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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西厢房闹鬼之后, 事情渐渐发展地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短短数日之间府内流言四起,纷纷有仆妇和婆子私下议论说“撞鬼”。有时半夜解手或值夜落钥时从西厢房经过会听到有绣花鞋踩在地上的脚步声,有时候又似乎能听到有女子在屋子里烦躁地走来走去,长长叹息, 有时候又听那女子低声哭泣说她冤枉, 求姨母为她做主昭雪鸣冤之类的话。
连裴元嗣都听闻了些风言风语, 认定是有人在府内装神弄鬼,下令命三七与决明彻查此事。
这女鬼似乎怕人烟气儿, 三七与决明在后宅女眷及诸位丫鬟婆子房里查了个遍,没搜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夜里守株待兔的这几日那女鬼就愣是不来,西厢房中安安静静地连个鬼影儿都不见。
就在三个月前,南直隶镇江府有猎户报官说是在一处荒山上发现有人被猛虎饿狼撕碎的尸体痕迹,查看死者衣服里的牙牌后确认死者乃是官府通缉的要犯徐瀚的尸体。
牙牌是本朝官员的身份印信,基本上每个官员都会有一张自己的牙牌,上面刻着官员的姓名、官职及履历等。
当初徐瀚曾在工部任职典簿,后被革职赶走,而猎户献上那张牙牌上刻着的确为徐瀚本人的履历。
可惜徐瀚的尸体已经被野兽撕咬成碎片,除了身上一张早就被磨损的破旧牙牌根本无从辨认死者是否确为他本人。
裴元嗣甚至怀疑是徐瀚根本没死, 而是借假死金蝉脱壳躲避官府追捕,再混入卫国公府装神弄鬼。
可能的确是他想多了,决明将府里上下搜了遍都没发现徐瀚的影子。没奈何, 既寻不到鬼, 裴元嗣便命人将西厢房前前后后的门窗皆以木板钉死, 任何人都不许靠近这间屋子,并严令禁止日后再有人在府内谈起“女鬼”。
赵氏也请道士到撷芳院做了几场法事,此后事情逐渐平息。
某日阿萦领着绥绥和昭哥儿去东宫赴宴, 太子妃盛情邀请阿萦在东宫吃了顿便饭,再派人护送阿萦一行回卫国公府。
回府时庭院已经掌灯,夜如浓墨漆黑,朱奶娘抱着困倦的绥绥走在后头,阿萦抱着昭哥儿走在前头,身后跟着紫苏桂枝与平儿等人。
阿萦借口想在外面散步命其余人等都退下,只留下紫苏一人陪着她在紫园里散散步。
众人抱着两个孩子应喏而退,紫苏则提着灯笼随阿萦去了紫园。
偌大的紫园草木凋零,四处枯黄一片,唯有傍晚的北风呜呜咽咽吹着,听着像是女子在耳旁细弱哭泣,高大漆黑的树影亦宛如人影婆娑窸窣,月光在狭窄的鹅卵石小径上撒下一片凄清的清辉。
忽有人影从两人身后急速闪过,紫苏蓦地提灯向后望去,颤声道“夫人,您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阿萦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长发及地,身着白衣白裙的女子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一旁的草丛中,那女子蹲在地上没绾发髻,半偏着头朝后看向两人,露出的苍白侧脸与半只血红眼珠死死地盯着阿萦,阴测测笑道“沈萦,你和沈明淑一道害死我,你难道以为我不知道吗”
她慢慢蹲身起来,张开十根指甲锋利的爪子作势要朝着阿萦和紫苏扑来,阿萦顿时吓得浑身瘫软在地上,捂着眼睛尖叫着大哭起来,“我不是故意要害死你的,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啊啊”
裴元嗣匆匆抱着阿萦回到房内,阿萦身子打着哆嗦,手脚冰冷,神志不清地口中念叨着有鬼有鬼。
裴元嗣担心不已,打发决明赶紧去后街请郭太医。
紫苏吓得也是不轻,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说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娘娘盛情款待,夫人不好推却便不注意吃多了,胃口不舒服,夫人说想在府里逛逛,奴婢便陪着夫人去了紫园,走到园子里东西向靠近凉亭的那条鹅卵石小路上,忽然看见草丛一侧站着个着白衣白裙的女、女鬼”
紫苏一提到这个“鬼”字,阿萦情不自禁又吓得乱叫起来,慌忙躲进裴元嗣怀里梨花带雨地道“裴郎救我,裴郎救我我好害怕,我从没害过人,她为什么要来找我索命不要过来,你别过来”
薛宁婉扶着赵氏过来的时候便看见男人一只手搂住阿萦的腰肢,另一只手抱住她的头,替她捋着凌乱的发,男人的手臂结实而遒劲有力,将胆小柔弱的女子紧紧护在怀中,口中不住柔声安抚,“萦萦别怕,没有鬼,有我在没人敢向你索命。”
薛宁婉低下头,赵氏在外面咳嗽了几声,进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紫园离着撷芳院近,赵氏一听那熟悉的尖叫声便腾得从床上坐了起来,着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次撞鬼的人成了阿萦
赵氏倒不是关心阿萦,她是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忙不迭赶了过来,阿萦看见薛宁婉却再度失控地尖叫起来,一面往墙角缩一面指着薛宁婉道“就是她,是她要害我,大爷救救我别过来,别过来啊”
裴元嗣愤怒地瞪向薛宁婉道“你是聋了吗还不快出去”
薛宁婉眼里瞬间就含了泪,慌张摇头道“表哥、姨母,不是我,我没有吓唬过阿萦姐姐啊”
赵氏神色复杂地看着薛宁婉酷似薛玉柔那张脸,叹道“婉儿,你先出去吧,她不是因为你,恐怕是因为你像玉柔。”
“姨母”
薛宁婉仍觉委屈,“姐姐究竟是怎么了,又是给我托梦又是出来吓人,再说阿萦姐姐又没得罪过姐姐,姐姐吓唬阿萦姐姐是图什么呀”
是啊,玉柔和阿萦之前关系泛泛,顶多见过屈指可数的几面,玉柔为何要来吓唬阿萦呢
翌日,阿萦就发起了高烧,在床上昏迷不醒,为此裴元嗣还特意告了假在家里陪着阿萦。
刘妈妈将这事说给薛宁婉听,薛宁婉冷笑道“妈妈看见了吧,倘若不是沈萦心里有鬼,那晚又为何要口口声声对姐姐说对不起”
“你初到京城下榻时遇见的那个汉子,必定就是沈萦安排的人,她许是不知在何处偷听到了沈明淑要害姐姐,不仅不加以告发反而助纣为虐,既除去姐姐又除去沈明淑,害得姐姐惨死湖底,真是好一招借刀杀人”
刘妈妈彻底信了,“没想到她竟是这般口蜜腹剑的人,看着柔柔弱弱又心地善良,却原来都是装出来的”哀叹道“都怪我没能力保护好柔姑娘,这才使得柔姑娘惨死,我可怜的二姑娘,她如今可是这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卫国公夫人,姑娘你一介寄人篱下的弱女子,我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婆子,眼看大爷和太夫人已经被她迷惑住,你我该如何为柔姑娘伸冤啊”
刘妈妈并不知所谓的薛玉柔托梦其实是薛宁婉瞎编出来的,她对阿萦为了一己之私助纣为虐间接害死薛玉柔的行为非常愤怒,她想的是若非薛玉柔真的变成了魂魄,又怎会在死后知晓此事前因后果
必然是因为含恨而死在九泉之下不能安生转世投胎,若不能为薛玉柔伸冤,她先前冒着生命危险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告发沈明淑就变成了一场笑话
“不如咱们直接去告诉太夫人”
“妈妈糊涂了,咱们没有证据,仅仅凭借一个梦和闹鬼如何告发就算姨母信了,你看表哥那个样子会相信我们吗他已经完全被这妖女给迷惑住了心智,只怕到时候咱们不仅不能为姐姐伸冤,还得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前世的阿萦在薛宁婉进卫国公府时就已经死在了沈明淑手中,裴元嗣在外打仗,赵氏厌恶沈明淑,眼看阿萦又死了,便擅自做主帮裴元嗣纳了她为妾。
可是裴元嗣回来的那晚听完此事之后却是大发雷霆,看都没去看过她一眼,从此后她便一直守活寡,独守空房。
薛宁婉怀疑沈明淑害死她的姐姐,她来到卫国公府就是为了收集证据给姐姐报仇,她恨沈明淑,却更恨对她不闻不问的裴元嗣。
为何他都能接受跟阿萦那样卑贱的女人生儿育女,却不能接受她
她费尽心思讨好裴元嗣,得到的是他重重的一巴掌和“不知廉耻”四个字的羞辱。
后来刘妈妈的尸身被人找到,沈明淑认罪伏法一杯鸩酒自尽,她是报了仇,随后也被裴元嗣无情地逐出了卫国公府并瞒着姨母给她随便找了个庄稼汉远远嫁了。
薛宁婉不甘心,也许是因为她死后的怨气太重,等她一觉醒来竟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六岁那年,姨母从家里派人来到江州接她去京城,说要她替她找一份好姻缘,决不能委屈她的外甥女。
本以为熟知前世这辈子她便可以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替姐姐亲手报仇雪恨,哪知在京城的路上她才从刘妈妈口中得知沈明淑早就一把火自尽死了,而如今卫国公府的当家主母竟是阿萦那个早就该化作一抔黄土的女人
薛宁婉脑中只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阿萦同她一样,都是重生过一次的人
只不过阿萦重生的时间比她早,所以她轻而易举地利用自己的预知得到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薛宁婉怎么甘心让阿萦踩着姐姐和自己的血肉坐享其成,尤其是裴元嗣显然已经对她言听计从,神魂颠倒。
她薛宁婉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沈萦就能得到幸好前世沈萦死得比她要早,她要利用这个时间差将沈萦彻底扳倒。
薛宁婉一想到刚刚阿萦缩在裴元嗣怀里那副柔弱无助的哭泣模样就觉得恶心无比,她不是最擅迷惑男人装可怜无辜吗,那她就偏要揭穿她的真面目、让她身败名裂一无所有,将欠她和姐姐的新仇旧账一起算
归仁院。
阿萦睁着双眼躺在床上,杏眼一片澄澈清明,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毫无神志不清的病态。
平儿跪在地上回话道“夫人猜的不错,昨晚闹鬼这事只怕十有八九就是那表姑娘搞的鬼了。”
昨晚阿萦借口吃撑了散步只带上紫苏一道去了紫园,平儿回到归仁院后又从后角门偷偷溜了出来,绕小路躲到紫园的暗处。
紫园和撷芳院离得很近,果不其然,刘妈妈就发现了独自在外散步的两人,薛宁婉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她背着一只包裹在刘妈妈的掩护下来到花园一处没人的角落里换上白衣白裙,再将脸用涂得死白,打散发髻披下长发找了一处草丛躲了进去,就等阿萦过来时撞鬼吓出阿萦的心里话。
只是薛宁婉和刘妈妈千算万算没有算计到,这一切早就被阿萦识破,提前安排平儿全都看见了去
“夫人是从什么时候怀疑上她的”
平儿退了下去,紫苏疑惑地问阿萦。
薛宁婉既然敢利用薛玉柔来吓唬阿萦,紫苏想可能是薛宁婉知晓一些薛玉柔之死的内情,这内情还极有可能就与夫人有关。
至于何处有关,紫苏就不敢再多嘴问了。
阿萦嗤笑道“如果真是鬼,又如何会怕人大爷命三七决明日夜守着西厢房,那鬼就不敢出现了,我看有鬼是假,装神弄鬼才是真”
再说,真是薛玉柔的鬼魂来找她索命又如何,活着的时候便斗不过她,死了还想装神弄鬼来吓唬她
阿萦冷笑一声,既然薛宁婉找死,就不要怪她手里再多条人命了。
腊月十三,大雪。
京城一片银装素裹,千里冰封,脚下积雪一指厚,踩在地上咯吱咯吱作响,陈裕穿着一身厚厚的棉衣朝他在长安街用阿萦给的银子买下的杂货铺走去。
阿萦给了他五十两银子,拿到钱之后陈裕立即就跑去了京城有名的青楼怡红院在里面快活了三天三夜,出来之后他先回家给了爹娘五两银子买油盐酱醋,最后拿着剩下的三十五两银子来到了长安街,用二十两银子买了这件转卖的杂货铺。
陈裕想着以后洗心革面,好好做生意。
铺子里有一个跑腿的小厮,见他进来便殷勤地唤东家给他端茶倒水,陈裕在屋里坐一会儿就坐不住,眼神总是往外面飘忽,想到昨夜梦中阿萦楚楚可怜地唤他陈郎,后悔当初没有嫁给他,与他共赴巫山。
可惜梦太短暂,醒来只有空荡荡又冰冷的床榻。
陈裕双腿不停使唤地走了门,向着阿萦开的那家名为“暗香来”的脂粉铺走去。
其实长安街这地段寸土寸金,这杂货铺在别处可能十两银子就能买到,但陈裕为了能偶遇阿萦与阿萦再续前缘,宁可花双倍的价钱咬牙在长安街买下了这件杂货铺。
今天,他能再见到阿萦吗
不知是不是夜有所梦日有所梦,美梦成真,陈裕竟当真看见一辆标着卫国公府徽记、后头跟着两个丫鬟的大马车从他的铺子门前经过
陈裕想也不想就追了出去。
这辆马车和阿萦上次坐的那辆马车几乎一模一样,同样是淡青色的帷帐,陈裕下意识地认为马车里面坐的是阿萦,否则这人又为何会出现在暗香来附近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那帏帘在他这个念头刚落下后背一只纤纤柔荑轻轻挑了起来,纤瘦窈窕的后背和白皙的肌肤、那头乌黑丰茂的发,一看就是阿萦,他绝不会看错
陈裕心口砰砰直跳,情不自禁地追了过去。
马车却并未停在暗香来门前,而是一路向动出了长安街,最终停在一座名为慈云寺的佛寺前。
“阿萦”扶着两个丫鬟下了马车,身上披着一条绿底的白狐狸毛披风,行动间露出淡粉色的裙摆款款,莲步微移进了佛寺内。
陈裕心内暗喜,落后几步,悄悄跟着“阿萦”走了进去。
这“阿萦”自然不是真的阿萦,而是故作乔装打扮后的薛宁婉。
薛宁婉自那日偶然撞见陈裕与阿萦私会后便命刘妈妈买通了陈裕的贴身小厮阿城。
她便发现陈裕总时不时跑到阿萦开的那家脂粉铺前走来走去,并且晚上会做春梦,梦里哭着喊着的还是阿萦的名字。
薛宁婉暗自咋舌,这沈萦真真是好手段,居然能迷得男人们一个个对她神魂颠倒,这陈裕就是因为阿萦才被裴元嗣贬出京城整整三年,没了前途跑了媳妇,还能如此色令智昏对她念念不忘。
活该被她借刀杀人。
薛宁婉走进了大雄宝殿中。
上完香,她又去了僧人安排的净室中打坐和抄写佛经。
她的两个丫鬟就守在窗下,伺机等着陈裕靠近。
察觉到陈裕过来之后,其中一个绿衣丫鬟便佯装不解道“刚才夫人在宝殿里念叨什么,你听见了没”
蓝衣丫鬟四下看看,拉着绿衣丫鬟走到后面的榆树,“听见了,夫人说她在为沈氏和薛氏赎罪,求玉柔姑娘和长姐不要记恨她”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最近府里都在传玉柔表姑娘的魂魄在底下不得安生,托梦给宁婉姑娘哭诉自己死的冤枉求太夫人为她鸣冤,还化为厉鬼来吓唬了夫人一次,难不成这表姑娘的死真与咱们夫人有关”
蓝衣丫鬟心有余悸道“主子的事情,咱们哪个敢说若是玉柔姑娘不是死得冤,为何这么多年仍在地底下不得安生这事我虽是不敢确定,不过有一事,我觉得八成就是夫”
蓝衣丫鬟欲言又止的模样勾起了绿衣丫鬟的好奇心,绿衣丫鬟催促道“你快告诉我,别藏着掖着说话说一半”
蓝衣丫鬟像是极不情愿的模样,最后说道“这可是你要听的”
绿衣丫鬟忙不迭点头。
蓝衣丫鬟压低声音小声道“在沈氏纵火的当夜,我那在庄子里做丫鬟的妹妹看见了一位身形极像夫人的女子,第二天一早她便捡到了这个交给我”
蓝衣丫鬟和绿衣丫鬟身影交叉挡着,看不清是什么,陈裕便躲在树后头伸长脖子想去看。
只听蓝衣丫鬟说道“这香囊是夫人的香囊,在夫人看过沈氏当夜沈氏就在庄子里燃火了,你说沈氏真是自尽,呵,我看未必”
“我看你是你疯了这香囊你还敢留着不赶紧丢掉销毁,万一被夫人发现,仔细你小命难保”绿衣丫鬟急道。
两个大胆的丫鬟便如是避人耳目将香囊偷偷埋在了院里的榆树下以销毁证据,半个时辰后薛宁婉戴上兜帽从净室出来,宽大的帽檐几乎将薛宁婉的大半张脸都遮挡地严严实实,红唇雪肤却使得陈裕笃定他没认错人。
于是薛宁婉一行离开之后,陈裕偷溜到榆树下将两个丫鬟那只埋藏颇深的海棠金丝纹路香囊挖了出来,一看这绣工和布料,还有香囊上阿萦最喜欢的海棠,确实跟几年前阿萦给他做过的那只大同小异,再相似不过。
陈裕自以为抓住了阿萦的把柄,攥着香囊得意一笑,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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