄子外陷阱的引子。
顾砚向来对想要自己命的人没什么耐心。
拽着赵四的头发语气冰冷,“陈大是不是你杀的,灵植园里跟你合作的人是谁,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不然光是杀了陈大的罪名,就够我杀了你给他偿命、送你去跟陈大去地下团聚的”
“嘻嘻、嘻”赵四不停的挣扎着,尖锐至极的声音从他嘴里传出来,“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仙道伪君子们,总喜欢这样装模作样,明明心里将我们凡人视作蝼蚁、随意打杀,却偏偏还要找些看着冠冕堂皇、大公无私的理由出来”
“嘻嘻、嘻嘻嘻要杀便杀,莫非你以为我会怕死不成,我只恨、只恨没能拉楚月凝跟我陪葬”赵四状态极为诡异,像是仍被什么诡异给控制了似的,既不怕疼、也不怕死。
即便是被顾砚使劲儿地拽着头发,还满脸狰狞的往楚月凝方向扑,从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威胁、撕扯猎物的声音。
看向楚月凝的眼神里充满了鲜明的恶和恨意。
什么情况就这么恨楚月凝
顾砚轻皱了眉,拽着赵四头发往后扯,“楚月凝到底做过什么恶事,让你这么恨他,嗯来说说看。”这个赵四是实打实的血肉之躯,并非那些外表披着张人皮、内里却是怨气的枫林城余孽。
也不知怎么就跟那位“观音娘娘”牵扯到了一起,成为了它欺骗世人视线的走狗
顾砚表示对此事还挺感兴趣的。
可惜赵四却并不想跟他交谈。
张嘴就冲他骂道,“呸你跟他是一丘之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真令人恶心至极。”见不论怎么挣扎都挣不脱顾砚的桎梏,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再逃脱不了的命运。
什么也不愿意跟顾砚多说,骂完直接拿半截尖锐的铁树枝朝自己眼眶使劲扎了进去。
动作可谓既快又准。
顾砚听见“噗嗤”声闷响,瞧见团猩红的血浆崩裂。
等低头看去,人已经没气儿了。
够狠的呀,顾砚暗自叹了句。
却也不耽搁时间,弯腰在赵四身上搜寻着,很快从他怀里找出来个低阶的储物手镯。里头除了堆稀奇古怪、看不出是何用途的杂物,龙血花跟绝阴草被装在能阻隔灵气外溢的白玉盒里,仔细收着。
想来是着急设伏要楚月凝的命,还没来得及出手,毕竟虞城是宁家的地盘,想在楚夫人眼皮子底下卖她灵植园丢的灵植,简直是把命往她手底下送。
倒是便宜了他们,不用再费功夫去寻灵植。
扔开被怨气影响、早已疯魔的赵四,顾砚转身去看那个鬼影,等一把掀开外面裹着的黑斗篷后,顾砚猛地变了脸色。
这个鬼影并非纯粹的木傀儡怨气控制。
失去了观音怨气赐与的那张人皮后,它上半身是没了血肉的半截人形白骨,
分别在肩胛、脊椎下方接了四根木棍被打磨成了手脚四肢的模样。
令顾砚感到不安的
是它只有白骨支撑着的胸腔里,躺着颗鲜红淋淋的心脏。
新鲜的、刚刚停止跳动,血尚未凝固的心脏。
衬着白骨森森,显得诡异而血腥。
“是血魔宫的手笔。”
楚月凝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见他盯着鬼影出神,速度极慢的朝他走过来,站在旁边看着那颗心脏。
脸色惨白如纸,声音也低低的。
“他们最是喜欢挖出活人心脏、炮制傀儡,就因为这样做出来的傀儡,比寻常的木傀儡更为厉害,原以为那些疯子早被赶尽杀绝了,没想到竟会出现在这里”
见他强撑着伤势,身形摇摇欲坠的晃着。
跟风吹就倒似的虚弱。
顾砚生怕他真倒了,赶紧伸手扶住他,任由其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向自己。
这个姿势有些奇怪,看着就跟他们站在满地红叶中亲密依靠着。
又像是楚月凝将人揽在了怀里。
专注于盯那颗鲜活心脏的顾砚并未察觉到异样,面色沉重的皱了眉头,“他们已经销声匿迹多年,却在十年前出手救走了观音像,想来是一直有在暗中活动的,并非我们以为的早被剿灭干净了。”
“嗯。”楚月凝靠在他肩上,声音极低。
顾砚被这个低低的“嗯”唤回了心神。
心知他伤势严重,又流了太多的血,估计是难以支撑,也顾不得思索血魔宫为何突然现了踪迹,利用纸鹤传讯给让丁管事,让他赶紧过来收拾残局。
这片枫林距离庄子实则并不远。
丁管事带着几个使役乘飞行法器过来,只用了两炷香时间,听顾砚说丢掉的两株灵植找到、危机解除,他的差事算是保住了,恨不得当即跪下来给顾砚磕两个响头,连声保证会处理好枫林里的残局。
该烧的烧,该埋的埋。
该送回家的那几对年轻小夫妻,也会完好无损的将人送回家,至于庄子里跟赵四合伙偷灵植的人是谁,他也会查清楚给他们个交代。顾砚倒不需要他给交代,让他日后自行找楚夫人说清楚就是。
将事情都交给丁管事,他准备带楚月凝回宁家疗伤。
结果准备走时,怎么回去却成了个问题。
通常若是比较长距离的路程,他都会直接御剑,又快又方便,但虞城规矩,城内不许随意御剑行动,楚月凝又受了重伤,再骑马颠簸自然是不合适了。
顾砚左右环顾,正想厚着脸皮,跟丁管事借他的飞行法器来用一用,面前却突然被递过来辆造型古朴、精致非常的马车。整体不过巴掌大小,看其周身都镌刻着密密麻麻、繁复至极的各种阵纹。
品阶应该在玄阶中品往上。
价格嘛至少得数千极品灵石。
真有钱。顾砚暗道。
就这么个马车,差不多就值他全部家当了。
也没时间让他过多的犹豫,自楚月凝手中将马车接过来。
低声问道,“我来驱使”
“嗯。”楚月凝点头。
声音里仍掺杂着虚弱的、说话带喘的感觉,“我如今体内的灵力浅薄,聊胜于无,又伤到了腰腹不能自己骑马,只能劳烦你驱车带我回去了。”
“不劳烦。”顾砚道。
楚月凝的伤至少有一半是替他受的,比起这等舍身相护的恩情,驾车带楚月凝回城这种举手之劳,都不足以偿还些许,只能先将这件事记下,等日后再找机会还清人情。
他找到掌控马车的灵力核心点,控制着力度将灵力输入进去,看着马车由巴掌大小变成比他还高半截的正常高度,
小心的架着楚月凝上了车。
车内应当是镌刻了空间类阵法,极为宽大,被装饰成了整洁明亮的会客厅。
顾砚撑着楚月凝左右看了眼,将人扶到搭了秋香色绣垫的椅子前坐下来,让楚月凝靠着椅背斜歪着,“你就在这里坐着休息,我出操控马车,咱们尽快回宁府。”
楚月凝白着脸点头,“好。”
顾砚也不磨蹭,转身出了马车。
半个时辰后,顾砚将马车停到芙蕖水榭门口。
青雀收到他提前传递回来的消息,早早便叫了医修过来侯着,自己站在门口等着迎他们。顾砚停好马车,掀开帘子探头喊楚月凝,“我们到了,你能站起哎楚月凝”只见那人软软的斜靠着座椅,双眼紧闭、脸色雪白,显然是晕过去了
顾不得其他,顾砚赶紧钻进车里,尽量动作轻快的将人抱了出来。
急切的看向青雀,“医修在哪”
青雀早看见他满身的血,这会又看到楚月凝昏迷不醒,只当是他们遇到什么要命的危机。吓得脸色苍白,赶紧把人往屋里带。
“在里面候着呢,快跟我进来”
顾砚抱着人急匆匆的进了门。
屋内楚夫人并两个医修在等着,见他们跟两个血人似的,连忙围过来要替他们检查伤势。顾砚将楚月凝抱到榻上放下,“我没事,受伤的是楚月凝,两处伤口分别在肩膀和腰腹,你们快看看。”
有他提醒,医修赶紧去看那两处伤。
这一看,脸色就变了。
“哎呀这么严重的伤口,怎么能单用止血散呢合该跟止痛散合着使用才行,好家伙,他这究竟是流太多血晕的、还是硬生生被疼晕过去的简直太胡来了、太胡来了”年长的医修不停唠叨着。
顾砚蹭了蹭鼻尖,略有些尴尬。
好在那医修也只是医者仁心,见不得伤者在受伤过后再次受罪,并没有责怪谁的意思。嘴里唠叨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自腰间的储物格里抽出数根银针,飞快的封住了楚月凝浑身几处要穴和心窍。
唤青雀端来热水、仔细擦洗伤口。
边擦洗边检查楚月凝的情况。
糊了满身的血痂被仔细擦拭干净,两处伤口冲洗的最是仔细,重新上了更加对症、品阶更高的良药。楚月凝始终晕迷着不动,脸色苍白如纸、软绵绵的躺在床上,任由医修们翻来覆去的折腾。
分明是高挑坚毅的身躯,却因为受伤太重,隐隐透着股病弱苍白来。
可怜兮兮的。
顾砚也没着急回去,在旁边候着。
听医修们跟楚夫人说起伤口的情况,“肩膀处的伤口看似狰狞吓人,却不难医治,我已经将会影响伤口愈合的碎肉挑拣出来、重新清洗上药了。往后每天早晚各换两次我配好的生肌散,不过天就能长出新肉来,最多六七日就能结痂痊愈,难得是他腹部这处伤口”
医修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道,“这伤口看似只有几个不大不小的圆孔,实际却是被伤到了内里脏腑,内伤向来比外伤难治,就算有我们对阵下药,也需得万分谨慎、仔细调养。
再者楚少爷如今体内并无多少灵力,不能自行运转灵力疗伤,若是有木灵根或水灵根的修士,能够每日替他用温顺灵力疗伤,对他脏腑处受到的伤势受益无穷。”
当然,这只是个提议。
修士的经脉、丹田都极为脆弱,是最需要保护的要害位置,很少会有人同意让他人的灵力随意在自身经脉中游走,这个举动代表着你会将自身的弱点、脆弱完全暴露在那个人面前。
任由他选择是保护还是伤害你。
若输入灵力的那个人起了加害之心,那游走在经脉里的灵
力可以瞬间化作最为锋利的刀剑,将经脉彻底地切割粉碎,再无修复的可能。
事实上,除了亲如父子、师徒的关系,在孩子年龄尚小诸事懵懂的时候,教其修炼时会这么做进行引导,几乎没人会愿意将自身经脉暴露出来。
医修自身就有木灵根,却因为知晓这些忌讳,不敢擅自以灵力替楚月凝疗伤。
只用银针和丹药进行治疗,内伤见效较慢。
楚夫人垂着眉眼,“我知道了。”
等医修们替楚月凝诊治完,楚夫人看了眼搁旁边坐着的顾砚,吩咐青雀,“你带顾少爷去隔壁听雨轩收拾好,换件衣服再过来见我。”
青雀应是,带顾砚往听雨轩走。
半个时辰后,洗过澡、换了衣服的顾砚过来见楚夫人,先将装着龙血花和绝阴草的白玉盒交给她,说了他跟楚月凝碰到了观音像、鬼影傀儡的事。
楚夫人安静听完,蹙着秀眉,“是血魔宫”
“行事风格有些像,并不能完全确定。”
比寻常木傀儡要厉害许多的鬼影斗篷里头,那颗刚被挖出来不久、仍鲜血淋漓的心脏极为显眼,其他制作傀儡的手法倒是泛泛,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楚夫人听罢,纤细手指轻划过手腕戴着的剔透玉镯,低垂着的眉眼间凝着层忧色,“此事我会通报仙盟,让各门派与世家警惕起来。另外有件事我想请你再帮个忙我记得你修炼的万木逢春决除了对灵植有催生滋养之效,于疗伤效果也不错”
顾砚点头,“是。”
他修炼的万木逢春决,其实只是万物逢春决的上半本残卷,功法的上半本主要用于催生滋养灵植,乃是灵植师们最常修炼的功法之一,下半本据说能治愈内外伤、甚至对神魂损伤也有效果。
之所以是据说,是因为万物决的下半本早已经失传多年,顾砚自身也只有修炼过上半本,却不知是因为他灵根够纯净,还是其他什么缘故,对各种灵植的效果奇佳、与自身的伤势恢复竟也有些效果,比寻常木灵根修士的灵力更合适疗伤。
当时他与楚夫人关系尚算亲近,
发现这点后,曾写信询问过楚夫人是何缘由,想是楚夫人一直将此事记在心里。此时提出来,顾砚也能明白楚夫人的打算,主动道,“若是楚少爷愿意的话,我可以每日过来替他疗伤,以期他早日痊愈。”
楚夫人点头,“他自然愿意。”
见顾砚面露惊愕,似是不解她为何如此笃定。
她蹙着眉头,幽幽的叹了口气,“月凝在之前那次渡劫中,不仅被劫雷劈散了浑身的修为,连丹田和经脉都受损严重,支离破碎,再怎么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坏了。”
话已至此,顾砚自然不好拒绝。
干脆将此事应下。
楚夫人就喜欢他性格爽快、行事利索。
见他答应,略微笑着,“既然要替月凝疗伤,你也别回宁霜风院子住了,来回不便不说,他那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我瞧着都心烦。月凝旁边的听雨轩一直空着,不如你就在这边住下,有什么缺的东西直接跟青雀说,她会安排好。”
顾砚沉吟片刻,“好。”
他与宁霜风的婚事,至少得等宁霜风结丹后,才能正是退订,但他既已打定主意要退亲、也确实不好再住在宁霜风院子里。
再者经常碰到绿珠、林真真,也确实很烦。
两人又坐了会,青雀过来说楚月凝醒了。
楚夫人朝顾砚道,“你去看看他,我还得跟医修商量琪儿的药方。”
顾砚点头,转去出了门。
楚月凝身上那件沾血的衣服已经换了,只穿着件雪白的中衣半靠着床头出神。
见顾砚过
来,苍白唇角弯出轻微的弧度。
顾砚搬了个圆凳坐下,“止血散的事,抱歉”
楚月凝看向他,眼神里写着疑惑。
“我不知道你对止血散那么大反应。”
顾砚略有些不自在,硬生生给人疼晕过去什么的。
那得多夸张呀。
楚月凝笑了,“若一心只想救人的人,还得因为自己的药效太猛,而向被救的人感到抱歉,那这世间还有什么天理公道可言何况我会晕,也并非止血散的缘故”
顾砚心里舒畅了。
他原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当时他们在枫林的情况紧急,楚月凝的伤要么用止血散疗伤止血,要么放任伤口不管。
他只能选择前者。
只是听那医修唠叨两句,又曾经历过太多恩将仇报的事。
想借止血散一事来试一试楚月凝。
若楚月凝真因此心生怨愤,他日后必定有多远、就离楚月凝多远。
还治伤做梦去吧
好在这人倒有些良心,顾砚暗道。
跟楚月凝说了楚夫人央他日后帮着治伤的事,又将那辆自枫林驾回来马车拿出来还他。
楚月凝没接,“你留着吧。”
他毕竟伤的很重,脸色仍旧雪白,声音断断续续的透着些虚弱,“此次枫林之行,最终是你救了我的命,日后少不得还要麻烦你,就当是给你的谢礼”
顾砚想说这谢礼有些重。
但他刚张嘴,就见刚说了几句话的楚月凝捂着口鼻,用力的咳嗽了两声,苍白如纸的脸铺满不正常的红晕。
眉头也紧紧皱着,显然是难受极了。
还没等他再开口说话,楚月凝已经苍白着张脸,满脸病殃殃的在床上躺下了,“我浑身难受,得再躺会。”
硬是将他的拒绝给堵了回来。
顾砚,“”
行叭,那我就收着。
他只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
没曾想他刚收了楚月凝的马车法器,隔日青雀过来找他,给了他个绣着团团荷叶的储物荷包。
“幸得顾少爷帮忙,夫人的龙血花和绝阴草才能及时找回来,这是夫人给您的谢礼。”
找灵植他确实出了力,顾砚也就接了。
待回到住处打开荷包一看,里头装着十来个由青玉制成的药瓶,止血的、生肌的、解毒的种类齐全,应有尽有,还都不是止血散这种低级药粉,全是莹润着细致宝光、看着就效果极好的丹药。
少说也得数千上品灵石。
他正感慨楚夫人出手大方,丁管事又来找他。
丁管事是回城来跟楚夫人汇报庄子情况的,汇报完拎着礼物过来找顾砚。他准备的东西都是庄子里的灵果,选品质最好的装了得有二三十个。
还有两壶他们自己酿的灵酒,“这灵酒既可以直接饮用,也能用作伤口消毒止血,是我收藏了多年的,这次多亏了顾少爷,不然我这个管事可就做不成了。”
丁管事走后,顾砚盯着堆满桌面的东西出神。
这趟庄子、枫林之行,受伤挨疼的人是楚月凝,最后好处却都让他得了,这些东西楚月凝送的法器,楚夫人给的丹药,丁管事给的灵果和灵酒,林林总总的加起来,收获比他单独跑十趟落日山脉还多。
楚家的灵石是真好挣呀。
顾砚由衷的感叹着。
枫林事毕,他在听雨轩住了下来。
刚开始几天的日常是练剑,给楚月凝疗伤,再回听雨轩继续修炼、滋养唤醒涅槃果种。等楚月凝能下床走动了,就变成了楚月凝每日早起来听雨轩看他练完剑,再回房间里由顾砚帮忙疗伤。
楚月凝虽浑身修为全废,筋脉破损,于剑道一途,却走得比顾砚更深些,在旁边看着、偶尔指点两句都会令他有茅塞顿开之感。
不过短短十来天,顾砚的境界便稳固了许多。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
很快,便迎来了宁霜风结丹的日子。,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m.bisowu.com 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书架与电脑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