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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第 108 章 解语花阿萦,剑州城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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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允率领二十万大军随后到达瞿塘关下游的金川县与裴元嗣等人回合, 然而并没什么作用,两军几乎僵持在瞿塘关整整两个月,夔州城久攻不下, 兼之天气炎热, 朝廷大军长途奔袭,水土不服,军心不稳, 士气很是低迷。

    蜀王和董敬打的主意便是凭借瞿塘关的天险拦住朝廷的军队,利用朝廷反应不及的这段时间差借此占据湖广,以扩大攻势。

    一旦等蜀王攻下湖广之地, 蜀王叛军将势不可挡, 郭允脾气暴躁,深以为裴元嗣等人是畏惧蜀王,每天都会骑马亲自到夔州城下破口叫骂。

    一连叫骂了十几天, 夔州城压根无人理会他, 这天郭允悻悻地骑马回来, 一进大帐就催促裴元嗣赶紧想法子攻下夔州城。

    梁济早忍郭允很久了,闻言在一旁不冷不热道“早就听闻侯爷英勇无匹,是位驰骋沙场多年的老将, 咱们几人年轻浮躁,惯会纸上谈兵, 哪里及得上您智勇双全,不如侯爷想个法子取下夔州城,也好让我等见识一番”

    郭允也急啊,成嘉帝让他来戴罪立功,他来之前想的是最好在三个月之内就将蜀王叛军尽数平之,让那些嘲讽他武定侯府的人都瞧瞧他郭允的厉害。

    哪里想到蜀王比辽王难打多了, 竟是块如此难啃的骨头,他要是能想出法子就不会来催促裴元嗣了

    郭允拍案怒道“姓梁的你算个什么东西,少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老子打仗的时候你还在你娘怀里光着屁股吃奶”

    “够了”

    裴元嗣打断了郭允,郭允看过去,裴元嗣脸色极冷,郭允狠狠瞪了梁济一眼摔门而出。

    “都督,梁总兵,成都来信了”

    门外的杨义武探头进来说道。

    “快送进来。”

    梁夫人和阿萦这俩月给裴元嗣和梁济送了三回信,两人顾不得上客套什么,梁济拿了家信回自己的帐子里去看,裴元嗣让人都退下,拆开阿萦写给他的信。

    两个月前裴元嗣不告而别阿萦恼他许久,不过恼归恼,她心里还是担心他的,在裴元嗣到瞿塘关后的第二天信就从成都送过来了。

    裴元嗣汗颜,答应阿萦说三个月就能回去,结果现在两个月了没有丝毫进展,裴元嗣叹了口气,紧拧着眉头将信笺展开。

    信上道“裴郎自领兵以来,取汉州、绵州不费吹灰之力,然久攻夔州数月不下,期以得夔州方断南北道,即画疆守,叙州不难图。故尽力以攻,期于必拔,而竟为敬等所挫。”

    “夔州难攻,乃裴郎因循守旧之故,何不弃夔州向南直取合州耶,其往叙州之路又非止夔州独此,裴郎若听妾一言,则铜陵、定远之地俱为裴郎囊中之物矣。”

    裴元嗣看完阿萦的信霍地站了起来,茅塞顿开,他怎么就没想到过要弃夔州取合州

    夔州重要吗,当然重要,其西扼巴蜀、东控荆楚,占据瞿塘关直取湖北拿下整个蜀地将不在话下。

    可如今的问题是攻不下夔州,过不了瞿塘峡,蜀王和董敬大军在川东耀武扬威,两个月的时间内接连拿下了湖广两座大省,再这么耗下去莫说是郭允,就连裴元嗣都得疯掉

    果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被阿萦这么一点拨裴元嗣便如拨云散雾,心内立即就有了新的主意。

    一时也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没有将阿萦带过来,阿萦当真是他的解语花,是他裴肃之的福妻

    裴元嗣精神振奋,连夜难眠的疲劳尽去,神采奕奕地让杨义武立即去将几位将军重新请回来。

    不提裴元嗣与冯维、梁济等人商议过后改变了策略,决定绕过夔州弃夔州直取合州,且说成都剑州,梁总兵府内,阿萦每日盼着前线能有好消息传过来,望眼欲穿。

    虽说这仗不必她来打,前世蜀王谋反也被顺利平定,但是前世的事情毕竟早已离她远去,阿萦不想一辈子都困在前世的噩梦里不走出来,她想和裴元嗣过好下半辈子,将一双儿女抚养长大。

    就在她那封信送出去不久,梁夫人给她带来了新的邸报。

    合州城破,朝廷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地向西南行进,接连攻下铜陵、定远,士气大涨

    当夜阿萦终于安心地歇了个好眠。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官兵陆续收回了顺庆府与重庆府,因裴元嗣先前在湖北与辽王打过交道,熟悉水战以及长江以南的环境和情况,因此在稳定了蜀地大部分地区的局面之后,裴元嗣便亲自率领另一路十五万朝廷大军走水路前往湖北,准备与西路冯维、郭允等人的部队,对董敬和蜀王形成东西夹击之势。

    金秋十月,蜀地的温度依旧很高,阿萦身上还穿着单衣,换成京城这时候她早该穿上夹衣了。

    闲暇之际梁夫人会带着阿萦出去走走逛一逛,前线捷报频传,阿萦心情也畅快许多。

    就是不知道为何,偶尔她还是会做一些骇人的噩梦。这日晌午她在房中小憩,梦中忽见城内饿殍遍地,哀鸿遍野,阿萦惊醒后心慌不止,让桂枝赶紧去将梁夫人给请过来。

    “夫人可知张豫所为何人,严鼎正与吴远谋反后逃走的反贼中可有此人”

    “张豫”

    可惜梁夫人平日里对夫君的朝政之事并不感兴趣,闻言她也是一怔,细细思索片刻后摇头道“未曾听闻此人,三个月前逃走的那人名为曾老,乃是严鼎正的幕僚,裴夫人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么个人”

    阿萦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适才她做梦时似乎魂魄又回到了前世,隐约在梦中听到有人议论蜀王叛乱之事,其中提到了三个人的名字,除了蜀王,有严鼎正、吴远,还有一个人便是张豫。

    先前阿萦只记得冯维是死在三个叛将的手中,在严鼎正的鸿门宴之后,她一直以为漏掉的那个人是叙州卫指挥使董敬,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张豫又是谁

    阿萦心内忽有不祥的预感,并且这种感觉令她莫名的慌张心跳加速,直觉告诉阿萦会出事,阿萦担心裴元嗣,嘱咐梁夫人赶紧去帮她打听此人,一有消息就来跟她禀告。

    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梁夫人就匆匆赶了回来,“裴夫人,你刚刚说的这个人叫做张豫,莫非就是巴州卫指挥使张大人张豫”

    “巴州卫指挥使”阿萦一惊。

    巴州隶属保宁府,保宁府与成都府一衣带水,相距甚近,保宁府不是一直都没被叛军波及吗,这巴州卫指挥使怎么会想不开追随蜀王谋反,莫非是她听错了名字,记混了人名

    梁夫人自是不知阿萦所想,继续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我适才让小厮去都司打听的时候,听都司衙门里的人说今日上午剑州城下来了一队约莫足有百人的人马喊话说要进城避难,求布政使黄大人赶紧放他们进去,那位领头的军官正巧就姓张,细问才知乃是去年保庆府新上任的巴州卫的指挥使张豫”

    蜀王叛乱之后蜀地十三个府全部处于戒备森严的状态,城门白天关闭,没有布政使黄大人的手令批准,任何闲杂人等都不能随意进出城门。

    因为夔州城久攻不下裴元嗣等人便绕过了夔州,但夔州城就位于成都府的东北方向,留着夔州始终是个隐患,是以裴元嗣离开之前在剑州留下了三千精锐将士守城,以防备蜀王施展围魏救赵之计突然袭击。

    所以张豫要进剑州城内需要得到黄大人的批准,问题却是黄逊之并未见过这位巴州卫指挥使张豫的样貌。

    张豫急着进城避难,说是巴州被蜀王的叛军攻破,他们这支残兵败将无处可去,后面的叛军还在穷追不舍,让看守城门的士兵们赶紧把他们给放进去。

    黄逊之紧急召集了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都司的所有大小官员过来,询问谁认识张豫。

    一阵沉默过后,都司衙门的一位指挥都事站了起来,道他与张豫是同乡,认得张豫,可以去城门楼上辨认。

    黄大人一挥手,让他赶紧过去。

    这位指挥都事刚离开,黄逊之身边的长随就快步走了进来,在主子耳旁耳语了几句。

    “梁夫人要见我”

    黄逊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正着急上火呢,如果来人真是巴州卫,他得赶紧去找地方安置这些士兵们,还要写信给远在川东的郭将军求救,召集全城的将士御敌等等,哪里有功夫去见梁夫人

    黄逊之不耐烦道“去去去,没看见本官正忙着,去把梁夫人给打发了”

    说罢扭头就走,长随只得去回了在门房里等待的阿萦和梁夫人。

    梁夫人胆小,小声劝阿萦道“我瞧他们正忙,不如咱们明天再过来”

    都火烧眉毛了,哪里还能等到明天

    若是真把张豫放进来,整个剑州岂不是成了叛军的瓮中之鳖,不管蜀王是准备釜底抽薪还是围魏救赵,后果将不堪设想

    阿萦后背冷汗直冒,一咬牙解开绑着头发的簪子,将满头青丝绾成个最简单的发髻,直接推开那长随就往里面闯。

    布政使司的侍卫们见状纷纷举刀上前阻拦,梁夫人在后面惊呼放下刀,阿萦便拿出怀中裴元嗣的印信厉声喝道“我乃卫国公裴肃之的夫人,你们谁敢拦我,我有性命攸关之事禀告布政使黄大人,快带我进去”

    和裴元嗣待久了,不知不觉中阿萦也潜移默化地染上了三分裴元嗣身上那不怒自威的气势,她手里的印信一举杏眼一瞪,侍卫们一时被她气势镇住,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上前去查看盘问印信是否为真。

    加上有梁夫人在后面不停地解释,大家不认识卫国公夫人,但这梁总兵夫人还是有些认识的,因此阿萦一路畅通无阻。

    就是没人给她带路,阿萦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衙门里乱走,情急之下只能高声大喊布政使黄逊之的大名,那厢议事堂的黄逊之终于闻声赶来,呵斥道“是谁将这妇人给放进来的,快给本官逐出去”

    “黄逊之瞎了你的狗眼”

    阿萦怒声道,眼前这官员穿一身大红色绣狮子补子的官服,料定此人便是四川布政使黄逊之。

    阿萦一面将裴元嗣的私印抬手抛进黄逊之的怀里,冲着黄逊之的方向边走边飞速说道“张豫是蜀王叛徒,他早已投诚蜀王,之所以在城下诈援是为了不费一兵一卒而拿下剑州城,你不能放他进来”

    黄逊之大惊,一看手中印信似乎还真是卫国公裴元嗣的私印,上面清清楚楚刻着裴元嗣的字,看这印信的做工质地只怕价值不菲,寻常人家做不出这样的印来

    “妾能作证,夫君离开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妾要照顾好裴夫人,黄大人,眼前这位当真是卫国公夫人”

    梁夫人急忙上前说道。

    但一方私印就能证明阿萦所说的话对吗,也没听说这卫国公随行带了夫人过来啊黄逊之诧异地打量了阿萦几眼,“敢问裴夫人,是从何处得知来的这消息”

    “是半个时辰前夫君给我的飞鸽传书,但是信不小心被我掉进水里,没了。”

    阿萦胡乱编了个理由,她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是重生得知的或是她死去娘给她托的梦吧托梦私底下骗骗裴元嗣还行,那是因为裴元嗣信任她,这种捕风捉影的借口来骗一群素不相识的高官根本没有丝毫说服力,还不如把裴元嗣推出来当挡箭牌。

    黄逊之简直无语,“裴夫人你,请你不要扰乱本官办公”

    “站住”

    阿萦冷声说道“黄大人,我知道恐怕你心里早已经将我视为疯妇,如果我适才所言句句属实,你可知后果是什么,是你黄逊之能承担得起吗”

    黄逊之脚步蓦地顿住。

    倘若阿萦所言为真,张豫是早就投诚蜀王的叛徒,那么此时剑州城下肯定不会只有张豫口中所谓的“巴州卫”这一支残兵败将,一旦他打开城门,埋伏在密林的深处的叛军将长驱直入,在城内肆意屠杀。

    剑州城破,朝廷在西北的防线形同虚设,届时蜀王叛军一路向北直取陕西,他黄逊之这颗项上人头不用拱手送给蜀王,他自裁谢罪都救不了黄家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张豫是否在使诈,黄大人将我带去一试便知”阿萦见黄逊之面露动摇之意,忙道。

    黄逊之却叹道“晚了,就在一刻钟之前,我已命人带上手令前往城门上去辨认张豫,张豫为假还好说,他若为真,城门”

    阿萦脸色大变,扭头就往外跑,黄逊之叫住阿萦道“哎,卫国公夫人,你这是去哪儿”

    阿萦跑到一半又折回来对黄逊之“上下其手”,黄逊之惊呆了,惊得他一时都忘记阻止阿萦

    阿萦顺利扯下黄逊之腰间一物,翻过来一看的确是记载了黄逊之身份的牙牌,旋即戴上帽子继续掉头往外跑。

    “还愣着做什么,快随我去城楼,晚一步你黄逊之头顶乌纱帽不保”

    来的时候为了不耽误时间是骑马来的,阿萦出府抓过马缰翻身上马,城门是剑州城的标志性建筑,不管在何处一眼就能望到,阿萦照着城门楼的方向策马狂奔,心里祈祷千万别开城门千万别开城门。

    与此同时,城门楼上。

    先前站出来的那位指挥都事在仔细辨认了张豫的样貌,和张豫说过几句话,确认是同乡张豫无误,看守城门的卫队长检查了黄逊之批复的条子之后,对着身旁的卫兵点了点头。

    卫兵这就要大喊“开城门”,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城楼下一人急速策马而来,张口嘶声喊道“张豫反贼早已投诚蜀王,不许开城门,张豫是反贼,不许开城门”

    张豫是反贼

    城楼上下众人闻言俱是一惊,阿萦骑马到城楼下,迅速提着衣袍爬上城楼。

    因为卫兵们暂时无法判断阿萦这话究竟是真是假,故而城楼上无一人下令继续开城门。

    阿萦这才得以有喘息的机会,从布政使司一路骑马狂奔,赶到城楼这段路程花了她半个时辰,阿萦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金秋十月凉爽的天儿她竟然硬是跑出了一身的淋漓热汗。

    几十阶的台阶全部走完阿萦的喉咙几乎都要冒烟了,腿脚酸麻,大口大口喘着气,城楼上一排卫兵整齐划一紧张地盯着她,阿萦脸颊通红,捂着胸口说不出话,举起手中黄逊之的牙牌。

    “布政使、黄、黄大人有令,城门下张豫为乱党,谁都不许开、城、门”

    最后一句话阿萦几乎是吼出来的。

    黄逊之可能不会相信她说的话,但这些卫兵们却是对黄逊之惟命是从,阿萦这话便犹如在油锅里倒入了一瓢沸水,转瞬间整个城楼就炸开锅似的议论起来。

    城外楼下张豫勃然大怒,指着城楼上破口大骂道“天杀的贼贱才,何处来的竖子巴州如今已经落入蜀王反贼手中,巴州卫若不是无处可去也不会求到你剑州来,你不过是看我们巴州卫成了残兵败将,不想收留我们直说便是,凭什么空白污蔑我们是反贼”

    城楼下的阴凉处乌压压地坐着约莫有三四百个残兵败将,这些人身上的或是胳膊或是腿或是头顶都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中透出殷红色的血迹,一看就伤得不轻,

    随着张豫一番群情激昂的话站起来不少受重伤的士兵,纷纷含恨带怨地瞪向阿萦,仿佛阿萦不放他们进去是犯下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错。

    卫队长也有些犹豫,低声问阿萦问“敢问这位大人,黄大人可是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张豫是叛徒,我看他们伤成这样不像是作假,他们拢共也就三四百个人,不如我领一队人马出去看看,检查他们是否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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