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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拆穿后张豫索性不再装了, 一群所谓的“残兵败将”纷纷扯下身上的纱布露出凶狠的真面目
原来伤是真的,只不过没伤那么重,为了骗过他们而已。
而埋伏在密林的几千伏兵亦声势浩大地从藏身的密林中朝着城楼下赶来, 张豫被阿萦骂得脸色铁青, 指着阿萦身后匆匆赶来的黄逊之道“老子不与你这竖子做口舌之争,布政使黄逊之是吧,老子奉劝你一句, 华阳、崇宁、新都早已是蜀王囊中之物,识相些你就打开城门迎我入城,否则这三人不肯投降的下场, 就是明日你的下场”
张豫冷笑一声将手中的三颗人头扔到了地上, 黄逊之只见地上三个血肉模糊的头颅,他一介文官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一时险些气晕过去
稍后都指挥使陆谈也姗姗来迟, 听闻三县俱已落入蜀王手中, 陆谈不禁面露忧色。
“黄大人, 咱们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叛军包了饺子城内粮草军民们顶多再坚持三个月,咱们得赶紧写信向川东的郭将军求援啊”
黄逊之就是管财政的,这些话他当然比陆谈还要清楚
川东距离川北路程来回至多两天, 信也许会送不出去,但只要剑州城坚持到郭将军班师回成都的那一日, 叛军之围必定不攻自破。
如今黄逊之就担心两点,第一点便是前线战况胶着,因此叛军意图釜底抽薪,围城打援,故意攻打朝廷在蜀地的大后放,让前线的郭将军知道剑州城被围。
一旦郭允回师营救, 张豫一面埋伏在我军回剑州城的必经之路上伏击,一面找人偷袭我军在川东收复的重镇,后果将不堪设想。
再则是郭将军识破叛军之计,坚持不回成都救援,如此一来川东倒是稳妥了,倘若三个月之内郭将军和裴将军不能顺利平叛,剑州城岂不是要成为一座围城将他们都困死在其中
不论哪种结果都不是黄逊之想看见的。
不理会城下张豫叫骂,黄逊之、陆谈叫上阿萦三人一道回了布政使司。
马车上陆谈对阿萦是裴元嗣信使的身份信以为真,要求阿萦将密信拿出来给他过目,黄逊之紧盯着阿萦,阿萦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张空白信纸递给陆谈。
陆谈来回翻看了好几遍信笺,又将信笺放到鼻子下反复嗅闻。
有些密信是以特制而无色无味的药水书写,只有用火烤或者醋涂抹才能显出原形,陆谈以为这密信是用了特制的药水,还从怀里拿出火折子准备点燃,黄逊之按住他道“信是假的,不必试了”
阿萦便不再隐瞒,摘下头上的瓜皮帽,散下一头乌黑丰盈长发。
“抱歉陆大人,妾并非是裴将军的信使,信是假的,妾乃卫国公裴肃之的夫人沈氏”
陆谈双目圆瞪,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肤白貌美的小妇人,嘴巴惊讶地都能塞下一颗鸡蛋了。
这、这当真是卫国公夫人
自古蜀地多出美人,饶是陆谈这般阅美无数的男人也不得不承认,眼前女子比起那蜀地第一美人亦不差分毫
阿萦生得妩媚娇柔,楚楚动人,看上一眼便极容易叫男人心生怜惜和保护欲,更难得是她足智多谋,聪慧敏绝,竟能以一女子柔弱之躯挡下城外悍勇叛军
当然陆谈和黄逊之的这种惊艳仅仅限于男人对一个聪明且漂亮女人的欣赏,老谋深算的黄逊之很快心绪就恢复了平静,他现在最关心的事情是阿萦消息的来源。
“现在卫国公夫人是不是可以解释解释,你是如何知道张豫是叛徒”
阿萦不答反问道“敢问黄大人,不论妾是如何得知,张豫是蜀王走狗已是既定事实,现在讨论一个既定的事实还有意思吗”
黄逊之一噎,阿萦接着又说道“先前妾有幸看过夫君几本兵书,若妾没有猜错,蜀王打的主意恐怕是釜底抽薪,围城打援,张豫既能在剑州城下公然叫嚣,妾担心附近城池州县亦遭遇敌手,只是妾不懂打仗朝政之事,不知黄大人与陆大人可有应对之策”
陆谈是整个蜀地军事的最高长官,他开口惊叹道“夫人当真是貌美聪慧,本官初步估计,大约是与夫人所言差不离,黄大人你说是不是”眼冒金光地去看黄逊之。
“火烧眉毛了陆大人,收收你的哈喇子。”
黄逊之的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陆谈面上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尴尬。
黄逊之沉吟片刻,说道“不论如何我们也得求援,裴将军如今身在湖北,对成都鞭长莫及,我会试着组织敢死队突围,相信郭将军接到信应当很快就能赶回来。”
阿萦心里却是微微一沉。
裴元嗣每回打仗回来,闲来无事时都会和她聊一些战场上军队如何行军打仗来满足她的好奇心,所以她知道黄逊之口中的郭将军便是武定侯郭允,先前裴元嗣平定辽王时是主帅,副帅就是这位郭侯爷。
郭允因为轻敌私自率兵攻打江陵城导致险些被俘,班师回朝后被成嘉帝严厉训斥和责罚,大失颜面。
郭允心里怎么想的阿萦是不清楚,裴元嗣自然也只是和她聊一聊战况的客观事实,从未在背地说过一人坏话,但从丈夫的描述中阿萦却能感觉到,这位郭老将军怕是心胸狭隘,十分的刚愎自用。
“夫人是还有什么疑虑”黄逊之见阿萦娥眉颦蹙,因问道。
“没什么,但愿一切顺利。”
阿萦心想,也许是她想多了,成都府可是整个蜀地的省治和最大的军事重镇,郭允应当不会狭隘到如此境地,见死不救。
当天夜里陆谈便组织了一支百余人的敢死队从城内突围,敌军象征性地阻拦了片刻便佯装露出缺口,纵容这支队伍只剩下两三个人向着东南方向逃去。
城外营帐,张豫用千里眼眺望着这三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冷声吩咐亲卫道“准备,明日一早制作攻城器械,明晚攻城”
张豫一年前因得罪上峰左迁巴州,不久前董敬让亲信带着十万两真金白银和一封用蜀王名义写的劝降信信劝降张豫,张豫犹豫一番后萌生反意。
他自认为朝廷中小人当道,壮志难酬,而在所谓的反贼蜀王手下说不准能做出一番大事业,届时以从龙之功封侯拜相、封妻荫子不在话下。
遂带领卫所三百心腹密谋造反,杀掉平日里与他不合或是不服他的官员,十万两真金白银一拿出来亮瞎了这些卫所士兵们的眼。
但凡愿意加入蜀王叛军的士兵都能拿到赏赐五十两银子,财帛动人心,五千余人的巴州卫几乎一半多的都自愿投诚,而不愿同流合污的忠诚之士则被残忍杀害。
拿下巴州之后张豫与蜀王叛军会合,将两支队伍混编兵分两路,一路气势汹汹杀往成都府东侧的顺庆府,另一路则由张豫带领,假扮成被蜀王叛军打败后的残兵败将一路诈援。
借此毒计成都府三个州县皆因大意被张豫迷惑,然而打开城门后迎接他们的并非是这些病怏怏的伤兵,而是隐匿在密林深处的凶猛伏兵。
华阳、崇宁两县因誓死不降被屠城,新都县令为保全城百姓自愿投降效忠蜀王。
张豫炮制此法意图一举拿下剑州,哪想到偏在剑州城碰上枚硬钉子。
蜀地的最高行政、司法、军事衙府即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都司均设在剑州,拿下剑州相当于扼住了整个蜀地的命脉。
张豫急切地想攻下剑州施展锋芒,哪怕攻不下,围城打援也是个十分不错的选择,最好能把武定侯郭允那个老东西一并打个落花流水,重挫朝廷西路主力军。
张豫想得倒是挺美,早上他命小兵到城楼下喊话,无非是说周围的几州几县早已投降蜀王,劝他们赶紧弃暗投明,开城献俘,否则迎接他们的唯有屠城一条死路。
甚至还在城楼下当着城楼上卫兵的面制作攻城器械,明摆着是想来攻破剑州军民的心理防线。
陆谈从昨天下午就命人去民间紧急征调了近五百余个民夫连夜修筑加固城墙,偌大的剑州城从修筑城墙开始到翌日一早都笼罩在一股人心惶惶的恐惧当中。
一直到晚间时分城外突然响起“轰隆轰隆”类似雷击一般的巨响,梁总兵府,阿萦和桂枝从睡梦中惊醒,桂枝扑在阿萦怀里瑟瑟发抖地哭道“夫人,是不是城门破了,我怎么听着像是大炮的声音”
阿萦心神一震,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这话音刚落,却听又是“轰隆”一声,房梁的木屑尘屑被震得哗啦啦往下掉
“啊,啊”
随之耳旁不知响起是谁的尖叫和哭喊声,在这深夜之中犹如鬼魅尖叫,令人毛骨悚然。
阿萦抱紧桂枝,两人互相捂着双方的耳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忽响起急促的敲门声,“裴夫人,裴夫人,裴夫人你在不在”
是梁夫人的声音
阿萦的耳朵好像已经被震聋,梁夫人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朦胧模糊,阿萦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耳朵,跌跌撞撞地下床去开了门。
梁夫人手里牵着一个约莫岁的小姑娘,母女两人俱是披头散发,眼神惊魂未定。
梁夫人上下打量阿萦道“裴夫人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夫人你和玉娘怎么样”
玉娘是梁夫人的女儿。
“受了一些皮外伤。”梁夫人抬起手,手背有些擦伤,因为急着出来看阿萦,那大炮一轰,梁夫人不小心跌倒在了地上。
外面震耳欲聋的大炮声紧接着又响了起来,阿萦听不清梁夫人在说什么,三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来不及多说废话,相互搂着关紧房门一起躲去了床上。
这一夜注定是难眠的一夜。
持续不断的炮击声几乎震破人的耳膜,第二天凌晨四个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手里不是拿着匕首就是木棍、扫帚趁手的工具,梁夫人把吓坏的玉娘紧紧护在怀中,阿萦推醒梁夫人,两人简单梳洗过后赶紧出房门查看府内情况。
因为早有预料昨夜张豫会趁机攻城,梁夫人便早早在府内做了妥帖的安排,命令门房一到傍晚时便立即将府门紧闭,大门角门以及墙下纷纷围着一圈身体强壮的家奴看守,而妇人老人和孩子们则全部躲到内院的房间中。
如此一夜过去,府门依旧牢固,大约是因为新修筑的城墙坚固,叛军一时并未攻入城中。
阿萦随着梁夫人一个个开房间去查看了下人们的情况,妇人们不消说吓得够呛,孩子们多数几乎一夜没睡,哭得双眼红肿,声音嘶哑,到天微微亮时分才疲惫地躺在自家娘亲的怀中睡了过去。
阿萦看着一个年纪和绥绥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缩在角落双目紧闭,两腮潮红,心疼极了,忙上前伸出手去试温度。
“这孩子额头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吓着、冻着了”
小姑娘的娘跪倒在地上哭道“她昨夜就吓得昏了过去,今早怎么叫都叫不醒,浑身烫得吓人,求夫人救救奴婢的女儿”
阿萦扶起了这妇人,梁夫人走过来用手试了试,惊愕道“哎呀,这么烫,像是发烧了快去请府医”
梁夫人的贴身丫鬟这便走了出去寻府医,阿萦对梁夫人建议道“我看大家吓得都不轻,不如请府医给每人熬一碗安神汤”
梁夫人觉得这主意很是,莫说是这吓坏的孩子,她都快被昨夜的大炮给轰傻了,此刻不过是强撑着主母的责任和体面来巡视。
且说昨夜张豫强攻攻了一夜并未拿下剑州城,剑州城城高池深,城墙坚固、易守难攻,虽知如此,张豫心中还是烦躁。
他想速战速决,最好能在郭允叛军来之前攻下剑州,再围城打援,将郭允援军来个瓮中捉鳖
休战两个时辰过后,张豫下令叛军继续攻城。
“蜀王殿下和董将军有命,凡爬入城墙上者,赏五十两银子,斩杀敌军一人者,赏百两银子”
“张豫狗贼”
陆谈闻言气得直接在城门楼上没有形象地骂娘
蜀王当真是仗着自己有钱为所欲为,果不其然此令一出,叛军攻势仿佛不要命地加重,守城士兵纷纷渐觉吃力。
陆谈不愧是统领整个蜀地的都指挥使,趁着双方交战到胶着酣热之际,提前命亲兵们将事先准备好的稻草人披上军甲、裹成人形,再缚在牛身上,点燃火药。
冷不防从半开的城门中冲出一群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火人朝着叛军队伍蜂拥而去,所过之处响起一阵阵哀嚎呼叫,张豫定睛一看,大吃一惊
只见他排列好的阵型不仅被这些火牛冲撞的七零八散,士兵们还浑身上下皆被点着,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地倒在地上嚎叫,边扑火边大喊救命。
加之配合着后续官兵的火铳枪、神机铳,第一场攻城之战打了有四五日几乎算得上是两败俱伤,无一方讨好。
强攻不成,双方暂且休战,张豫又开始派人一去剑州城下劝降,城内人心浮动,家家户户惶恐不安。
援兵迟迟未至,每天布政使司和都司衙门门口都有成群结队的百姓们围聚,高声逼问援军何时到来,以至于黄逊之和陆谈不得不从后角门偷摸回家。
“黄大人,您说实话,援兵不至,郭将军是不是放弃我们了”
黄府,乔装改扮后的阿萦摘下帷帽。
黄逊之对着阿萦就没必要隐瞒了,叹气道“夫人有勇有谋,和夫人本官就不打哑谜了信使没有回来,自打信被送出去这期间有二十三天,便是这郭将军人在京师信也该收到了。”
“董敬和蜀王叛军骁勇善战,想来郭将军那厢亦是不好脱身,为今之计咱们只能苦守城池,下抚民心,坚持到援军到来的那一日。”
黄逊之和陆谈从半个月前就声称援军在来的路上,如今剑州城被围快要一个月,援军却连个鬼影都没有,再过几日不见援兵城内士气恐怕会更加低落。
阿萦问黄逊之有没有法子,黄逊之答道“我已与陆大人商议过,只怕张豫等不了多久会再来新一轮的进攻,届时我会与陆大人一道身披铠甲,亲自登城鼓舞众将士。”
黄逊之猜测的不错,张豫求功心切,急于拿下剑州城以证明自己的能力,休战不过数日便组织了新一轮的攻城,城外的树木几乎被叛军砍伐一空,制作成精良结实的攻城器械。
张豫一声令下,叛军推着云梯挥舞着刀剑,几万人潮水般乌压压冲着剑州城袭来。
黄逊之和陆谈几乎要喊破了嗓子,身着红甲的官兵们逐渐呈现颓势,抵挡不出猛烈的叛军。
张豫策马在城下喊道“剑州城的将士们,卫国公裴肃之和武定侯郭允早就已经放弃你们了,少了一个小小的剑州城他们二人拿下川东湖北依旧能够封侯拜相风光无限,你们还在为朝廷坚守什么,赶紧开城门投降,蜀王必定不会亏待你们”
此言一出顿时军心大乱,红甲军几乎节节败退,数十个黑甲叛军趁机顺着爬上城楼肆意屠杀,就连陆谈的胳膊上都挨了一刀,气得他亲手斩杀一个意图当逃兵的士兵示众立威。
就在官兵士气大跌的千钧一发之际,叛军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叹声和起哄声,不论是城下攻城门的叛军,抑或是正在爬城楼的叛军纷纷齐停下了攻势。
重檐灰瓦、巍峨庄严的城楼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位身披红甲的女人,那女人头上梳着女子的发髻,声如鹂语,远远看来肤白如雪,国色天香。
女人声音尖细清脆,站在城楼最高的箭楼处一遍又一遍地高声呼喊,拊循士民,晓谕三军。
“将士们,卫国公和郭将军都没有放弃你们,因为卫国公的妻子现如今就在城中,我,就是卫国公裴肃之的夫人沈氏”
“我会一直陪着你们,直到郭将军和我的夫君到来的那一日,城在人在,城亡我亡”
两军交战,谁能想到战场之上会忽然冒出一个年轻美貌的妇人,这妇人竟还是卫国公裴元嗣的妻子卫国公夫人
就算卫国公不管他们,卫国公夫人可是他的妻子,是他两个孩子的娘,传闻卫国公裴元嗣而立之年膝下才有一儿一女,来之不易,皆为卫国公夫人所出,难道卫国公能狠心置爱妻安危于不顾
而这城楼之上嘶喊助威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穿着铠甲的阿萦
阿萦表面镇定,实则内心同样是怕极惧极,她都快要吓晕过去了
炮火连天,举着刀的凶残敌军近在眼前,脚底目光所过之处一片尸横遍野,血流漂橹,血腥味儿冲的阿萦几欲作呕。
她怎么能不害怕,怎么能不颤抖,此刻她有多想念裴元嗣,想念她的裴郎,他怎么还不过来保护她
可惜裴元嗣身在湖北,当初黄逊之陆谈命信使送信,一人快马加鞭前往川东,保险起见另一人去了湖北,湖北距离蜀地远倒是不远,问题是裴元嗣要面前的是蜀王和董敬主力,只怕即使知道剑州城危亦是力不从心、分身乏术。
阿萦不求裴元嗣能赶回来救他们,哪怕是朝廷的援军,莫说是郭允,便是赵允、钱允管他是谁只要能救人就好
阿萦一番话可谓是石破天惊,不论是在叛军还是朝廷军中都掀起了滔天巨浪,官兵们一时士气大涨
哀兵必胜,生死存亡之际哪能不拼命,就连卫国公夫人那柔柔弱弱的小妇人都丝毫不畏惧地直面敌军寸步不退,他们一群男人保家卫国有什么可怕的
霎时炮火连天,刀箭齐鸣,两军纷纷厮杀红了眼,战况至如火如荼阶段。
官兵们直接在城楼之上架起灶锅,一盆盆的热油、热水倾倒而下,将云梯上爬到一半的敌军烫得嗷嗷直叫,掉下云梯,再也爬不起来。
看着一个个跌落下来的士兵尸体,张豫恨得双眼通红,再挑选壮汉推着数十架攻城车轮番撞击城墙与城门。
“轰隆轰隆”,城墙上石块坍塌,阿萦一个重心不稳,险些跌倒在地,幸好被桂枝扶住。
桂枝急道“夫人我们先回去吧,您话都说完了,士气也上来了,我们在这里光站着也不顶用啊”
阿萦怎么不想走,她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张豫命人炮火攻城,大炮、火铳、云梯、攻城车轮番上阵,这样下去即使剑州城墙再坚固也支撑不住啊
这辈子她的确杀过不少人,不论这些人是无辜抑或咎由自取,但阿萦从不后悔,正如今日她愿意用柔弱的身躯挡在两军阵前,她从来没有什么雄心大志,她只想守护丈夫用性命守护的一切,担起自己该担负的责任,再为自己曾经犯下的杀孽和业障赎罪。
裴元嗣离开前留给阿萦近三十个贴身护卫,这些人对阿萦皆是忠心耿耿,劝阿萦赶紧离开,
“将她带下去”阿萦推开桂枝喝令道。
桂枝被强行带了下去,随后阿萦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下跌跌撞撞跑向陆谈,“陆大人,可用麻布围挡,缠住攻城车”
麻布粗糙韧硬,平民百姓们穿不起绫罗绸缎,身上的衣服多为结实耐用的麻布制作成,因此麻布是所有布料中最为结实的布料。
陆谈身边围着的几位指挥使们还在窃窃私语,陆谈猛一拍脑袋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裴夫人,你可真是我们剑州城的福星”
说罢立即命令手下亲卫去办。
手捧麻布的官兵们由吊篮而下,一队在前防卫,一队在后以火铳进攻,中间的官兵们则在半空中拉起麻布,很快张豫几十架气势汹汹的攻城车就被这一匹匹最是低贱粗糙不过的麻布纠缠得动弹不得
黄逊之再看向阿萦时眼中便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与钦佩,更别提陆谈,尽管此时的阿萦满面尘土,雪白的肌肤上沾染着一块块难看的血污,蓬头垢面,却比那些干净而浑身无一丝污垢伤痕的女人不知美了多少,陆谈的一双眼珠子都快要黏在阿萦身上下不来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场对战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双方方才透支休战。
张豫站在大帐中极目远眺,只见剑州城门大门紧闭,原想着不惜一切手段强攻,争取在半个月之内拿下剑州城,哪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剑州城中怎么会有裴肃之的夫人
只要黄逊之和陆谈铁了心的拒城不出,最差的结果便是双方两败俱伤,张豫真真是咬碎一口银牙
接下来的一个月张豫就像是跟剑州城杠上一样,隔段时日便强攻一回,且攻无定期,时间时断,借此有意让围城日渐疲于应对。
九月二十四成都暴雨,河堤上涨,张豫甚至想出一招毒计,派人炸毁河堤,放水淹城。
眼看剑州城就要成为一片水城,千钧一发之际幸而黄逊之派出去七名水性极好的健将,几人从城内长湖游到城外河堤,七人将河堤合力掘塌,河水反淹敌军大营,朝廷又一次险胜。
却也不会次次如此幸运,三月之期迫在眉睫,粮草将尽,届时将会弹尽粮绝,偌大的剑州城上空逐渐笼罩了一层极为低沉沉重的气息。
每个人每天都会问自己、问家人、问朋友,都快三个月了,为何朝廷的援军连个鬼影儿都没见到
川东彭川,郭允大营。
冯维举着手中的信,铁青着脸质问郭允道“敢问郭将军,这封信是什么意思早在两个多月前成都府便遭叛军毒手,剑州城求援,你为何要将求救信积压于箱中不闻不问”
面对冯维的指责郭允仅仅是眼皮子掀了掀,不冷不热地道“哦,我当是什么,原来是剑州城这回事,既然冯世子提到了,三日后我会安排援军过去驰援剑州。”
冯维怒不可遏,“三日后郭将军我敬你是一员老将,成都府剑州城乃是蜀地省治,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省治的重要性你却明知剑州求援硬是压下求援信不顾,如果剑州此时此刻城破,城内数万百姓将士该怎么办,你这是见死不救你知道吗”
郭允吹胡子瞪眼,“冯维你不必朝我摆脸色,不是我不想回援剑州,整个成都府都落入了叛军之手,张豫打的什么主意你不会不知道吧,他想围城打援,一旦我的援军过去正面冲突唯有死路一条”
“这件事卫国公知不知道”
“他知不知道关我屁事”
“好好好,”冯维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冷笑着道“郭将军,你可知卫国公夫人五个月前随军出征,此时她就在剑州城内,你压下此信,故意瞒报不救剑州城,倘若卫国公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郭允面上没有丝毫惊讶,“本将说过了,为大局计,我不可能回援剑州,为了救一城百姓置整个蜀地于不顾,裴肃之他远在湖北,鞭长莫及,便是我通知他了又如何,莫非他还能生出翅膀飞回成都就算我告诉他,他所做的选择不过与我一样罢了”
简直是鸡同鸭讲
冯维怒而拂袖离去,冯维离开之后,郭允身后的一名幕僚打扮的中年男人才从屏风后慢悠悠走了出来。
“原以为蜀王与董敬能成气候,没成想这两人撑了不过半年而已。”
男人说道“裴肃之与梁济的大军势如破竹,我估摸着两人再有不过月余便能率军回来,郭将军,到时候若是裴肃之听说你对他夫人见死不救,我担心他会记恨上你啊”
“记恨我又如何,”郭允嗤之以鼻,“我又不知道他夫人被困在剑州城中,一个妇人不在家中好好呆着相夫教子,如贱妾妓女一般跟着男人跑出来随军打仗成什么体统,要死也是他女人活该,谁让他摊上这么个男人”
那男人笑道“郭将军此言有理,不过梁济与裴肃之回程在即,周王殿下会找机会除去裴肃之,还请郭将军给殿下行个方便”
“曹先生这话说的就是见外了。”
郭允忙扶起曹先生道“孙阁老和周王殿下有什么安排,郭某自然是倾力相助,咱们就别在意这些虚礼了,勠力同心对付咱们共同的敌人才是紧要。”
郭允不过匹夫之勇,周王和孙士廷不敢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郭允身上。
送走郭允,曹先生从怀中取出一只药包,塞给郭允的亲卫,低声嘱咐道“两军回合时,你寻时机下在裴肃之的饮食当中,切记,勿要被人发现”
“先生放心,小人谨记”
卫兵应诺而退。
剑州城军民在苦苦等待援军,阿萦亦每日守于城中面朝湖北的方向望眼欲穿。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裴元嗣与梁济一行在湖北大败蜀王与董敬主力,董敬在镇远一战中被裴元嗣重伤,三日后不治身亡。
董敬一死蜀王大势已去,蜀王本就是个不成气候的藩王,一辈子贪财重利,造反纯属被严鼎正和曾老忽悠。
如今董敬战死,叙州城也被郭允攻陷,蜀王不得已灰溜溜逃往夔州城,意图凭借瞿塘关天险自保。
梁济率领五千精兵一路乘胜追击,半路蜀王被心腹出卖,活捉蜀王于蜀贵交界地带。
十月十八,裴元嗣押解蜀王及叛将头目返回成都,并途径川东与郭允两军会和。
就在裴元嗣到达的前一天,郭允寻借口将冯维派出去追击蜀王残兵败将,等冯维匆匆回来之时,中军大帐中戒备森严,多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冯维二话不说立即翻身下马直冲营帐。
营帐内,裴元嗣刚到没多久,正满面疲色地坐在帅位上,听郭允的副将报告川东这三个月的情况。
冯维一进来郭允就目光犀利地看向了他,冯维知道郭允这是在警告他,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冯维不想得罪郭允,可他也很清楚,一旦裴元嗣知道他的妻子出事必定会勃然大怒,方寸大乱。
在冯维天人交战之际裴元嗣忽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直接打断郭允的副将道“好了,川东的情况本将已了解了大概,川东有郭将军坐镇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我军当务之急,应是赶紧分赴夔州解决董敬主力余孽”
蜀王被俘后不足为虑,残余势力分布于川东、川南等地,真正难缠的是董敬余孽,董敬把控巴州卫十几年,在巴州根深蒂固,巴州卫上下对他言听计从,无不信服,蜀王投降,这支军队看着却是要和朝廷抵抗到底。
裴元嗣在来之前心里就对川东的情况有了个大概,郭允副将说话太过啰嗦,裴元嗣不想耽误时间在这些没必要的小事上。
阿萦还在剑州城,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阿萦一面与阿萦的一封书信,裴元嗣心里担心地不行,他想尽快打下夔州回剑州,只有看见阿萦平安无事他才能放心。
“裴将军”
冯维刚要开口,郭允便抢先在前道“卫国公说得对,不如明日咱们便前往夔州,至于彭川附近的蜀王余孽,就交由冯将军可好”
众人皆看向冯维,裴元嗣见冯维面色有异,微微蹙眉,冯维心里却下定了主意,冷冷地看着郭允道“郭将军,我可以留下,但是剑州城被围三个月弹尽粮绝的消息你好像还没来得及告诉过裴将军”
剑州城,被围三个月,弹、尽、粮、绝
“腾”的一声,不光是梁济,裴元嗣也从帅椅上坐了起来,裴元嗣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郭允面前,一把拽起郭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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