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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枫和楚深漫山遍野地找知了壳。
知了壳是一味好药材,又名蝉蜕,能宣散风热,有很高的药用价值。现在禁止大部分买卖,可是全国上下都缺药材,所以,卫生站会收知了壳。
兄妹俩忙活了整整一天,也没捡多少。
楚枫和楚深都很疲惫,知了壳不好找,要是好找的话,早就被生产队的孩子们都找完,拿去卫生站了。
在烈日底下跑一下午,只能捡到几只知了壳,慢慢就没人愿意吃力不讨好,孩子,最缺的就是定性。
但楚枫有定性,楚深也有,她们都被年春花瞧不起,被骂是没福的瘟鸡崽子,反而憋了一股气,要出人头地,不要让年春花说的成真。
楚深在树下,仰望高大的树冠“妹妹,我想爬上去看看。”
楚枫摇头,觉得不妥“哥哥,这棵树不好爬,我们找好爬的、安全的树,而且不能爬太高了。”
楚枫担心呀。
在福气文里,野山鸡小兔子都会朝福气女主怀里钻,老山民苦心孤诣走破鞋底都找不到的好药材,福气女主随随便便就能碰到。
福团少吃到一块肉,爸爸就摔断腿,妈妈被蛇咬,楚枫和楚深也生了病。福团离开的当天晚上,他们一家四口就差点被横梁上的松木掉下来砸死。
福团的福气实在是太恐怖,隐隐有顺她者昌、逆她者亡的意思。
现在,楚枫为了自己和哥哥的安全着想,要多小心就有多小心。每爬一棵树前,楚枫都要在下面铺上厚厚的干草,生怕楚深摔下来。
每爬一根树枝前,先用手试试这根树枝有没有松动。
楚枫和楚深都小心翼翼,在天刚擦黑时,兄妹俩就揣好一天的成果,从乡间的田坎上回家。
到了陈容芳、楚志国分到的自留地时,楚深眼尖“妹妹,我好像看到那棵橘子树上有几个知了壳。”
现在地是国家的,自留地是生产队按人头拨给的一块小小的地,拿给队员们自己种种蔬菜改善生活,队员只有使用权。
楚枫也看到那几个知了壳,她一数,整整五个知了壳,而且这个橘子树并不高,枝丫也很多,适合攀爬。
楚深把怀里的知了壳交给楚枫“妹妹,我上去摘。”
楚枫揣好知了壳,照例叮嘱“哥哥,你小心点,爬树前先看枝丫稳不稳。”
“我知道”楚深一口答应下来,也照做,生产队的孩子谁没爬过树掏过鸟蛋
楚枫也小心得不能更小心地捡开地上尖锐的石头,她摇摇头,这块自留地他们经常翻种,但现在不知怎么回事,地里就是有好几块尖尖的石头。
要是不小心摔上去
楚枫捡起尖石,仰头看着在橘子树上的哥哥,这棵树一点也不高,树冠浓密如同绿伞,楚深在上面非常安全,没有一点要摔的迹象。
蒙蒙夜色中,楚深的身子好像颤了一下,如同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
楚枫瞳孔一缩,一条细细的蛇从树枝上直起来,三角扁头对准楚深。
楚深浑身冒冷汗,连叫都叫不出来,失去反应后平衡不稳,从树上摔下来,毒蛇也在那瞬间发功攻击,跟着楚深掉了下来。
楚深摔在地上,毒蛇则迅速往前一窜,楚深害怕地闭上眼。
砰什么东西被打开的声音,楚深慌乱中睁开眼,楚枫拿着一根树枝重重抽开毒蛇,毒蛇被甩在地上,她发了狂般对准毒蛇连抽几十下,抽得皮开肉绽,渐渐就不动了。
楚枫搬来一块大石头,扔过去压住那条不知是死是活的毒蛇。
“妹、妹妹。”楚深惊魂甫定地开口。
楚枫也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哥哥,你有没有被咬”
“没有。”楚深吓得满脸苍白,“那好像是条红麻子蛇,树上怎么会有这种毒蛇”
蛇确实会爬树,但蛇喜欢阴凉,傍晚泥土地下才是最凉快的,树上树干被晒得烫极了,更别说蛇一般喜欢待在更阴凉的洞里、草丛里。楚深爬过这么多树,这是他第一次在树上碰见蛇。
要不是楚枫出手及时,他就被毒蛇咬了
楚枫和楚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惧。
月亮攀爬得越来越高,楚志国、陈容芳到处找楚枫楚深也找不到,扯开了嗓音喊也没人回应。
陈容芳挨家挨户地问,看是不是两个孩子去别人家里,被热心的队员留下来吃饭了。
可惜,全都没有。
楚志国、陈容芳找孩子的声音很快传开,在饭桌上吃饭的年春花也听到了。
年春花抱着福团,眼里闪着莫名的光,那两个瘟鸡崽子不见了对陈容芳来说,这确实是天大的倒霉事儿。
对她来说,却是天大的喜事儿。
没有两个丢人现眼的瘟鸡崽子后,楚志国就肯定要帮忙养福团。
想到今天那整整的一块六,年春花满眼的不舍。
白佳慧听见外面陈容芳切切的呼喊,有些坐不住了,都是做爸做妈的,最知道发生这种事有多着急。
白佳慧给自己男人楚志平使了个眼色,就道“妈,小枫和小深好像不见了,我出去看看。”
“站住”年春花不悦地扫了眼白佳慧,“我看你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陈容芳那两个瘟鸡崽子找不到就找不到了,你去找啥子你自己没得脑壳,人家福团都给你们点明了,他们家今天要遇到大倒霉事儿,你去掺和倒霉事儿干啥子”
年春花瞧着这几个没用的儿媳就来气,家里拿进来的人是一个不如一个
被年春花这么一骂,楚志平不敢反驳自己妈,乖乖坐回去了,白佳慧则有些心寒,福团说的就一定是准的吗
小枫小深可是年春花的亲孙子孙女,年春花平时不待见也就罢了,这种关头了都不许她出去看看。白佳慧低下头,推己及彼,担心起自己的儿女们。
福团一来,就吃了整整四个鸡蛋。
不是她小气,她女儿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吃过一个完整的鸡蛋。那下蛋的母鸡也有她和楚志平的一份儿啊,凭什么她女儿不能吃
白佳慧起了担忧,婆婆本就重男轻女,福团一来,婆婆又偏心她得没了边儿,她真担心自己的女儿以后更不受待见。
蔡顺英则是起了多的心思,看看福团,又看看年春花。
福团一说陈容芳她们还有更大的倒霉事儿,她们就倒霉了,难道这福团还真这么灵真能带来福气
年春花伸长脖子听着外面陈容芳的呼喊,越听越神清气爽。
年春花哼着小调,牵着福团的手,出去看热闹去了。
外边,陈容芳红着眼,声音都喊嘶哑了,楚志国也一脸着急。
宋二婶等人围在旁边,宋二婶轻轻拍陈容芳的肩膀“容芳,你别着急,小孩子嘛,可能就是耍起来没得时间观念,我的三娃就这样,不会出啥子事的,你要宽心。”
宋二婶刚宽慰完,年春花故意拖长的声音就远远传来了“瘟楚枫楚深找不到了哇”
年春花走过来,先声夺人,她一拍大腿“你们快点去找啊,天又黑,怕不是摔在悬崖底下、沟沟里头了之前莲花公社就有一对没福的双胞胎,天黑了落在井里头,家里人怎么找也找不到,还是后面水臭了才找到。要是两个崽子出了事,早点捞起来,免得影响队里喝水。”
宋二婶这么好的脾气都忍不住了“春花儿,你在说些啥子”
“好歹你还是孩子的奶奶,你说这些话丧不丧良心啊你”有的队员也听不下去了,义愤填膺指责,这话说得真是枉披人皮。
年春花和陈容芳她们有再大的矛盾,不能这么咒孩子呀。
年春花胸有成竹地昂起头“我说的是实话,小孩子晚上找不到了,就要去找这些地方,你们自己不爱听而已。”她替福团理了理头发,说教开了“这都快半夜了,该回来的早回来了,我早都说了,那两个娃儿没得福,你们自己不信。”
“天天三病两灾的,脸上没得二两肉,这是寡相你们再看福团,圆脸又笑呵的,才是有福气。”年春花一副别人不懂的样子,“你们总不信,跟你们说了也白费,我年春花说的几时有过假”
黑夜中,一些队员虽然觉得年春花说话太毒,但真的有点信了。
楚深八岁、楚枫七岁,这么大的娃儿如果能一起出事,真的是有点没运气。
再一看福团,白白嫩嫩圆圆润润,宋二婶止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是不信那些东西的,但现在就是有点害怕,圆脸又笑呵的福团有福气,没得福气的楚枫和楚深就该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楚枫楚深也是讲礼貌又勤快的好孩子啊。
如果福气作用这么大,有福气的再怎么都好,没福气的像是陈容芳一家,怎么拼搏都不成,那人活着还有什么劲儿
年春花见大家都不说话了,得意地哼一声“福气这个东西,玄得很呐。”
宋二婶实在气不过,说了句“福团好歹和小枫小深一起在一个锅里吃过这么久的饭,哥哥姐姐找不到了,福团一点伤心都没有,我不信啥子福气这么不长眼”
年春花冷笑一声,刚要反驳,陈容芳忽然像狂躁的母狮一样吼了一声,挣脱宋二婶的怀抱,在年春花惊恐的目光中扑过去,噗通一声把年春花按在地上。
陈容芳红着眼睛发了狠“是不是你把小枫小深藏起来了白天,我们得了几个奖励工分你就不乐意,现在我孩子出事了,你这么高兴,是不是你”
“你把他们还给我还给我”
年春花快出不上气了,怎么也想不到陈容芳会忽然发难,拼命去掰陈容芳的手,掰不动“疯婆娘放”
她没福就没福,不该在这自认倒霉吗发什么疯啊
年春花完全没想到,上辈子,那些倒霉的人是活活被福团的“福气”折磨得没了心气,才自怨自艾怪自己倒霉,这辈子才哪到哪儿啊,陈容芳当然不会认命。
陈容芳完全失去了理智,她就像是护犊的母兽,队员们也着急得很,想救年春花,又觉得年春花活该。
原本陈容芳找不到两个孩子,神经就一直紧绷着,这时候年春花跳出来非要说两个孩子没福,死在哪儿了,不是火上浇油戳别人的心窝子吗
活该。
哪个母亲碰见这样的事情,不想掐死对方宋二婶扪心自问,要是她,说不定还能再踹上年春花几脚。
可是说归说,乡亲们也不可能看着陈容芳掐死年春花,大家都上来拉,包括蔡顺英、楚志茂两口子,就是拉不开陈容芳。
年春花出气多、进气少,咋会这样呢她说的都是大实话,陈容芳这么个没福的凭啥打她
关键时刻,楚志国尚存理智,他强忍悲痛,拉开陈容芳“容芳,你别着急,还没过一个晚上,能找到小枫小深的。杀人是要偿命的,到时候小枫小深回来了也见不到你。”
陈容芳悲痛欲绝,但清楚自己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年春花,含泪放手。
楚志国同样不好受,恳求队员们“今晚耽搁大家帮我找找我的孩子,谁找到他们,我楚志国定有重谢,哪怕是打欠条,我也愿意。”
队员们纷纷摇头,打什么欠条,乡里乡亲的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啊。
年春花好不容易从地上站起来,咳嗽后半天才顺过气儿,就听见楚志国要打欠条。
年春花活活打了个冷战,为两个没福的崽子花这么多钱
这不是把钱扔水里吗
年春花赶紧爬起来,以过来人的口吻教训“志国,你那两个娃儿找不到就找不到了,一切都有定数,你别犟了,为没福的人花钱不划算,你听妈的,你搬回来帮忙养福团,给福团当个大伯,比什么都强”
楚志国彻底爆发了,再顾不上理智,指着年春花的鼻子“你现在最好给我滚远点你以为我刚才叫容芳别打你是为了你我是不想耽搁找我的两个孩子”
平时寡言少语的人的爆发,更是惊天动地,楚志国整张脸青筋狰狞,年春花被吓得一时失语,还想再说什么都忘了。
这一刻,没一个人给年春花打抱不平,都觉得她活该。
楚志国愤怒道“你不是来帮忙找小枫小深的就走远点”
“我楚志国今天把话说在这儿,我这辈子只有小枫小深两个孩子,别人再有福,我也不给她当什么大伯”
福团咬着唇,两根白嫩的手指搅啊搅,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年春花气恨得咬牙,怎么会有人连福气都不要
队员们眼观鼻鼻观心,一点儿没有帮年春花说话的意思。
照他们说,年春花简直像失心疯了。
谁会放着亲爹不当,去给别人当大伯就凭你年春花空口白牙说的有福气
那他们自己要是说自己有福气,岂不是全天下的人都来认他们当大伯大爹他们还种什么地啊,专门给人当爹算了。
宋二婶烦透了年春花这么闹“春花儿,你别闹了。要是一句有福气就能让别人不要自己亲生孩子,天底下都要乱套了。你不帮忙找人,就回去吧,走吧。”
“对,春花儿,你走吧你不适合在这儿”
“你太不像人了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在赶年春花。
没有心肝满口福气的年春花,终究犯了众怒。
年春花见大家充满敌意地赶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心说,那是你们没见到福团的福气,没见到福气的好。
上辈子靠着福团的福气,别人拼命都赶不上她家的零头。养儿养女不就是为了老有所依
她回过味来,心里这口气怎么也顺不下来,耍浑泼喊“走我不走有啥子好找的,那两个没福的崽子从来没这么晚回来过,现在不回来,就是出事儿了啊,你们找得到个屁”
年春花铁口直断道“我就站这儿看他们的倒霉事儿”
夜风中,忽然传来微弱的几声“爸爸、妈妈。”
两个小孩儿手拉着手,从昏沉的夜色中走出,披着月亮和星辰,虽然两人身上都脏,但神采奕奕,尤其是两双眼睛,清亮有神。
宋二婶瞧着,就放下心来。
这笔挺似的身躯、精气神儿,咋也不像是出了事儿的样子。
福团则惊愕地看过去,咋和她感应到的不一样呢,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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