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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暗, 细密的雨水朦胧,被秋风倾斜着吹进伞内,让深黑色的衣角都沾染上了几分湿润的潮意。
礼堂里的气氛沉重肃穆, 宾客悄然无声, 有序地依次上前,在黑白的相框面前放下一朵白菊花。
轮到言殊的时候, 那张黑白照前已经堆满了苍白寡淡的花朵,几乎要遮掩住照片上那人清俊冷淡的面容。
与那双熟悉至极的狭长凤眼隔着生与死的距离对视, 言殊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明明就在两周前还和自己吵架斗嘴、为了争更多的军团经费而勾心斗角的此生宿敌, 竟然会在今天躺进冰冷的棺中,接受万人吊唁。
旁边的挽联上用黑墨写着他的名字江沉星。
作为最耀眼的联邦双子星之一,江沉星年轻的中将生涯中斩获了无数军衔与荣誉, 也为联邦带来了数不清的胜利。
假如能再给他几年时间沉淀,他极有可能被选中成为下一任上将, 前途平坦,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同时,凭借出众的容貌、良好的教养和杰出的能力, 江沉星也年年被评为联邦最受欢迎的aha, 无数beta和oga都对他芳心暗许,也有无数aha在暗地里咬牙切齿, 嫉妒得发狂。
只可惜江中将醉心于事业,一直没有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天, 也始终孤家寡人。
就连一直看江沉星不顺眼, 处处与他作对的言殊也不得不承认,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 自己这位宿敌都十分的完美,理应具有光明的未来。
但就在不久前,在一场与帝国的遭遇战中,江沉星遭到了对方自杀式的偷袭,被当场击落。
于是一代天之骄子就如此荒诞而戏剧性地陨落,年仅三十二岁。
江沉星死了,理论上来讲,言殊是最大的得利者。
因为这意味着再也没有人能轻飘飘两句话把他气得倒仰过去;再也没有人和他为了各自军团的利益明争暗斗勾心斗角;再也没有人和他争夺未来上将的位置;再也没有人在“联邦最受欢迎aha”的评选上十年如一日地压他一头,让言殊做梦都恨得牙痒痒。
但是
言殊垂着眼,慢慢将手中的白菊花放进菊花丛的最顶端,恰恰遮住了黑白照片里男人唇角边的一颗痣。
那颗痣很小,是实打实的美人痣,江沉星本来就是冷白皮,更衬得他肤白如雪。
但言殊每次想气江沉星的时候,总是会故意说那是小o最不喜欢的媒婆痣,江中将这辈子肯定都讨不到娇娇软软香喷喷的oga老婆。
他退后两步,静静地与江沉星对视片刻,向来不着调的俊美面孔上,难得露出正经而沉郁的神态。
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从巨大的震惊中回神之后,言殊却完全没有一丁点窃喜之类的情绪。
恰恰相反,心里像是空了一块,凉飕飕的漏风,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与茫然。
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和江沉星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的死对头,但事实上,言殊与江沉星同时也是最佳搭档。
他们两个曾经并肩作战过不知道多少次,在战场上的默契似乎与生俱来。往往言殊一个眼神或者一个音节,江沉星就能明白他的意图,然后迅速给予配合或支援。
言殊的作战风格大胆激进,江沉星则沉着稳健,两个人就像是矛和盾,只有同时存在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言殊也曾经对他们两个的默契程度感到震惊,但一想到最了解你的往往是对手,顿时又觉得情理之中了起来。
所以他们两个被并称为联邦双子星,绝不简单地因为成就相当,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在战场上
,两人简直是心有灵犀,真的像是双生子。
所以,尽管言殊天天叫嚣着要给江沉星点颜色瞧瞧,尽管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很多年,尽管他们是宿敌
言殊抿直唇角,轻声对着照片开口“你之前一直跟我争的那笔军部经费,已经被上将拨给我了。”
“好可惜,没有你抢,这到手的经费都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香了。”
要是江沉星还活着,听见他这话,血压恐怕会飙升成原来的两倍,誓要把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混账狠削一顿不可。
想到江沉星可能会出现的憋屈脸色,言殊勾了勾唇角,有点想笑。
但最后还是没能笑出来,唇角又慢慢落回原位,拉得很平。
无言的沉默弥漫开来,细雨沾湿了言殊的黑发。站的时间略长,秋日的寒意侵染了腿弯,让他感觉有点发凉。
最后,aha低声道“反正你应该也不待见我,我就不在这里继续气你了。另一个世界不用上班天天休假,还不用见我,仔细想想,是不是也挺好的。”
他其实是想说两句好话的,但和江沉星互损的习惯已经刻进了本能,于是最后说出来的“安慰”也不伦不类,反而像是阴阳怪气。
想了想,言殊选择闭嘴,免得把江沉星气得从棺材板里爬出来。
算了算,默哀的时间差不多了,后面的人还在排队等待。于是言殊最后看了眼黑白照片中aha疏离冷淡的脸,潇洒地转身离开。
出礼堂的过程中遇见了好几个相熟的同事,这并不稀奇,毕竟到场的绝大多数都是军部的人。
不管内心的真实情绪如何,他们表现得都沉痛而哀婉,言殊还认出了江沉星的副官,好好一个大高个哭得像个傻子,看起来特别丢人。
但诡异的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些人看向言殊的眼神都很奇怪,让他浑身发毛。
像是在看刚刚死了老婆的寡夫,又同情,又怜悯。
aha被自己这个逆天的联想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搓了搓手臂,只当是自己在压抑气氛下产生的恐怖错觉。
开玩笑,整个军部谁不知道他和江沉星不对盘,还老婆,他们两个可都是铁直的aha
但言殊现在也没有什么追问真正缘由的心思,加快脚步,匆匆离场。
但刚走到门口,却又被另一个人叫住了。
这人是言殊的副官杨川,是个工作能力很强的beta。
beta没有aha那样强悍的身体素质,因此在军部扮演的角色往往都是文职官员。
杨川也不例外,日常工作就是帮言殊处理他不愿意处理的文件,以及写他最讨厌的战后报告。
现在的杨川表情也很微妙,和其他人如出一辙。
他一溜小碎步跑到言殊的面前,犹犹豫豫地问“老大,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言殊纳闷地看了一眼谨小慎微的下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有事”
杨川看着aha略带颓废的苍白脸色,以及下巴上冒出来的青色胡茬,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后,他还是明智地选择不再提起上司的伤心事,沉痛地抬起手,大力拍了拍言殊的肩膀“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千万别搞垮了身子,江中将肯定也不愿意看见你为他付出这么多的”
言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问题,aha好像有点不明白自己的下属在说什么。
江沉星去世,他确实感觉很遗憾,但并没有那么难接受。
每一次上战场都要面对巨大的风险,为联邦牺牲是每一个士兵都应该有的觉悟,也同样可能是属于言殊的结局。
退一万步说,言中将和江中将可是整个军部都知道的宿敌关系。
尽管言殊承认,江沉星死了,自己的心里确实有那么一点难过没错,但他可是完全没表现出来。
在其他人眼里,他应该是那个偷着乐的既得利益者才对。
为什么听杨川的语气,他的下属好像在担心言殊会因为江沉星的死大受打击,从此酗酒买醉一蹶不振
明明他江沉星和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到底是什么给了杨川这种错觉。
但这臭小子说完这句话,像是要留给他独自冷静的时间一样,迅速溜走,没有给言殊追问的时间。
更诡异的是,杨川开了个头之后,其他人也都围拢到言殊身边,眼神同情而沉痛地纷纷表示“节哀”。
言殊“”
不是等会儿,节哀这种词一般不是向死者家属说的吗这帮家伙过来跟他凑什么热闹呢他又不是江沉星的家属
但当言殊这么说出来时,得到的却是那群人“我懂,我都懂”的眼神“婚礼还没来得及办,确实还算不上家属。”
语气像是为有情人的阴阳两隔遗憾到了极点。
言殊“”
不,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怪东西
但周围的人都懂,就他一个不懂,好像会显得自己很呆。
于是言殊只能将这个疑问暂时埋在心底,打算等回军部的时候再找杨川问个清楚。
但他再也没有等到这个机会。
在追悼会结束后的当晚,言殊就被上将秘密召见。
联邦双子星的其中之一陨落,对联邦来讲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而对帝国来讲,这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很有可能会乘胜追击,迅速宣战。
因为江沉星的突然离世,第四军团群龙无首。所以这段时间,第一军团与第四军团要暂时合并,统一交给言殊管理。而他必须承担起更大的压力,迅速赶往前线。
作为军人,言殊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收拾好心情,连夜赴命。
但数日后,却从前线再次传来了一个惊天噩耗。
同样在一场与帝国的遭遇战中,言中将中了帝国的埋伏,不幸牺牲,同样死在了前途不可限量的三十二岁。
联邦双子星先后坠落,联邦从此迎来至暗时刻。
自己的死亡会给风雨飘摇的联邦带来怎么样的动荡,已经不在言殊的考量范围之中。
被早早埋伏的帝团偷袭,临死前,他的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早就要去恶心江沉星了。也不知道对方见到他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马上要在天堂见到自己命运般的宿敌,言殊竟然很诡异地没什么排斥的情绪,甚至有几分隐秘的期待。
再次睁眼的时候,言殊沉思了片刻。
是错觉吗,总感觉这天堂的布局,很像自己那乱七八糟的办公室。
难道天堂也要工作
更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是,坐在眼前的也不是江沉星,而是一脸苦逼相,像是刚刚加了十天班的杨川。
言殊吃惊地睁大了眼,脱口而出“杨川你怎么也死了”
杨川不是文职人员吗他明明没有带着对方上前线,怎么会在天堂里与他相遇
无良上司不仅在工作期间摸鱼睡觉,更过分的是被叫醒之后就开始口出狂言,甚至还对自己进行恶毒的人身攻击,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心里对着言殊打了一套上勾拳下勾拳,杨川的苦瓜脸显得更苦涩了几分,满嘴苦意地纠正“老大,虽然我不知道你刚刚梦见了什么,不过很遗憾,我现在还没死呢。”
“但如果你还不把这
些文件看完签字,那我就真的要被罗上将弄死了。到时候你也跑不掉,咱们俩只能在天堂里相遇,做一对难兄难弟。”
言殊更困惑了“可这里不就是天堂吗”
杨川“”
今天的保洁还没来得及清扫办公室,杨川看了一眼满地乱扔的废纸团,门上歪歪扭扭挂着的飞镖靶靶心位置还歪歪扭扭地写着江沉星的大名,以及沙发上被随手乱扔的军装外套,默默道“那您这天堂,还挺别致的。”
没听说过有这么脏乱差的天堂啊。
看似没说什么,但言殊总是感觉,自己好像被下属鄙视了。
情况如此不对,即使再怎么迟钝,他也察觉出了异样。
言殊懵在原地,瞳孔收缩又放大,惊疑不定。
好半天,他“噌”的一声坐起身,四处翻找自己的光脑“今天是几月几号”
杨川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着自己不靠谱的上司,再一次确认他是睡糊涂了“今天是五月六号,咱们昨天才参加了军部组织的重阳节活动啊。您这觉睡的,是不是都快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言殊平时不会摆上司架子,对待自己的下属就像亲兄弟一样随意,所以杨川也真是敢吐槽。
五月六号。
而这个时候,言殊也翻出自己的光脑,确定了杨川所言非虚。
今天是五月六号,初夏时节,距离深秋十月还有将近半年的时间。
也就是说,他重生回了五个月前。
这个消息太过劲爆,像枚重磅炸弹,砸得言殊好半天回不过神。
重生是确有其事吗
还是说他经历过的五个月记忆都只是梦境中的泡影
但死亡时的痛感又太过真实,言殊下意识按了按心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某种被冷锋贯穿的触感。
见上司神情恍惚,仿佛下一秒就要再次睡过去,杨川崩溃地咆哮提醒“老大,文件”
思绪被强行打断,言殊暴躁伸手“拿来拿来满意了吧,可以让我自己待会儿了吧”
目的达成,杨川瞬间变脸,变戏法似的凭空变出了厚度堪比星际简史的一摞文件,重重砸在言殊面前。
言殊呆滞地看着这小山般的文件“怎么这么多”
杨川惨痛地摇摇头“这里面有你攒了三年半的工作报告,之前仗着没人检查,一直拖着没写。但上将告诉我,一周后巡逻组就来突击检查,没写完的扣全军团补贴你看,报应这不就来了吗。”
工作报告和战后报告不同,这玩意必须本人亲自手写,不会模仿字体的杨川爱莫能助。
对纸质文件深恶痛绝的言殊眼前一黑,恨不得这才是真正的梦。
但是有这么多工作报告要补,自己怎么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他暂时想不起来自己上辈子是怎么糊弄过去的,只能先作罢,撑住额头绝望地挥挥手“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我弄完叫你。”
杨川也不想和言殊待在一起,迅速离开了上司狗窝一样的办公室,顺便给保洁发了条消息,让他们尽快派人过来打扫最好派一个牙尖嘴利的洁癖大婶,能把言殊劈头盖脸骂一顿就更好了。
而办公室里,言殊看着这摞文件陷入了沉思。
相比起文件的处理方式,明显是弄清眼前这一切比较重要。
就比如说,如果这只是他做的一个梦,那不就意味着不用处理文件了吗
言殊因为这个想法短暂地振奋了几秒,只能说在某一个瞬间,不想处理文件的情感甚至超越了对重生的渴望。
但很快,他笑不出来了。
因为有一道机械音在他的脑海中欢快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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