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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成名自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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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蓝湄心的提醒, 所有人都向后撤离的飞快。

    当然也有人距顾砚冲过去的位置太近,听到提醒也来不及摆脱对战纠缠的妖兽、及时跑开的,就只能被迫同妖兽一起被卷进劫雷里。在场的众多修士本就与妖兽厮杀多时, 灵力匮乏, 有几个甚至来不及运转灵力、替自己撑起防护罩来抵御劫雷。

    眼见那轰隆响着的劫雷朝自己过来,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银色电光闪烁,心中绝望至极。

    就差没大喊声, “吾命休矣”

    咬牙暗恨顾砚这哪里是引劫雷来劈妖兽, 这根本是引劫雷过来劈他们的嘛, 妖兽死不死的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现在这种状态若是撞到这道劫雷底下, 肯定会死的很惨

    无奈绝望之下,只能愤愤的闭上眼睛等死。

    随着劫雷在身边降下, 轰隆巨响在耳边炸响,地面大肆震动后, 掺杂着血腥碎肉的泥土扑了他满脸。预想中劫雷会将他劈的外焦里嫩、连皮肉带神魂都会痛不欲生的疼痛并未降临, 那人试探着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嘴巴很快张大成了鸡蛋模样。

    啊什么情况。

    原来蓝湄心所说的引劫雷来劈妖兽, 还真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劈妖兽啊。

    以引来劫雷的顾砚为中心,附近、这里指的是方圆数十丈的范围内的妖兽死伤惨重, 有被劈得皮开肉绽、直接躺倒在地抽搐不能再动的。

    有皮粗肉厚, 还没有被劈成重伤、却毛发焦黑根根倒立, 浑身僵硬的。

    还有两团混合着乌黑发红血浆的飞灰。

    他很清楚的记得, 那个位置原本站着两只低阶妖兽, 不过转瞬之间了那两只妖兽就变成了团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乌黑飞灰

    乖乖哎, 这一道劫雷, 究竟劈死了多少妖兽

    与之相反的, 是周围正与妖兽缠斗的修士们反而没受到太大的伤,并不是说在那道迅猛而来的劫雷中毫发无损,而是比着死伤遍地的妖兽来说。

    他们所受的伤都很轻,甚至可以说是毛毛雨。

    至少他在劫雷过后还能自己爬起、站起来,跟他一样从地上爬起来的人还不少陆陆续续都跟诈尸似的从被劈出来的泥土里爬出、站起来,皆一脸懵逼的盯着对方互相看,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怎么会这样

    他们居然都没受什么重伤

    众人相互看了眼情况后,都发现了这个堪称诡异、不是特别能理解的现象。

    这劫雷为何专劈妖兽,反而对他们视而不见。

    分明他们跟妖兽相距的并不远,有些人甚至还在跟妖兽们贴身肉搏

    同样是妖兽都快被劈散架了,他却只是头发被劈掉了,体表被雷光窜过,带起来阵阵难言的酸麻,皮肉骨骼并未受到任何不可逆转的伤害。

    总得来说真的是受伤不重

    还不如刚刚那只妖兽抓他那两爪子留下的伤势厉害呢

    难不成劫雷降下来的时候,还要在他们跟妖兽中间挑肥拣瘦一番,觉得他们这些人不配被劈

    被波及到的修士们一脸懵逼,不得其解。

    直到劫雷正中心的圆坑里,泥土动了动,浑身是泥灰的顾砚从里头坐了起来,先是捂着嘴呛咳了两声,咳出摊猩红鲜血,再缓缓地抬头看向他们,沙哑的声音极低,“你们怎么还不走”

    站在那干嘛

    等着继续被下一道雷劈

    众人才恍然惊觉,刚刚落下来的劫雷可不是最后一道,再不走下一道可就要再劈过来了他们能在这一道中没受

    到太严重的伤,虽说不知道是何缘由,姑且算是他们侥幸、运气好吧,等碰到下一道更凶更厉害的,可就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嘞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什么配不配的。

    嗨呀,妖兽和劫雷最配,黑白配、天仙配

    天地良缘、天作之合,他们这些人就不赶着掺和劫雷跟妖兽之间的相亲相爱,你侬我侬了,反应过来后纷纷做鸟兽状,赶紧朝四面八方赶紧跑路。

    生怕自己跑的慢了,再次被卷进下道劫雷里。

    这一道虽长了眼没专程劈向他们,那万一下一道它就不长眼了,再万一劫雷它就喜欢一道劈妖兽,下一道再劈他们呢,谁也说不准是不是。

    还是赶紧跑路最为正确

    也有人知晓顾砚修为不到金丹大圆满,见他强行破境引来劫雷,如今满身满脸是血灰的站在那,顺势问起他的伤势如何,“顾道友,我见你在雷劫中伤的有些严重,我这儿有些疗伤效果极佳的伤药,要不我给你留两瓶”

    顾砚继续呛咳,“不用了。”

    说话这人他不认识,就算认识,除非是他完全信得过的人,他也不可能会接。这种紧要关头他又不是几岁稚龄的懵懂小儿,嫌命太长才敢去接旁人随手递给他的丹药。拒绝掉那人的提议后,他寻了具尚算完整的妖兽尸体坐下来吃药、打坐恢复灵力,再将万物决运转到极致,飞速的修整着他浑身在劫雷中受到的伤。

    那人被拒绝后,自觉没趣,也就不再多说径直转身御剑走了,他倒是不会因此记恨顾砚毕竟设身处地的想想,要是他在渡劫的时候受伤了,顾砚过来给他递伤药,他估计也是不会接的。

    城墙上,随着众多金丹修士自城外退回,杀起那些低阶妖兽只如砍瓜切菜,众人纷纷动起手来,很快便将堆满残肢肉沫、扑腾上城墙的低阶妖兽清理出来。连带着几只越过城墙防御,跑进城里各种腥风血雨,杀人放火的漏网之鱼也被揪了出来拍死修士们帮着守住城墙,让人将受伤了还活着的兵士抬下去包扎诊治。

    情况倒是比刚看不到希望的鏖战好了许多。

    陆续撤回城墙上的修士一部分去守城杀妖兽,剩下那部分边打坐调息,边说起城墙外面的情况。

    话题的中心始终离不开顾砚

    “顾砚怎么会渡劫,他不是才金丹中期。”

    “是金丹后期。”

    “你会不会听话,我这句话的重点在他为什么会渡劫谁要跟你讨论他到底是金丹中期、还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再说了金丹中期和金丹后期有什么区别”

    “那你知不知道有个东西叫强行破境”

    “废话,我当然知道。”

    可知道归知道,谁特么敢那么做呀就像谁都知道天下奇毒榜里的乌鸩毒,无色无味,形如清水,却是元婴及以下皆可毒杀的狠辣,难不成他还要如喝上一口,试试能不能把自己毒死么

    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了么。

    “强行破境何其危险,顾砚不可能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不仅要这么做,还把劫雷引过来了。”

    “那劫雷简直是太吓人了。”

    “他想守城。”有个清冷悦耳的声音道。

    众人都侧头看向说话之人。

    是蓝湄心。

    她的情况也不太好,这位向来喜欢穿白衣,极为讲究,连随身法器都要打磨成极漂亮的玉牡丹、精细玉球的美貌女修此时脸颊沾了灰,白衣也染了血,早没了平日里飘飘若仙、见之忘俗的模样。

    只从她紧抿的红唇间,尚且能窥见两分冷清和倔强,“我们在东城碰到只极为怪异的五阶妖兽,对方扬言要屠掉北疆满城,我们身为金丹,都不是它的对手,顾砚跟风碧落一照面就被妖兽所伤,我提议带他们离开来着,顾砚不愿意”

    “他要守城,就只能强行破境。”

    她语气平稳,很快将事情说清楚了。

    众人听完缘由,都稍微有些沉默。

    半响后,周予安拿扇骨拍了拍掌心,低声笑道,“原来是这样,我倒是猜到你们是遇到对付不了的五阶妖兽,以为是你或者风碧落遇到要命的危机,才会选择临阵突破,试图用元婴境的修为反击妖兽,却没想到渡劫的人竟然是顾砚也没想到他强行破境的理由,竟然是为了守城。”

    “这可真是有意思极了。”

    又有片刻的沉默。

    “他还真是大胆,以金丹后期的修为强行破境,能突破至元婴的几率小之又小。一旦失败他即将面临魂飞魄散的后果,就为了守城值得吗”

    以他们的立场来看,不值得。

    在场大部分都是各个宗门精心挑选、培养出来的核心弟子,从小师门长辈就对他们耳提面命,修为进度,宗门名声,都是他们肩负的责任。

    他们是绝对不能倒的,他们倒下了,师门想再培养出个与之相同程度的弟子来,没有几十上百年的时间是不可能的,而在继任者完全长成之前,他们的宗门家族将缺席一系列的活动。

    例如六年后即将召开的试剑大会。

    他们缺了试剑大会,派宗门中的其他人去,若是拿不到好的排名,接下来的一百年里,他们所在宗门就会因为资源匮乏一落千丈,甚至从此销声匿迹、彻底丧失与其他门派同台竞争的能力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们冒不起这个险

    “值不值的,谁知道呢。”

    周予安轻声笑着,旁人都当他们是天之骄子、肆意风流,可谁又知道,他们也不过是被框在各种规矩责任里的金贵人偶罢了。就像此次北疆城之困,顾砚知道困局唯元婴可解,他们不知道么顾砚知道强行破境的秘法,他们能不知道吗

    不,他们知道。

    但长久以来宗门、师长、身边所有人给他们画出来的条条框框将他们锁死了。

    让他们不敢想、不敢做。

    或许在他们之中,也有人因为生来就太过厉害耀眼,没有被锁的那么死,试探着想要往框框外挣一挣,但偏偏他挣脱失败了,于是他便被人谩骂、被人嘲讽、被家族放弃、被所有人指指点点。

    见道了那人的结局,他们主动往框框里钻去,任由那些无形锁链就将他们锁的更死了。

    周予安轻声笑着,眼底一片暗沉。

    “值不值得,得顾砚觉着,我们觉得不算,但我想不管我们觉得他此举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北疆城内那二十万人应当是会高兴的。”

    高兴有人那么重视他们,肯为他们拼次命。

    但这句话很快遭到了反驳。

    “哼,谁都知道强行破境有多么艰难,何况顾砚是以金丹后期的修为破境,成功的几率不会超过三成。当年的楚月凝是何等厉害,在场所有人,谁没在他手里输过几回,可结果呢,不照样被劫雷劈得修为全废,经脉俱断,成了个废人

    顾砚以为他能当救世主,其实不过是苟延残喘摆了,等他被元婴劫雷劈死了,这北疆城中不依旧守不住他想保护的那二十万人,都会同他一起上路,难道还有人记得他的好,替他歌功颂德不成高兴什么,高兴同他一起下到地

    府么”

    周予安沉默了,垂着眉眼看着城外的兽潮。

    心底有两个声音在不断来回厮杀,理智和经验告诉他顾砚不可能成功,可有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极其微弱的声音却不断嚷嚷着、纠缠着,试图跟那个超大的声音分庭抗礼。

    会成功的能成功的,肯定是能的。

    城墙上又陷入了片沉寂里。

    众人都忙着调息恢复、疗愈伤势,偶尔出手将朝城墙扑过来的妖兽击杀掉,余光却不由自主瞄向快被兽潮淹没的顾砚。

    他们都在等一个结果。

    等着看顾砚能撑过几道劫雷,才会被劈死或者从劫雷里涅槃重生,华丽蜕变。

    虽然后面这种结果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万众期盼之中,第十九道劫雷劈了下来。

    跟他们预料的一样,比前一道更凶、更快、也更骇人,足有四尺粗细的劫雷犹如条自空中俯冲下来的亮银蛟龙,以一种根本来不及躲闪、摧枯拉朽,凶猛至极像是要将人彻底劈死的架势,朝着被妖兽包围在中间的顾砚而去。

    轰隆隆

    轰

    惊雷在劫云翻腾、不停汹涌着的天空中下炸响,同劫雷劈向地面时的剧烈声响先后传来,以顾砚为中心,周围方圆百丈的区域都被笼罩了进去,连带着那些冲过去想杀顾砚的妖兽。

    其中足有三只四阶妖兽,数十只三阶妖兽

    等到地面的剧烈震动从城外传到城墙上,呲呲作响的雷光伴随着被震起来的尘土飞扬遮住了他们的视线,看不到身处中心的顾砚是何情况。

    “怎么样了”

    “顾砚还活着吗”

    “应当还活着呢吧,这不才第十九道劫雷吗顾砚怎么说也是无暇金丹,有那么些本事在身上,再怎么也不至于连一半雷劫都撑不过去。”

    “那可不一定,结丹如何能跟化婴比。”

    “结丹确实不能跟化婴比,最多也不过是金丹品质不够好,不会有性命之危,但顾砚能结成品质最好的无暇金丹,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能说明什么,就算能证明他底子牢靠、基础扎实又如何那也只是结丹之前,我听说他两年前在虞城出现的时候才刚刚金丹初期,自幽篁秘境出来就金丹后期了,应当是有什么奇遇才会在两年内连升两级,只怕是境界都还没稳定吧

    他不好好打磨修为,专心稳定境界,还敢强行破境试图冲击元婴我是真不知道该说他是无知,还是胆大妄为,只用了两年时间,他就想从金丹初期到跨到元婴境,要是境界当真这般好突破,修真界早已经是元婴遍地,化神无数了。”

    “轻松不了吧,估计不死也得半残。”

    “哎,可惜了,他明明是无暇金丹,为什么要想不通强行破境呢,这下好了吧,不被劫雷劈死不算完,修真界可从来都不缺少陨落的天才。”

    “仙途漫漫,还是得脚踏实地才行”

    众人纷纷感慨万分,似乎是笃定顾砚会死在劫雷里,就算不死在这道劫雷底下,下一道也逃脱不了。

    在一片争论声中,劫雷劈出来的烟尘散了。

    顾砚没死。

    他仍旧盘膝坐在那只妖兽的尸体上,脸色苍白,唇角挂着血渍。

    看起来摇摇欲坠,偏偏又坐的很稳。

    整个人都显得矛盾至极。

    死得是将他围起来的妖兽。

    三只四阶妖兽,数十只三阶妖兽,都被那道劫雷劈得死的死、伤的伤,当场便彻底的失去了行动能力,没有办法再

    跑过去攻击它们的目标。

    “啊,顾砚还活着”有人惊呼出声。

    是的,顾砚还活着。

    他不仅还活着,伤势看起来也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重,像是随时要因为劫雷嗝屁一样,只见他在原地盘膝打坐了半盏茶时间,居然还能撑着长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周围那些被劫雷劈伤了、却没死透的妖兽跟前,开始查漏补缺,一剑一个,很快就送了好几只妖兽上了西天。

    墙上围观的众多修士,“”

    也不知道说什么,反正就是挺无语的。

    沉默持续了好半响,才有人干巴巴的哈哈笑着,“看起来顾砚伤的并不厉害哈,能站起来不说,居然还有余力去杀妖兽。”

    “反而是那些妖兽死伤严重,让顾砚一下子就收割了三只四阶妖兽,以现在这种猎杀速度来看,若是顾砚能够再多撑几道劫雷,他跟风碧落的击杀赌约,到最后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

    “到时候他人都没了,谁还在乎赌约”

    “或许鱼池”

    毕竟往赌局里砸灵石的人也不是顾砚,而是鱼池,那场赌局若真是顾砚赢了。

    最后能拿到灵石的人自然也是鱼池。

    “”这个说法他居然无法反驳

    “哎,你们看,顾砚又动了。”

    众人也顾不上争论赌局问题,齐齐将目光转向笼罩在阴云雷域下的人,只见顾砚在结束掉那几只妖兽后,抬头往四周望了眼,甩出个马车法器朝偏北的方向驶去。那里有五只四阶妖兽正朝他跑来,顾砚不仅没躲避的意思,反而一往无前,架着马车冲了过去,在靠近那些妖兽的时候突然收了马车,一人一剑的冲进了妖兽群里。

    在他身后,刺眼的亮银色劫雷如影随形,呼啸着朝着他、也朝着那几只妖兽劈了过去。城墙上有人眼力极好,在那团突然暴涨的凶恶雷光中,硬是从那几只四阶妖兽的兽瞳中看到了恐惧。虽然因为间隔的距离太远,看着不甚明晰,但他也确实没有机会再过多辨别了,因为那几只四阶妖兽瞬间便被顾砚引过去的劫雷亮光彻底吞没。

    片刻后,尘土散尽。

    顾砚还是没死。

    仍旧是在原地打坐调息片刻,颤颤巍巍的撑着站起来查看周围,将没被彻底劈死的妖兽补刀杀死,一切仿佛是刚刚的那幕重演。

    “”城墙上的议论声稍停了片刻。

    尤其是那些格外不看好顾砚渡劫,满心觉得他撑不过两道劫雷就会被劈得魂飞魄散的人,眼里闪过些惊疑,似是诧异顾砚为何还能站得起来,当然也有人对此不屑,嗤之以鼻,“不过是强弩之末而已,就算他能够撑得过这两道,那后面还有好几十道呢,难道他还真能撑得过去”

    “怎么可能那可是元婴天劫。”

    “我不信他能撑得过去。”

    “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呢。”

    众人仍旧感叹,看着顾砚的眼神透着惋惜。

    很快,第二十一道劫雷跟着降了下来。

    顾砚还是死。

    他还是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开始去补刀。

    城墙上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小了。

    直到后续的劫雷接连不停,轰隆隆的呼啸着劈向顾砚,皆一种势如破竹、不能阻挡般的凶狠架势,第二十二道,二十三道,二十四道第三十道后面劈下来的劫雷一道比一道凶险,一次比一次动静大,落下时覆盖的面积越来越宽。

    卷进去的妖兽也越来越多

    每次就在众人以为他会撑不下去的时候,待到尘土和呲呲作响

    的雷光散尽,顾砚总能白着脸、咳着血,摇摇晃晃的从泥土里站起来,用看上去即将散架、立马就要倒地不起的虚弱模样。

    拎着手里的剑去将周围受伤的妖兽都戳死。

    “”

    满城墙的寂静里,突然有人低声问道,“你们数没数,死在顾砚手里的四阶妖兽有多少只了”

    很快有人答道,“六十八只。”

    嘶。周围响起齐整的吸气声。

    六十八只四阶妖兽

    光是这个数字,就已经远远超过风碧落的击杀数了,还不算其他被卷进雷劫里面,彻底劈死了的低阶妖兽,因为数量多切密集的关系,一道劫雷下来至少能劈死数十、上百只,这十多道劫雷连着劈下来,少说也有数百只的低阶妖兽因顾砚丧命。若是顾砚能撑过剩下的雷劫,这场赌局必赢无疑

    而当顾砚在第三十一道劫雷散去,再次战战兢兢、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去杀妖兽的时候,原本觉得他必死无疑的人,有很多也悄悄的改变了想法。

    或许,顾砚真的能撑过劫雷成功化婴呢。

    虽然这个猜想有些超出他们的认知范围以外,但他刚刚引着劫雷出现在他们跟前时,就是这副脸色苍白、咳嗽吐血的虚弱模样,如今已经十多道劫雷过去了,顾砚除了身上的衣服破烂了些,体表的伤口看着多了些,居然跟他刚出现的时候没什么差别,反而是城墙外的妖兽死伤严重

    随着后边劈下来的劫雷一道比一道厉害、一道比一道凶狠,那些刚刚还汹涌着、奔跑着想要攻城的兽潮,竟隐隐有了些即将溃散败逃的趋势。

    这简直是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儿

    当然,也有人从中看出了些许端倪。

    周予安就是其中之一。

    拿黑金折扇不紧不慢地拍打着掌心,眼神凝在顾砚身上许久,突然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些劫雷对顾砚的伤害,远不如对他周围妖兽来的大,看起来就好像是”他微微眯起眼睛,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那些本该劈向他的劫雷力量,被他周围存在的妖兽们给分担了去,落到他身上的只剩下几分余威。”

    具体几分还不好说,但肯定不会太多。

    强行破境碎丹化婴的危险,并不是说着玩儿的,那些劫雷比他们以往见过的元婴劫雷都要更凶、更厉害的多但就他所观察的情况来看,顾砚虽然受了伤、还在不断的吐血,伤势却着实有限。

    能一次次站起来去击杀妖兽也是因为这个。

    并非顾砚结成无暇金丹后天赋异禀,而是落在他身上的劫雷着实有限,极其有限。

    他这么一说,立马就有人反应过来。

    “哎,对刚刚蓝大小姐提醒劫雷来了,让我们赶紧跑路之后,我不是因为离得太近,没来得及跑被卷进劫雷里去了么,我瞧着那劫雷来势汹汹的,还以为自己非死即伤,不死也得脱层皮呢,结果居然没什么事儿就受了点皮外伤。”

    说着就将刚刚在劫雷中受的伤展示给他们看。

    嗯,确实是脱了层皮,油皮。

    他撤回城墙上后,给自己喂了两颗疗伤的丹药,这会伤口就差那么点没好全了

    “这么说的话,我好像也是”

    “我也是,总感觉劫雷落到妖兽身上后,伤害比落在我们身上要严重的多了,我就只是浑身僵麻了片刻,可跟我厮杀的那只妖兽直接被劈焦了”

    “还以为只是我的错觉呢,没想到大家都是这样”

    被卷进劫雷里的人纷纷说起自己亲身经历。

    城墙上陷入了片热闹中,众人都看着

    城墙外有些慌乱的妖兽群,和再次站起来、拎着剑去杀妖兽的顾砚若有所思,猜测着劫雷跟妖兽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蓝湄心突然低声道,“原来如此。”

    周予安看了她眼,“有情况”

    “嗯。”她并不吝啬分享自己知晓的信息,略想了想便低声道,“刚刚顾砚在东城打算渡劫的时候,那只五阶妖兽就在他旁边,连续劈了十一道劫雷后,我收到顾砚的传音,让我过来通知你们随时准备撤离,我当是没明白顾砚是什么意思。

    如今仔细想来,应当是他在跟那只五阶妖兽对峙时就发现了这点,甚至因此将那只五阶妖兽劈死、或者劈伤逃遁了,才会想着引劫雷过来边。这样一来,既可以通过劫雷先劈妖兽,对其造成的伤害更重来解了北疆北门口的妖兽围城的困境,也能借这些围城的妖兽替他分担劫雷的威力,从而提升自己碎丹化婴的成功几率。”

    当时劫雷凝聚,她带着风碧落迅速退开。

    留下顾砚独自面对五阶妖兽和劫雷,对当时的顾砚而言,不论是五阶妖兽、还是强行破境而来的劫雷,都是极为凶险、能轻易要他命的东西。没想到他居然能死里求生,硬是从必死的绝境中挣出条活路来就目前看来,这条路还很可能走得通。

    毕竟如今降下的劫雷已过半,顾砚的状态不仅没有他们设想的那么糟,随时可能被劫雷劈散架,反而与刚出现是没有多少区别。揭破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她甚至隐隐有种预感,等剩下的那二十几道劫雷陆续劈下来后,顾砚仍旧还是这副看起来摇摇晃晃、却始终倒不下去的虚弱模样。

    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

    蓝湄心虽行事低调,善于韬光养晦,却因为出身天资修为都远胜常人的缘故,很少遇到能真正让她看得上眼的人,此刻也不得不真心感叹一句。

    “顾砚此人,还真是令人出人意料。”

    她是如此,在场的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有两个脑筋稍微转得慢的人有些懵,“所以现在周予安跟蓝大小姐你们的意思是,顾砚的这个元婴劫大概、可能、或许是能成功渡过去的那他岂不是在渡劫之后就会晋升至元婴境”

    “不然咧,难不成还能直接去化神”有人没好气的接了句。

    “也不可能再留在金丹呀,不然那么多道劫雷不白挨了么。”

    “不是”那人急了,磕磕碰碰的解释。

    “要是顾砚现在渡劫成功,成了元婴,那么他就是咱们这一辈中最先突破至元婴的人呀,我之前一直以为这个人会是蓝大小姐或者风少主呢,谁能想到居然是顾砚”

    “说实话,我几天前才听到这个名字呢。”

    谁不是呢。

    顾砚的名字自虞城传出来才多久他们以前对这个名字的印象也就仅限于顾砚=无暇金丹,既然能结成无暇金丹,那肯定是个挺厉害的角色。

    可究竟怎么个厉害法,他们却是不知道的,毕竟只其名不见其人,后来进幽篁秘境的时候也没遇见,只隐约听说他是金丹中期修为,比他们中多半人都要低上一两个境界,也就没多放在心上。

    谁能想到呢,这才多久呀。

    两年。

    两年时间。

    对他们而言,顾砚就从个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特殊印象的“无暇金丹”,变成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渡劫、劈妖兽的人,现在这里的人,只怕是谁也忘不掉今日这场奇特的雷劫,更忘不掉那个一次、又一次在劫雷散去后,从泥土里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看着格外虚弱却能继续杀妖兽的人。

    顾砚这个名字

    从今日起,只怕是要响彻仙盟,顺便深深镌刻进他们的神魂之中了。

    众人看向雷区里的顾砚,神色各不相同。

    风碧落面色铁青,浑身上下都萦绕着些“同辈之中第一个碎丹成婴”名头被抢的不悦。

    却也只是抿紧嘴唇,并没有说什么。

    周周予安拿折扇敲着掌心,但笑不语。

    蓝湄心低头整理自己染了血的衣裳,神色冷淡,语气也轻飘飘的。

    “这原本就是他应得的。”

    他们都知道没有多出来的元婴,北疆城十之八九会被妖兽攻破,而一旦城破,城中那二十万人必死无疑,再没有其他的退路可以选择。在场有那么多金丹修为的人,不论是中期、后期、还是大圆满都不缺,可只有顾砚敢、也只有顾砚愿意为了保护这些人而冒险,强行破境、碎丹成婴

    就该他能受天道庇佑,察觉到妖兽能替他分担劫雷的真相,顺利的渡劫成功。也该他们这些看似在努力击杀妖兽、实则早就做好了一旦北疆城破,就立即撤离打算的人,眼睁睁的看着顾砚在一声又一声的劫雷里,以一己之力诛杀数百四阶妖兽,而他们只能望之叹息。

    劫雷连绵不绝的劈下来。

    第三十一道。

    第三十二道。

    从第三十六道开始,死在劫雷下、顾砚手中的四阶妖兽就已过百,原本挤挤挨挨汹涌不断的兽潮也早被劈得阵型凌乱,全然没了再朝城墙发起进攻的余力。

    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开始,妖兽不再攻城、也不再朝顾砚发起攻击,而是经过短暂的犹豫后,撒开蹄子朝极地冰原的方向跑,边跑边不断的嘶吼着,召唤附近的妖兽们跟着它走。

    兄弟们,风紧扯呼

    这劫雷太特么的坑妖兽了,再不跑它们就要全军覆没,尸骨无存了,还是留着小命赶紧逃吧

    混乱的雷域中,妖兽原本也没剩多少力量。

    看到有逃跑的,几乎没多犹豫,跟着撩开蹄子争相逃命,很快就形成了小股兽潮。

    只是跟它们来时的气势汹汹不同。

    此时这些抢着逃命的妖兽们看起来,颇有些残兵败将、丢盔弃甲的狼狈和混乱了

    它们一跑,很快就有人发现了。

    “快看,兽潮退了,它们要逃回冰原”

    “我们追不追”

    “长点脑子好不好,怎么追,我们退回城墙上是因为妖兽群吗是因为顾砚在底下渡劫,怕天道把我们当成一起强行破境的、一块儿劈了现在顾砚渡劫完了吗你就敢去追,你倒是去追个试试,看是你先追上妖兽、还是劫雷先追上你。”

    “我去,不追就不追呗,你是不会说不追这两个字吗非得搁这跟我长篇大论的,我看你就是闲得慌。”

    “说起来,顾砚还剩几道劫雷没渡”

    “九道啊,这道劈完后就只剩下八道了。”有人从头到尾专心记着劫雷的数量呢

    “要是那些妖兽都跑完了,你们说顾砚能独自撑完剩下的八道吗”这是从开始就不信顾砚能成功碎丹成婴的人,盯着妖兽逃跑的方向眼神阴沉,隐隐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

    “”说话那人只顾盯着褪去的兽潮,没察觉到原本站在他身边的人在听到这句话后,看向他的眼神里逐渐升腾起的防备和疏远,以及慢慢远离他的微小动作。

    “哎,顾砚又站起来了”

    “他在追那些逃跑的妖兽”

    “第三十八道劫雷”

    “第四十道”

    “四十三道了”

    妖兽来势汹汹,各种凶猛地攻击北疆城时,估计也没想到会犹如丧家之犬、被人踩着尾巴撵回极地冰原的时候,可此时它们却顾不得那么多了,背后那个渡劫的剑修好恐怖呀每一道劫雷落下都会劈死它们许多同类,可那个剑修硬生生的挨了几十道,虽说大部分劫雷的力量都落到他附近的妖兽身上,但他可是实打实的挨了几十道呀

    一道两道不算什么,几十道劫雷叠加起来,即便有被劈死的妖兽在前面顶着,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可那个剑修为什么在挨了几十道劫雷后,居然还能跟没事人儿似的,追着它们跑这么远呀

    为什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着轰隆隆的惊雷炸响在它们身后,听着身后跑得比较慢的妖兽不断倒地,“噗通”、“噗通”的声音连成片,它们妖兽们是会绝望的呀

    呜呜呜啥也别说了,赶紧撒丫子跑啊

    顾砚一路追着兽潮,硬是将最后的八道劫雷分了六道出去,直到最后只三阶妖兽都消失在极地冰原口,才猛地刹住脚步没再往里追,而是强撑着最后点灵力御剑远离极地冰原,往北疆城北门口过来。

    他在这场雷劫中受得伤并不轻。

    事实上,在周围没有妖兽帮他分担、独自硬扛了第四十四道劫雷后,他甚至连御剑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头从半空中栽倒下去,整个人陷进了被劫雷肆虐劈的千疮百孔的泥土里,连手指都动不了。

    他就那么费劲儿的仰面躺在泥土里,对着黑沉的天,大口大口的朝外呕着鲜血,粘稠的血浆很快糊了他满脸,又很快将口鼻给堵住了,吸进肚子里的气流掺杂着腥甜的血块,呛得他在原地不停地用力咳嗽着。

    唯一的感觉就是疼。

    疼得撕心裂肺,难以忍受。

    浑身的骨肉就跟被人碾碎了重新拼接起来的,丝丝缕缕的疼痛自皮肉起,到四肢百骸,再到心窍,疼得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有种即将要魂归地府的错觉。头顶的劫云正在不断翻滚着凝聚,准备着最后的致命一击,他却连凝聚起丝毫灵力、再运转万物决来替自己疗伤的力量都没有了。

    我这是要死了么

    看着头顶不断压下来的黑沉劫云,顾砚无奈的叹息,突然眼角一片冰凉。

    有泪珠顺着眼眶滑落下来。

    是呀,他就要死了。

    他自小苍山出来,孑然一身,既没有师长师兄弟需要挂心,也没有什么故交知己牵挂在身。好像除了远在虞城养伤的楚月凝,他甚至想不到有谁会在听到他的死讯后显露出哀伤。

    至于楚月凝

    若是楚月凝知晓他死了,会替他流泪吗

    啊,还是不要了。

    他要是真的死了,还是希望楚月凝能好好的。

    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尽快修复好之前在雷劫中受伤破损的经脉,恢复修为,也好早日碎丹成婴,以期化神。

    最好是能得遇佳偶,携手一生。

    想到等他死了,楚月凝就会在日后遇到更好的人,同他她踏遍青山河流,去看更美的风景,顾砚就觉得浑身的伤更疼得厉害了,眼角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的落下,将他满脸的血泥都冲散了。

    他就那么浑浑噩噩的,陷入了自己即将死亡、以后也不会有人记得他,甚至连楚月凝也会彻底把他忘了的悲伤绝望里,浑然不觉头顶的天空中,乌黑劫云正在不断凝聚,随时可能劈下来。

    直到天边响起声清脆啼鸣,有道拖着长长青色尾羽的身影在他眼前闪过。

    青鸟

    是楚月凝给他的信

    顾砚猛地从那种玄而又玄的奇怪状态中挣出来,看着天空中风起云涌、不断翻滚着的黑云,暗骂了声,“”

    是心魔劫

    来不及仔细思索,他忍着浑身快散架的剧痛,挣扎着伸手打开储物戒,从里面拽出片青翠如玉的树叶塞进嘴里。

    下一瞬,最后道劫雷从天而降,朝他劈来。

    随着那道比前面四十四道劫雷都凶、都夸张的劫雷劈下,似乎连整个北疆城都跟着抖了抖,巨大的、刺眼的银白亮光在原地炸开来,晃得城墙上围观的人不得不暂时闭上眼睛,避开这道锋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道亮光才缓慢散去。

    城墙上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刚刚最后道劫雷劈下来之前,顾砚是做了什么”

    “他这劫,到底是渡过了,还是没渡过。”

    倒数第二道劫雷劈下后,顾砚突然从半空栽倒在地,摔进的泥土里半响没见动静,他们只当是顾砚最终没撑住,被劫雷劈死了。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情绪都有些复杂难言。

    顾砚这场元婴雷劫渡的,当真是一波三折。

    从他们都认为以金丹后期强行破境肯定撑不过去,到让周围的妖兽替他分担劫雷、让他们改了想法,再到最后妖兽在雷劫中死伤过多、兽潮退却,他只能自己硬扛雷劫,被劈落在地生死不知。

    眼看最后道劫雷即将降临,他又诈尸起来。

    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们都凝神看着雷光散去后、躺在泥土里没有丝毫动静的顾砚,竟谁也没办法开口猜测顾砚的这场元婴劫。

    究竟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直到汹涌的黑沉劫雷散去,柔和晨光洒落。

    其中最亮、最柔和的那抹,自天边倾泻而来,毫无保留的洒落在顾砚身上,丝毫不掩饰对其的钟情和偏爱。

    周予安突然笑出了声。

    “看来是成功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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